一次别离：被清理前的最后24小时

雨夜

一次别离：被清理前的最后24小时

来源|后窗  2017/11/26     

    11月24日，李雷一家正吃晚饭时，几名村委干部和治安人员走进屋里，领头的人告诉他们，明天这里所有房屋将被查封，傍晚之前必须全部搬走。

    放下筷子，李雷和父亲商量第二天的搬家行动。

    北京大兴西红门镇“11·18”火灾事故发生后，11月20日，北京市安全生产委员会下发《北京市安全生产委员会关于开展安全隐患大排查大清理大整治专项行动的通知》，决定北京将集中40天开展安全隐患大排查、大清理、大整治专项行动。其中，以城乡结合部为核心，清查整治仓储物流、汽配城、批发市场等。根据通知，此次专项行动将结合疏解整治促提升行动，集中整治一批突出问题，取缔一批违法场所，拆除一批违章建筑。

    北京的冬夜，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很多人猝不及防。

    李雷一家就住在这次整治目标的核心，城乡结合部，北京西五环附近的丰台区卢沟桥乡张仪村鹏达集团大院。这是一个联排灰色平房住宅区，大约住着200户。和李雷家一样，他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外来打工者。

    在清理前的最后24小时，我们用镜头记录这些生存在都市边缘、生活在楼宇缝隙中的外乡人，他们即将背上行囊，消失在北京的罅隙里。

   

    11月25日，距离大兴西红门镇火灾事故一周，北京西五环附近的丰台区卢沟桥乡张仪村鹏达集团大院内，一个搬走的住户门口贴着丰台区公安消防支队的封条。这里曾经住着大约200户外来打工者。

   

    下午三点，住户们在公安消防人员的监督下搬离大院。

   

    鹏达集团大院是一个联排灰色平房住宅区，后面不到50米是广安康馨家园高层住宅楼房。11月24日，住户们接到通知，限时24小时全部搬离，当时很多人正在吃晚饭。这里的租金只需一两千元。身后的高层商业小区，抬头就能看到，但租金四五千元，他们承担不起。

   

    来自山东的信平已经将所有家当打包好，挪到门口，整个上午他都在焦虑地打电话找住的地方，“一天上哪找地方住去啊，房子不是说找到就能找到的。”信平挂了电话无奈地说。75岁的老父亲带着贝雷帽，茫然地蹲着。信平的表哥从望京过来帮他搬家，他原本住在来广营的一个村子里，三天前同样因为这次的清理行动搬到了望京。

   

    此前两天，已经有通知说这里很快将要被清理，但是限时一天对住户们来说还是措手不及。

   

    来自河南周口的赵先生清晨5点就把全部家当搬出来，在路边等着表哥帮忙拉走。

   

    吕先生坐在路边等待货车来搬东西。吕先生家在河南，来北京15年，是名装修工，儿子在北京上大学。

   

    下午4点，大院内大部分住户已经陆续搬走。晚上6点半，公安消防人员开始挨家挨户清理住户。据统计，19日至22日，卢沟桥乡共排查出问题隐患198项。共清退589人；停产停业企业11家，关停2家。

   

    晚上7点，大院内，公安消防人员正在清理住户。11月19日，卢沟桥乡启动了安全隐患大排查大清理大整治专项行动。   

   

    一户玻璃被砸坏的住户屋里，孩子在玩手机，他们没有找到搬家的车，父母出门四处请求帮助。

   

    大院内找到车的人准备搬走，门口的张仪村北路一度交通拥堵了几十米。

   

    晚上7点45分，大院内，一名住户焦虑地打电话询问是否有房子住。夜幕降临，很多人已经搬离，剩下的人还在等待。

   

    大院断电之后，住户们匆忙打包准备搬离，有的人没有找到地方住，只能继续留宿一晚。一个9岁的男孩今天写不了作业了。他站在门口看着匆匆离去的人们，抬头问父亲，为什么要砸我们家玻璃，为什么没有电了，明天我们搬去哪里住。
   
    李雷和奶奶在屋里收拾行李的时候，窗户突破被砸了一个洞，80岁的奶奶被惊吓到，脸色苍白，什么都没说。这天夜里，李雷和父亲在家里点蜡烛看守着东西，母亲和奶奶被热心市民接到酒店住。家里的煤气瓶和煤气炉昨天已经被收走，他和奶奶中午没有吃饭。第二天早上，他们在衙门口村找到一个房子，虽然租金涨了三分之一，但总算有个着落。“我们也不知道能住多久，先住着吧，总比睡马路边好。”附近的房子已经都租出去，两室一厅的房子租金涨到3000多。李雷一家来自河南周口，他在附近一家监控设备公司工作，父亲是一名货车司机，来北京8年。一年前，因为住的地方拆迁，李雷一家从卢沟桥乡的另外一个村子搬到这里。

   

    11月25日凌晨，距离大兴11.18火灾事故现场不到100米的新建西路，商户和住户已经全部搬走，留下一片凌乱的现场。

   

    来自山东的胡先生开着调车将设备调到货车上。他在北京开厂十几年，全部家当都在这里。24日，消防支队的工作人员上门把他几台设备收走，告诉他第二天必须全部搬走，他不得不连夜撤离。

   

    大兴新建村，火灾事故数百米的范围内大部分工厂和商店已经清空。一家饭馆内，鱼缸里的鱼沉在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