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理 发表于 2011-8-4 07:00:07

[ZT]反正我信了!

作者:李吉诃德

  7.23温甬铁路重大事故新闻发布会,当被问及何以匆忙掩埋车头,铁道部发言人王勇平回答:“关于掩埋,他们做了这样的解释。因为当时现场抢险的情况,环境非常复杂,下面是一个泥潭,施展开来很不方便,所以把那个车头埋在下面盖上土,主要是便于抢险。目前他们解释的理由是这样,至于你信不信,由你,我反正信了。”

  无论是从图片、视频还是电视,“非常复杂”的环境我们都见到了。再分析王勇平说“我反正信了”时的心理似乎并不比“环境”更加“复杂”。我想他其实也是不信的,并不在掩埋车头的决定多么混账、多么阴险与胆怯,而在“便于抢险”的借口实在是愚蠢到不能再愚蠢,他们把全中国人都当成了白痴。过去他们多少还有些聪明,或自以为聪明,现在是连这点自信也失掉了。

  以王勇平的智商与经验,他不会相信所谓“便于抢险”之类的鬼话,否则中国铁道部就一直在用一个弱智做发言人。但他又不得不信,他必须强使自己相信掩埋是为了“便于抢险”,否则他就会分裂。实际上他已经快要分裂,当他独自面对或愤怒或理智的质询,肩上背负着既要不断搪塞撒谎又要力求圆满的重任,也只好信不信由你,“我反正信了”。

  掩盖真相、拒绝真话、远离真理,是政府官员及发言人的基本责任。谎言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进而成为他们命运的一部分。我相信王勇平远比我们更了解真相,知道“便于抢险”之类的荒谬,只是他不能讲出真话。真话使人折腰,但假话使人折寿,因为他们总要面对受难者的尸体,与他们的亲属遗孤。死者死矣,却不是死的车皮,不可以轻易掩埋的。

  当被问及既已宣布无生命迹象之后,为何仍有人生还?王勇平回答“这是一个奇迹”。他的话引起了更大质疑,而我却相信它最接近真话。项炜伊的幸存的确是个“奇迹”,不仅车祸,也在于人。她本该在一位我们至今不知姓名的领导的指示下死掉,只是现场的一位特警没有按照指示执行,才使她捡回了一条命。在中国这样一个以大小官员为大小核心,并且要求“紧紧围绕”、“严格执行”的国度,违背领导指令纯属意外,所以“这是一个奇迹”。

  我们也不能指责那位“不知姓名”的领导,因为他的上面仍有“不知姓名”的领导,他们还要对更多“不知姓名”的领导负责,就是尽快隐瞒,尽快通车,尽快平息。

  这边搜救还在继续,那边领导便莅临指导,搜救只好停止,大家列队欢迎。这边搜救又在继续,那边便指示恢复通车,于是通车,桥上桥下,就像踏着同胞的尸体前进,豪迈而残忍。

  中国的肉身一直都在提速,提速,而其灵魂却早已脱节。这样灵魂脱窍的国度怎么能不频发天灾人祸?所以当你觉得你的愤怒无处发泄,你的冤屈无处伸雪,你的命运莫名其妙,盖因为你生活在一个没有真相的国度,你遇到的永远都是些“不知姓名”的人,而他们往往又是你的决定者。

  有名有姓的只有安路生、王勇平这些替罪羊及道具。安路生是“问责”的产物,因为“问责”,才有了他相当诡异的人生轨迹。2006年他升任铁道部总调度长,2008年因胶济铁路重大事故贬为成都铁路局局长,2009年调任上海铁路局局长,2010年重任铁道部总调度长,而凭借这次温甬路难的“问责”,他再次“荣升”上海铁路局局长。安路生的起伏不为他个人决定,而是由许多人的死伤作为枕轨,还有便是“不知姓名”者。

  铁路也如其他,但凡出事,总要找个把替罪羊顶包。这次更是神速,那边刚刚追尾,这边龙京即被免职,成就了安路生出马的“奇迹”。当A地“问责”他便流向B地,B地“问责”他再流回A地,这很像是早年“流寇”的做法,惟有流动,责任才能分解,仕途才能安全,利益才有保证。而人命的安全呢?安路生,安有路生?

  日本大臣伴野丰向中国建议,应该彻底查清事故原因后再行通车,否则依旧可能重蹈覆辙。他哪里知道,在安全之上还有更高的利益与更高的“政治”?当香港报纸破天荒以“只要通车,不要救人,他妈的!”作为标题,温州的报纸已经在为表彰大会做了舆论铺垫。铁道部的新闻通稿完全以自我表彰的形式,毫不吝惜地将两位数的褒词用在自己与政府身上。诸如“救援工作及时有效”、“领导连夜赶赴现场”、“第一时间组织抢救”、“干群自发参加救援”、“职工全力救治”、“报道及时准确”、“人员伤亡降到最低程度”等等。温州日报记者马玉瑛再次超越“人员伤亡”,将主题提升为“温州各级党委政府和温州人民以很强的大局观念和大爱精神投入救援”,还请温总理作出评价云云。

  中国从来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中国,甚至从来就不是一个中国,所以也不要抱怨台湾、香港人的拒绝认同。因为仅就人权与人道而言,大家从起点便开始南辕北辙了。

  瞒骗与伪饰是宣传上的惯用手法,也是政府及官员的惯性思维。比如天灾人祸一定要瞒,要将人祸的因素“降到最低程度”,以便将责任抹去,使之仅露出天灾,叫大家去指天骂地。再有就是“辨证”,将坏事转手变成好事。有灾一定便有救助,有“大爱”,这样就能掩起灾因,仿佛大家都成了“感动中国”的“脊梁”。

  但偏偏中国天灾的背后总有人祸,再感人的人道之前总有兽迹,抹不去,盖不上,填不平,倘有例外,谁不妨举出反证。

  现在又有了新的手法,就是补偿。这次温甬路难的补偿已从惯例的17万跃到50万,而且悬榜,先签字者可以多得数万。仿佛死掉的那些男男女女就是为了抢得这50几万才匆匆赶来送命,而这个操蛋的政府却把它当成福利。

  尸位素餐,目光短浅,利欲熏心,草菅人命,伤天害理……,这是可以加到许多官僚头上的贬词,至少不会低于铁道部的那11个。尽管他们时常做着畜类与凶手般的事情,但他们并非就是畜类与凶手,至少本来不是。使他们变成如此是他们所制定与执行的制度,这个制度因他们自身的利益而定,因此只有败劣,只有狭隘,只有当下。

  我做一回“汉奸”,好在这样的“汉奸”我已经做了多次。日本新干线无疑是科技与人文的完美凝聚,从它穿越花海,穿行富士山的图影中,我们总能感到她令人神往的魅力,将人们从历史带到现代。新干线从1964年10月开始营运,至今未发生过一起因人为因素导致的事故,被称为世界上最安全的铁路。日本人并不认为这是“奇迹”,我们也是一样。

  中国的高铁如何?横竖看起来都像是一条阔气的盲肠。她的存在并非因文明抵达,只是款子到位而已。这是由一个坐拥十亿贿赂、十八个情妇以及其他的高官主持,由其“兄弟”,一个海外不明存款达28亿美元的总工程师主管的工程,加上身后陆陆续续一干渣滓败类分包,这样的高铁你以为如何?你说她的事故频发是因为技术与设计不良所致,他就说这恰恰证明了高铁的安全技术十分过关;你说中国路难的背后总是人祸大于天灾,他就说中国列车的安全很有保证,安全试验距离已绕地球一圈儿云云。中国就是这样“特色”,与全世界都不同。她不但拒绝“普世价值”,同样拒绝“普世常识”。

  当一个国家将体制、官位与“面子”看得比人命还要重要,将谎言与粉饰看得比真相、真话与真理还要重要,这个国家就是应该重构的国家。至于你信不信,由你,我反正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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