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晓农：从孙雯案看中共的政治间谍
过去的一个多月里，美国联邦调查局纽约办事处的反间谍部门连续侦办了三起中共间谍案，而其中曾任纽约州政府官员的孙雯之案，引起了诸多媒体的关注。孙雯案的特点是，她不是军事间谍，也不是科技间谍，而是政治间谍。政治间谍这种角色，历史上并不多见，也因此，中共培植孙雯的目的和过程，就值得分析了。为什么中共开始在美国培养政治间谍？从中共选择和拉拢、培植她的过程中，可以看出中共在西方国家的企图心。一、政治间谍很少见
共产党国家在西方国家部署的间谍，大致可以分成三大类，即军事间谍、科技间谍和政治间谍。军事间谍的功能是窃取对方的军事情报，通常都只与上线单线联系，不会公然去中国参加公众活动。科技间谍往往是被策反或利用的科学技术人员，不一定是华人，他们的功能是把西方国家、特别是美国公司或大学实验室里的保密技术，偷偷转移给中国。
据美国之音去年2月报道，德国负责反间谍任务的联邦宪法保卫局局长托马斯·哈尔登旺（Thomas Haldenwang）接受德国媒体《星期日世界报》（Welt am Sonntag）采访时表示，中国正在扩大对柏林的间谍活动，北京越来越关注政治间谍的活动，其特点是，通过这些活动对德国施加政治影响。这位德国官员的看法点出了政治间谍的特殊功能，即在外国政府内部暗中施加红色政权的政治影响，达到红色政权通过外交活动无法达到的政治目的。
孙雯的角色就是如此，而她也似乎是第一个在美国被查获并已进入司法审判程序的中共政治间谍。很久以前，美国也抓获过一个中共潜伏在美国中央情报局内部的间谍金无怠，他属于窃取军事和外交情报的高级间谍，被捕后中共拒绝营救，他只能了断残生。红色国家在西方发展的政治间谍，人数虽然不多，但他们共同的特点，有助于理解孙雯案的性质。
二、政治间谍的两个鼻祖
历史上苏联集团曾经培养和培植了两个很有名的政治间谍，一个在美国，一个在德国，但因为年代久远，很多人现在已经不了解了。
美国的著名苏联政治间谍哈里·怀特（Harry Dexter White）1934年进入美国财政部工作，后来被苏联吸收为间谍。苏联克格勃特工亚历山大·瓦西里耶夫（Alexander Vassiliev）在2000年与他人合写的《闹鬼的森林：苏联在美间谍活动——斯大林时代》（The Haunted Wood：Soviet Espionage in America—the Stalin Era）一书中，公布了怀特为苏联充当间谍的克格勃档案中的相关内容。怀特为美国工作，同时也为苏联的利益工作。例如，1943年抗战期间，他设法阻挠了美国政府向中华民国政府提供的一笔美方已经承诺的两亿美元贷款，使得中国当时国民政府控制区的通货膨胀变得更严重。
而另一个东德间谍君特·纪尧姆（Günter Guillaume）潜伏得更深，地位更高。他由东德国家安全部（史塔西，Stasi）送到苏联的基辅受特工培训后再派到西德，先参加西德社会民主党的活动，然后1972年担任西德总理维利·勃兰特的私人政治助理，企图影响西德对苏联的政策。1974年东窗事发，他被捕后承认了自己的间谍身份，轰动世界，导致西德总理维利·勃兰特辞职。1981年在东西德之间的一次间谍交换中，纪尧姆被释放回东德，东德授予他“卡尔·马克思”勋章，他被提升为东德国家安全部的上校军官。
这两个政治间谍都是苏联集团情报机构的“杰作”，他们长期潜伏，逐步爬升，目标是在西方国家的政府内发挥政治影响力，从而产生有利于苏联的作用。苏联培植和安插政治间谍，所图远大，这种作用是军事间谍和科技间谍无法替代的。
中共当然知道利用政治间谍，早在中共割据的年代，就在国民政府内埋伏了大量军事间谍，同时也发展了很多高官身边的政治间谍。但是，中共要运用华人在西方国家发挥政治间谍的作用，并不容易。
三、中共的美国谍报史
在毛泽东时代，中美隔绝，中共在美国的谍报网似乎并不大，比较闻名的就是前面提到的金无怠。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国留学生大批到美国来之后，中共的策反活动立即跟进，主要任务是找人卧底，或充当中共的打手。
所谓的打手，是收买海外华人充当中共的工具，帮助中共打击美国的一些中共讨厌的项目和活动，最近在纽约被审判的王书君，就是执行此类任务的。所谓的卧底，主要是收买人或派人卧底海外的华人异议团体，去掌握动态。但这两种政治间谍的层次很低，作用主要是在华人社区或群体中起一下破坏作用。这样的低层次政治间谍一旦暴露，中共根本就不屑一顾。
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开始，中共的海外政治间谍运作大为升级，发展进入外国政府内的政治间谍，开始成了中共国家安全部重要的海外谍报业务之一。其目的是，企图渗透进外国的政府和政党，培植中共的政治代理人，影响外国的政策和舆论，削弱外国政府对中共对外扩张的警惕和抵御，孙雯就扮演了这样的角色。
而在科技间谍方面，中共多个部门实施的数个所谓的“千人计划”，就是中共打着学术交流的幌子，利用美中科技交流的政府间协议，一度公开推动的科技情报窃取活动。其任务是，用从美国偷去的科技知识，帮助中国实现所谓的“弯道超车”。由于这种科技间谍活动非常猖獗，美国前总统特朗普任内发动了美国历史上第一次针对中共“千人计划”的打击活动。
但是，中共选择的政治间谍与苏联不同。其一，中共多半利用华人。其二，中共没有苏联克格勃那样的深谋远虑，而是非常急功近利。象孙雯这样的政治间谍，还在上升阶段，中共就公开让她曝光，结果就把孙雯送到了反间谍部门的“放大镜”底下。
中共会挑选已经归化成美国国籍的华人，这些人或许仍与中国的家人有联系，或者想在中国做生意，或想投靠中共，这些弱点就被中共的国家安全部利用来策反他们为中共工作。这些人基本上不是中共专门训练出来的职业特工，而是在美国被策反的。其中，能进入美国各级政府部门的人，会受到中共的重视，并且获得非常丰厚的回报。而中共策反政治间谍和拉拢他们的手段，不但巧费心机，也惠及他们的家人。
四、孙雯的国宴殊誉
孙雯五岁就来到美国依亲，整个学校教育都是在美国完成的。她与出生于美国的华人同龄人一样，讲话完全是美国口音。作为一个美籍华人的普通小孩，她后来得到了中共的高度重视。2019年9月30日晚上，中共特地安排她参加了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办的中共建国70周年的国宴。
这个国宴的邀请范围受到严格限制，是一个很高的政治荣誉。如果孙雯只是为中共驻纽约总领事馆帮点忙，中共外交部是没有能力安排她参加这个国宴的。孙雯当时的实际身份只是美国纽约州政府金融厅副总监兼多元化事务主任。她这个美国地方政府官员的身份，其实不可能被邀请到中国参加国庆国宴。因为中共的国庆国宴从不邀请外国地方政府的官员。中共为孙雯周到地换了一个民间团体成员的身份，即美国华人企业家联合会青年委员会主席。其实，以这样的身份，若没有特殊原因，她连踏进人民大会堂都毫无机会。
孙雯之所以能参加这次重要的国宴，是因为有一个特别部门可以往国宴名单里塞人，那就是国家安全部。国家安全部用这种殊誉，来拉拢潜在的政治间谍。对中共的谍报机关来说，发展一个未来有潜力上升的美国官员，是很大的业绩。中共看外国官员，喜欢套用自己的党政军级别概念，外国的县市长比照中共的县（团）级；外国的州长比照中共的省（军）级，那外国州政府的厅级官员就比照中共的地（师）级。所以，孙雯在纽约州政府的职务，让中共的国家安全部参照局级干部的地位来加以培养了。
孙雯是否明白，她能进入中共的国庆宴会厅，靠的是中共的谍报机构，不得而知。不过，她参加国宴后，的确非常得意，拍了照片放在社交媒体上，而国家安全部并没禁止她这样做。当然，孙雯知道，能参加国宴，确属殊誉，而其中原因是讲不得的。因此，她编了一个拙劣的理由。后来有人问她，你怎么被邀请的，她居然回答说，别人买了票，转让给她了。
这番假话显示，孙雯并不懂中共的内规，大概把听来的参加白宫宴会的故事套到了中共头上。事实上，中共的国庆宴会从不售票，因为事关高层官员的安全，如果不是中共绝对信任者、且经过国家安全部严格的政治审查，是绝不可能获准参加的。而孙雯的那张国宴出席券，本来就是国家安全部给她的，因为她当时已经属于国家安全部重要的“自己人”了。中共的国宴出席券不但是非卖品，而且也严禁转让，因此，她的国宴之行，从一开始就是国家安全部的“杰作”。
显然，中共的国家安全部深知孙雯政治上的野心和虚荣心，所以特地用这一手段来赢得她为国家安全部效劳之心。很多与孙雯心理相似的华人，其实都很吃这一套，国家安全部非常善于利用这种心理。
五、盐水鸭暖意
中共的国家安全部不只拉拢孙雯本人，还拉拢她的父母，所用的办法也很暖心，就是由中国纽约总领事馆的大厨，精心调制南京特产盐水鸭，专车送到孙雯家，而且所送甚多。不过，中共的国家安全部没想到，拜其所赐，盐水鸭这种地方土特产，最近突然登上了国际媒体的新闻版面。BBC今年9月4日刊登了一篇报道，标题是《孙雯被控“外国代理人”更多细节：法拉利、檀香山公寓、盐水鸭以及插手台湾新疆议题》。
《纽约时报》同一天的报道还开列出了中国纽约总领事馆特送孙雯家盐水鸭的次数和只数。2021年7月送6只南京盐水鸭到孙雯家；2021年11月又送6只，这时孙雯刚被任命为纽约州长的副幕僚长；2022年3月又送多只盐水鸭；2022年11月还送了多只盐水鸭，这是孙雯担任纽约州劳工厅副厅长之后两个月。
盐水鸭是孙雯父母家乡南京的一种土特产，道地的南京人都喜欢吃盐水鸭。中共的国家安全部一再安排特制馈赠盐水鸭，主要是为了让住在纽约的孙雯父母大快朵颐，这样的地方特产，美国的中餐馆是做不出来的。而中共的国家安全部再三向她的父母表示敬意，屡送温暖，当然是希望她能为中共做出更多贡献。中共对待投靠他们的人，从来都势利得很，能让他们在盐水鸭上如此用心，其谋之深远，自非一般。
很显然，中共对孙雯的看重，是希望把她发展成中共在美国重要的州之州政府里的卧底。她与中共的驻纽约总领事馆关系密切，而中共国家安全部驻纽约的官员就以外交官（比如侨务领事或文化领事）或中共媒体记者（比如《人民日报》、新华社或上海的《文汇报》记者）的身份，驻在中共的纽约总领事馆。所以，孙雯很容易直接接受中共驻美谍报部门的指示。
而孙雯夫妇通过中共给予的各种好处和便利，通过大量出口新英格兰地区的活龙虾到中国，也快速积累了巨额财富。她被捕时，在长岛高档社区的住宅市价350万美元，在檀香山还有一套价值190万美元的公寓，还购入多辆豪车，包含一台今年产的法拉利，被捕后也立即拿出200万现金交保。
六、中共对美谍报战逐步升级
上个世纪美中尚处于友好阶段时，中共的军事间谍就不断在美国活动。而从上个世纪末开始，中共不断在美国加紧发展科技间谍，接触了大量科学家和教授，希望从中物色可用之人。中共在发达国家实行的“千人计划”，并非只有一个，其实是好几个部门同时在推进相同的计划，所策反的人数应该相当多。
美国华盛顿智库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SIS）的报告披露，仅仅在2000年至2023年初这段时间内，美国揭露的中共间谍活动已经有224起，这都是已进入起诉阶段的案子；其中超过69%的案件发生在习近平上任之后。而纽约州共和党籍众议员妮可·马利奥塔基斯最近在采访中提到，美国联邦调查局的56个外勤办事处现在有近2千个中国间谍案件还在调查中。
很显然，中共2020年初在军事上点燃中美冷战之前（即派舰队到中途岛美军基地海域挑衅），其实早已先发动了大规模谍报战。虽然特朗普总统任内发动过对中共在美国的技术间谍的强有力打击，但中共并未收敛。中共发展间谍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而更重要的是，中共的谍报活动越来越显示其长期目标，那就是发展渗透在各国政府里的政治间谍，从而为中共实现从内部攻破对方的目标。
孙雯案件的意义就在于此，它标志着西方国家反间谍活动不仅仅需要锁定中共的科技和军事谍报活动，而且需要提升防范中共政治间谍的能力。抵御中共的政治渗透，这是一个长期的任务，也是每个国家维护自己的国家安全必不可少的手段。不过，中共的海外谍报活动已经过了它最猖獗的高峰期，更多更有效的反间谍行动会产生寒蝉效应，让很多过去肆无忌惮地与中共合作的人，不得不有所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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