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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红冰:愛是心靈唯美的祈盼和獻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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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7-24 08:58: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好看 于 2016-7-24 09:04 编辑

《愛是心靈唯美的祈盼和獻祭——追尋生命神聖感和忠實於心靈的生活方式》(上)

袁红冰  著


【編者按:“文學的本質在於悲劇美;心靈的苦痛是文學的永恆主題。 ”——這是袁紅冰的基本文學理念。為體現這種文學理念,袁紅冰創造了唯美詩化的文學敘事風格。《自由在落日中》、《金色的聖山》、《回歸荒涼》是這種文學風格的長篇鉅著;《意境性存在》文學卷的第七篇“愛是心靈唯美的祈盼和獻祭——追尋生命神聖感和忠實於心靈的生活方式”則是唯美詩化文學敘事風格短篇的經典。現在,《意境性存在》正在參加“2016香港國際書展”。今徵得台灣亞太政治哲學文化出版社和作者的同意,在網絡發表《意境性存在》文學卷第七篇“愛是心靈唯美的祈盼和獻祭——追尋生命神聖感和忠實於心靈的生活方式”,以饗讀者。   ——《自由聖火》編輯部】


“用一生祈盼一個熾烈的眼神——或者屬於野性如狂風的漢子,或者屬於剛毅似鐵石的男兒——用瞬間的凝視,灼傷我的眼睛,點燃我的血流,在我的心間烙出如花的傷痕和燦爛的疼痛。”

“在熾烈的眼神灼傷我的心之前,我將用全部生命等待;當我的心被灼傷之後,我將把那熾烈的瞬間供奉在心靈的祭壇上,用殘餘的生命來守望。是的,一生只為一個瞬間;心也只為祈盼瞬間的燦爛疼痛而活著。”

——這是柳清韻又一次重複同自己的對話。哲人説:孤獨者會同荒野中臝露的岩石對話。然而,最孤獨的人則只會與自己的心交談。柳清韻顯然有一顆孤獨到極致的心。

柳清韻嬰兒期父母便已棄世;他們駕一艘帆船出海垂釣,從此消失在波光濤影之中。柳清韻覺得父母仿佛是一種宿命,把她送進塵世,便完成了某種天意,並隨即湮滅。

父母只給她留下能夠淹沒永恆和無限的迷惘,還有一個人生的信念——“用一生,祈盼一個男子漢熾烈的眼神;熾烈得能熔金爍石,能點燃死灰,能焚毀太陽。”柳清韻從來沒有問過為什麼要如此祈盼,因為,信念來自天啓,拒絕質問。

她懷著來自天啓的祈盼,走入紅塵滾滾的人間。可是,從男性向她注視的眼睛中,她只看到賊一樣藏在褲襠裡的慾望,而沒有詩意豐饒的心對唯美的沉醉——這是一個雄性的壯麗之美和詩意一起腐爛於物慾的時代。於是,她只能追隨荒涼的風走向山野。

柳清韻曾經走向落日在紫穗的鼠尾草叢中燃燒的地平線,想要追尋地平線之外的生命意義的靈感。然而,晚霞隨日球的沉落黯然湮滅之後,地平線像黑暗的命運隱入沉沉暮色。那一刻,她意識到,即使有一天走到地平線上,能夠看到也只有荒涼的絕望。

柳清韻也曾讓迷茫的目光,飄落在念青唐古拉山冰雪間臝露出的鐵黑色岩石之上。她以為那金羽的鷹群和蔚藍的長風棲息的高處,會有生命意義的天啓。可是,她攀上伸出手就可以觸摸到蒼穹的地方之後,卻只找到荒涼的死寂和鐵黑色岩石那悲愴的芳香。

摘一縷岩石的芳香噙在紅唇間,撕一片高山荒涼的死寂珍藏在心底,柳清韻走下山峰。走進沒有星月的暗夜,她卻突然看清了一個事實:她苦苦追尋的生命意義不在山野間,而只可能在一個男人的心中——一個眼睛裡仍然有落日在燃燒的男兒。

柳清韻準備走出荒野,重返塵世,到茫茫人海間,去尋找那一顆男人的心。她離開荒野的腳步緩慢而沉重,仿佛拖著鐵鐐的疲倦的風。因為,她知道自己正在走向虛偽、詭詐、醜陋、貪婪等等,那屬於塵世的一切。

這一日,柳清韻走上云貴高原北部峻峭的山脊。俯視中,一座形如祭壇的小山出現在她的視野間。

小山頂上有一片古寺的殘垣斷壁。那是二十世紀後半葉東亞大陸上慘烈的滅佛運動留下的記憶。古寺廢墟間,一座鐵石結構的佛殿呈現出經火焚後的枯黑。此時正值黃昏。落日金色的餘輝從遙遠的天際漫過茫茫雲海,飄落在那座殘存的佛殿頂部,猶如金燦燦的柔情在撫慰一顆被燒焦的佛心。

一陣驟起的風撥開古寺殘垣斷壁間的荒草,沿著山脊,掠向柳清韻;隨風飄來的一縷笛聲,撩動了她鬢邊黑得發亮的柔發。

笛聲如哀歌,如悲泣,仿佛是從比寺廟的廢墟更古老的時間殘跡深處飄來。柳清韻的心猝然一疼;她覺得自己心之巔湧出的血將笛聲染成嫣紅的流雲,縈繞在峻峭的千古悲情之上。

追尋笛聲,柳清韻跨過色如血銹的廟寺的殘垣。廢墟間秋草枯黃,那一縷笛聲隨淡紫的風落進草叢,消失為荒涼的寂靜。柳清韻撥開齊胸的野草向前走去。她看到,佛殿前的石階上現出一個盤膝端坐的僧人;石階旁,一株古楓斜插,滿樹紅葉輝映落日的金輝,宛似片片燃燒的美人之血。

步履輕柔如飄落的紅葉,柳清韻來到石階下,她的目光縈繞在僧人身上。

僧人體態峻峭,雖然盤膝而坐,身形仍然顯出懸崖的風格;猩紅的僧衣使他看起來仿佛一尊浴血的鐵佛。僧人消瘦的面容間,雙眉像長風鼓動的鷹翅,鼻骨似挺直的山脊,唇角銳利如鋒。他頭顱稍稍前傾,雙眼微閉,顯然心已進入禪境。僧人雙膝間,一支修長的玉笛,色如翠竹,斜放在幾片飄落的紅葉上。

“難道他的眼睛裡真有落日在燃燒;難道我追尋的生命意義就在他的佛心裡?”柳清韻如是想;與其說是疑問,不如說是相信——或許她是被那縷玉笛的神韻所魅惑。



僧人俗家姓柴,其父以祖傳的玉笛為其命名。玉笛雕成秀麗清雅的竹節狀,通體碧綠,一端雋刻著後周皇室的徽記。不過,無論柴玉笛有多麽高貴的皇家基因,出家為僧之前,他也只是無數以骯髒的金錢為靈魂的當代中國商人之一,也過著與所有當代中國商人同樣俗不可耐的生活。

用妓女的屁股、乳房、生殖器,以及美酒、豪宴、華車,填充物性慾望貪婪的血盆大口;用高爾夫、騎馬、听西洋歌劇來附庸風雅,滿足虛榮;對狗官實行金錢和美色的賄賂,換取腐敗權力賜與的暴利——這些曾經構成柴玉笛的幾乎全部生活。他在這種墮落的生活方式中焦慮著,徒然地渴望著幸福,但是,卻無法擺脫這種屬於一個時代的宿命。

旅遊印度時,他曾站在岸邊,遙望恆河流向天際,俗艷的花朵陪伴一具具屍體,在混濁的波浪間起伏。那一刻他意識到,自己的命運就如同漂浮的死屍,只能隨波逐流,最後連白骨都腐爛成黑暗的虛無。

每當挺著啤酒肚的狗官裂開噴出酒氣的髒嘴,哼唱起“遲到的愛”,摟住他僱來作性賄賂的處女的細腰,走進KTV包房內的暗室,柴玉笛眼前都會出現一種景象:狗官懷孕母豬般的身體在女孩嬌媚的美色間肆意踐踏——沒有愛情的性慾發洩中,便只有屬於髒豬的獸性。

柴玉笛常會為此而羞愧得衝進廁所,彎下腰,向自己的臉上撒尿。一個流淌著皇家血液的堂堂男兒,竟不得不作比去勢的太監更下賤的事——替狗官找女人淫樂,這又怎麼能不讓柴玉笛羞愧得無地自容。

柴玉笛經常感到他只是一塊正在腐爛的物質。唯有悠悠吹響祖傳的玉笛時,他才能意識到自己還沒有徹底背叛心靈。

玉笛是後周失國之君贈給一位妃子的情物。後周失國之後,宋皇禮遇失國之君,封之為王。但是,王宮也不過是華麗的牢獄。失國之君的妃子便為玉笛作一曲譜,題名《悲秋》。這個曲譜和翠玉之笛一起,作為柴家的聖物,代代相傳。

初次奏響《悲秋》柴玉笛就意識到,曲譜中的悲情已經超越塵世間失國的遺恨和哀怨,進入美哲學的意境。那縈繞在蒼穹之巔的悲情,是為世事無常、人生虛幻而淚影繽紛;是為絕色之美瞬間便凋殘湮滅,無法與永恆同在而長嘆——曲譜的悲情離塵世比無限還要遙遠,那是心靈的埋骨之所。

翠玉之笛和《悲秋》之譜構成柴玉笛生命中唯一神聖的原素。對於他,每次吹奏玉笛都意味著向生命神聖感的回歸。

吹奏之前,他常把自己關進靜室中,用石盆盛清水淨手,再焚龍涎之香以淨心神。然後,端坐於石椅之上,橫翠玉之笛於唇邊,雙目微瞑,用心注視無極之處,想像一陣花香醉人的清風從雙唇間吹出。於是,笛韻悲情悠悠而起。

玉笛之聲比竹笛少了幾分清雅,但卻縈繞著璀燦而純澈的神韻。每當玉笛之悲韻在靜室中迴盪,柴玉笛便淚如飛雨。淚盡之後,他覺得自己的生命淨潔得像一縷銀絲般的流雲,像一片瑩白的初雪。
就這樣,柴玉笛的人生像舊式的鐘鎚,在物性貪慾和心靈意境之間擺盪。然而,這是一種脆弱的平衡。

五年前,由於種種原因,柴玉笛的公司流動資金出現巨大缺口。為免於破產,他決意作一次毒品交易。冒著掉腦袋的危險完成交易之後,柴玉笛已是心力交瘁,精疲力竭。於是,他攜玉笛,孤身一人來到貴州的大山之間,住進一座五星級的鄉村別墅式的酒店,以恢複心神。

頭一天深夜才到達酒店,第二天清晨柴玉笛便已經起身。不過,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想要急於遠離塵世的罪惡感,還是渴望早些呼吸到山野的氣息。

陰雲低垂,群峰的剪影隱隱從雲霧間浮現,仿佛一座座鐵鑄的驚濤。青紫色的雲層底部拖曳著銀灰色的細密雨霧,猶如美人飄搖的長裙。柴玉笛舉目望去,前面峭立的斷崖之巔,雲霧縈繞之際,現出一座古亭朦朧的剪影;一條狹窄的石階築成的小路,宛似一縷柔情纏繞在斷崖間,通向古亭。

斷崖間草木蔥鬱,野花爛漫。古亭立於雲端,形似鐵冠。柴玉笛不禁心嚮往之。於是,他右手撐色呈金紅之傘,左手攜翠玉之長笛,沿小路拾階而上。

細雨潤石,輕風拂面,草香襲人;神清氣爽之間,柴玉笛已駐足於古亭外。

古亭用青石築成,亭中唯一石桌,兩鼓形石櫈。古亭之旁,立一塊枯紅的石碑,碑上雋刻出“魂歸”二字,字體情態狂放飄逸,如欲隨風飄揚,直上天頂。

柴玉笛步入古亭,端坐於石櫈之上;縱目望去,唯見風湧雲動。凝神片刻,他遂雙眼微瞑,橫翠綠之長笛於色如紅葉之唇邊。

笛聲凌風而起;笛韻間的千古悲情揮動銀灰的雨霧,漫舞於雲端。儵忽之間,物我兩忘,柴玉笛已沉醉在千古悲情深處,心靈化為一縷淡金的流霞。

此刻,即使驚雷疾電,也難撼動柴玉笛的心神半分。可是,一絲比雨霧飄落在石階上更輕柔的腳步聲,卻在他沉寂的心靈間踏出絢麗的回音。他仿佛看到,一位膚色瑩白得近乎燦爛的美人,從笛韻中摘下一縷艶紫的千古悲情,噙在如花的雙唇間,緩步向他走來。

“難道真有蒼天之靈般的美人!”柴玉笛心神搖盪,已經無法繼續吹奏。笛聲遂消失在迷濛的雨霧深處,然而,一時之間他卻不敢睜開眼睛;他怕看到的只是如夢如幻的雲霧。

《西藏慾經》一書,對女人色相作出分級歸類。不過,柴玉笛閱女無數,已有自己的判斷標準。他將女人的色相分為四類。

“庸脂俗粉;同一堆堆顫動的肉沒有本質區別。”——這是柴玉笛分類中最低級的一類。他認為大部分女人都歸於此類。這類女人身體的氣息濃鬱而強烈,猶如一碗熱氣騰騰的紅燒肉的香氣。不過,在食慾的範疇,紅燒肉的香氣令人垂涎欲滴,而在性慾的領域,那種香膩的氣息卻引人作嘔。

柴玉笛分類中次低級的女人,他形容為“美色只在皮肉之上。”這類女人可能面容姣好,甚或有魔鬼身材,然而,她們“有性無情,有慾無魂”。

柴玉笛交往過的幾個車模就屬此類。她們只是根據可能得到的利益的水平,相應作出各種制式的性挑逗姿態。在此類女人心目中,男人並非情感的來源,而只是滿足性慾的工具或者獲取金錢和虛榮的途徑。最關鍵之處在於,柴玉笛無法同這類女人對視——生動時,她們的眼睛裡亢奮地蠕動著灼熱的慾望;平靜時,她們的眼睛像屬於千年木乃伊一樣冷漠而空洞。

柴玉笛的分類中可稱之為美女的,乃是“妖嬈天成,美色入骨”者。此類天生尤物,一舉手一投足皆狐媚迷人,艶色絢爛,足可令石佛忘情。柴玉笛雖然也曾遇到一二此類美女,可是卻難以與之傾心相交。這也是他至今仍然獨身的原因。

柴玉笛發現,即使同這類美女處於情慾之巔,互相逼近地直視之時,她們的眼睛裡也只有痛苦內省的神情,有時甚至痛苦得淚水如銀。這讓柴玉笛羞憤交加。因為,直覺告訴他,美女蔑視塵世中只懂酒色財氣的男人,所以她們只能在情慾之巔,用內省的目光,注視她們魂靈中想像的英雄,那壯麗的男兒。而柴玉笛知道自己不是英雄;除了吹奏玉笛的時刻之外,他和這個時代所有的男性一樣,只是一根正在物慾中腐爛的生殖器。

柴玉笛奉為絕色的女性意境,塵世中難以尋覓,而只在翠玉之笛的笛韻中。對於柴玉笛,笛韻中的千古悲情已經逐漸具象化為唯美的人格,並成為他苦戀的對象。在那隨笛韻飄盪的苦戀之中,他的靈魂能夠得到短暫的救贖。

柴玉笛從塵世間的女人肉體上獲取以利害權衡為基石的慾望滿足,但是卻沒有找到愛。對笛韻中千古悲情的苦戀則將一句箴言刻在他的額骨上:“愛,就是心靈對唯美的祈盼。”

令柴玉笛絕望之處在於,儘管笛韻間的千古悲情縈繞著唯美的神韻,怎奈他迷失在滾滾紅塵中的心靈已經失去了屬於愛情的高貴和詩意。然而今天,憑一星未泯的靈性,柴玉笛直覺到,一種值得蒼天和大地迷戀的至美,正撩開飄搖的輕霧,向他走來。

將玉笛放在石桌之上,柴玉笛終於睜開眼睛。他看到,亭外淺灰色的雨霧間現出一個妖嬈的身影,仿佛是一絲從斷崖岩石的裂痕中飄出的靈秀的神韻,又像是漫山的野花間湧起的百花之魂。

心醉神迷之際,柴玉笛站起來,下意識地微微張開雙臂;他的感覺則是,自己的心靈之門被一陣清風輕輕推開。妖嬈的身影踏上石階,走進石亭;柴玉笛的視野間卻只看到一雙瑩澈而純凈的眼睛——瑩澈得像深山幽谷中的一掬清泉,純凈得似乎在瞬間的凝視中便已滌淨了他的靈魂。

處女身體才有的清香泌人心脾,令柴玉笛難以自持;他覺得,那淡紫的香氣不是從少女燦白炫目的肌膚下滲出,而是從她秀美的白骨間飄來。就在柴玉笛灼熱的雙唇輕吻在少女額際之前,他突然注意到,少女雙眉間,一顆形似相思豆的痣,色澤殷紅,盈盈欲滴。

“哎——,你的笛聲竟拴住了我的心… … 。”少女輕歎似的音韻被柴玉笛親吻的烈焰灼傷,隨流光溢彩的苦痛而敏感地戰栗。



走上佛殿前的石階,柳清韻面對入禪的僧人,也盤膝坐下。僧人身軀高大,有懸崖的神韻;相較之下,柳清韻身形顯得格外纖秀嬌媚。向僧人凝視注目之際,柳清韻心中湧起一陣又苦又甜的情愫——她想化作一縷青灰色的雲,依偎在高崖巨石崢嶸的胸懷間。

血色落日如受傷的猛獸之心,沐浴在茫茫雲海間。古寺廢墟中枯黃的野草被晚霞映成深紅。陣陣疾風掠過,野草起伏搖曳,仿佛野火熊熊,湧向殘存的佛殿。

佛殿石臺上,柳清韻的意識突然被從未有過的感覺刺傷:她覺得自己已經坐在命運的鋒刃上,面前這個禪定中的僧人或者是蒼天之靈送給她的驚心動魄的愛,或者是一個冷酷的詛咒。

柳清韻對佛教不甚瞭解,她只隱約知道,僧尼都是“心如死灰”之人。可是,她卻認定自己面前這位僧人的心中,必定凍結著一輪燦爛如金或者深紅似焰的落日。

“如果心是一片冰冷的灰燼,他的面容定然朦朧如灰霧深處的暗影。然而,他的臉卻像雷電雕成的鐵佛——相由心生,如此剛烈堅毅的線條,怎麽可能是灰燼之心的象征。”

“噢,還有剛才他吹奏出的笛聲;笛韻中那像流霞一樣的悲情,只可能從一顆落日般壯麗的心中飄出,因為,灰燼之悲必定色調黯然。是的,即使他的心被塵世的苦痛燒成灰燼,他的心也只能是一片殷紅的虛無… … 。”

一縷縷思緒縈繞在柳清韻的心中,漫天的雲霞卻已經被蒼茫的暮色抹去。夜的暗影中,凝然不動的僧人更像一尊被命運的詛咒鑄在時間殘骸上的鐵佛。柳清韻扯下一片從枯草梢上飄來的風,披在自己肩頭。她決意坐在荒涼的寂靜中,陪鐵佛渡過漫漫長夜;她祈願明天晨光中,鐵佛會睜開眼睛,向她凝注,而熾烈的目光將燒裂她的心——她渴望烈焰焚心的苦痛。

“是的,讓金焰焚毀我的心。在金錢和物慾主宰的塵世間,除了烈焰焚心的苦痛,我還能渴望什麽。至少那心的苦痛有火的芬芳… … 可是,這就意味著愛嗎——渴望自己的心被一個男人火辣辣的眼神點燃?”柳清韻的思緒突然被這個問題釘在不動的時間之上——時間不再流逝,因為,這個與永恆有關的問題似乎超越了時間的範疇。

“為什麼會相信他?我完全不認識他,根本不瞭解他的身世。難道只因為那一縷笛聲,還有他鐵雕般的面容?”柳清韻的思想迷失在暗夜深處。

然而,就在黑暗的極致之處,柳清韻的思想卻被仿佛來自天啓的璀燦星光照亮:“笛聲中那蒼天般的悲情,還有那雕刻在鐵石之上的男兒蒼涼的神韻——這正是我的心對男子漢之美的渴慕。原來,我相信的,我愛戀的,竟只是我心靈之鏡中映出的雄性至美的理想,只是我對於唯美的祈盼。只是不知,以我的心靈為鏡的唯美的本體,他究竟來自何方。”

枯草瑟瑟搖曳,夜風如泣如嘆。一縷被黑暗的風吹亂的思緒,突然闖入柳清韻心中:“可是,如果明天他眼睛睜開時,裡面沒有深紅的落日,沒有烈焰的神韻,而只有一片冰冷的灰燼,我又該怎麽瓣?!”——對於她,這似乎是一個比世界末日更嚴肅的問題。


那一天在石亭中,柴玉笛手臂如長風攬住少女纖秀腰肢的時刻,似乎有一縷芳香而艶紫的山嵐飄進他的心靈,與笛韻間縈繞的千古悲情融成同一片迷茫。

少女屬於白族,名叫白燦。柴玉笛認為,白燦的父母定然是以她的肌膚的神韻為其命名,因為,她身體色如初雪,瑩白燦爛。

據傳,白族原是當年南征雲貴的蒙古鐵騎中的一個部族。承載蒙古英雄史詩的命運退潮之後,這個部族沒有回歸萬里之外的大漠草原,而是留在雲貴高原的大山深澗之間。由於這支蒙古遺族的膚色,男兒如白石,女兒似白雪,故被稱為白族。

白燦的家族承傳蒙醫。自元末以來,為避滅族之禍,隱入雲遮霧擁的崇山峻嶺間,詩書傳家,以破大野之孤寂,以娛世外之心神,同時,採百草為藥,在荒蠻之地,濟塵世之病患。

柴玉笛與白燦,偶一相遇,便已情意相合,自然得猶如雲霧漫過大山,長風撩動花海。白燦,只因被一縷笛聲感動就靈肉相許的山野美人,使柴玉笛生起自慚形穢之意。他知道自己是一個連骨頭都布滿塵世霉跡的庸人俗物,根本不配得到白燦的戀情,可是,他又無法拒絕那種迴腸盪氣的美的召喚。

將近一個月間,柴玉笛和白燦朝夕相伴,日夜相隨,靈肉相融。

他們常漫步於大山之巔,或俯視霧海雲濤,或遠觀落日金紅,或摘一縷輕風繫於心頭,或採一片流霞噙在唇間——白燦之唇似花,柴玉笛之唇似焰。

每日午後,他們必進入兩邊鐵壁插天的裂谷深處,尋找花香繽紛、泉鳴晶瑩之地。然後,柴玉笛選一色如紅焰或者黑似鐵鑄的巨石,盤膝端坐其上,橫翠玉長笛於唇端,奏千古悲情漫舞的笛韻,於花香泉鳴之間。

此時此刻,白燦總像一縷沉醉的百花之魂,靜靜伏在柴玉笛的膝邊——那是比雪白的虛無還要純潔而深刻的寧靜,靜得只有少女飄落在永恆之巔的紅葉般的吻痕。柴玉笛則會由於白燦對笛韻的迷戀而嫉妒,因為他意識到,白燦真正愛上的不是他,而是那一縷從千古時間的廢墟深處飄來的笛韻。

然而無論如何,白燦之戀都似乎撞嚮了柴玉笛生命中的召魂的暮鼓晨鐘。他開始常常想到,自己生命中湧動的是古老的皇家血脈,而他腐爛於物慾的人生意味著對皇家血脈生命高貴感的背叛。

更令他心神震撼之處在於,承擔天職的意識生平第一次崛起在他心中。白燦對戀情的獻祭——那艶紫的柔情和瑩白而妖嬈的肉體就是唯美的祭品——在逼迫他承擔起一項關於雄性的天職:為了對得起少女唯美的獻祭,他必須讓自己的生命升華為壯麗、高貴、聖潔的存在,否則,蒼天和大地都將為那唯美的獻祭作萬年長哭。

但是,改變人生,回歸生命神聖感的激情很快就湮滅在現實的陰影中。一想到塵世生存的種種宿命的潛規則,柴玉笛就意識到自己只是一隻粘在蛛網上的飛蠅,除了在蛛網上掙扎之外,他無法改變命運。

似乎存在於冥冥中的某種惡靈發現了柴玉笛有背叛宿命的念頭,因而對他發出詛咒。一天深夜,他接到秘書從公司所在地,一個沿海都市打來的電話。秘書告訴他,据公安局內部的關係警告,不久前他已經完成的毒品交易,由於極其偶然的原因,又被緝毒警察發現了某些線索;他必須儘速返回公司處理,否則“火將燒到你身上”。

第二天淩晨,柴玉笛匆匆踏上歸途。白燦與他同行。離別大山深谷之際,白燦盈盈的淚影間,閃爍著無盡的愁緒。然而,她別無選擇,笛韻中的千古悲情已經拴住了她的心——那古老的悲情既是唯美的魅惑,又是宿命的鐵鏈。

回到公司的當天,柴玉笛就約公安局長在一家豪華酒店的包廂內單獨見面;警訊就是由這位公安局長發出的。他們之間早就形成可以互相信賴的權錢交易的關係。

公安局長五十餘嵗,高高隆起的堅實的肚子給人以隨時可能爆裂的威脅感;脖子在肥大頭顱的重壓下變得像短粗的肉墊;兩片厚嘴唇由於酗酒過度呈現出紫黑色。然而,他浮腫的眼皮間閃爍的目光卻閃爍著冷酷的淩厲感,猶如刀鋒的寒光,掠過面前桌子上的珍饈美食,射向坐在對面的柴玉笛。

不知為什麼,望著公安局長那張因為縱慾而被醜化的臉,柴玉笛竟想起基督教的一個信念——人是上帝依照他自己的形象創造出來的。同時,一個惡意的嘲弄像偷情的女人一樣無聲地從柴玉笛心中溜過:“如果面前這個人比豬還醜的樣子就是上帝形象的倒影,那我寧肯去崇拜魔鬼… … 。”

公安局長很快就讓柴玉笛明白了他面臨的困境:毒品交易的下家偶然被緝毒警查獲,供出柴玉笛的公司參與了這次毒品交易;按照毒品交易的數額,一旦案發,柴玉笛將被處極刑。

柴玉笛視野間的色彩立刻凋殘了,所有景物都變得如同刻在鉛板上的浮雕一樣陰沉灰暗。公安局長的聲音似乎是透過黑色的冰層傳來的。

從公安局長簡單明確的表述中,柴玉笛瞭解到他只有一個擺脫困境的辦法:必須找到一個人,自願替他頂罪;在這種情況下,公安局長會運用職權和關係來掩飾他涉案的情況。公安局長對於他需要的回報,也講得十分直接,直接得近乎粗俗——他要求柴玉笛取他的女兒。公安局長説:“我的女兒迷上了你,這是你的運氣好。否則,你只有死路一條。”

依據柴玉笛對女性色相的分類,公安局長的女兒屬於最下品,即庸脂俗粉。據說她原來是天生的“石女”,經過給生殖器整容,才能行人事。柴玉笛隱約記得,在幾次社交場合曾與公安局長的女兒有數面之緣。當時,她過分大膽的注視讓柴玉笛覺得自己仿佛是一隻老鼠的腐屍,因為,那個女人縈繞在他臉上的目光像追逐腐肉的綠色蠅群一樣亢奮。

柴玉笛沒有任何抗拒,答應完全按照公安局長的吩咐去作。等把大量美酒佳餚塞進那兩片腐殖色的肥厚嘴唇間之後,公安局長下意識地發出滿足的哼哼聲,輕柔地撫摸著自己以不可一世的傲慢情態隆起的肚子,艱難移動著腳步離去。柴玉笛高大的身體則立刻癱在椅子上,縮成一團,像揉皺了的餐巾——他被“死”嚇得失去了意志。

一具屍體痛苦扭曲著臥倒在荒草叢中,後腦被子彈擊碎,灰白的腦漿濺落在旁邊殷紅和艶藍的野花上,現出怪誕而妖異的美感;不遠處,一群老鼠如豆的眼睛裡狂熱地閃爍著血紅的光亮,在風蝕的黑石上磨礪慘白的牙齒,準備啃噬屍體臉上的肉,讓屍體的頭顱變成一個骷髏——呈現在柴玉笛視野中的景象,讓他恐懼得連骨頭都在顫抖;他所恐懼的,不僅是處死時的殘酷和死後的物性的醜陋,更是死亡那比永恆更漫長的荒涼的黑暗。

深夜時分,柴玉笛才回到住所的院落。臥室的燈光還亮著,淡金的窗帘上印出白燦的身影,她正用纖秀的手指不停地輕撫翠玉的長笛,仿佛在愛撫遺失千年的戀情的白骨。

柴玉笛像一段朽木,久久站在窗下,望著白燦的身影。雖然春潮般的暖流湧入他的心間,卻難以消融死的恐懼那枯黑的堅冰。剛才他答應公安局長找一個人替他頂罪,但是,他也知道,這件事可能比在物慾橫流的時代找一個聖徒還要難——他已經習慣於用金錢去買一切他想要的,不過,誰會把命賣給他呢?

淩晨,柴玉笛才失魂落魄地推開臥室的門。甫一呼吸到白燦肉體那艶紫的芳香,柴玉笛就驟然崩潰了。他跪倒在白燦膝前,像小孩子一般地抽泣著,說出他面臨的困境。

白燦靜靜地聽著,靜得好像時間都化作黃葉無聲地飄落。她輕撫在柴玉笛黑髮間的手指卻痛苦地戰栗著,仿佛正撫摸一團枯萎的火焰。

柴玉笛的話已經說完,抽泣卻依然沒有停下;那抽泣間似乎彌漫著潮濕的灰霧般曖昧的期待。

“我去替你頂罪。”白燦的聲音像照亮白樺林的晨光,抹去了柴玉笛的抽泣。

柴玉笛的心瞬間化作一團狂喜的金焰。但是,他極力用悲傷的語調説:“那怎麽行——你會被處死… … 。”

白燦打斷柴玉笛的話,語音悲涼地説:“我願意——只要你活著,那笛聲就不會死;笛聲死了,我活著也沒有什麽意思。”

柴玉笛覺得白燦的聲音似乎是從蒼穹之巔傳來,於是,他抬起頭顱;仰視中,白燦美得猶如一座瑩玉雕成的菩薩。

菩薩是拯救塵世苦難的大慈悲者。此前,柴玉笛心中有一個疑惑:佛教,這種徹底否定色慾的宗教,為什麼常把菩薩描繪成秀色天成、燦若朝霞的妖嬈美人——美得石佛都會為之忘情,鐵鑄之心都會瞬間熔成殷紅的沉醉。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唯有女性的極致之美,才能淋漓盡致地表述大慈悲者無盡的柔情中那拯救蒼生苦難的獻祭之意。

柴玉笛心中枯黑的恐懼的寒冰融成熾烈的淚水湧出;他覺得,淚水是屬於他生命的最後的真實。

淚水流盡之後,羞愧之意竟從柴玉笛乾枯的心間漫過。他意識到,用情人的死換取自己的生,對於男人,是血也洗不去的恥辱。不過,一個意念卻又像鐵幕一般遮住了羞愧感——他想到:“白燦是為愛而去死,她會死在意義中;死在意義中意味著幸福,又有誰能不死呢。可是,現在我去死沒有任何意義,只有遺憾… … 她說得對,我活著,那千古不朽的笛聲就不會死。”

似乎從這些意念中得到了安慰,柴玉笛竟伏在白燦的膝頭,進入荒涼的夢境。



(未完待續。摘自袁紅冰著作《意境性存在》)






发表于 2016-7-25 09:13:08 | 显示全部楼层
陸東:中共邪惡之根在于假!但情不可以作偽,馬王堆出土的《道德經》古本原文是:“歸根曰情”。不料被漢儒篡改為:“歸根曰靜”。

詳見天涯帖:《被篡改的道德经与马王堆出土帛书老子对比》http://bbs.tianya.cn/post-free-3633893-1.shtml
楼主:华汉源 时间:2013-09-05 09:13:00 点击:36809 回复:152  
《现在通行本的老子《道德经》是假的!》
1973年的马王堆汉墓考古震惊世界,原本《老子》重现人间,证明两千年来道教核心经典《道德经》是假经!
包括《道德经》《庄子》《列子》……在内的几乎所有道教经典已经被完全篡改了!跟原来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比较原本《老子》与被篡改的道德经两个版本,后世道教的“无为”、“不争”都是篡改《道德经》嵌植灌输的,并非老子的意思。
老子多次提到修道的关键在于“情”,“情是谓复命”,“守情”,但是,所有这些都被篡改!
老子“守情”被篡改为“守静”,
老子“归根曰情”被篡改为“归根曰静”,
老子“情是谓复命”被篡改为“静曰复命”,
“情”都被篡改为“静”!道家最关键的“情修”,被篡改为“静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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