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园守园人 发表于 2009-8-16 08:35:24

从郭泉到谭作人:小人物的大历史人格

从郭泉到谭作人:小人物的大历史人格
                           祭园守园人


       郭莲辉律师自南京来。
       维系我们的,是同一个城市,同一场浩劫,更是浴火痛思后的同一种理念——真为江西一隅故乡的律师代理郭泉案而惊欣。而更令我感动并自豪的是,就是通过他与斯伟江前日在宿迁颇具超越性的辩护,小人物的大人格、大情操、大悲悯,如此瞩目地铭刻在世纪华夏苦难与精神的里程碑上:

      “76年前,也在江苏,章士钊为陈独秀危害民国案辩护词中说:‘政府不等于国家,民国的主权在民,复辟国体才是叛国,才是危害。否则,不论对于政府或政府中何人何党,有何抨击,都是正常的,只有半开化的国家才会以此“临之于刑”。’
      半个多世纪过去,这个辩护词似也可以用在郭泉身上,只不过,76年后的辩护人想加上一句,‘执政党不等于国家政权’,以言论批评、甚至抨击执政党、政府的行为不构成颠覆国家政权罪。”

       这样的历史类比,悲哀浓于悲壮——它分明陈述着一个民族踯躅在普世文明之外的世纪困厄。却又正是如此痛切的陈述,化历史性辩护为大时代穿刺,变人权灾难为人权启蒙,置伪神圣的审判者于不仅历史而且现实的被告地位——这就又是悲壮远甚于悲哀了。
      不正是这样么?顾潇——郭泉的母亲,体制内的党员记者,温馨女性小说家,一位远离政治、也从未深入儿子理念世界的七旬老人,一个月多以前,郭律师示我的不过是悄示母爱的一张小小纸条:“泉儿,加油!”那字迹娟秀飘逸。可就在法庭一审这倏忽之间,温文尔雅、不断吃着速效救心丸的母亲,居然就被“启蒙”成了母狮、醒狮、吼狮:
   “你们和我儿子、和我请的律师简直就像小学生面对博士生——根本不在一个平台上!”
   “我儿子不是罪人,功在历史,真棒!”
   “你们才在颠覆国家政权!”

       一边把辩护词与郭泉的法庭最后陈述拷入电脑,郭律师一边提醒我:
      “最后这句辩护辞,是我辩护时最后特别加进去的。”——
      “综上,辩护人认为,郭泉是无罪的;如果,郭泉被判有罪,历史将一定会做出公正评价!像林昭、李九莲、钟海源、张志新、遇罗克那样。我们不希望历史的悲剧重演。”
       我当然明白,李九莲、钟海源……正是郭律师执业生涯巅峰上刻意的城市烙印。不过我更洞然那烙印的深处,又是悲哀浓于悲壮的历史类比,大历史人格的类比——从林希翎的社会主义民主到郭泉的民主社会主义,从林昭悲怆的大人权观,到李九莲“怀着贞洁与眷恋跳进了汨罗江”,再到郭泉从容挑战“一党专制”的底线:看似惨烈有别的历史类比与演进中,现实政治伦理的虚假与颓堕,却以时代倒落差的形式悲哀地凸现到极致!依旧的强权“法治”,依旧的逆向惩戒,依旧的世态苟且,依旧聩地昏天中前驱者们大历史人格的依旧寂寞……又被这种政治伦理毒化到极致!
       悲哀浓于悲壮的的极致!

       所以,在华人网络发散着郭泉辩护词与最后陈述的时候,悲壮远甚于悲哀的极致又在遥远的成都演绎着:
       法官以通知出庭作证的名义向律师骗索证人名单;于是,证人艾未未深夜被打,被控制在宾馆11个小时——直到一次次打断律师辩护的一审匆匆走完过场。另外两位证人,一位老地质学家与一位老教授,一直坚持在庭审的庭外,最终当然也同样无法走进法庭为谭作人的大绿色梦想作证;
       冉云飞急就《历史会记住这次审判》,冲出门去声援,尽管强行控制的团队正在楼下张网以待;
       法庭之外,来自北川、什邡、德陽等地的5.12死難孩子的母親们,背包里裝著孩子生前穿的小裙子、上衣、照片,汹涌着、哭喊着,跪求着……数百个警察,无以阻挡大良知为大人格作证,无法灭寂律师与谭作人妻子女儿走出法庭时雷鸣般的掌声;
      而晚上刚刚回到北京的艾未未,今天中午又和刘晓原律师一起飞赴成都,“为了营救一位母亲——一位在512中痛失爱女、要为谭作人作证而被监禁的母亲;为了营救在宾馆里、在法庭外失去自由的声援者——另一些公民;为了给我们的公民权利——自由讨一个说法!“……
       小人物悲壮远甚于悲哀的极致!

       过程就是启蒙,人格就是担当,无论庭审过程与既定的判决是否相干,也无论这个过程是悲哀,还是悲壮。事实上那哀中之壮,那壮中之哀,对于既承载着历史又开拓着历史的人们,都是根本无法区隔的,都在证伪着一种法制标榜的同时,凸显着尊严的小人物们大爱中大历史人格。
       其实,此刻我的键盘所在,正是谭作人二十年前一夜广场守护、重返长安街之前化险为夷的再生之地。谭作人是绝不会忘记那位救了他、又给他换上一件肉色新上衣的北京工人的,正如他永远记得那夜的广场,永远记得背对复外大街的报刊亭下那位十五岁北京少女的脑浆、鲜血,与血泊中泡着一只白色女鞋!谭作人——连共和国卫士刘国庚都铭念在怀的大悲悯!这样的良知,怎能不痛心疾首:“在5·12大地震罹難孩子們面前,中國法律,集體失蹤了。這是司法界的羞恥,也是當代中國人的集體羞恥”?怎能不为此发起调查——犹如发起对彭州石化地震带上颟顸作为的环保异议!
       于是,利益集团的迁怒,终于让《1989:见证最后的美丽》的大美与大善,堂而皇之地成了“丑陋”与“罪恶”,让童話般的國度增添了新的神奇——獻血都可能變成“顛覆國家政權”!!!
    更让历史见证了一群小人物的大历史人格!

       所谓大历史人格,兼具自由心魂、普世悲悯与历史担当之卓越人格也!秉持者绝难为盛世权金,而多系草泽之间的小人物——那些将心魂、志业、视野、忧乐与底层或弱势大众福祉、民族命运紧紧相系的人们。此类人格的精神追求,用许志永的语言来表达就是:自由,法制,悲悯与爱。这是历史转型期最可宝贵的人格群。其境界,就毕现在立秋那天被告席上郭泉的“最后陈述”中——那收获者般的欣悦与从容中:
       “最后,我想起日本作家村上春树在2009年耶路撒冷文学奖颁奖会上发言的一句话,他说:‘我在高墙和撞向高墙的对象之间,我选择站在鸡蛋的这一边。……这个高墙就是体制,对象就是那些被体制戕害的无畏抗争的人。’
       我想我超越村上春树先生的一点,就是他作为文学家,描绘并支持那些‘鸡蛋’,而我作为社会学家不只站在鸡蛋这一边,我还直接选择做了一只勇敢的‘鸡蛋’。
      民主取代独裁,多党竞选取代一党执政已经成为世界潮流。很荣幸,我能成为这个潮流在中国的一名‘弄潮儿’。做符合历史潮流的事,是我的心愿和生命的追求。”

       直接撞向高墙的鸡蛋!
       历史只能在这样的勇敢中收获。
       钦敬地等待着拜读另一只勇敢的“鸡蛋”——谭作人大历史人格境界的法庭陈述。

                                                          2009/8/13—14于北京

coming 发表于 2009-8-16 17:1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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