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瓜干——一个时代的苦难记忆

雨夜

地瓜干——一个时代的苦难记忆

剑舞歌吟 于  2019/12/6

    从落叶时季开始，小城的每条大街上都有烤红薯的摊儿，新出炉的烤红薯热气腾腾的，馋人口水，是一种美味。现在的烤红薯都五六块钱一斤了，比油条、鸡蛋要贵一些。据说烤红薯有抗癌功能，被日本人称为“抗癌第一食品”。

    红薯可食用的部分主要是它的根块，它的叶子也可以食用，茎蔓是重要的饲料。现在种植的红薯主要是鲜食品种，水分含量高，做熟了又甜又软，富含纤维素与维生素，也是当下一种重要的副食品。如果搭配一些高蛋白的食物和蔬菜，短期内也可以当主食。



    在我们当地叫红薯为“地瓜”。红薯的原产地是美洲，是印第安人培育的，也是印第安人对世界的重要贡献。红薯飘洋过海在明朝后期经过东南亚来到中国落地生根。红薯的适应性强，产量高，可以在山区种植，大大拓展了人类的生存空间，土地的承载力大大增加。由于红薯与玉米等高产作物的引进，明清时中国人口几乎是爆炸性的增长，有人说康乾盛世其实是“红薯盛世”。

    据老人们回忆，解放前我们当地（山东省中部地区的山区）种植红薯的并不多，主粮作物是谷子和高粱，这两种作物春种秋收，一年一茬。可能缺少良种和灌溉条件吧，冬小麦种植面积少，亩产很低。面粉的消费量不高，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人们才能吃上白面做的馒头、水饺等面食。红薯是什么引进的，我没有考证过。

    七十年代的红薯的品种是专门晾晒薯干用的，淀粉含量极高，皮是浅红色的，瓤是白色的，水分含量少，吃起来很硬很面，既不甜也不软，非常难下咽。地瓜干成分基本是淀粉，蛋白质含量几乎是零，不适合长期当主食用，即使当牲畜的饲料不合适，只能用来酿制低档白酒。

    那时候人吃它，靠它续命，猪也吃它，是主饲料。人很瘦，猪也不肥。猪除了吃瓜干，也吃地瓜的叶子，冬天的时候靠吃地瓜茎蔓磨成的草料。只有在催肥的时候，猪才能吃上些精粮，它长到150斤左右就当“肥猪”卖掉了。

    栽种地瓜的劳动量也不小。栽植地瓜以前，需要先育苗，把储藏过冬的地瓜种摆在畦里，盖上塑料薄膜，下面还要烧火炕，提高温度，让秧苗早些成长得快一些。再把栽地瓜的田地打成垄，为了地瓜长大时土地松软些，能撑开土地。把秧子插到垄上，一根秧苗浇一瓢水，一担水栽上十来根秧苗，所以送水的任务很大，那时候送水主要靠肩挑人抬小车推，从几里外的水塘里取水。这都是生产队的集体劳动，人们像一窝蜂一样干活，劳动效率很低。

    浇上水，用手把秧苗周围的攥一下，用铁锹拍打瓷实保墒。春天一般雨水少，但秧苗能力非常抗旱。栽种完成后，田间管理的任务很少。到了夏天，雨水多了，藤蔓延长了，把整个田地都覆盖起来，像绿色的毯子，主要的农活就是锄草和翻蔓。翻蔓就是把藤蔓从地上扯起来，据说就是防止藤蔓中间的小根系浪费营养。参加“翻蔓”的农民故意把蔓子扯断带回家，叶子可以掺上粗粮面蒸了当饭吃，也可以用来喂猪。这算是挖生产队的墙脚吧。

    到了霜降的时候就要刨地瓜了，刨出来的地瓜一百斤扒成一堆分到各户中，成为社员们自家的口粮。切片用的一种手动的铁制刀具，用手摇。切好后直接在田地里晾晒，上面会沾有许多泥土，如果天气好，三四天才可以完全晾干。如果连阴天，地瓜干就会发霉长绿毛，但是霉变的地瓜干也不舍得扔掉，用来喂牲畜。地瓜干晾好了，一家就会倾巢出动到田地里捡拾装到麻袋里，用小推车运送回家囤起来。

    那时候不管老人孩子，还是青壮年劳动力，都靠地瓜干当粮食。地瓜干的食用方法一是摊煎饼，二是蒸窝窝头。先去石碾把地瓜干上碾成面，碾时先粗略压一遍，筛掉泥土，再细细地碾压，筛成细面。摊煎饼时在里面掺一部分玉米面，煎饼略有些甜腻，没有香味，很不爽口。如果用纯的地瓜干面蒸窝窝头，那是十分难吃的，简直无法下咽。比较懒惰的人家，直接把地瓜干放在水里煮熟了吃。地瓜干做的食物，成年人还可以勉强下咽，对于未成年的孩子来说，简直是一种虐待。对于有胃病的人来说，很容易反酸，也不宜食用。



    那时候，一口人可以分上千斤的地瓜，晾成地瓜干大约三百斤，再加上玉米或其它粮食，管饱肚子是不成问题的，所以七十年代我们当地人没有挨饿的。周边的平原地区反而不如我们山区，因为他们的粮食产量高一些，但缴纳公粮很多，粮食反而不够吃，农闲的时候他们用小推车载了小麦来换地瓜干，物物交易，一斤小麦可以换好几斤地瓜干呢。

    地瓜干是数代人的苦难记忆。七十年代的农民基本上面带菜色的，头发像干草，胖子极少见。我小时候很瘦弱，有严重的“鸡胸”，营养不良的症候。地瓜干一直吃这个到八十年代中期的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

    地瓜干——一个时代的痛苦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