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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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敏

一场别开生面的同学会，在台北一家西餐厅隆重登场。你能想像阔别十五年的小学一、二年级同学会，大家喜相逢的惊奇与讶异吗？

常听说有高中同学会、大学同学会，如果有小学同学会，也大都长得有点人模人样的小学五、六年级的同学会，却压根儿没经历过小学一、二年级的同学会。班长志忠费尽心思，极尽辛劳，在两个月间奔相转告，终于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务。

同学会来了28人，大伙儿都已经23或24岁的人了。岂止女大十八变！男生一样帅的帅、酷的酷。很多丑小鸭几乎都变成了天鹅；有些小时候很可爱的脸蛋，长大后，却满脸痘痘，外加近视眼镜，唉！真是惨不忍睹！有些小时候的胖娃，长大后变苗条了；有些小时候的瘦皮猴，长大后魁武又高壮。

28位同学中，最让人惊艳的是佳莉，长得婀娜多姿，皮肤细致白皙，我当下傻眼了，好像似曾相识，又像是梦中情人，我整个心都被她吸引了。依稀记得小时候的佳莉，有一头披肩的长发，还有两颊小酒窝，是对佳莉童稚时仅存的记忆。

15年后，佳莉长得亭亭玉立，不同的是披肩的长发更飘逸了，那对小酒窝荡漾着青春少女甜美的笑靥，优雅而丰盈的身材，愈发显得妩媚动人，那一刹那，我兀立了好几分钟，激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在我印象中佳莉是镇上大亨巨贾的掌上明珠，她家财大、业大。隐隐约约记得，每次上下学总是有专属司机，开著名贵轿车接送她，当时真是羡煞所有同学。我个儿与佳莉差不多，我们巧妙地被编排坐在一起，天真、活泼、可爱的童年，仿如昨日光景，历历在目。

同学会的餐会上，大伙儿都不记得姓名了；因为彼此长相实在变化太大，身材高度更是变化太多；但是毕竟大家都是热情澎湃，青春洋溢的少年郎，很快就打成一片。我和佳莉几乎无所不谈，我们像极了久别重逢的恋人，絮絮叨叨。

佳莉口才极佳，谈话条理清晰、有条不紊，在甜美的嗓音中，却道出了一段不为人知的人生际遇。她说小五时妈妈带着她和弟弟到美国当小留学生，他和小弟被安顿在亲戚家，妈从此变成了空中飞人。刚开始几年，他们不愁吃、不愁穿，亲戚也颇为照顾他们，因为家境宽裕，零用钱也多，亲戚几乎把她们当作上宾款待。

在她高中毕业的前一年，零用钱被迫缩水，妈妈也不太常来了，亲戚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凝重。初次尝到寄人篱下的心酸，也初次体会仰人鼻息、看人脸色的悲哀，最后逼得佳莉只好带着弟弟到处打工，赚取更多生活费。

佳莉父亲生意失败，工厂倒闭，惨赔数千万。她半工半读勉强读到大一，却因缴不起昂贵的学费而中辍了。说着说着---，她双眉紧蹙，眼神中充塞着浓重的忧郁，嘴角挂着一丝丝的惆怅，我们彼此不再说话，同学散会后，我用机车送她回到桃园乡下的家。

令我错愕的是：在佳莉破旧简陋的屋舍前，有一个面摊，我看到了伯父下面条时矫健的身手，闻到了浓郁的牛肉香，更听到了伯父爽朗的笑声，我心中的触动，久久不能自已。

唉！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垮了！呵！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呵！沧海桑田，世事多变呀！人生的际遇，谁能预料呢？是天命不可违？抑或人命不可抗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