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ngxi 发表于 2006-6-8 02:10:02

写《槐》的时候,有位兄弟提醒我,说农村常见的树种中,槐的木质还不是最硬的,最硬的应该是枣木,我一想,对呀,枣木的硬度确实超出了想象。因为在潜意识中,我总愿意把枣归为木本粮食之属,忽视了它其实只是一种树,所以忘记了这个常识,谢谢这位兄弟的细心。枣木的确是最硬的常见树种,以至于影响了对它的加工和利用。偶尔看见有人用枣木做枕头,说是能醒神健脑促进睡眠。农家常用的木秤和用来擀饺子皮的小擀柱通常也是枣木的,光滑结实经久耐用,其他用枣木做的器具我见的不多。好在枣的价值主要不在于木质,人们种枣树,还是喜欢它的果实。

春季来临,枣树早早就开花了。我很惊奇它为什么会开花那么早,问母亲,母亲说:“枣,枣,当然开花早。” 呵呵。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道理。枣花是很小的那种,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米黄色的,并不好看,不仔细看的话你可能会误以为是刚抽出的小叶牙。但就是这些看上去平淡无奇的花朵给人们带来了收获的希望。常言道牡丹花好空入目,枣花虽小结实成。只要是能为人们真作贡献,淳朴的乡亲才不管他外表漂亮还是普通,都一样当作宝贝。

经过一个炎热的夏季,刚过立秋,枣树就捧给了人们沉甸甸的惊喜。俗话说七月十五枣红圈,八月十五枣半干。到了七月,枣树上硕果累累,沉甸甸得压弯了树梢,红的青的大的小的圆的长的,一个个小灯笼一样摇曳在枝头,引得孩子们心痒痒的。那时侯枣树不多,全村也就十来株,全被人家眼珠子一般看护着。孩子的口水从这棵树下流到那棵树下,眼睛里冒着火,裤兜里时常准备着一把小石子,瞅人家一个不注意,“噔”的一下,朝那团最红最大的枣砸过去,噼哩啪啦掉下一片来,迅速地贴过去,抢两把就跑,后面传来一阵老太太含糊不清的叫骂声。一阵猛跑,直跑出一里开外,找到一个隐蔽的旮旯,美滋滋地品尝起战利品来。丢一个又大又红的枣果放进嘴巴,嘎嘣脆,又酸又甜,小眼睛美得眯成一条缝。

我们那里多是大圆枣,脆劲虽足,甜味不够。惟我家有一株更好的品种,正式学名叫不上来,我们那里土话叫做“酸灵芝枣”,比笨圆的土枣更具有风味。“酸灵芝枣”并不酸,只是在未成熟的时候有一些淡淡的后味酸,形状椭圆漫长,个头饱满。等到完全成熟的时候,甜脆兼具,并带有一点微酸和清香,那个美啊,最好的水果也比不上。因为稀有,更加珍贵。每当收获季节到来,我都如临大敌,时刻防备着从某个角落飞来一块土坷拉或半块砖头。小伙伴们为了解馋,常常要说尽好话巴结我,呵呵,那一阵的感觉最自豪,再没人敢笑话我上学笨蛋。

收获的时候,母亲把枣树下的地面打扫干净,然后铺上棉单子,让姐姐和我爬到树上去,抓住树枝,一阵猛晃,成熟饱满的“酸灵芝枣”雨点一般从树上落下来,砸在脊背上疼得幸福,地面很快就密密的一层,滚得到处都是。我从树上跳下来,手忙脚乱地帮母亲拾掇,很快就装满篮子,倒在布袋里,赶快背回家中,生怕别人看见。

收获以后,母亲还要仔细地挑拣,去掉个别有虫眼或破皮的,然后晒干,用塑料袋装好,等到过年的时候蒸馒头,把又大又甜的酸灵芝枣包在里面,馒头芳香四溢,杠口得甜,味道十足。这中间还要看我们姐弟上学和劳动的表现,不时奖赏几个枣果,每次都能幸福一阵子。一般枣果是很难被彻底弄干净的,总有几颗牢牢地抓住树枝怎么也晃不掉,只好任由它们高高地挂在最上梢的那个枝头上,直到红得变成火,引得我和姐姐整日观望,处心积虑地想把它们弄下来。终于有一天,瞎猫逮到了死老鼠,我一砖中的,喜得屁颠颠的,得意地吃着世界上最甜美的果实,开心地看着姐姐一脸的羡慕和沮丧。

枣是分大小年的。大年也就是丰年,果实多得能坠断树枝,小年产量则有所下降。刚过八月,枣叶就纷纷凋落,等不到立冬,全树已基本上光秃秃的了,虬枝盘旋,很象一幅中国式的风景画。枣树平平常常貌不惊人,但却从来不因为自己卑贱就忘记了自己的责任,总是尽力地为这个世界贡献自己全部的力量,正因为它们的默默奉献,我们才能拥有如此多的实惠和享受,不象有些满口空话的东西,除了昙花一现的虚幻外,什么实在的东西也不能留下。
页: [1]
查看完整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