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丽水市里东村深夜突发山体滑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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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新网丽水11月16日电(记者 胡丰盛 李婷婷)16日浙江丽水的天空依旧阴沉，莲都区雅溪镇里东村的村民一早迫不及待来到废墟的警戒线外，在淅沥的雨中，焦急地等候着亲友的消息。
　　4天前的那个惊魂夜，这处被群山包围的古朴村庄，平静不再。山体滑落，巨大的黄土泥流咆哮着倾泻而下，转瞬间吞没了27户房屋。里面沉睡的38人，截至16日早8时，已有25人再也不会醒来，1人在医院治疗，12人下落不明。
　　目前，党政军及社会各方力量持续在现场救援，心理安抚跟进，未受灾村民也主动加入救灾。中新社记者走访多天，记录下了这个被悲伤笼罩的小村群像。
　　受灾的人：亲人被埋生者悲恸
　　当整个山体铺天盖地滚下来时，26岁的小李正在看电视，他因此得以迅速发现危险迹象并快速逃离，成为这次灾害的幸运者之一。
　　“突然停电了，紧接着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小李打开家门时，外面一片漆黑，除了电线碰撞发出的炸裂声和火花，还有满天的尘土，脚下的水也很快涨到了脚后跟，“我想糟了，要出事！”
　　小李立即跑出家门，并叫醒了距离自己家最近的4户邻居。这时，滚滚压下来的土方，几乎是伴随着此前的巨响声一起出现在面前，呼啸着奔了下来。小李被拦住去路：“我看到面前的房子着起火来，又被泥水盖灭，也听到房子里面传来‘救命’的声音，但我真的过不去了……”
　　小李只得折返跑向，朝一块高地跑去。自己一边跑一边似乎还能感到泥方紧紧地跟着，就像要咬着自己的脚一样。再次回头时，他的身后已是一片残垣断壁。惊魂未定的他透过尘土，看到曾熟悉的房子被夷为平地，周边20几间房屋也几乎全部倒塌，高高的土堆从山顶一直贯穿山脚。
　　几乎同个时间，李益平被一阵电话惊醒。当他乘了1个多小时的车翻越山头回到村里后，这个40多岁的大汉，顿时像个小孩般手足无措，从凌晨三点一直静坐在塌方现场，不说话、不哭泣，通红的双眼长时间不眨一下，只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怀里的包未来得及卸下，一把伞也被紧紧攥在手里。
　　逝去的25人中，有2个是李益平的父母，1个是他13岁的儿子。
　　“我的小孩，父母都在那儿……”面对救援队的询问，沉默许久的李益平一开口，便露出了嘶哑的哽咽声。
　　李益平在丽水城里打工，用了半辈子积蓄在村里盖起了一座红砖小楼房。他13岁的儿子在隔壁村读初一，平时住校。14日是星期五，恰逢离校的日子。孝顺的孩子没有和同学相约出去玩，而是一心想回家陪陪年迈的爷爷奶奶，没想到却被残忍夺去生命。
　　不远处，李娇连和吴娇美姐妹俩互相搀扶着，紧紧注视着搜救现场——她们的弟弟、弟媳和弟弟6岁的孙子都被埋在废墟下。当得知弟弟家的房子倒了，两个姐姐连夜摸黑沿着高速公路走了好几里，最后跨过护栏才到达里东村。
　　15日下午，当看见一块紫色的花被子被救援人员拽出时，李娇连哇的一声哭出来，那是弟弟家的——她们原本和弟弟约好，本月农历12日全家要在一起吃酒席。
　　现场翻出的物什中，一个满是泥泞的汽车玩具，让人想象着它曾经小主人的可爱模样；一台已经磕破的电视机，再不会被重新打开；一本静静躺着、才做好一半的初一数学练习册，也再也等不到小主人提笔……记者了解到，此次遇难者中，年龄最大的为92岁男性，最小的为2岁男孩。
　　救灾的人：不放弃一丝希望
　　“生命的通道必须第一时间打通。”武警丽水支队支队长林传魁对官兵们下了死命令：就是挖也要挖出一条道路来。
　　11月13日22时50分许，莲都区雅溪镇里东村发生山体滑坡，丽水市、区立即启动地质灾害特别重大一级响应，成立了山体滑坡灾害应急救援指挥部。截至目前，党政军及社会各界爱心人士志愿者各方救援力量汇里东，展开大救援。
　　13日晚23时，武警丽水市支队出动47名兵力组成第一救援梯队，冒雨赶赴一线展开救援。凌晨00时许，当救援队伍赶到现场时，被当前的场景所震惊：30余万立方米的土石瞬间将村庄掩埋，裸露的山体清晰可见，并不断有碎石滚落，山上的水流冲击而下，山脚道路变得泥泞不堪。此时已找不到一条进出道路，更别提驶入大型救援机械。
　　用手挖！接受指令后，官兵们用双手开始搬运瓦石，抬开大型石块和建筑材料。与此同时，支队紧急又抽调100名兵力投入战斗。历经5个多小时，他们成功打通了4条生命通道。
　　现场救援人员介绍，滑坡现场塌方量达到30多万立方，现场覆盖土层非常厚实，到处都是破碎的房屋残骸，环境复杂。由于无法确定被埋人员位置，加上担心造成二次伤害，救援人员仍然采取徒手挖掘救援。
　　“老乡，在不在？”“下面有没有人？”救援现场的杂音很大，官兵们对着每一个缝隙大声呼喊，并把耳朵紧紧贴在地面上，听听有没有动静；用生命探测仪每一个角落的搜索，看看有没有生命的迹象。
　　“请救救我哥哥一家人吧！”14日晚，正在官兵进食时，村民李建英边哭边冲进部队的集结地，哭喊着家人集体被困在石块下面。官兵们迅速放下手中的饭菜，拿起救援器材就往他手指的方向跑……
　　转眼已到深夜，冷风阵阵，现场却灯火通明，轰轰的机械作业声音持续不断。根据联指命令，武警官兵实行三班倒轮流休整。当晚轮休下来的47名救援官兵，直接在山体滑坡救援现场附近的隧道里席地而睡，这时他们已连续奋战近20个小时，4小时后继续救援任务。
　　在现场，记者注意到一只名叫“海亮”的黑色3岁半搜救犬，它左前脚缠着一圈白色绷带，一声不吭来回走动，并不时低头在地上嗅。截止15日下午，它一共帮助搜救人员发现了7位村民。经过20多小时不眠不休的工作，海亮此时已疲惫至极，身上沾满泥浆，左前脚不慎被钉子划伤，累倒在救援现场。
　　从清晨到午夜，奔赴灾区的各路救援人员昼夜不停歇，一边是令人揪心的死亡数字，一边是与死神赛跑的救援队伍。“不放弃一丝希望”，是所有人的心声。
　　不屈的人：全力以赴加入救灾
　　灾害发生后，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副总理张高丽，国务委员兼国务院秘书长杨晶等中央领导做了重要批示。浙江省委书记夏宝龙一直视频连线指挥，省长李强和副省长黄旭明均赶赴里东村山体滑坡灾害救援现场现场指挥。李强在现场指示，不能有任何放弃，要全力以赴救援。
　　救援的同时，安置工作也没有落下。在距离事故现场200米不到的李氏宗祠里，有关部门将方便面、矿泉水和饼干等食物，逐一发到灾民手中，同时配备了躺椅和崭新的被褥，一些村民正在休憩，大部分都是老人、妇女和孩子。
　　里东村未受灾的村民也自觉投入到了救灾工作中。隔壁村的李大爷原本是一名厨师，得知老乡出了事，连忙放下手里忙碌的生意，自发组织村里十五六位老人一起赶来，给安置点的村民烧一日三餐。他说：“这些人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们既然来了，就要让他们吃好，喝好。”
　　“80后”的义工杨萍原在丽水青田游玩，得知消息后立刻前来帮忙。“尽管微不足道，但希望能尽我的一份努力。”
　　记者来到安置点时，丽水市第二人民医院的心理医生张岩正耐心地陪伴着李育花夫妇。两人几天来几乎未眠，双眼通红，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伤悲，脚下用来擦泪的纸巾揉成一团，越积越多。这次灾害中，李育花的弟媳妇和其15岁的儿子被埋。
　　当远方传来救援消息，李育花一次次期待地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转而又一次次深埋下头来。
　　张岩说，随着一个个被挖出来，看到一具具亲戚的遗体，安置点的村民心理会有较大波动，他们的任务就是帮助他们进行心理舒解。
　　莲都区公共卫生工作站的负责人徐伟钗正和她的同事一起为一些受灾村民量血压。徐伟钗告诉记者，有一些上年纪的村民因心理反应引起血压升高，经过安抚治疗已逐步恢复正常。
　　古老的李氏祠堂内，安置了近60名灾民。一些灾民的亲属目前仍失联，甚至已遇难。有的妇女和老人坐在简易床上，眼中含着泪。目前，共有近50名的专业心理医生对失联群众及遇难者家属进行心理安抚。记者在现场看到，一些心理医生让灾民靠在自己身上，并握着灾民的手。接下来，他们将制定进一步的心理干预方案。
　　此外，当地政府抽调了区直相关部门160多人，成立接待组、疏导组、后勤组、联络组，做好失联人员身份验定工作，与部分失联对象家属取得联系，并安排专人结对上门做好服务工作。
　　在通往里东村的高速上，各方救援力量还在赶往里东这个偏僻小村，一辆辆运载物资的卡车也飞奔而来。“全力以赴渡过难关”，是他们共同的期盼。(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