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冰冰:百花奖这事挺讽刺 杜琪峰是我的贵人(图)
我和李冰冰约在香港公园的一家泰国餐厅见面,这是她结束了一段《蝴蝶飞》拍摄后要离开香港的前一晚。采访时李冰冰不断反扣着两条手臂在背后伸展,她说是以前拍电视剧落下的毛病——年纪小,来例假时连拍7天淋雨戏,之后就总突然全身酸痛。“很后悔,现在明白其实不值得。所以我后来一定在合同里说‘不拍淋雨戏’。”但拍杜琪峰的《蝴蝶飞》,她破例了,淋了一整天的雨。“杜琪峰啊,诱惑太大了!”其实不仅是杜琪峰,遇到精彩角色,她就控制不住自己。在西藏拍《云水谣》(12月1日上映),李冰冰第一场戏就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吸完氧再拍。她说:“我都被自己感动了。”面前的李冰冰,非常瘦,是那种上镜很好看的巴掌小脸,用一双大眼睛紧紧Hold住人。她会说粤语,但是点饮品故意和招待说普通话,她说:“让他们练练听力。”上一次见她,是杭州金鸡百花奖的前一晚。记者问,对于拿奖有没有信心?当着全国一百多家媒体,她很自信地说:“当然有了,不然来干嘛?”结果第二天,那个最佳女配角,被元秋(《功夫》)拿走了。后来的新闻说,李冰冰哭了。
不愿再提的事——
百花奖一落千丈
南方都市报(以下简称“南都”):百花奖没有拿到最佳女配角,是不是你已经不愿再提的话题了?
李冰冰(以下简称“李”):百花奖这事儿挺讽刺的。我承认我挺失望,虽然这个奖对我来说太小了,也太迟了,一个女配角奖。但是真的,我没有拿过国内的奖。我后来看网上大家写的关于这事的报道,好像都在打抱不平,实在是有点儿太那个了。我被弄得有点太刻意,可能因为当时我确实是在情绪上面借题发挥了一下。确实挺委屈的当时,但我绝对没有受到那么大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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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都:那你觉得这个奖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李:一种鼓励和肯定,一种让周围人、让喜欢我的人快乐的安慰。我记得《天下无贼》刘德华拿金马奖的那天,我问他:“这个奖对你来说早就无所谓了吧?”他说:“不是,我有所谓。因为这个奖可以让我身边的人,喜欢我的人,都特别快乐。”我现在挺理解他的话。我那天没有坚持到颁奖礼最后,颁完男配角奖后我站起来就走了。我知道那种时候,大家都在看着我,但让我继续待在那里太痛苦了,那真是要我演戏。我不愿意,我装不出来。我就是不高兴了,就是觉得不公平。这个奖比的就是人气,我之前的票数高那么多……我是演员,但那个时候,我演不了这戏!一走出来,我的经纪人和企宣就哭了。我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后来去见我的影迷,本来是安排成庆功会的,但我没有拿到奖,所有人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准备好的那些东西全用不上了。影迷全都看着我,举着标语牌,静悄悄的。有点不敢看我,那种眼光特别歉意,好像我是一个遍体鳞伤的人,我真受不了那种关心和眼光。有一个影迷小声说:“冰冰,我们永远支持你。”我的眼泪立刻就忍不住了。
我后来明白了,大家别对这种事情寄予太大希望,否则失望的时候真是一落千丈。我之前的票数是最高的,我蛮有把握的,后来变成这样,真是想不到。
南都:以后你再入围金鸡百花,还会去吗?
李:去呀,干吗不去?我又没有做错什么!我去之前就觉得,中国人应该支持自己的电影节。如果中国的电影人都不支持它,那它还怎么办下去?所以颁奖那天我穿得挺漂亮的,就是想走在红地毯上好看一点。虽然这次我挺失望的,但我想,自己的这种感情大概还是不会改变。
南都:为什么不会改变?你穿得那么漂亮,最后什么都没拿到。
李:可能是我习惯了这种命运吧。我一直都没有一炮而红的机会,总是这样的,所以习惯了受些挫折。
青春期的事——
什么叫中戏、上戏?
南都:站起来走出百花奖现场,心里怎么想?
李:我就是演艺圈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我走得坦坦荡荡,走得高傲,走得贵气。(说完这些之后,李冰冰说希望我不要再写百花奖这件事了,为她说话的媒体已经太多了。但是出于表现一个女演员的真性情的考虑,我们保留了她这一段录音)你知道全世界最大的傻瓜是谁吗?就是我!(点着自己的鼻子)我走进演艺圈就是个大笑话,我不会炒作自己,和好多人比起来,我简直就是没有脑子的大傻瓜。
南都:怎么理解?
李:我为什么考中戏?就是青春期精力太旺盛了,满身能量,不知道该干嘛!我以前连戏剧学院是什么都不知道。念中专时(李冰冰初中毕业后,曾就读于东北某师范学校),我们班去参加鸡西市的春晚,一个演过赵尚志的演员,看见我,跟我说:“这孩子该去考中戏或者上戏。”他说我长了一张拍电影的脸。但我那时候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中戏、上戏,我还琢磨:上戏、中戏、莫非还有……下戏?只好问人家:“老师,什么叫上戏?”人家看我一眼,说:“上海戏剧学院。”
哦,上,就是上海。那中是哪里?把中国城市挨个儿想一遍,也没找着“中”打头的。只好又问:“老师,什么叫中戏?”人家又看我一眼,说:“中央戏剧学院。”县城的小孩,没什么见识嘛。后来毕业当了老师,长得和学生差不多,每次学生考试,我坐在后排监考,来巡查的教育局领导总会问:“这个同学怎么不答题?”我就举举手站起来,说:“老师……我,我也是老师。”每年一到寒暑假,就不知道该干嘛,精力旺盛,无处发泄,然后就给“赵尚志”写信,他就教我,考戏剧学院要怎么怎么样。我就一直想着这事,觉得念大学是非常大的一件事,我那时候觉得,人生,念大学就是终极目标了,如果能读上大学,我大概就没有什么好追求的了。后来终于去考了,一下就考中了。我是命中注定吃这行饭的。所以我常常对自己说一句很俗的话:“是金子,总会闪光的。”
南都:但是你入行很多年,我们才看到你的成绩。
李:是,我在这一行不算幸运。我都说了,我没有一炮而红的运气。
南都:有哪些机会是你没有利用好,觉得错失了的?
李:(看着面前的玻璃杯很久)你这个问题问得我……真的,太多东西想说了……唉,我懊恼过、伤心过,我真的错失了挺多机会。《还珠格格》的小燕子找过我,《红河谷》的女主角最初是我……不过我不后悔,都是机缘吧,所以也不想……不想说太多。还是看现在的努力吧。
西藏拍戏的事——
“小屁孩”让大家服气
南都:《云水谣》马上就要上映了,你和徐若瑄都是女主角,你们之间难免被比较,你觉得自己演得怎么样?
李:谁演谁是导演定的,我觉得自己演得不错。尹力导演最先定下的演员是我,他当时跟我说:“王金娣(李冰冰扮演的角色)肯定是李冰冰,没别人。”我看过剧本,也想过演王碧云(徐若瑄的角色),但是我发现她的戏没有一场是长的,好像每场戏都在铺垫,为王金娣的出场铺垫。但是我的戏没有一场是过场戏,都挺重。导演一开始定了我,很多人反对,大概是我在《天下无贼》里面演的艳贼小叶给大家的印象太深刻了。很多人质疑我,说:“她演得了志愿军女战士吗?那么Fashion。”但尹力很了解我,我很早和他合作过《无悔追踪》,他简直是看着我长大的,他总叫我“小屁孩儿”,导演知道我可以演朴实无华的人。据说为了定我,跟人拍过桌子。后来演完之后,大家都服气了,那些开始反对我的人当面夸我:“你戏路还挺宽的。”(大笑)
南都:和陈坤在西藏的戏听说拍得很辛苦。
李:对。导演给我们的第一场戏就是重头戏,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笑)。我给陈坤戴围脖那场戏。戴围脖,递水,说几句话——这场戏拍了4天。我高原反应特别厉害,第一天,刚拍了几分钟就晕过去了。又是掐人中,又是掰手指,什么土方法洋方法都用上了。抢救了15分钟我才醒过来。醒来第一眼,看见我的助理在旁边哭。后来就天天吸氧拍戏,听说刚去西藏的人吸氧不好,但是没办法,我天天吸。
南都:你和陈坤对饮的那场戏,听说让很多人都哭了(故事讲述王金娣与陈秋水结婚当日,王在饭桌上为陈的旧情人王碧云放上了一对碗筷,对着碗筷说:“他一直在等你,是我不让他等了。”)。
李:那场戏我把自己也感动了,我站在陈秋水的角度为他想,能理解他的无奈。面对一个炽情如火的女人,他原来的爱其实只是一种习惯,但他无法违背这个习惯。我可以说,那场戏,从头到尾,你找不到我有一丁点做作。
南都:这种自然很难得。
李:其实这种力量我早就获得了,演《过年回家》时就有了。这次算是厚积薄发。
天上掉馅饼的事——
杜琪峰是我的贵人
南都:杜琪峰的《蝴蝶飞》现在拍得怎么样?
李:快拍完了,还剩两三场戏。有一场是碰到高速公路的问题,杜导觉得没有那么好,希望这些问题解决了再来拍。其实我暗地里挺高兴的,好,这事还没有结束。我特别珍惜这次机会。
南都:杜琪峰是很多演员都梦想能合作的导演。
李:是不是在你们眼里,这是一个天大的馅饼落在我身上?每个人都这么跟我说。(是挺意外的。)杜琪峰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贵人!我跟他合作过《百年好合》,其实下面的话我不想让你录下来——拍《百年好合》时我不知道杜琪峰,也不知道他是个大腕,只知道他好像挺有名,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到现场看到一个人呼三喝四的,我以为是导演,其实是副导演。后来拍到我时,杜导来了。我还想跟他打个招呼,但他看见我就当没看见一样,我也不敢去打招呼。我想算了,反正我是来拍戏的,又不是来拉关系的。但我的表现,特别是打戏,挺卖力,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他们没有想到……起码我比他们想象的要好。那是杜琪峰头一次跟我说话,他说我挺聪明,看来近几年内地的演员都进步了!我想,哈!内地的演员原来真那么差吗?我一直觉得内地演员要比香港的好呢!
南都:都说杜琪峰拍戏火气大,见识过吗?
李:他其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别人都只知道他火大,发脾气什么的。那当然,没做好的话,现场就没有紧迫感,谁都气死了。他爱发火,但他确实要求严格。他没有那么恶,心很软,很善良。我走之前,他说,请你吃饭,下次你再来,我就没有时间了,别让你觉得我对你不好。我有点受宠若惊,因为他平常很严厉。吃饭时我们聊了很多,杜导说了一句话让我震惊,他说:“到今天为止,我仍然在学习拍电影。”这就是大师说出来的话了。那些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就挂的人还牛×得不行,只有真正心里有数的人才敢这么说,因为他可以看得到天外有天的那块天。
南都:他的导演方式是怎样的?
李: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形容,就是每个人都是一个脑袋,他脑袋为什么可以转得那么快?一场很无聊的戏,看上去没什么意思,他可以找出一系列手段,哇,马上就变得不一样了。比如说这场戏是我们两个人对话,就这样坐着,不管用什么镜头,什么DV拍都没意思,但他就会给你很多其他的东西,让对话在很多看起来平常的动作里完成,哇!太生活了!这种表演对演员来讲有难度,你要一边在演戏,一边不在演戏。要演员不演戏其实很难。
南都:问过杜琪峰为什么选择你吗?是角色像你吗?
李:未必!这话就只能问杜导了,我没敢问。杜导说选定我的时候,我只觉得内心的压力无形地大了很多。这个压力来自我自己,我太希望能演好,不能犯一点点错。
我看完剧本之后,发现每场戏都有我,戏份很重。我大胆问了杜导一个问题:你以前的电影都是写男人的,为什么会拍这样一部戏呢?杜导说,我也在挑战自己,在尝试。那天和杜导吃饭时,我说跟他拍戏压力很大,觉得没有做到最好,可能是因为太紧张了影响发挥。如果再来一次,或者有下一次跟他合作的机会,我会更轻松一些。然后他说,其实不止你一个人压力大,我也很大,我每场戏都在想怎么拍,怎么拍才会不一样。戏拍到这个份上,要走的时候,心里有一种酸涩的感觉。
南都:这部戏对你有什么意义?
李:我相信这部电影和这次机会是我个人电影史上的一个转折点。(什么样的转折点?)不是说给我事业带来多么好的时机什么的,没那么功利。这个转折点是比较大的挑战。这个角色真的很难演,可能我今天演成这样,明天还能演得再出奇些。只有肤浅的人才会觉得这个角色很容易演,太难了!拍戏那段时间,我整个人简直都要疯掉了,郁闷死了。
结婚生子的事——
女演员就这么几年光景
南都:这么忙和累,对自己的生活就没有一点打算吗?
李:你指什么?结婚生子?(对啊,妈妈不催吗?)已经不得不催了。(催过了?)对。但是你说我作为女演员,就这么几年光景,可能我5年后我想这么忙还不一定能这么忙。而且我在感情上挺晚熟的,23岁才第一次谈恋爱,在那之前都没人敢跟我提这事儿,一提我都觉得像是羞辱我。
南都:你谈过恋爱吗?
李:谈过。但不想说。我不希望靠这个来吸引大家关注李冰冰,虽然我知道这样做挺有效。
南都:还没有遇见那个人?
李:可以这么说,我还没有碰到让我可以转移战略目标、放弃所有东西的人。女演员的时间真的不多,用这几年的时间去做别的事情,必然会失去一些东西。女人是很难琢磨的一种动物,可能为了爱情真的就昏了头。我其实一直在幻想着这个人快点出现,那我就可以停下来了。谁都有累的时候,谁不想啊!
南都:希望拍什么样的作品?
李:我没有特别远大的追求和理想,还没有一部戏、一个角色让我完全满意,我懊恼过——让我完全满意的作品也许哪一天会到来,也许永远也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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