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ippy 发表于 2006-7-17 14:59:41

老人

拾荒老人依然在菜市场穿梭。

推着长年与他相伴的手推车,上面装着新旧不一的纸箱,这些都是老人赖以维生的财富。

只知道老人已经很老了之外,看不出来他的年纪多大,因为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应该比他真实的年龄还多。

除了早上的菜市场、隔壁街道的黄昏市场、大马路旁的夜市也是他捡拾资源的地方。

今天午后,一声闷雷,敲出了天空的眼泪。

让原来热闹的市场瞬间显得冷清许多,老人穿着破旧的雨衣,依然在马路间游走。

而我,从公司骑着机车到离家不远的市场附近出外勤。

看到老人依然冒雨捡拾废纸箱及金属罐,我感到一阵心酸。

只是对这个冷漠的都市来说,这种莫名伤感,不需要有,也不应该有。

急忙走进已联络的店家,努力推销着手边的产品,希望能够在精美店面上架。

再走回街上,雨势已经变小了。

看到老人在附近的面包店门口,拿出了残破的塑胶袋,点算着里面的铜板,盼望着能够用他们换取面包以求得一餐温饱。

这是老人多日才有一次的奢华。

我再也忍不住,快步走到老人身后,按住他的手及塑胶袋口:“老伯,别算了,中午我请你吃面。”

老人细小的眼睛凝望着我,眼光中却流露深沉的智慧:
“好孩子,我认识你,你就是那个连用过的卫生纸都拿来回收的小伙子嘛。”

被他一说我不禁脸红,只能点点头。

老人笑着说:“好;好!”

不知道是赞美我资源回收彻底,还是答应我的邀约。

十分钟后,一个被雨淋湿的业务员跟一个黑黑的拾荒老人两个人在面摊前坐下来。

不理会皱眉头的老板,一老一少在面摊里大快朵颐。

“为什么忽然想请我吃面?”老人边说,呵呵的笑了起来。

我说不出口,说不出是因为他在雨中工作的背影,也说不出是因为他残破的塑胶袋跟零钱。

老人继续说:“是因为你常看到我这身落魄而同情我吧?”

我一时哑然。

只能默默的吃面。

赶在老人吃完之前,将两人的面钱付了。

吃完面后,老人起身露出满足的笑容。

似乎不只是因为面。

他伸出充满阅历的手摸摸我的脸:
“好孩子,你有太多的爱心跟伤感,别浪费在我身上,多花点时间陪陪父母才是。”

说完,他带起斗笠,披上雨衣,拉着手推车回到他工作的场所。

但是从那天晚上起,老人不再出现在市场,而他堆破烂的空地也被改成大楼建筑预定地。

我感到疑惑,但时间冲淡了我的好奇心。

直到三个月后的下午,信箱多出了一封没有寄信地址的信件。

感到奇怪的我把信拆开:

“好孩子,还记得我吗?

你请我吃面是我最后一天的拾荒日子,这份工作我一作就是三十年,即使知道是最后一天,我又怎么舍得停下来呢?

问我为什么停止拾荒吗?

因为我堆废弃物的空地被两个儿子卖掉了,那是把他们从小拉把长大的空地啊!

但是他们却为了建筑商的高价收购,告诉我遗产税课的重,要我提早将土地过户给他们,他们一再保证不会把地卖掉。那块地跟他们爸爸一样,从小把他们养大,他们不舍。

如今,地卖给建商,而我住在老人院,我跟地都被抛弃了。

被念书念到博士跟大学的儿子抛弃了。

这么多年来,除了养育儿子之外,我没在自己身上花到一毛钱。我最常吃的是路边街边卖熟食的剩菜,跟水果摊剩下来的水果。那个破塑胶袋里的钱都是拾荒时候捡到的,凑足了钱我才有正常的东西吃呢,我所赚到的一分一毫都花在教养儿子的身上。

现在,我在老人院听到儿子说,土地还有卖了五亿的价值,老而不死的你除了会花我们两兄弟的钱,你还有什么用?

好孩子,在他们说出口前,我早就麻木了。只记得你请我吃面时的温暖,还有你握着我的手时传来的温度。期待有缘再见。”

我发现信纸的下角有干枯的泪痕,而新的泪痕,却从我的眼中不停的落下。

毅然决然骑上机车,直奔父母的住所。

走到屋内,不争气的眼泪依然流个不停,只能哽咽的说:“我回来了,爸、妈,我回来了,我们一起吃晚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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