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报哭 发表于 2011-12-6 13:13:59

温家宝忧南水北调“大自然报复”

(大河报 )


  引子

  水,生命之源,四大文明古国都发祥于大河。农业出现后,人类进入文明时代,对水的利用逐渐深入。

  古埃及人筑坝挖渠将泛滥尼罗河水引入农田,发展“淹灌”农业生产体系,并在水利建设的共同愿景下,建立了统一的古埃及。

  而中国,自古便备受干旱和洪水的交互威胁。“大禹治水”讲述了先民垦殖大河泛滥平原时,与季节性周期性洪水斗争的故事。都江堰、郑国渠、隋唐大运河,是古代先人在世界水利史上耀眼的作品。“南水北调工程”的出现,标志着我国水利用进入新阶段。

  然而,蓝色星球上喊渴的地方绝不仅仅在中国北方。联合国资料表明,目前全球11亿人无安全饮用水,预计到2025年,世界上半数以上居民将面临缺水。对水资源的争夺,已在全球多处酿成事端。

  一边是过快的人口增长和工业化城市化进程,一边是淡水资源日益耗竭。50年间,世界水使用量已增长两倍不止。

  如是这般,人类将怎么办?中国将怎么办?

  英国历史学家汤因比曾提出文明发生、发展模式:挑战——应战。

  汤因比认为,文明诞生和发展都离不开环境提供的挑战,但挑战不能太大,如南极北极环境太严酷了,人类无法应战;也不能太小,如热带雨林,食物丰富,人无创造需要和冲动;只有适当的环境挑战,人类如果能够成功应战,才有可能创造文明。而文明的发展需要四个条件:挑战和应战循环往复不断出现;挑战与应战场所逐渐从外部转向内部;社会内部自决能力(对内部挑战进行应战之能力)的不断增强;江山代有才人出。

  挑战——应战,遇险境,勇且智者胜。南水北调,是天才的设想,更是勇敢的尝试。它如能像京杭大运河一般,利人千秋,是丹江之幸,是淅川人之幸。一城人长达半个世纪的付出,才不算白费。

  南水北调VS“大自然报复”

  淅川人、淅川城、丹江的命运,因南水北调而被强力改变。这一工程,有建设紧迫性。

  以自然条件而论,我国水资源总量不足,空间分布严重失衡。按国际人口行动建立的人均水资源评价标准:“少于500立方米为严重缺水地区。”海河和淮河已属严重缺水,黄河流域也接近严重缺水地区。且地下水严重超采致地面下沉,生态环境缺水严重。

  中国上马“世界上最宏伟的跨流域调水工程”,无疑是有效解决北方水资源严重短缺问题,建立全国水资源合理配置格局,保证国家经济社会和生态环境协调发展的重大举措。

  2002年12月27日,南水北调工程正式开工。时任国务院副总理温家宝发表讲话,讲话中,他引用恩格斯名言希望引起警醒:“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人类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对我们进行报复。每一次胜利在第一步都确实取得了我们预期的结果,但是在第二和第三步都有了完全不同的、出乎预料的影响,它常常把第一个结果重新消除。”

  “因此我们每走一步都要记住:……我们对自然界的全部统治力量,就在于我们比其他一切生物强,能够认识和正确运用自然规律。”

  温家宝为何这样讲呢?

  因为全球生态系统中,水是最活跃、最重要的控制性要素。系统中所有生命要素因水而生,依水而存。我们在兴修水利时,在将水对人类危害程度降低到可承受时,尽可能降低人类活动对水体循环的干扰,减少人对水的侵害。

  这就要求我们,首先确立“大自然观”,走出“人类中心论”误区。科学证明人类只是自然一部分,非但不是万物尺度,认识还有很大局限性。在当今世界中,新出现的诸如“持续发展观”、“生态价值观”等,均是对“人类中心论”的否定。

  “大自然观”下,我们无法忽视并应时时警醒南水北调中线工程可能引发的一系列负面作用。

  《南水北调与中国发展》一书对这些负面作用作出如下分析——

  一是南水流入北方初期,可能会引发大规模南方流行病。二是随着南水北流,南方特有水生物会随“井”字形水系进入北方。可能使北方水系增加新水生物(植物与动物),与原有水生物造成竞争,甚至对其生存繁衍造成威胁。

  鉴于中线工程的超大型引水渠会经过河南省南阳、平顶山、许昌、郑州、焦作、新乡、鹤壁、安阳等地,如上因素,值得慎重考虑。

  南水北调中线工程的生命线是丹江口水库引水,丹江口引水对整个长江最重要支流汉江会产生巨大生态影响。”书中强调。

  这种影响,表现在对库区水源地影响,移民安置的生态环境影响,以及汉江水量减少对汉江流域乃至长江中下游的生态影响。

  以调水为例,影响巨深。丹江口水库一年调水146亿立方米,汉江年平均流量为381亿立方米,调水使汉江年平均水量减少38%。意味着汉江纳污与自净能力锐减。汉江下游各段水位降低,会影响到通航能力、沿江城镇取水能力、流域灌溉能力;沿江湿地可能沙化,降低水地保持能力;减少长江中游水量,可能影响长江航运,特别是枯水期航运,同时增加汉江排入长江污物总量。

  南水北调中线工程最重要功能是提供高质量水,水质问题是环评最重要内容之一。

  而按规划,南水北调中线湖北、河南及河北部分区段总干渠宽100米,外加保护隔离带100米。这么宽的水面如果完全露天,如何能保证沿渠水质不下降?南水北调工程不是只运行一二十年的项目,它是一个子孙万代的项目。采用什么措施才能保证今后30年、50年、100年水质不劣化,这是在规划和设计阶段应特别关注的事儿。搞得不好,不但会浪费数千亿资金,还会使总干渠变成一条很长的臭水沟,又得花费几倍乃至十几倍的资金,通过一两代人的努力进行环境治理。

  人的哲学VS大自然的哲学

  千百年来,人与自然界的关系,哲学家们乐道又纠结。从哲学的角度,考量淅川这片土地上的人与自然关系,大有意味。

  法国思想家摩莱里讲,“自然界提醒我们有时要放弃权利以让给他人”,这是自然法则。

  1952年10月30日,毛泽东在郑州邙山之巅,萌发了从南方“借”点水给北方用的念头。三个月后,领袖就开始讲从南方“调”部分水到北方。从“借”到“调”,是思想的博弈,梦想的落地,哲学的转折。对淅川人来讲,这一转折,漫长而又煎熬。

  为保障水质,急需发展的淅川县曾关停了100多家企业,包括每年千万元税收的造纸企业。老百姓停止号称“软黄金”,却有毁林副作用的黄姜种植。以一己的不发展与贫困保证“一库清水送北京”。

  作家曾凡华在淅川移民现场曾看到一个细节,一个移民,已坐上搬迁车,又匆匆跳下,从自家屋场捡走两个破塑料桶,问他有啥用?他用手指指桶盖上的“骷髅头”:“是农药桶,我捡走它,免得以后脏了库区的水。”

  若干年后,当北方人用上“借”“调”的南方水,应当念及为蓄水放弃家园、为清水放弃发展的农民。对他们而言,水是大自然赋予的“天赋人权”,为社会的整体利益,他们“放弃这些权利以让给别人”,并非“大自然的提醒”,而是带有社会契约式的巨大贡献!

  淅川人是楚人后裔,他们落地生根,恋家爱家,讲究住宅,百姓住房要面朝南方,带前檐明柱,有五脊六兽带钢叉。淅川的新石器遗址,显示出六七千年前,淅川人就在丹江两岸造家了,建的家已是有套有跨的院落了。

  淅川人是楚人后裔,他们又传承着先祖动迁图存的基因。

  两千多年前,楚始都丹阳的子民,自淅川出发,借舟楫之便,越丹江顺汉水南下,移至湖北江陵郢都,“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建都四百余年,历经20余位楚王,成就霸业。

  两千余年后,楚人后裔的淅川移民以及湖北移民,又向着河南及湖北四面八方远走他乡。前者迁徙,是无奈的选择,是避天灾与战乱,是弱国的自保与兴旺。后者的迁徙,则是局部服从整体的无私奉献,是为了全民族的长治久安。

  “落地生根”与“动迁图存”,这是舍与得的哲学辩证,是强悍生命力对幸福的不懈追求。

  城与江与人,城,盛衰有时,荣枯有节。江,在过去,万古长。在当下,高峡可出平湖,一坝可变大江成水库。“万古长”一定层面上,已不尽准确。城与江之兴衰,极大地取决于人。所以我们仍然需要重复再重复恩格斯的话:“因此我们每走一步都要记住:……我们对自然界的全部统治力量,就在于我们比其他一切生物强,能够认识和正确运用自然规律。”

  惟其如此,才能如先烈李大钊所言:“黄金时代,不在我们背后,乃在我们面前;不在过去,乃在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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