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树 发表于 2008-5-11 18:48:15

凤凰岭下的日志 33

撑到大三每个人都要拖到8点50才能起床,那段时间总是在讨论萨达姆会不会死。
那一年刘建华村上的小斌考上了大学,他们家摆了整整一天热闹的宴席。刘记得自己来北京的那一年,却是冷冷清清的。


黄航有一天问建华:“英语你报不报?”
“什么英语?”
“公共英语3级。”“老师会给你答案的,放心好了。”
“那需要钱吧?”
“两千”。
“这么多?”
“但他们能让你过啊!”“在河北考,他们给你答案。。。。。。”
刘象傻瓜一样坚决而又委婉的拒绝了他的好意。

清晨,一哥们就说他听见吵吵嚷嚷的声音,还有家乡的方言。好象是他爸爸的声音!“他来学校了!已经知道了一切!”------这哥们一声冷汗,惊醒了。这是一个梦,零六年的元旦以后反复做着这个相同的梦。
大三元旦在网上看到一则故事:
“苦读十几年,读完研究生,家境依然贫苦,来到金陵协和神学院“出家”,别人说没有受洗,不要。”

几个哥们常常在学校里听见有些人在校园里学狗叫、学鬼叫。他们四个人在宿舍也发牢骚:
“自考快把我们兄弟几个整死了!”
“诶,人为什么要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学长出去找工作,单位询问:“学什么的?中文?中文能干什么?”后来那个学长开始恶补计算机。这件事又一个侧面打击了他们原本脆弱的心灵。

刘建华总是看到同学们快乐而又谈笑风生地进入教室,有说有笑,他却快乐不起来。
他也听美霞偶然说起:
“不知道学中文干嘛的,前途渺茫。。。。。。”
去庞戈出租屋,庞在对话中对刘唠叨:“窃书不算偷,窃!”然后两个人对视了一秒,哄然大笑。
大三10月份考试后,一同学在教室里若无其事地宣称:
“该忘的,就要马上忘掉!还不是为了一张文凭,以后又不是靠这个吃饭的。。。。。”刘建华实在是不明白,是不是在中国,念以后不是终生从事的专业是一种特别的流行。

上课后班主任在黑板上匆忙地写上:
               四月份报考          12月18日~元月18日
               集体代码             06007
               密码               ymyjwc

   
有人举手:“老师,是不是学中文搞学问的都信奉儒家?”
老师:“这就好象学习《论语》,有些是可取的,有些也是不可取的,我们学《论语》只是为了学习而学习。”


美学老师开始对一些冷僻的红学研究课题表示不满,比如“曹雪芹的奶奶的奶奶的舅妈是谁”、“大观园上的各个亭子上各有几个台阶”,她觉得过于烦琐。老师笑着讲:“以前那个年代,常说为了祖国什么什么,而个人主义盛行的现在,对我们来说,好象有些可笑哦。”
“你们知道吗,教育部直属的30多个重点大学,最赚钱的是北京语言大学,第二位赚钱的是清华,第三位赚钱的是。。。。。第四位赚钱的是。。。。。”这很容易让人感觉好象是在说一家家公司,而不是一所所学校。

刘建华说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回家了,叔叔对他说:“爸爸又喝酒了。”刘顿时眼泪流了下来,父亲从来都不喝酒,现在为了自己的学业,操尽了心,走投无路,刘建华心酸极了。
自学考试一次次考砸后,刘觉得老师和同学的行为和神色都是在间接地嘲笑他,他很痛苦。他就是考不过。他厌恶自己过于敏感。他知道有些人都已经减免了学费,还拿了奖学金。他知道以前的那些日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刘讨厌这种考试的形式,他觉得是在吞噬自己的灵魂。让自己沦为背诵和复述的奴隶,没有提问,没有见解,没有真理,只有一大堆很快就忘记的理论、数字和符号。
对于他这种情况来说,他不得不需要在灵魂和学历之间选择一个。这也是他放弃自学考试的第二个原因。但是后来,他又问自己------拥有灵魂又有什么用呢?
他知道愤世嫉俗一点意义都没有。但有时还会在心底里哭:“为什么有的人生来就是千万富翁,为什么有的人生来就是穷光蛋?呜呜---”
这就如同说,为什么有的人是博士,为什么有的人却是小学生,同样的的道理。

刘建华开始不得不抓紧校考。他认为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张正式的文凭。但是就在这决定作出之后的那一次校考前,他突然得了一场重病,不得不回故乡动手术。他挣扎、拖延、拖延、挣扎,最后还是必须要回去治疗。这几次的挣扎和痛苦,终究没有把自己留下来,他是在痛哭中做的局部麻醉的手术。他知道,那不是手术刀的疼痛,而是比手术刀割在自己身上苦许多倍的另一种撕心裂肺的痛。
回去动手术的那个医院里,当人们无意知道其在北京上学后,一护士在进他的病房时,很夸赞地说:
“瞧!这是北大高才生!”
旁边的一位也应声附和:“恩!”
刘建华觉得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他成了被压在大山下面吃了一百斤黄连的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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