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d9933 发表于 2006-9-6 09:09:47

记忆中的“高级知识分子”

记忆中的“高级知识分子”


看了江兄的文章,不由勾起我记忆中的“高级知识分子”——那一个个或明或暗的影子又浮现出来。

桥梁专家D

毫不夸张地说,新中国的每一座大桥,都有D工程师的影子。D是早年同济毕业的高才生,解放后,共产党“赎买”高级知识分子——D一人的工资便养活全家八口。还记得当年去他家看九寸黑白电视的情景,那年头,一般人还穿着染了又染的蓝制服。

九十年代后,D的退休工资却还只有四百多——老伴是传统妇女,没有工作,儿女因他的原因,没有一人能上大学,还需时时接济。XX部长下来接见老专家,D带着他的一大摞获奖证书,扔在部长大人面前,老泪纵横,“我要吃饭。”

夕阳下,常常见到D一人孤独地坐在医院的对面,消瘦的脸上挂着一丝冷清。D的孙子是我十二年的同学,若干年后,他考上奖学金留洋,临别时,他悄悄告诉我:爷爷让我别再回来了。


爆破专家X

X的静态爆破开国内先河,和人工合成胰岛素一起,曾被列入新中国科技一百件大事。然而,X的父亲,当年的黄埔毕业生,国民党的驻德国武官,却在解放前回到家乡,组织武装,和共产党对抗,被俘后,从看守处跳下,摔断双腿,被人用箩筐抬出去枪毙。他的母亲,发疯后喊“打倒XXX”,也很快被正了反。

记忆中的X总是笑眯眯的样子,对当年的我——一个“小箩卜头”,也要蹲下来打招呼。晚饭后,父母牵着我出去散步,时常能见他和一帮工人在石头上打孔做实验——仍然是满脸笑容地招呼每一个人。

N年以后,X的成果获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得了在当年算一大笔的奖金。已记不清当年分钱的盛况,只记得连厨房的大师傅也说有他们的一功。最终的结果是见者有份,不过,多年后,还能听到某些人的骂声——觉得委屈了自己。

八十年代中,X入了党,《光明日报》曾用一整版刊登“XX入党记”——不知道X是否想到了他的亲生父母。


自学成才的M

M只是中专生,一辈子在工地上和石头打交道。五十年代,跟着苏联专家跑隧洞,M是有心人,别人打牌睡觉的时候,M便记下点点滴滴的工作笔记。多年后,M作为XX部特批的高级工程师成为交通大学的客座教授。

M的“教子有方”也在当年的机关里闻名,他唯一的儿子——也是我的好友,大学毕业,向校方请求,分哪都行,就是不要分回家。

还记得上初中时,M见到我时说:“妈的,读书有什么用,腰也驼了,眼也花了,不如拉板车,还钱多。”——幸好没听他的话。

最后见M是在医院的病床上,每天两包烟终于击垮了他的肺。他躺在那,蜡黄的脸上没有一丝光泽。他的儿子——从外地回来,守候在他的身旁,M吃力的睁开眼,“坐,坐,老子没有事,几天就要出院。”

一周以后,我们收到参加他葬礼的请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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