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记——献给中国民主志士
未来记愚痴散人
2011年5月21日——
第一章 宝玉造梦
话说贾宝玉勘破红尘，跟着茫茫大士、渺渺真人出家，也不知过了几世几劫，自然修成正果。看那宝玉，仍然是面若中秋之月、色若春晓之花，眉如漆画、眼如秋水，丰肌玉骨，笑意盈盈。披着的仍是那一领大红猩猩毡，说是俗嘛，却是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剃个光头，说是佛嘛，又没有戒疤；常常含在嘴里玩味的是一句“逍遥乎遨游，泛若不系之舟”，又分明是道家口吻。所以无人知道这宝玉究竟是仙是佛，只知道他日日在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逍遥乎遨游”。
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遨游”依然，但“逍遥”之趣不再。后来就连“遨游”的劲也没了，懒洋洋地卷在云里打发孤寂无聊的日月。原来修道之人，当断绝七情六欲：春花秋月，不觉其美；美酒佳肴，食之无味；明眸皓齿，视若无物。宝玉陷入了矛盾和迷茫：求得了长生，生命反而毫无内容；求得了逍遥，生活又了无乐趣。——莫不是我修行出错，走火入魔吧？宝玉一惊，略一琢磨，决定请教黛玉、妙玉。因为自己两位师尊，一如其名，渺渺茫茫，久无音讯，欲寻无迹。剩下的熟悉道友也就只有前世历凡所结识的大观园里的那几个女孩了。幸好黛妙二玉正知正觉，正堪承教。宝玉立即驾起一朵白云，急急如律令似的赶往太虚幻境，那性子一如前生，丝毫未改。
原来大观园众钗历凡之后都先后回到太虚幻境警幻仙子处销号，恢复真身。销号之后，爱这里前世修行之地，爱这里《红楼梦》十二支仙曲，爱这里万艳同杯茶、千红一窟酒，所以都不愿舍弃。这太虚幻境现今就像红尘中的大观园一般，只是再没有了熙来攘往、风刀霜剑。众钗偶然聚在一起，也只为参玄论道，再没有诗会宴聚。宝玉由于修道最早，所以阳寿悠长，到太虚幻境销号时自然比众钗晚了很久很久。当时，宝玉念前世之缘，也曾一一拜访。不料众钗一心向道，早已斩断尘缘，见面时多是冷脸相看、冷语相待，有问才答，无问不言。见黛玉时，黛玉正坐在椅子上读一卷什么书。宝玉冲口而出一句“你好！”，那黛玉缓缓抬起眼皮，轻轻一描他，回了一句“你好”，然后低下头，不言、不动。宝玉这时心里头有千言万语，只是不知道该说哪一句才好，竟愣在那里。半晌，黛玉轻轻说了句：“神瑛侍者既然无事，就请先回吧。”宝玉只得尴尬退出，憋了一肚子说不清的喜怒哀乐翻滚不休。见妙玉时，妙玉正在蒲团上打坐，一头秀发瀑布似的垂在腰间。妙玉回头睁开那一对妙目，炯炯地罩着宝玉，似笑非笑。宝玉最怕机锋，当时更是大窘，只逼出一脑门子汗来，也是一句话说不出来。片刻，听得妙玉说“仙尊大智慧，请以后多多赐教”，知是送客，含含糊糊应一声就逃了出来。求见惜春时，遭拒，童子传话，说什么尘缘已毕，休得翻寻出来扰人清修；此生只求青灯伴古佛，再不见他人，管他是仙是凡。宝玉又是叹息、又是讶异。
此后宝玉又去了一次幻境。恰逢秦可卿带众钗游历人间，只有黛妙二玉和惜春不愿再染尘埃，不曾去。但宝玉仍不曾见到惜春，因为惜春果如所誓、不再见人，只是自闭洞府，一味礼佛，无喜无嗔，默默终日。再见黛妙，二玉知宝玉虽有慧根，却是个呆子，也不再为难他。相互交流红尘感受、修行觉悟，乃至奇闻趣事，黛妙更是告他秦可卿所述人间变迁。三人言笑晏晏，宝玉尤觉获益匪浅。这次是宝玉第三次造访太虚幻境了。
到了幻境大门，宝玉收了脚下云朵。入门只觉一片清幽，山水鲜明、花鸟可人。早有童子迎来，交上黛妙写的一封信。信上说秦可卿发觉人间越来越可爱，先是苏东社会主义阵营崩溃，变身成了十多个民主国家，现在中东突尼斯、埃及、利比亚、叙利亚、也门等国的民主运动如火如荼，中国的民主力量也是“江南三月，莺飞草长”，世界人性高涨、兽性衰颓。所以力邀亲证。黛妙难拂其意，已下人间。定于本月月圆之夜重返天界，直接造访青埂峰。信上又告惜春学混沌大帝，自闭七窍，惧东南西北大帝之类好事之徒复开，身子已化作一盏古铜青灯，长伴佛主，七窍遂灭，不可还原；此事不知当贺当悼。
宝玉感叹不已。忙求了童子，一定要见见那盏青灯。当他第一次踏入惜春的闺阁，凝望着佛像面前那盏无声无息燃烧的古铜青灯，内心满是震撼：这就是惜春吗？这就是得道吗？这还是不是一条生命？如果这就是人生，人生又与水土沙石何异？人生应当追求什么？宝玉苦思无解，任那泪珠儿沿腮而落。
回到青埂峰，宝玉一心期盼那月圆之约。想到黛妙是第一次登门，不可简慢，于是随手化了一个洞府，虽无奇珍古玩，却也桌椅俱全。原来宝玉一直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或漫步于草地，或高卧于云中，何需洞府？
好不容易熬到了这月十五。月圆之夜，果然美不胜收。天上一轮，满地清辉。宝玉也无心欣赏，早早坐在正对大门的桌子旁，只求最快发现黛妙身影。不料“空谷足音”一夜不曾响起。宝玉嗒然若失。于是将这个洞府题名“未来阁”，寄托这分闲愁。
过了几天，宝玉又想起黛妙爽约之事。揣度道：“难道红尘中真有可喜之变，值得一观？不然黛妙眼界何等之高，可卿众钗也都是经历过沧桑的人，人间哪得容易留住她们？我也久别凡尘，何不借此机会一游以探究竟？”主意定下，又想起红尘之大，落足何处方好。“也罢，就去南京吧，算是旧地重游。真是个‘前度刘郎今又来’！”
宝玉飘飘摇摇来到了南京。大观园早成了劫灰，宝玉当然不会去找寻，只是随意在大街小巷御风而行。忽然瞥见身边窗里书桌上一部厚厚的书，封面上三个大字，正是《红楼梦》。宝玉一笑，飘身而入。这是一条小巷的十多层高楼的七楼，布置简洁，主人不在。宝玉坐了下来，饶有兴趣地开始浏览这部描述自己前世的书。宝玉神仙人物，读书何其快捷？片刻阅毕，宝玉笑道：“前世历凡留下这部书来，不想竟流传如此之广，‘飞入寻常百姓家’。只可惜不及完全定稿就泪尽而逝，不曾留得全璧。世人或无心抄错、或有意妄补，乖谬之处不少。尚幸本意难掩。也不知世人有几人知我荒唐言中辛酸之意！”正欲起身离去，恰好又瞥见桌上一个小本子，翻开的那页上恰巧是《遥赠<红楼梦>作者》几个字。事关自己，宝玉自然认真看去。是六句诗：曹公你太心恨，那么惨的故事儿偏偏告诉人。曹公你太心忍，那越好的人儿偏安排越苦的命！曹公你太心真，不忍再看那林颦卿、你自己先哭断魂。宝玉叹道：“‘恨’‘忍’‘真’只三字，说尽吾前世一生矣！不恨如何能抛家而遁？不忍如何能苟活于世？不真如何能得黛玉之心？作者知我者也！”继续翻看下去，还是几首写《红楼梦》的诗：咏宝玉 说多情，除了林妹妹谁和你再共过心？说专情，哪个姑娘你不动心？贪花因爱美，好色缘有情。爱美何为恶？有情即非淫。眸子瞭兮，你的心是清水出芙蓉；胸中正兮，你的天只有人性。万物尚自然，人性即通灵。失之人如兽，得之夜复明。谁承望，你这颗自然的心，引多少泪珠儿从古哭到今！ 咏黛玉 知音难逢，佳偶难成。千里外遇上个可心人，自喜正堪托终生。谁曾想，绵绵切切一场空！问世间，为何事事违心愿，人性如绢弃染缸、又被尘封？莫怪我，心眼儿小、疑心儿重，悬崖外长不出笔直的松！宝玉啊，你的恩已断，我的泪已尽，十六年春已够，我早早地结束悲辛！ 咏妙玉 貌美如花，才高似月。佛门的海灯燃着相思，空谷的幽兰才开又谢。用尽了三十六条计，唉，那人儿竟然无知觉！大观园里苦青春，翠栊庵中活冤孽。难舍的人性难舍的情，蒲团上的妙人儿谁能解？眼睁睁花落随风去，泪滚滚力弱任人欺。谁信烟花里，天下干净第一人！笑污泥浊水，怎妨得了荷花的美、荷叶的洁？且待时光隧道开，我送那宝玉来，任你亲，任你爱，做人的快乐本只在红尘界！ 咏宝钗 聪明而无智慧，完美却又庸常。你是恶手琢坏的玉，可怜灵魂病入膏肓。无心为恶，你的“善”不过是为虎作伥；有意补天，你的“天”不过是专制脓疮。哪点儿不如那两块玉强，偏看不破那圣贤是披着羊皮的狼！无人说你错，只因那人脏。不明白人性至上，百年不过梦一场。宝玉品味良久，叹道：“此子有才、有情，非俗物也。既又与我有缘，当得一晤。”看那诗稿封面，是“樊忠贡自选诗存”几个字，想起刚看的《红楼梦》扉页上的签名也是“樊忠贡”，知道樊忠贡便是此屋此诗主人。宝玉将诗稿全部记下，运起神通，锁定屋内书上诗稿上樊忠贡气息，就飘出窗外，满城寻找。不一会儿就嗅到了樊忠贡。三十五六的汉子，一米六七高，微胖，穿着短袖衬衫、西裤、运动鞋，正无声地走在满天星斗的小巷里。看看前后无人，樊忠贡迅速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揭开双面胶的外层纸，一下拍在墙上，再把纸片上粘了一个角的罩纸撕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宝主近前一看，那纸片上打印的是“一党独裁，遍地是灾”“未经普选的政权，一律非法”“专制是腐败的唯一原因”“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人人享有一切人权”“民主中国！”“释放刘小波，艾未未无罪！”几行口号。宝玉从黛妙转述可卿下凡见闻里推断，樊忠贡就是可卿所谓的“现今中国的未来、最可爱的人”——“民主人士”了。宝玉暗想：“此时不宜打扰他。也罢，不如等他回去睡着了，托梦与他，将他接来青埂峰，畅谈一宿。”想毕一闪，回到了未来阁。 这边樊忠贡小心翼翼地贴完今天的自定任务——五张纸片，故意地左转右拐才回到家里。先冲了个冷水澡，把一身因害怕而出的冷汗和因长距离走路而出的热汗洗了个干干净净，然后躺上床，回想今天行动的得失：“这是第一次，诸事顺利。看来自己这个办法可行。还是自己这个工作好啊，电梯修理公司的修理工。满城修电梯，去的时候熟悉环境、摄像头的位置，回来的时候避开闲人和摄像头张贴。打印不留笔迹，自己的电脑打印不假外人之手，撕去了罩纸不留指纹。让中共查去吧！光发贴，不过瘾，还动不动删贴封博，而且也不就比行动安全，刘晓波、冉云飞不就是写了几篇文章进去了吗？唐荆陵知法守法，不也被打被颠覆？——我的偶像啊！既然中共连合法的争取民主行为都不允许存在，就只有干脆将中共的法律抛进垃圾堆。我虽然害怕，做不到唐荆陵那样坦然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一切，但我更害怕压抑自己的民主向往、一事不做的痛苦。”。樊忠贡想着想着，一会儿疲累和电扇的清凉惬意就吞没了他的思维，送他酣然入睡。 正睡得酣甜，樊忠贡忽然发觉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一峰如柱，郁郁葱葱；峰下一座三层白玉楼，匾额上“未来阁”三个颜字；楼上白云缭绕，楼前几只白鹤，或闲步或静卧；明月高挂，满目清明。正自惊讶，楼里出来一人，光头下披一领大红猩猩毡，笑到：“青埂峰欢迎樊先生光临！”樊忠贡熟读《红楼》，一望便想起宝玉在红尘中的最后形象，于是又惊又喜、半信半疑地问道：“莫不是宝玉前辈？”“原来樊先生见过本人啊！”“神交已久！”宝玉朗声大笑，道：“有缘千里来相会。咱俩有缘之人啊！请进请进！” 樊忠贡进了楼，见白玉圆桌旁两位美少女凑在一块看一卷书，一位长得跟陈晓旭扮演的林妹妹一模一样，一位蛋圆脸、手持一串佛珠。宝玉向黛妙介绍：“这位樊先生就是我下凡所见红迷，亦民主人士。你们现在读的诗就是这位先生的雅作。”又向樊忠贡介绍两位美少女，果然一位是潇湘仙子，另一位则是妙玉仙子。双方互道“幸会”。 四人入座，宝玉道：“今天是未来阁第一次来客。一来就是三位。樊先生是我今天邀请来的。黛妙二玉是有约在先，姗姗来迟，今天总算盼来了。恰巧遇见樊先生，三人也可谓有缘。红楼今天再添一段佳话。幸甚幸甚，幸甚至哉！”说罢仰天大笑。 欲知四人谈了些什么，且看下章分解。 第二章 仙凡夜谈
月华泻地，万物如银。未来阁里，从硕大雕花圆窗泻入的月光化作地上更加硕大的皎皎椭圆。椭圆里，一张白玉八仙桌，上有樊先生诗作及茶壶茶杯茶碟，下有一圈八张雕花鼓形朱漆木凳。四人坐在凳上，宝玉居中坐了主人位，左边挨着黛妙，右边挨着樊忠贡。圆窗下屋子角落一尊博山炉，烟气如丝如缕，袅袅娜娜。
樊 （转向博山炉皱着鼻子地嗅）什么香，嗅之如沐春风？
（黛玉掩嘴偷笑
宝 （指着黛玉）看看，做贼心虚了。
妙 （明白过来了，笑）原来太虚幻境出了贼了！以后我可得看紧门窗。
樊 （也明白过来）原来是群芳髓啊，难怪！难得！
宝 （一边为客斟茶）这茶也不错哟，妙玉亲手种的明珠茶。
黛 （对妙）我问你讨说没有，送宝玉怎么又有了？
妙 你隔三差五到我那里去，白吃白喝，还想“吃不了兜着走”啊？总共才得了十来斤，没那么多给你糟蹋。
黛 我喝就是糟蹋，那宝玉喝呢？不让我糟蹋，偏偏千里迢迢送给宝玉糟蹋，真真气死我啦！（捶妙
宝 都怪我多嘴，不提茶就好了。
黛 （抢着说）你还不是见樊先生夸我的群芳髓，担心别人、送了礼主人提都不提、要拈酸吃醋？
妙 （对黛）真真服了你这张嘴！黛玉啊黛玉，我真不知道你是成了仙呢还是成了精？
（黛再捶妙
宝 好好品茶吧，拜托各位，今天可别再糟蹋了这茶！
（众笑，饮茶
樊 （饮毕，放杯入碟，闭目回味之后才开口）其形如珠，其色如翠，其质若透明，其味甘香。
宝 闻着浓香扑鼻，入口有甘如缕。樊先生信知茶之人也。（樊作揖答谢）今夜仙凡幸会。黛玉、妙玉和我，樊先生是红迷，自是了解我们三人。可我们三人只拜读了樊先生的几首诗，均极钦敬先生之才识，可并不了解先生更多，樊先生能否为我三人自我介绍一番？
樊 此正相交之道……
（话音未落，可卿、晴雯、元春背手而入。三人皆一米六几，晴雯最矮。元春一袭白袍，身子圆润，面有光华。可卿一袭淡红丝质束腰长裙，柳眉又黑又亮，双眼清明妩媚，秀发细软如丝、不簪不束、贴肩而下，红唇小巧丰满、唇线分明，肤如凝脂，身材窈窕，兼具东方温柔之美和西方性感之魅。晴雯一袭无袖水绿齐膝纱裙，双眼皮，眼睛大而有神，面色红润，皮肤细嫩饱满
元 华府新竣，也不发个请贴，怕我们送不起红包啊？
可 众姐妹躲在这里纳福啊！
宝 正等着你们呢！
妙 姗姗来迟，还倒打一把。
黛 作客的规矩，可是要带礼物的哟！
元 有朋自远方来，还兴师问罪啊！黛玉、妙玉，你们是有约在先、有备而来，这次下凡之前明珠茶早带在身上了。我和可卿、晴雯哪有随身带着礼物的？只好先回太虚幻境一趟，翻箱倒柜地找点能拿得出手的礼物了。虽然姗姗来迟，何罪之有？（从身后拿出一束花来，叶翠绿，花朵绽放有拳头大、紫茵茵的，更奇妙的是花瓣好似施了一层油、光可鉴人）幸好找到了紫油花，不然（对可、晴），咱们三个穷酸人要被宝玉哥哥的大富大贵朋友看不过眼、赶咱们出去喽！
黛 尖嘴利舌，比我还厉害！以前没发现啊。
可 （从身后拿出一个美人瓶来）我这里一个圣女瓶，正好插元春妹妹的紫油花。
晴 （从身后拿出一篮水果来，娃娃的拳头大小，胖乎乎的心形，翠绿喜人）宝玉哥哥，我给你带了一篮仁泉果！
宝 紫油花生于毒豺所巢的荆棘丛中、仁泉果结于颛炙蛇所处瘴林、圣女玉瓶的玉料产于极阴极寒之地的冢宫渊域，皆最是难见难得之物。几位费心了。宝玉一介浊物，如何承受得起明珠茶、紫油花、仁泉果、圣女瓶这些宝贝？多谢多谢！（收下礼物置于桌上）今天贵客盈门啊，未来阁好不热闹，宝玉脱劫之后今天最是开心！请坐请坐！
（元春三人入座，挨着妙玉一路坐下，晴雯旁边隔座就是樊忠贡了。黛妙为三人添置茶具，宝玉为三人斟茶
宝 我来为樊先生介绍一下。这位元春姐姐，这位可卿姐姐，这位晴雯妹妹。一说名字，你准认识。（樊一一点头致意。宝对元春三人）这位是樊忠贡先生，既是《红楼》的粉丝，又是民主人士。我今天第一次下凡就遇见了他，可谓有缘，所以特地请来一述。（拿起桌上小册子，递给元春三人）这是樊先生的诗集，你们瞧瞧。（对樊）樊先生还是接着介绍一下自己吧。大家一边品赏妙玉妹妹的明珠茶和晴雯妹妹的仁泉果。
（众钗饮茶、吃果、赏花、看诗
可 （舔茶）果然茶中明珠！
晴 （学可卿舔茶，冲妙玉）好香好香！
妙 （对晴）仁泉果又香又甜又脆，还可驱外魔邪祟，最宜修行，我可要多多吃几个哟！（咬着一个仁泉果又伸手去拿一个）
黛 （抢了妙玉手上的仁泉果）我也喜欢哟，不准你多吃多占。
（黛、妙、晴笑
樊 今天一下认识了这么多神仙，真是三生有幸！本人一介布衣，碌碌无为。高中毕业后因读不起大学，一直打工为生。此生只有一个愿望，就是中国实现民主。
妙 民主对一个百姓来说如此重要吗？
樊 爱情对一个人来说重要吗？爱情、民主，都是生于人性，而人性是不可永远遏制的。
妙 你今天看到了神仙，看到他们飞来飞去，逍遥自在，你不羡慕吗？如果给你机会，你愿意成为神仙吗？
樊 一点不羡慕，更不愿意成为神仙。不论是修仙还是修佛，都是违反人性的。因为修行都要求抛弃七情六欲，也就是抛弃人性。没有人性，人与河中水、山上石何异？修行既然不过是抛弃人性的过程，那么，自杀其实就是最快修成正果的不二法门。如果说修行者保全了生命，自杀者没了性命，并不相同，那么，没有人性的生命与有生命的花草树木的区别究竟在哪里呢？做人的快乐，我是绝不肯放弃的。追求民主，实际上也是为了更好地享受这些快乐。没有民主，独裁者可以随意杀人、拆屋、征税收费、不准你看这看那说这说那写这写那、而遍地有毒食品竟无能禁止，教人如何享受人生？何况，神仙真的逍遥自在吗？不饮不食、不妻不友、抛家离土、枯坐终日，何来乐趣？无乐趣，弃之如敝履，还追求什么？
宝 我正在为惜春之变深感修行之惑。樊先生之言，发人深省。
（樊问晴雯惜春之变，晴告之始末
可 所以我历劫之后，再不修行，整天泡在人间，其乐也融融。
樊 惜春的行为倒是我的看法的最好证明。惜春是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断绝了七情六欲，堪称神仙修行楷模。可是，谁愿意成为下一盏古铜青灯？
（众人无言，默默思索
妙 （幽幽地）别人求的是看破红尘，你求得倒是看破空门。
（众笑
樊 樊某口直心快，信仰科学无禁忌，如有冒犯，还请勿怪。
宝 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
黛 樊先生的诗挺好啊，写《红楼》的几首不用说了，我们看了，个个喜欢。还有这三首，我也爱之不舍。
妙 哪三首？
黛 （背诵）
无奈 拔山烛忆江东俊，倚桂霜怜月上灵。绿娥眉何憎醉客？红酥手岂欲伤心？病梅玉笛非教坠，胡马琵琶是请行。尘世千般有无奈，刑余偏是最多情。妙 这一律用典何其多也！第一句说项羽，第二句说嫦娥，第三句说屈原，第四句说陆游、唐婉，第五句说绿珠，第六句说昭君，末一句说司马迁，只有第七句没有用典。幽怨如李商隐，用典之后过于稼轩。你不是不喜欢李商隐的风格吗？
黛 情可动人。再者，此律不以韵害意，也是我欣赏的原因。最爱“尘世千般有无奈”一句，引起我多少红尘回忆！
宝 妹妹喜欢的第二首诗是哪一首？
黛 （背诵）
临江仙·悼亡兄 噩耗初闻铁轩窗，人生在在烦怏。白头黄发泪浪浪。悲欢一弹指，生死九回肠。 三十六年贫与病，生涯似短如长。卞和不死玉生光。佳音传上下，美酒奏宫商。宝 樊先生曾有牢狱之灾？
樊 那年我参加了一次讨要加班工资的罢工，被关了三个多月。
元 现在中国这种事太多了，真有末世之感。真担心这个国家像一个苹果一样一天天烂下去，最后招来外边的虫子，把它吃个干干净净，炎黄一脉将断绝香火矣！
妙 “生涯似短如长”当是黛玉最喜之句，写尽吾等前世。
黛 正是。我喜欢的第三首诗是：
都市耕田 数不清的人里没有亲人，走不完的街上没有家园。这里的田地水泥修，我给老板种银元。十年青春换皱纹，一身汗水换白眼。我的理想进了碎纸机，我的存折是旧日历。离开了农村不是农民，住在城里不是城里人。我不再认识我自己，纠结的乱空洞的脸。飘来荡去像个幽灵，都市里面我耕田。元
这三首诗都挺悲的呀！
樊 我喜欢读悲悲切切的文字，耐咀嚼，有力量。传世佳作，多是悲剧。《红楼》最悲，故为绝唱。
黛 红尘万丈何来喜？咏志自然字字悲。
宝 林妹妹的诗，字字血泪，我每每不忍卒读。
黛 樊先生这三首诗，“尘世千般有无奈”“生涯似短如长”“我的存折是旧日历”三句，里面有多少血泪，我也不忍卒读了！
晴 我倒是喜欢樊先生的这首诗：
我心里在喊 来到这个世界上，不得不跟你交往。不知是我太弱、还是你太强，人生的每一步我总是受伤。你吐言为经，道貌岸然。五色斑谰的破旗，浑身腥骚的牌坊。经天纬地一张网，网外面就你高高在上。敲骨吸髓的贪婪，暗偷明抢的勾当。翻云覆雨的表演，杀人如麻的猖狂。我还没有反抗，仅仅脸色难看，立刻满地找牙，鼻血浪当。我嘴上不讲，但心里在喊：时日曷丧，吾与子偕亡！ 这首诗读着带劲！
元 这首诗是骂中共的啊，你知不知道？
晴 知道。我跟着可卿姐姐下凡，中共做的多少坏事有我不知道的吗！
可 我倒是喜欢樊先生的《雷雨》：
一声炸楼头，雷公为谁怒？满天雨如豆，天公为谁哭？ 樊先生撰写的一副春联我也喜欢：
爆竹声声呼唤公民社会烟花朵朵喜迎民主中国晴 樊先生，你追求民主不怕被抓吗？
樊 肉体凡胎，谁不怕痛怕饿怕病怕坐牢怕死？奴隶之所以反抗，并不是因为不怕死，而是因为更害怕自己和儿女永永远远做奴隶。这种不平等不公平的痛苦，是人性不能承受的。何况，专制真的那么强大吗？曾经，所有政权都是专制的；而今，四分之三以上的政权已经由普选产生。那些专制政权当初是怎么倒下去的？不都是被平头百姓推翻的吗？每一个专制政权未倒之前，看起来都是那么地强大，不可一世，然而，倒台之后，人们发现，原来它们是那么地不堪一击。秦王朝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 真钦佩樊先生，可谓大智大勇！
元 中共好像不同哟，民主运动一直被压得没有起色。
樊 中共的强大，不过是专制最后的回光返照而已。中共吸收了古今中外专制的成败之道，聚精会神谋万岁，所以能够存续至今，成为世界专制核心。其秘密无它，就是在关乎专制生死的权力上比如普选权、言论自由权、示威游行权、建党结社权上一权不让。一权不让，避免了它逐步瓦解的可能性，但又促进了它突然崩溃的必然性；避免了改良的可能性，但又促进了革命的必然性。所以六四学潮的改良路线在中共这里行不通，《零八宪章》于是走向直接诉诸民众的道路。
睛 （点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元 前是绝壁，后是悬崖，中共已入死地。
黛 （问樊）何谓民主？
樊 民主就是按照普世价值来管理国家公共事务的一整套制度，包括普选、三权分立、宪法全民公决、政府的主要任务是保障每一个公民的人权、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等制度构成。
黛 何谓人性？
樊 所有人的相同需要就是人性。比如强者可能希望允许欺凌弱者，但弱者肯定不乐意被欺凌，所以，欺凌他人、接受他人欺凌都不符合人性。显然，彼此平等、相互关爱，人人都乐意接受，所以，平等、博爱才是人性。巧取豪夺不过是人性的异化。
黛 自古以来，皆是弱肉强食，何曾有过人性国家？
元 黛玉老土了，光看经史子集的时代过时了。好不容易拉你下凡一次，又总是说尘世脏乱恶臭、急急回来，什么都没了解到。人类伊始就是人性化的社会。那可是人类历史长河的大头。这之后的私有制时代至今不过一两万年，只是原始社会历史的一个零头。
妙 原始人性社会既然这么好，人类后来为什么又抛弃了它呢？
可 大小姐，那不是抛弃，是不得已而为之。原始人性社会恩恩爱爱，自然兴旺发达，人口就越来越多，而原始公社的技术水平又那么低下，管理不过来，于是就分群了——分出一部分人到另外的地方去安家。人口太多，分群而居，人性的异化就开始了。也就是说，人性的异化始于人类的分裂。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人类的分裂就像细胞分裂一样。人类越分裂，人类的灾难越多。
樊 透彻！如果没有人口膨胀，哪来生态危机和环境危机？
宝 （对可作揖）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可 （头一扬，得意地）哼，当我下凡是贪玩啊，那是学习，懂不懂？
晴 （戏谑地）可卿姐姐说，那是另一种修行，叫非主流修行大法！
（众笑
元 我当初还担心可卿把众姐妹天天带人间带坏呢。
黛 （掩嘴笑，未说先羞红了脸）可卿说人间泡妞、泡吧，她要来个泡人间！（又笑又羞抱住妙玉）
睛 宝玉哥哥，为什么这个白玉楼叫“未来阁”呢？
宝 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还要提，你们三位没来时黛玉妙玉已经数落了我一顿。起这个名儿，我后悔死了！
元 怎么了？
黛 宝玉说我和妙玉约好前几天来的，结果我们在凡间被可卿拉着不放，所以没来，宝玉就起了这个名字，要记我和妙玉一辈子仇呢。
可 以前只听说黛玉小心眼儿，原来小心眼的祖宗在这儿呢！
黛 说别人拉扯上我干嘛，好讨厌哟！（起身欲捶可卿，妙拉住）
可 告罪告罪！女菩萨大慈大悲，饶了小女子这回吧。
元 宝玉也是可怜，巴巴地起了三层新房迎客，约好的客人却贪玩没来，那个失落呀，也难怪嘛！望之切，痛之深嘛。
妙 人口过多的判断标准是什么？
可 一是生产水平是否足以养活当时人类总数量，养活不了就是相对的人口过多；二是生态环境是否足以承受当时人类总数量，承受不了就是绝对的人口过多。原始公社的瓦解原因是当时生产水平难以养活全公社人口，人口相对其生产水平过多，所以才不得已而分裂；现在人间的生态危机、环境危机，是因为生态和环境难以承受现在人口总量，所以是绝对的人口过多。
宝 请教樊先生，人当为何而生？
樊 见仁见智。本人以为，人生的意义在于享受和创造。享受前人、同时代他人及自己创造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创造新的乃至更高水准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供自己、同时代他人及后人享受。也就是说，人生的意义就是享受创造和创造享受。享受当然是创造的目的，但同时也是创造的手段。人们没有享受，会迅速冻饿而死，更别说小孩子不可能顺利发育进而获得创造能力、已获得创造能力的成人也无力再实施创造行为了。无人创造，则无从享受。所以享受和创造是一枚硬币的两面，不能单独持续地存在于人类，双双都是人生意义所在。享受主要是他人造福自己，创造却主要是自己造福他人。所以享受与创造的关系体现了前人与今人、自己与他人、今人与后人的关系，体现了历史不断前进的规律。享受容易创造难，所以享受是人生的最基本意义，而创造才是人生的最高意义。没有创造的人生是不幸的，没有享受的人生更为悲哀。
宝 修道就要断绝人性，断绝了人性人生又无乐趣。各位姐姐妹妹，以后我们可怎么修行啊？
睛 我跟着可卿姐姐。可卿姐姐怎么修行我就怎么修行。
妙 我们先看看可卿修行得如何。
黛 （点头）如此方为稳妥。
元 （对晴）那你得叫可卿师傅啊，还姐姐、姐姐地叫。
晴 好呢。（起身对可作揖）师傅师傅，可卿师傅！
可 （笑倒，搂睛）好徒弟，乖徒儿，宝贝徒儿，心肝徒儿！
妙 好肉麻啊！
黛 （笑倒）睛雯快叫“好师傅”“乖师傅”“宝贝师傅”“心肝师傅”！
（众笑倒
宝 樊先生今天赐教，开拓本人思路不小，真真是“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本人无以为报，满足你一个心愿如何？
樊 （激动地）那就帮中国实现民主！（作揖）
宝 这个爱莫能助。一者天界有天条，不准干预凡间事；二者中国民主化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只帮你一个人的事。
樊 那就告诉我《红楼梦》的作者是谁，行吗？《红楼梦》是我最爱的两本书之一，可是作者是谁都无人能断，弄得聚讼纷纭，莫衷一是，都能列出几个证据来，可都有几个漏洞，成为红迷最大憾事。
宝 （笑）这仍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而是所有红迷的事。
樊 气煞我也！难道叫我身入宝山、空手而回吗？也罢，先生言出法随，倒是自己所提不当。
宝 何况，就像这朵紫油花，它漂亮，你尽管欣赏就是了，有必要知道这花是哪一颗树开的吗？
樊 不肯说就罢了，你也知道，这不是理由。（众笑）唉，红迷这个心结要到何年何月才能解开啊，我为天下红迷一哭！
宝 《红楼梦》的作者是谁，也是人间事。天条不准我等插手人间事，自然不便相告。天界有云：人间事，人间了。还望先生勿怪。
樊 原来如此，倒是自己所提不当了。
黛 原来樊先生那六句诗的题目只说《红楼梦》作者，诗里也只说“曹公”，就是不坐实曹雪芹还是曹頫，原因在此一惑啊。
（樊点头
樊 那就带我到未来一游如何？这总是我一个人的事、也不关人间什么事了吧？
可 我也去。虽然我泡人间已久，但都在现世，还不曾去来世呢。
晴 师傅去哪，徒弟也去哪。
元 未来绵绵无绝期，倒是要定个日子才好去啊。
妙 樊先生既然有志于中国民主，何不就去中国实现民主的那一段未来时光看看？
樊 那倒不需要看，中国一定会民主的，这是历史大势，无一国能例外。不看都知道，没有悬念。至于如何实现，无非民众争取，概莫能外。我倒想看看三四百年之后，人类究竟怎样，以验证我的推想。
宝 如君所愿。只是现在元黛妙第一次作客本府，主人不可不陪。不如樊先生在此玩几天，我再陪你去，如何？
可 如果樊先生急着去未来，不如让我和晴雯陪你去，岂不更好？
樊 机会难得，不敢懈怠，现在就去当然最好，只是有劳可卿、晴雯两位仙子了！
可 樊先生也是大智之人，吾平生罕见者也，正好一路讨教。今日尽欢。（对樊、晴）咱们说走就走吧。（对宝）告辞了，感谢主人盛情款待，不打扰四位叙旧了。再见！
（可卿、晴雯、樊忠贡作揖告别。宝玉四人出门相送。仙鹤起舞，鸣声嘹亮如歌。可卿玉臂轻舒，三人冉冉飞起，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鸿蒙太空。
欲知三四百年之后世界究竟怎样，且看下章分解。
第三章 纵览人间
可卿、晴雯带着樊忠贡一路飞驰，樊忠贡只觉得身轻如无物，惊喜异常，又是跳又是翻跟斗，尖叫不断。逗得可卿、晴雯笑个不停。可卿道：“樊先生童心未泯啊！”睛雯忙问：“樊先生，看你蛮喜欢做神仙的感觉嘛，为什么刚才拒绝做神仙呀？”樊忠贡答道：“偶尔做做神仙当然乐意。但要我抛弃亲人我才不干呢！而且天天翻跟斗也会厌的，瞧二位仙子就不爱翻。”
说笑之间，地球扑面而来，只见蓝绿二色，蓝的是海洋、绿的是草木。再往下飞，发现大大小小很多飞机穿梭忙碌。继续下飞，才看见在树木掩映中的独门独院的别墅，高楼大厦寥若晨星，人则如蚂蚁大小。可卿说道：“就在这个高度飞吧。先绕赤道、亚热带、温带几圈，知道一下未来地球的大概。”樊忠贡正要赞一声“好”，忽见迎面一架飞机呼啸而来，急推可卿、晴雯，同时大叫“快跑！”说话之间，飞机已穿身而过。樊忠贡低头看自己，衣服完好、身子不痛，根本不明白怎么回事。旁边晴雯早已笑得直不起腰来了，拉着可卿一支手拚命揉自己的肚子。可卿也是笑得前俯后仰，手掌罩着合不拢的嘴。好一会儿，可卿从腰间拉出一条雪白的丝巾，递给樊忠贡，却笑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指点着樊忠贡的脸。樊忠贡接过丝巾一擦脸，丝巾全湿透了，才知道刚才吓得不轻，冷汗淋漓。看着滴着汗的丝巾，污渍斑斑，不好意思归还可卿，洗又没处洗，尴尬地愣着。睛雯见了，稍稍收敛的笑声又欢快而出，宛若银铃，不绝于耳。可卿伸手拿过丝巾，一抖，丝巾又是雪白，再递给樊忠贡。樊忠贡接过又擦脸，丝巾再脏，可卿再接再抖再给樊忠贡。樊忠贡不知擦了多少次，丝巾才不复擦脏，可卿一抖仍掖在腰间。晴雯早笑得蹲了下去，气接不上来，脸色朱紫。可卿则笑得浑身颤抖，脸上红艳艳的。樊忠贡笑道：“两位仙子倒是告诉我怎么一回事啊！”可卿捶着胸口，艰难地匀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咱们是仙人哪，只有咱们看得见凡人、没有凡人看得见咱们的。咱们的身子撞上凡间任何东西，双方都毫无感觉、都能毫无阻碍地穿过对方，不伤毛发。所以根本不用怕的！”“原来如此啊。”樊忠贡长舒一口气，童心大发，专找飞机撞去。忽东忽西，逮一架撞一架，果然不但毫发无损，而且飞机穿身而过时，自己毫无感觉。深感世界奇妙。忽然升起一个疑惑，忙问可卿：“那咱们的身子算是一种什么物质呢？”可卿正和晴雯搂在一起为樊忠贡刚才四处撞机笑个不停，听见问话才忍笑答道：“我也不知道呢。仙人只是仙人，不过比凡人多了神通而已。要论科学，还是凡间的学者强一万倍。仙人只顾修行，别的东西是不放在心上的。但我想来，事情可能是这样的。就像凡人把自己所见叫物质，以为物质都是这种样子。后来知道了还有反物质，就把以前所知的物质叫正物质。正物质反物质难道就是所有物质吗？以后会不会发现正物质和反物质不过是与Ｙ物质相对的Ｘ物质呢？Ｘ物质、Ｙ物质甚至还有可能是与Ｚ物质相对的一种物质呢！暗物质是正物质还是反物质现在都不清楚呢，也许跟仙人一样属于另一类未知物质。”樊忠贡叹服，这一解释无懈可击，于是向着可卿说：“看来我也要拜仙子为师了！”可卿原来红艳艳的脸好不容易刚刚恢复得莹白如玉，立即又布满红霞，说道：“樊先生也笑话小女子啊？”晴雯则高兴得拍手跳起来：“好呢，我有师兄啦！樊师兄，樊师兄！”一边就拉着樊忠贡的手叫开了。可卿嗔怒，瞪圆了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睛雯只好放开樊忠贡的手，冲着可卿吐舌头。
看着晴雯顽皮可爱的样子，樊忠贡又升起一个疑问，于是问道：“怎么宝玉、黛玉、妙玉、元春和你们二位仙子的脾气习性与《红楼梦》所记大有不同？”可卿笑道：“先生何太痴也！现在你所见，乃仙人真身，怎么会与历凡化身脾气性格相同呢！历凡化身，各随红尘际遇所感染，脾气习性自然另一面貌。”“那恢复真身之后还记得前世历凡经过吗？”“道行浅的就记不住，像晴雯，当年警幻仙子接引回太虚幻境对册时，人家问她道号，她竟忘了自己的道号‘芙蓉仙子’，回人家‘道号晴雯’，真真好笑死了。被黛玉封为太虚幻境第一呆。道行深的虽然记得，但大多斩断尘缘，不再回想，比如惜春。也有以历凡经历参玄悟道的，比如宝、黛、妙三玉和我。”晴雯委屈得嘟着嘴说：“人家也不知怎么了，红尘中事都不记得，却又记得自己叫‘晴雯’，让这些家伙笑得就差掉了大牙。”樊忠贡笑着安慰晴雯：“笑我呆的人更多，我从不往心里去。”可卿说道：“不然。先生所禀，实乃童心，亦即赤子之心。赤子之心，纯真无垢，然最不喜、故亦最不善权谋、不通俗务，故人或竟以为呆。吾等与人相交，那人岂会是个真的呆子？那样吾等仙子不也成了呆子？吾等与君相交，只为先生这颗赤子之心，是红尘中最难得者；欲效世之忘年之交，作一段仙凡知己佳话。”樊忠贡答道：“樊某幸何如之！承蒙诸位抬爱，樊某一介布衣，诚惶诚恐！”晴雯亲热地搂着樊忠贡的手，笑道：“不做师兄作朋友，一样一样。”又道：“我喜欢樊先生的呆气！”
说话之间，不知掠过多少山山水水，樊忠贡总不见大都市，忙问可卿。答道：“你再也找不到大城市了，大城市已经成为历史，人类不再需要它们了。现在人们聚居的地方，大小只相当于你们城市的一两街或几条小巷，人口大多在两万左右。大城市数量屈指可数，一个大城市人口也只有几十万人，都是因为有大学学校在的缘故。”“那几十亿人怎么住得下？”“现在全世界总人口不过五亿呢，怎么会住不下？”“这三四百年减少了九层以上的人口？这些人口是怎么失去的？”“在二十一世纪，人口暴增，突破了七十亿，最终导致了人类有史以来的最大一场危机，沙尘暴肆虐，沙漠化加剧，气候灾难频仍，地质灾难不断，极冷极热、极旱极涝或并存同于世、或轮翻上阵，全世界冰山几乎消失，海平面上升，近海地多被淹没，淡水极度短缺，疾病流行，大量物种灭绝，人类也尸横遍野。历史上将这个世纪叫做‘黑色世纪’。二十二世纪，幸存人类终于明白，自己并非‘万物的灵长’，仍然是生态链中的一环而已。任一环上单一物种数量过多，都会造成整个生态系统的崩溃。这才开始世界性的节制生育。二十三世纪，大自然花了一两百年的时间、通过毁灭过多人口的办法，加上幸存人类的配合和努力，才算恢复了生态平衡，地球重现生机。”樊忠贡感慨不已，人口过多，危害如此之大，几乎灭绝人类自己，远远超出了自己以前的想象。
感慨之时，一群前后高低错落有致、大小形状各异的飞机穿身而过。樊忠贡又生出一个疑问：“哪来那么多飞机？”晴雯脆声抢着说：“樊先生，这个世界你看了那么久，看见过汽车、火车、轮船吗？”“哟，还真是没看见过，奇怪了！是咋回事呢？”晴雯哈哈一笑：“都淘汰掉了！一是因为太慢，二是因为公路切断生态环境、噪声惊扰动物。所以这个时代的交通，要么是两条腿，要么是自行车，要么是飞机。”又指着一架形状像蝙蝠、翅膀可以扇动的小飞机说：“那是个人飞行器。”再指一架大飞机说：“那是运输机。”“嗯？我发现一个大问题，可卿和你不是没来过来未来世界吗，怎么会这么了解这里？”晴雯左右摆着肩膀和脑袋，拖腔拖调地说：“咱们可是神仙哟！”又学教徒低头合掌念：“万能的神啊！”再向樊忠贡说道：“明白了吧？咱们神通广大，虽说是第一次来，但咱们双目这么一扫，凡间书籍的内容、凡人脑袋里的思想，咱们立刻通通知道！羡慕了吗？赶快拜可卿姐姐作师傅，你也可以无所不能！”晴雯这番话说得手舞足蹈、表情丰富、唱念做打俱全，可卿笑得合不拢嘴，最后轻轻掐了一掐晴雯的脸：“调皮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樊先生别信她的话，我们虽说可以看见凡间书籍的内容，但也只能看见书籍恰好翻开的那一页的内容。”樊忠贡不解：“没翻开的那些页你们翻开不就得了？”可卿一笑：“樊先生有所不知，神仙进入过去未来，只能看看听听嗅嗅摸摸，无力改变凡世中的一草一木，哪怕翻开一页书都做不到。只有在现世，神仙也跟凡人一样可以做凡人做的一切．”樊忠贡面露疑惑，晴雯已经抢着说了：“樊先生肯定要问为什么，可卿姐姐为什么不一口气告诉樊先生？”可卿一只手搂着晴雯的肩膀，一只手拨弄着晴雯的刘海：“只因为神通再大，大不过因果律。不然，一个人回到过去，杀死自己的爷爷，怎么解释自己的存在？这就是凡世说的‘祖孙悖论’。凡世有人认为，人可以以其肉体形式进入过去未来，进入过去未来之后可以做他在现世中做的一切。当他杀死他的爷爷时，立即出现一个平行宇宙，以此解释祖孙悖论无从产生。而天界的情况不同，神仙是以另一类物质形式进入过去未来的。神仙进入过去未来听听看看嗅嗅摸摸，并不违反因果律，所以为因果律所允许。而祖孙悖论是违反因果律的，所以神仙进入未来立即会失去除了飞翔和洞悉凡人心思的所有神通，这样，祖孙悖论就无以产生了。仙凡两界，原本就了不相涉。神通只存在于仙界。仙神下凡，不过瞧瞧罢了，无力扰乱因果。不然，神仙肯定做了人间的主宰，哪容得暴君独裁、民生遭难？”樊忠贡默默地听着、努力地理解吸收这些知识，这时又有疑惑，忙问道：“你说仙佛入世，人不可见，可是人间怎么那么多牛女相会、济公活佛度世的故事？”可卿答道：“既云故事，岂可当真？”樊忠贡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更糊涂，心里禁不住感叹仙凡两界的神奇。仿佛知道他的感叹，可卿说道：“我和晴雯久居人间，也是因为爱这奇妙的人间。”
晴雯忽然跳起来叫道：“乞力马扎罗山！”，两个辫环上下翻飞，——晴雯一头秀发先扎成两根黑油油的长辫，然后将辫梢扎在辫根，形成两个椭圆。可卿、樊忠贡顺着晴雯示意的手看去，绿油油的辽阔平原上，一山突兀而起，白雪皑皑，晶光四射。可卿为樊忠贡介绍道：“这山上的亿万年冰盖，在黑色世纪消融殆尽，幸好如今复原。真是沧海桑田啊！”
樊忠贡纵目四望，发现就山脚下散落一大片高耸入云的大楼，附近再无人烟。问可卿，才知道这时人类多定居于温带、亚热带，热带和寒带除了少量气候适宜地外，只有一些名胜区才有一些旅居点供游客暂住。樊忠贡打趣晴雯，说道：“看看人家凡人，驾着飞机满世界旅游，比你这个神仙也不差啊！”晴雯又是作鬼脸、又是吐舌头、又是挥舞拳头，抗议对神仙的不敬。可卿却打趣樊忠贡，说道：“从来只有仙佛度凡，难道樊先生想以一凡之身普度仙佛？”樊忠贡忙说：“不敢不敢，说笑而已。”睛雯冲可卿翘起大拇指：“还是师傅厉害，反将一军。嗨嗨，樊先生怕了吧。凡人也敢斗仙佛？”樊忠贡笑纳不敌。
一路飞来，绕地球好几圈了，樊忠贡每有不解之处，就老老实实请教。好在可卿、晴雯无所不知，樊忠贡轻易地初步了解了眼前这个未来世界。这个世界，人们多逐水而居，或海滨，或湖边，或河岸，倒像是人类古代迁徙时候一样。所见不多的高层建筑，多是社区中心、大学、工厂、旅馆。能源供应早已不是问题，石油、煤、天然气当然不再用作能源了，最主要的能源形式是太阳能和闪电释放的电能。太阳能工厂当然多在热带沙漠。储能技术异常发达，普遍只用电池供电，所以天上地下再见不到蜘蛛网似的电线了。
工厂都是无人工厂，产品特别耐用，比如耳挖，用个几代人还像新的一样，纳米陶瓷餐具，怎么都摔不烂，建筑地基重而且抗震，墙体则轻，千年不坏。产品耐用成了环保利器。所有包装都是能够反复使用的。农业也早已工厂化了，只有蓄牧业恢复了自然散养，因为圈养违反动物天性。樊忠贡最感兴趣的是农业工厂，虽然机械化种收，但并不用化肥农药，只用有机肥、生物除虫或机器人捉虫，所以全是绿色食品。水稻工厂，多在热带，因为在那里可以一年三熟。水稻工厂是个庞然大物，一层有一亩多地；每层五米高，半米土，四米半的净空；多建在石山上，不轻意破坏草地；墙略高于土壤，以利通风采光，屋顶和墙上镶有返光板，以便于将阳光送入屋子中间；几十层高，一百米以上，以节约土地。
这时可卿问道：“樊先生，接下来是不是下到地面去详细了解一番人间的生活？”樊忠贡答道：“要的要的。最好去中国，那里的话我才听得懂啊。”晴雯又笑了：“世界上已经没有国家了，也没有民族了，大部分人都是混血儿，相互交流只使用理想语——一种新的人工语言。你到哪里去找中国？”樊忠贡这回吃惊得眼睛都圆了，身子前倾，问道：“什么什么，国家怎么没有了？民族怎么又没有了？理想语又是什么语言？”可卿抿嘴一笑，那对小巧的酒窝更深了；细声说道：“樊先生稍安勿躁。待咱们先选好一块地方落脚，一边欣赏人世风情，一边再与先生细细讲解，岂不更美？还是请樊先生来选定落脚之处吧。”“那……就西湖吧。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中国既然没了，但天堂还在，西湖应当也在吧。一直想畅游一回，无奈为了谋生忙忙碌碌，始终不能如愿。”“可卿今天就成全先生。”说完可卿玉臂轻拢，三人就转了一个方向，向一处烟水氤氲的地方落去。
欲知西湖此时又是如何一番景象，且看下章分解。
第四章 惊世骇俗
话说可卿带着樊忠贡、晴雯来到西湖，落在孤山顶上。身边一片梅林，梅树都是几百年的老梅，虽当盛夏，不见花开，枝干却也古拙可爱。游人三三两两，惊世骇俗的是很多游人不着一丝一缕，坦然地说说笑笑，尽心游览，穿衣服的游人见了也不惊怪。山下一片波光潋滟，画舫点点，白堤、苏堤垂柳轻摇。湖边桂树、翠竹掩映着两三层的白墙琉璃瓦仿古民宅。樊忠贡赏个不停，爱个不够，说道：“水墨西湖，真正的儒家理想生活乐土啊！”可卿笑问：“何以见得？”樊忠贡答道：“‘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不正是儒家理想吗？西湖可浴，孤山可风，时时可咏，处处可憩，这不正是儒家乐土吗？”可卿抿嘴一笑，认可这个理由，说道：“我和晴雯也爱西湖，来过好几回了，只知其美，不知其所以美。樊先生‘水墨西湖，儒家乐土’八个字，可谓得西湖之神矣。西湖自今日起，又多一知己，吾当为西湖贺。”
晴雯见两人说得投机，不想插嘴，就四下张望，找有趣的东西。忽然发现梅林里一个小亭子，知是放鹤亭，就奔了过去。亭边一条小溪奔流而下，淙淙有声，水花四溅，好象一群娃娃欢快地跳跃着喊叫着奔跑而来。晴雯迎了上去，正要蹲下戏水，又发现前头林荫下一块巨石上一对年轻男女裸身交欢，女的屁股冲着男人的头爬在男人身上，互舔阴物。晴雯对神秘之事一向最有兴趣，自然跑了过去，蹲下仔仔细细地看那怒蛙一样的粗壮阴茎。正乐得笑哈哈的，就被一把拉起，见可卿羞红了脸，点着自己的额头嗔道：“姑娘家家，羞不羞！”晴雯却感到奇怪：“为什么要羞啊？周公之礼，可是上了《四书》的。”晴雯一脸委屈，又说道：“还是来世好，可以看个痛快。不像现世，先得锁死了门，再拉紧窗帘，再灭了灯，还得盖上被子，神神秘秘的，一点看不清楚。有什么不能让人看得嘛。”说完嘟起嘴，楚楚可怜的模样。逗得可卿苦着脸笑。樊忠贡心里奇怪，推想晴雯回到仙界后已失前世记忆，又断绝了情欲，所以不知情为何物。所以晴雯不知羞涩可以理解，倒是这可卿既以成仙，必也无情无欲，何以如此脸红如染？煞是费解。又不好问得。可卿瞧了樊忠贡一眼，仿佛知道了他的心思，叹了口气，说道：“睛雯和我，虽说是蜜友，心性并不相同，也不知是谁可悲是谁可喜。”樊忠贡琢磨这话，似是回答了自己的疑惑，可卿默认了可卿有情，只是不知道一个仙子有情可悲还是无情可喜，面对修行的十字路口，需要抉择而可卿难以取舍。樊忠贡想相助，却又有无力之感。自己是反修道的，但这话已经在未来阁说过，想来可卿当记得自己“修道反人性”的观点。自己再说就是罗嗦和对可卿智慧的不敬了。何况从来只有劝人修仙修佛没有劝仙佛还俗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可卿的修行之路只能由可卿自己走，否则就不叫修行了。所以樊忠贡虽有一腔相助之心，这时竟只能默默以对。
晴雯这会儿又发现了一个热闹的地方，拉了可卿、樊忠贡就飞了过去。原来这里是一大片聚居区。数不清有多少栋风格各异的别墅，形成一个扁圆形，中间广场，顶头半山腰一幢几十层的高楼，眼前一个大院落。可卿介绍道：“这是西湖社区。这个时代已经没有国啊、州啊、省啊、县啊、市啊、镇啊什么的了，聚居区一律叫社区。定居的住别墅，爱热闹的住聚居区的别墅群里，爱清静的住社区边远地方。游客住这幢高楼，也有游客寄住在别墅的，只要别墅主人同意，而别墅主人没有不同意的，除非住不下了。定居者住得这么宽敞，其实也是为了哪个地方遭灾了好收留灾民。——想得周到吧？下面这个大院是小学学校。每个社区都有小学、中学，大学就不是每个社区都有的了。几个社区共有一所大学。”晴雯补充到：“满十八周岁行了公民礼，只要愿意就都有资格申请、挑选、重新装修别墅。如果没有现成的别墅，当然就要建造一栋。”樊忠贡点头，羡慕不已。看那社区，正面是北里湖、白堤、西湖，东北是孤山，视野开阔，实在是观景胜地。那幢高楼外面全是露台，每隔若干房间，就留空通风。进了高楼，可卿又介绍起来：“一二三楼是社区中心，顶楼是观景台。其他楼层结构多相同，都是四周作客房，中间是公共区域。公共区域就是足球场、篮球场、游泳池、舞池、音乐厅、茶室、酒吧、餐厅、发型屋之类健身娱乐、生活服务场所。”
樊忠贡认认真真地听着，说道：“先去社区中心看看吧，总想像不出那是干什么的。”晴雯应一声“好呢！”就拉着樊忠贡的手进了中心。中心四周是小房间，中间是个大厅。小房间偏偏都开着大大的窗户，里外视线无碍，除非拉下窗帘。大厅除正面外摆满方桌，中间留空，铺着地毯，看得出是个舞池。正面是主席台，大概跳舞时也是乐队的地方吧。主席台上的墙上是块巨大的屏幕，上面都是拼音文字。樊忠贡苦着脸说：“斗大的字别说一篓，我是一个都不识啊。白活了三十多年，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是个文盲啊！”可卿、晴雯笑了起来。可卿也不说话，伸出食指，往自己印堂一点。印堂里出来一粒珍珠大小、淡篮色的透明小球，可卿的食指指头托着这粒小球往樊忠贡印堂上轻轻一按，那小球就进去了。樊忠贡立即知道，自己又掌握了一门外语，正是这个世界使用的。可卿抿嘴一笑，说道：“现在先生又是才子了。”樊忠贡再往大屏一看，这回看懂了，回身向可卿作个揖：“感谢仙子赏赐神通！”可卿笑而不答，晴雯乐得拍掌。
樊忠贡转身细看大屏。原来是世界新闻和社区新闻。一会儿，屏幕刷新，显示的是等待公决的世界公务和社区公务。
一边随意走着，发现每一间房都是有门没锁，客房人很少，不是在露台日光浴就是在上网、学习或睡觉，未出门的多在公共区健身、饮茶、讨论什么的，最叫人吃惊的是，大部分人不穿衣服，多是皮肉松弛的老人才穿衣服！难怪人们肤色一致，再也找不到内衣内裤遮挡阳光留下的刺眼白斑。看来天体运动大行其道。做爱也根本不避人，随处可见。机器人到处都是，做着各种事，比如端茶上菜、餐后收拾碗筷抹桌子、拣乒乓球、摆台球。忽然晴雯问：“樊先生发现了吗，人们又吃又喝又拿的，却没一个付钱的？”“正想问呢。”“告诉你吧，这个世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钱。”“这是怎么回事呢？”“原因很简单，因为什么东西都有自己的用处，就是钱最没用。”樊忠贡揣测道：“难道真的实现了按需分配？”可卿答道：“正是。虽然不用付钱，但柜子会识别谁消费了什么、消费了多少。”见樊忠贡开口又想问什么，可卿先说了：“西湖四时皆有景，春花、秋月、夏荷、冬雪。眼下正是欣赏荷花的时节。不如我们去曲院风荷，一边欣赏荷花，一边你慢慢问、我和晴雯细细答，好不？”“好不”就只两个字，可卿却能说得一抑一扬、一短一长，说不尽的温柔妩媚，直欲销魂蚀魄，在不经意的霎那之间爆发出了她那慑人之美。樊忠贡连忙压下震惊，沉静地笑着答道：“谨遵懿旨。”三人笑着飞往曲院风荷。
经过别墅群时，樊忠贡见别墅里多有人，暗想大白天的怎么都不上班。晴雯已经大笑着回答了：“还上班？老黄历了。记住现在是二十五世纪。人类早已不用上班了。所有动物当中，以前只有人类才要上班，你不觉得上班好荒唐吗？”“不上班哪有吃的？粮食谁种？衣服谁做？”“机器做呗！”这时可卿连忙补充道：“二十一世纪也不完全是黑色的，人类的文明也取得了巨大的进步，智能机器几乎承担了人类的一切工作和家务是其荦荦大者。生态环境灾难致病致死和智能机器普及导致人类应对失业飙升而大力节育是二十一世纪人口锐减的两大原因。”
说话之间，已经到了曲院风荷。只见满眼荷花荷叶，曲桥穿插其间，山风下来，花摇叶摆。樊忠贡也无心细看，接着问可卿：“人们不上班了，天天在家玩？”“也不尽然。还是有很少一部分人仍然要上班的，就是教师、医师、健身教练、作家、画家、摄影师、作曲家、服装设计师等等，但他们都是义工。虽然没有国家了，但首都还保留了一个，华盛顿。不过这已经不是美国的首都，而是世界的首都了。世界公务在那里办理，由一个书记总负责，下设若干专业委员会，比如生产委员会、教育委员会、健身委员会、科学委员会、生育委员会、环保委员会等等。各委员会负责收集各自负责的那一方面的人类所面临的问题，整理归类，并提供解决问题的建议，网上公开，全民讨论然后公决。所以包括书记在内的所有公务员其实都是没有任何权力的。但他们都因对公务有卓越见解和杰出建议而被全民选举出来的，享有崇高的声誉。但也仅此而已，别无特权和另外超公民待遇。五年一届，不得连任，因为能者且热心公务者太多。所有成年公民一般三分之一时间用来睡觉，第二个三分之一时间用来参与公务、做志愿者帮助他人和用在走亲戚啊、交朋结友啊、旅游啊、健身啊等私事方面。剩下的三分之一时间是科学知识的学习研究时间。这一世纪每一个人都接受终身教育。所以每一个人最终都会成为学者。樊先生，这样的生活充满了享受和创造，是不是你理想中的最有意义的人生呢？”“当然是、当然是。人生本应如此，只是人类以前一直囿于自己的能力不能实现。我对人类未来的推想看来没错的。”“看来先生也有未卜先知的神通啊！”可卿打趣的话引来晴雯的哈哈大笑。
樊忠贡怕打扰可卿赏荷，——可卿提议来此，必是“爱莲者”，——所以独自低头，细细地回味自己所见、可卿晴雯所教，努力地理解这个世界。可卿呢，见樊忠贡忽然不再发问，明白其情谊，会心一笑，就津津有味地欣赏起眼前美景来。大概不久下过雨，要么昨夜露水重，荷花湿润，含珠带露，荷叶好象刚刚出浴的美人，水光闪耀。不时有荷叶被风打破她小心翼翼地擎着那捧水好不容易才保持的平衡，那水就倾泻而下，湖面顿时溅起大珠小珠，水波一圈一圈地散了开来。花上蜜蜂在大快朵颐，叶下蜻蜓点水。可卿右手手背支着下巴盘坐在池畔，痴痴地体味人间之乐，身心已经完全融入这水墨画卷之中。晴雯呢，坐不住，上了苏堤，也不看景，只看人，而且只看交欢男人勃起的阴茎！反正凡人看不见她，所以她一点不怕，绕着这人看看，蹦蹦跳跳又凑近了下一位仔细看。一会儿说“这个不好看，脑袋太小”、“这个也不好看，脑袋虽大，却没有尖尖”，一会儿说“这个还行”，最后终于发现一个好看的，自言自语地说：“嗯，漂亮一百分，根粗茎壮，脑袋像把小伞，色泽鲜红，质地细嫩。”心满意足地回到可卿身边问道：“可卿姐姐，凡人为什么那么喜欢爱爱啊？花样百出，乐此不疲的。”可卿脸儿一红，嗔道：“我又不是鱼，哪知道鱼之乐啊？你问凡人去。”恼怒地推开晴雯。晴雯一脸委屈，一边走开，一边嘀嘀咕咕说道：“子曰：‘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徒弟做到了学而不厌，师傅却不能诲人不倦。”没等晴雯说完，可卿早笑倒了，喘着气说道：“我可不敢做你的师傅，——教不了你那花花肠子。”晴雯就向樊忠贡报怨：“我这个师傅啊，什么都好，就是怕羞，爱脸红。宋儒苏老泉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可卿连忙打断晴雯的话：“饶了我吧，快别说了，我的小祖宗！句句引经据典，我倒要叫你师傅了！”樊忠贡看着两人嬉闹，笑而不语。
忽然晴雯又开了口：“说起鱼之乐，咱们就去花港瞧瞧几百年前的老朋友好不好？”可卿答道：“依你。就怕你瞧了掉眼泪。”“为什么？”樊忠贡代可卿回答晴雯：“你也不想想，你的那些老朋友能从几百年前活到现在吗？”晴雯笑了：“那就瞧瞧它们的重重重重孙子孙女去。”三人笑着飞往花港。
苏堤上游人不多，但也不少，既没有前拥后挤的烦闷，又没有形影相吊的凄凉。樊忠贡理解，这时因人口少、环境好，社区都选在好山好水建造，自然不会再满世界的人一窝蜂似的挤在寥寥几处名胜里。堤两边一字排开两溜石凳石桌，石凳上有遮阳蔽雨的玻璃棚，后有柜子。有的柜子开柜时有冷气溢出，当是冰柜。柜子装满了水果零食，樊忠贡只认得有西湖蜜梨、严州白梨、黄岩蜜橘、核桃、西瓜、桂花糖、八珍糕、白果等等，认不得的更多。偶然有机器人推着小车给柜子补货。看来每个柜子都上了物联网，所以机器人知道哪里缺货、缺什么货、缺多少货。游人大都结伴而来，有的聚在一起坐谈，有的在日光浴，有的照相录像，有的闲步玩赏，有的骑自行车悠然自得，有的踏着滑板一闪而过，有的乘个人飞行器高空纵览。樊忠贡忽然发现一个小小的茶亭，挂着一幅挑子，上有“龙井茶叶虎跑水”几个汉字，不禁茶瘾发作，就上前要品上一杯。不料怎么也拿不起那小巧的紫砂壶，顿时明白自己是动不了这个世界一草一木的，只好苦笑。可卿也笑了，说道：“知道先生好茶，可惜可卿也无能为力。”樊忠贡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好茶？”晴雯抢着回答：“连我也知道。原因嘛——，我们看过先生的诗集，里面有一首《清明茶》。”说着朗声背诵起来：
清明茶新出，贵也泡一壶。幽幽才入口，甘香到心头。似乎知我苦，多谢来安抚。何必杜康酒？好茶也消愁。可卿点头称赏，说道：“用词浅俗，而意境雅致。”樊忠贡自嘲：“用词浅俗，因为胸无点墨；自怜自恋，也就谈不上格调高雅。”可卿嗔了一眼过来：“打趣我和晴雯不能诗啊！”这时跑在前面的晴雯已经到了花港，欢叫起来：“好漂亮的鱼啊，花花绿绿的，重子重孙比起它们的老祖宗来，真的是‘青出于篮而胜于篮’了！”于是可卿对樊忠贡说道：“咱们一起过去吧。恰好那里有人正要看电影，叫《凤凰涅磐》，演的是中国实现民主的那一段历史，想必先生有兴趣。”“那赶快去、赶快去！”
欲知花港之鱼怎么个花花绿绿、中国又是如何实现了民主，且看下章分解。
第五章 中华联邦
话说可卿带着樊忠贡进了花港来到卢园一个房间里，主人跟自己差不多大小，坐在硬木沙发上看电影。放电影的是一个四五十英寸的宽屏显示器。樊忠贡见电影刚开始，就请可卿陪晴雯观鱼，电影完了自己会去找她们。于是可卿出了卢园，寻到晴雯，一起观赏起鱼来。
几百年前，可卿、晴雯来这里时，只有金鱼，不过红黄二色，传说中的卢园原主人南宋卢允升所蓄五色鱼不过留下个美名而已。今日看时，似乎五色鱼重现人间。只见一群群巴掌大小的鱼儿，有的艳红，有的金黄，有的篮盈盈的，有的绿油油的，有的干脆五彩斑斓，穿梭戏耍，上窜下潜，分外活跃。可卿、晴雯观之不辍、爱之不舍，一会儿就有“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觉了。这可卿就感叹道：“真不知该叫它鱼呢还是该叫它花！”晴雯立即答道：“那就干脆叫它花鱼！——或者叫五花鱼！”可卿一笑：“叫五花鱼令人想到五花肉，以为是什么好吃的，暗中怂恿馋虫去捕杀，如焚琴煮鹤，大煞风景。——叫花鱼就挺好的。”晴雯也笑了：“想那卢公升当年把那鱼叫五色鱼而不叫五花鱼，大概也是因为你说的缘故。还是古人说得好啊：‘天下英雄，所见略同’！”发现可卿又羞又恼要掐自己的脸，晴雯连忙跑开。
看着晴雯跑远不见了，可卿继续观鱼。她是不能跑远的，这里樊先生一出来就能看到，不然樊先生找不到自己要着急的。渐渐地看鱼入迷，正要赞叹鱼之乐，却猛然一醒，暗道：“吾非鱼，安知鱼之乐？按人间科学说法，鱼是冷血动物，根本没有意识，哪能有喜怒哀乐？鱼之乐，不过是人的幻觉罢了。何止鱼之乐呢，神仙之乐不也是凡人一种幻觉吗？凡人哪知神仙的寂寞凄凉、枯燥无聊？但凡是个人，不管你如何成仙成佛，也始终是个人，只要违反人性，不说得不来快乐，而且只有堕落到痛苦深渊的。比如那林和靖先生，梅妻鹤子，人人以为高标逸致，谁知道就不是因为无缘娶妻生子而不得已亲近梅鹤以排解一腔苦闷呢？又比如我，若是我形单影只一个人过，只怕过不下去，要走上惜春之路呢，真真可怕。不过多了一个晴雯在身边，给我添了多少快乐！合群而居，亦人性也。但凡是人，真真不可违背人性。樊先生之言，果然是至理。”忽然又毫无来由地想到：“鱼之乐，不就是鱼水之欢吗？”那脸上就生起红云，慌忙四望，幸喜凡人不可见，晴雯、樊先生又不在，立即收起心思，再不敢胡思乱想。又感觉无聊，于是去瞧瞧樊先生怎么样了。
恰巧电影刚完，樊忠贡一脸兴奋，两个拳头攥得紧紧的。可卿笑问：“先生想要揍谁？”樊忠贡见可卿来了，连忙答道：“还有谁，中共！可惜没得揍了，已经倒了。”两人出了屋，向鱼池走去，双双坐在池畔。
好一会儿樊忠贡才稍稍平静下来，开口说道：“史诗般的电影，再现了中国实现民主那一刻的整个过程！果然不出所料，中共亡于民众的暴力反抗，而新政权归于民主勇士。只是没想到，中共崩溃得这么快，２０１３年就寿终正寝。可笑胡锦涛不想做丧家之犬，却想交班都交不了，两会乱得开不成。‘亡秦者胡也’，宿命难逃啊！再一个没想到的是，新政权组建得如此顺利，《零八宪章》签署者等等所有民主人士同心协力，推举刘晓波为总统候选人、唐荆陵为总理候选人参与竞选，一炮成功，改国号为中华联邦，治大国若烹小鲜，中国终于融入世界大潮！是不可喜，孰可喜？”说完仰天大笑，朗声吟出四句诗来：
人性之所向，江河入海洋。专制到中共，双双葬坟场！可卿笑问：“先生之诗，似乎也要关西大汉执铁板以歌？”这时晴雯不知从哪钻了出来，——吓了可卿一跳，——拍手笑道：“樊先生又作诗啦？我要记下来，制成一部《樊帅哥诗词大全》。”可卿嗔怪道：“小丫头又跑哪去了？”“人家四处乱逛，看见樊先生在看电影，人家也爬在窗前看了一大段，后来听见几个人嘿咻嘿咻地叫个不停，就跑去看，原来是两男两女四个人堆在一起爱爱！”可卿又羞又恼，一点儿辙都没有。晴雯却嘻嘻一笑：“姐姐又害羞了。人家凡人都不羞，青天白日就在露天做，行人见了，要么一笑而过，要么驻足欣赏、拍照录像、有的还拍掌相贺呢。凡人都能够坦然面对，如果咱们避之唯恐不及，倒像咱们心里有鬼似的。难道咱们的道心反不如凡人？”晴雯说得头头是道，可卿竟然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好向樊先生摇头苦笑，最后冲晴雯说道：“从今以后再不说你一句了，你爱看看去，倒是怕你吃不到葡萄反说葡萄是酸……”可卿又羞又笑得说不下去了，一手摁着肚子蹲了下去。晴雯见可卿打趣自己，不肯放过，十指放在嘴边一呵气，就往可卿脖子、腋窝、腰间挠去。可卿气喘嘘嘘，连叫“救命”，只是一声更比一声低。直到可卿说不出话来，晴雯才罢手。可卿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肚子，胸脯大幅起伏，脸如胭脂。晴雯连忙拉起可卿，可卿身子软软地贴在晴雯身上。晴雯让可卿的头仰起，一只手托住，一只手掏出袖中手绢，嘻嘻笑着给可卿脸上擦汗。汗擦干净了，气也顺了，可卿却赖在晴雯胸脯上偎了一会儿，才站直了身子，说道：“让樊先生见笑了。”樊忠贡答道：“你看，这朋友之情多少美好，不论仙凡，抛弃这么美好的东西不等于自虐自残自杀吗？”“可卿明白先生的意思。”
晴雯拉着可卿的手双双坐在池畔，重新提起电影的话题来：“电影里唐荆陵演得最好，皮肤黑黑的，一个大帅哥，一身书卷气，随便你问一句法律条文，他能立即倒背如流。”樊忠贡补充道：“他也有一点点呆气呢。一个人给他打电话，告诉他民主活动计划，唐荆陵知道中共已监控自己的手机，怕计划泄露，拚命胡言乱语，想盖住对方的声音。其实，安全的方法是立即挂了电话。不然，中共用声音分析设备完全可以去掉一个人的声音，清楚地显示出另一个人的声音来。”晴雯抢着说：“是啊是啊，是有一点点呆气。他为着对方的安全，一心想盖过对方的声音，叽哩哇啦说着一大堆自己来不及组织、谁也听不懂的话，急出一额头汗来，好可爱哟。”樊忠贡接着说：“唐先生可谓大智若愚，虽然生活上有点书生气、呆气，可是政治上极为精明。不是有个人请教他安全的民主活动方法吗？他干净利落地回答‘没有任何的安全方法’。可见唐先生已经看透中共不择手段封杀民主活动的真相，不像别的人还对中共抱有幻想。”
可卿问道：“先生说刘晓波、唐荆陵治大国若烹小鲜，何以见得？”樊忠贡答道：“理由太多了。比如两人的竞选口号‘重建国体，重铸国魂’，切中要害。比如改国号为‘中华联邦’，以地方自治化解分裂、独立。比如打击假冒伪劣使商业环境迅速好转又提供大量就业机会。比如启动网上文化宝库工程，将中国古籍及所有学术文献科普作品扫描上网，既解决大学生失业问题又有利于提高全民素质和提供学术研究便利，造福子子孙孙。再比如成立中共罪恶清算委员会、全球追赃、免除一切积极退赃如实交待历史撰写回忆录的中共官员、在处决一批中共罪大恶极的死硬分子之后宣布永远废除死刑、同性婚姻成人服务业和赌博合法化、废除垄断、建立公民信用制度、积极稳妥地进行国企私有化、彻底整顿股市等等，措施数不胜数，切中时弊，果敢有力。提交的《宪法草案》尤其体现他们的创国水平，比如宪法规定以普世价值作为立国和外交根基，政府有保障国民免于冻饿而死的义务，实行全民皆兵，常备军不超过一百万，宪法规定政府无权滥发钞票、导致通胀有罪以极大提高国家货币声誉、极大地便利工商贸易和民众生活。为了弥补中国人几千年专制的奴隶苦难，草案让中国人成了世界上享有最多自由权利的人，令世界羡慕。”
晴雯问道：“电影中还说中华联邦积极推动毒品合法化，樊先生怎么看？”樊忠贡有点奇怪晴雯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看来以前把晴雯看得太简单了；一边回答道：“我赞同中华联邦的理由，实施小政府，必然要尽量减少不必要的事务，成人吸毒，自负其责，政府只有保障未成年人不受毒品伤害的义务。”可卿赞赏道：“先生挺开明啊。”晴雯也夸奖起来：“我一见先生、一读先生的诗，就有亲近之感。先生果非俗物。”樊忠贡不好意思，忙岔开话题，问晴雯：“你说演的最好的是唐荆陵，那演的第二好的是谁呢？看看是否和我的感觉一样。”可卿就说：“那我叫一、二、三，你们一起说那个人的名字。”结果两人同时说的都是“胡锦涛”。可卿冲晴雯拍手笑了：“这才是英雄所见略同啊！”晴雯知道可卿在报仇，并不接茬，继续刚才的话题：“那胡锦涛，脸从来都是阴阴的、青青的，笑容总是僵硬的、虚伪的、皮笑肉不笑的那种，眼神永远不干不净、像洗脚水一样肮脏混浊、深深埋在眼眶后面、鬼火闪烁的、怕人看穿他的其实全世界早都知道的死扛专制的心思，一看就知道是个大奸大恶的家伙。下令开枪镇压民众的凶残、暗杀民主领袖的阴毒、安排后路的恐惧，无不演的活灵活现。尤其是民主派通知他大势已去、已失去谈判资格、不屑与他达成协议时，胡锦涛的慌乱、绝望、不甘，通过他那永远一丝不苟的毛式发型忽然散乱、搭拉下几绺、脑门密密麻麻的大滴汗珠、从沙发上起身时茶几挂着西装口袋几个细节，可以说表演得无限精彩！”
晴雯自顾自地说得手舞足蹈，可卿却早已笑倒，挣扎着说道：“谁的洗脚水那么肮脏混浊？”晴雯眼睛一翻：“总不能比喻成洗屁屁的水吧？”可卿再也撑不住了，喷一声笑开了，好一会儿才喘着气挣扎着断断续续地说：“我的淑女形象完全被你破坏掉了，你得赔我形象损失费！”晴雯胸脯一挺：“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可卿再次暴笑，却完全没了声音、力气，整个身子扑在了晴雯身上，大幅地抖个不停。晴雯这才笑了，拍着可卿的背，念念有词地叫道：“乖乖师傅，宝贝师傅，心肝师傅，快快回过气来啊，别吓着徒儿！”
樊忠贡看着她俩亲热，只有羡慕的份儿，不禁说道：“我越瞧二位越不像是神仙。”不料可卿却幽幽地答道：“我倒是越瞧先生越不像是俗人。”这话像是说笑，可是可卿说得又那么认真，表情也意味深长。樊忠贡一时分辨不清，于是一笑了之，另起话头：“中国大变之时，可以说是天下大乱。这是我们民主粉丝当年最担心的。没想到被如此收拾得有井有条。先是胡锦涛担心民暴冲击监狱，走脱那些被关被判的民主人士，于是趁夜秘密转移这些人。不想弄巧成拙，公车一律被民众拦下，何况囚车？恰巧有人认出唐荆陵，于是唐荆陵提前得到自由，立即投身这场民主革命，领导广东在全国首先得到解放。他在广东时就显露出了他的治国才干。宣布广东脱离中共，只服从于未来中国民主政府；以中共未遵守自定社团组织法前去民政部登记为由，宣布中共为非法组织，命令广东中共官员不得脱离岗位，保护公产，等待接收和清算，以求将功折罪；宣布立即开始竞选，先由村、街开始选出村长、街道自治委员会负责人，再选出乡长、镇长，然后选出县市长，最后选出省长；完成选举的村、街立即发放房产证，承认公民的私房一律无偿享有永久的土地所有权，并且发放武器弹药以维护本地治安。于是应者云集，各司其职，秩序迅速好转。”晴雯接着说道：“最最可笑的是那些军队，中共不惜血本给他们加官加薪，临到事头，军队跑了一大半人。中共高官也是忙于出国、化妆躲藏、滞留国外不归、反戈一击争取立功，几次开会竟凑不够法定人数。种种丑态，叫人鄙视。”
可卿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说个不停，这时插嘴道：“两位可知这部电影的编剧是谁？”“谁？”两人忙问，但晴雯还是快樊忠贡一拍。可卿脑袋向身后一摆，说道：“瞧，那人正过来呢；还是个熟人。”两人看过去，那人正是看电影的屋主。一个二十七八的秀美高挑的美女拉着他的手说说笑笑地走过来。樊忠贡说道：“他们要去苏州灵岩山祭奠林昭呢。林昭也是我的偶像呢，只是从来不敢有到她墓前一拜的奢望！两位仙子能不能成全在下？”可卿笑道：“君子有成人之美。”晴雯一手拉可卿，一手拉樊忠贡，说一声“那就走喽”，牵着两人就跟上了编剧和那位美女。
欲知林昭何人、几个人如何祭奠林昭，且看下章分解。
第六章 灵岩祭圣
话说可卿、晴雯、樊忠贡跟着编剧和美女出来，只见编剧和美女到花港门口一个自行车棚里各挑了一部，骑上就上了苏堤，往曲院风荷方向走。过了苏堤不足一公里，山脚下一字排开一溜儿大洞，原来里面是一片巨大的地下停机场，共有三层，整齐地摆着飞机，都不大，大多只有几个座位。晴雯说道：“飞机一般不能停在社区的，除非有急事。”编剧和美女上了一架两座的飞机，飞机说话了：“欢迎两位，追花彩鱼帅哥哥、樱花醉客漂亮美眉，请问要去哪里？”樱花道：“苏州灵岩山林昭墓园。”飞机回答：“苏州灵岩山林昭墓园，好哩，五分二十秒可到。请两位系好安全带。”系好安全带，飞机开始滑行，出了山洞，就腾空直起，越飞越快。彩鱼和樱花说笑着。樊忠贡忍住笑说：“这男的名字像女人的，女的名字倒像男人的。”可卿解释道：“姓本来是用来‘别婚姻’的。他们实行自由婚姻制度，所以没有必要保留姓了。为了不增加不必要的词汇，他们规定，名字只能用现有词汇。所以名字就成这样了，像你们的网名一样。”三人都觉新奇有趣。
这时樱花说道：“民主派和中共第一次对话时，胡锦涛挑衅地说：‘你们把国家搞得这么乱，居心何在？你们所有的游行示威都是非法的！’唐荆陵答道：‘如果中共不是顽固地维护专制，而是积极地推进民主，中国哪能如此之乱？你是猪八戒反打一耙！说到非法，北京大学法学教授贺卫方早已指出过，中共从来没有按法律要求到民政部登记注册，本身就是非法组织，还有什么脸面指责别人非法？’我最欣赏你写的这段对话，特解气。”彩鱼忙说：“我可不敢居功啊，这可是当时两人的原话。”“哟，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哪能哪，中国民主史又不是你的专长。我不写这本剧本，也不会知道得这么详细呢。在你的专长基本粒子研究面前，我更是孤陋寡闻呢！”樱花明白彩鱼忙着说了这么一大堆理由，是担心自己生起一丁点儿自卑，心里不禁涌起爱意，明亮的眸子里就满是温柔，一手攥紧他的手，一口亲在他脸上。彩鱼也明白樱花理解自己那堆理由的心意，也在她脸上回敬了一口。两人都知道对方和自己心有灵犀一点通，于是相视一笑。
晴雯也笑了：“亲脸蛋是小孩过家家的把戏嘛，大人应该亲嘴才对！”可卿一边嗔道“就你懂就你懂”，一边轻轻掐着晴雯的腮。樊忠贡也打趣道：“想来晴雯仙子本来是没有酒窝的，可卿仙子掐得多了，就掐出一对酒窝来，而且这酒窝是越掐越深。晴雯仙子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晴雯忙说：“就是就是。就怕再掐下去要掐通了，酒窝要变油漏斗了！”可卿又笑又气：“人家哪有那么狠心哪！爱都爱不过来，哪舍得真掐。樊先生偏心冤枉人啊！”
三人嬉闹着，那边追花彩鱼在说：“写这个剧本，最让我吃惊的是中国的民主力量。2008年的世界金融危机，敲响了中共的丧钟。中共左支右挡，要保增长，就得加剧通胀；要消除通胀，就得接受经济大滑坡。最后中共选择一条美其名曰‘适度通胀保增长’的道路，妄想既控制通胀又保持经济增长。结果适得其反，房地产泡沫终于破灭，通胀控制不了了，经济也不断下滑，民怨沸腾，民暴四起。中共为了维护专制，就不断地加大养官、养兵、养警、养五毛的开支，官、兵、警知道这是最后的晚餐，大肆贪污。维稳成了摇钱树、无底洞，民生更加艰难。当时就有网民指出‘维稳生乱’。官富民穷形成恶性循环。这时候，一直被中共打压得只有网上才能发出些许声音的民主力量在现实生活当中来了一个大暴发。他们在自己手上、脸上、衣服上、门上、窗帘上、墙上所有一切能写上字画上画的地方都写上画上民主图画、民主口号。有一幅对联当时贴满了大门——有人权方非奴隶，无民主仍是王朝。
草泥马、自由女神成了中国民主运动的图腾。这是一场远胜于六四的波澜壮阔的民主文化运动。中共完全无法应对。因为这些字画完全不违反法律，却又直刺中共心脏、同时深得民心。民主力量就像一瞬间长成巨人一样，迅速接管各地政权，立即选举，先行地方自治，避免了民主人士原本最担心的民主革命引发太平天国、义和团这样的民暴和国家分裂两大灾难。无数的无名的民主人士成了中国民主化的中坚力量。”可卿笑着接过话题：“这倒有点像中东茉莉花革命的情况啊，埃及当时也是这样，没有领袖，于是参与者都成了英雄。”
飞机缓缓降落在一座山的山脚下地下停机场里。彩鱼和樱花照样换上自行车，骑了一段路，停在一座巨大的青石牌楼前。牌楼上大书“圣女林昭墓园”一行瘦金字，下书“世界文化遗产”一行小楷和世界文化遗产标志，再下是理想语，意思一样。
一条石阶小径迤俪而上。山坡顶上，是片广场。正中一个亭子，内有一个坟包，坟前一圆柱石碑，上置严正学、朱春柳夫妇制作的圣女头像青铜雕塑，正面书“圣女林昭衣冠冢”一行柳字、“1932年12月16日－1968年4月29日”“２０１４年４月２９日中华联邦敬立”两行小楷和同义理想语。樊忠贡一惊，知道林昭的尸骨最终仍未找到，墓中仅有林昭的一绺青丝，深感遗恨，暗骂中共灭绝人性，又庆幸墓旁树上的中共摄像头终于永远消失了。
追花彩鱼和樱花醉客上前献花、鞠躬。彩鱼低声说道：“圣女，今日追花彩鱼携女友前来还愿。当初读史得知您的悲惨遭遇和不屈斗志，本想写个电影剧本，后来发觉难以超越前人，于是在您墓前发誓，改写中国民主化的那一段历史拍成电影以慰藉您的在天之灵。今日电影杀青，特来致祭、禀知。”樱花醉客也在倾诉：“圣女，您是我男友的隔世知己，所以也是我的忘年至交。前辈的鲜血和生命终于催开了自由之花，结出了今日的幸福之果，樱花感激不尽、敬仰终生！愿圣女安息！”
樊忠贡鞠躬之后，绕亭瞻仰。墓碑背面镌刻着林昭的一首诗：
自由无价，生命有涯。宁为玉碎，以殉中华。晴雯说道：“原来樊先生的《和林昭》和的就是林昭这首诗啊。”可卿默默地背诵出樊忠贡的和诗来：
生命无价，自由有涯。身为玉碎，魂若春华。接着说道：“ ‘生命无价’，暗赞圣女之尊贵；‘自由有涯’，慰籍自由终会实现；‘身为玉碎，魂若春华’，对仗工整流畅。四言诗字少，本不宜和，先生和之如原作，不着和迹，功力不输圣女啊。”樊忠贡忙说：“罪过罪过，我哪敢跟圣女相比啊！圣女在万马齐喑的专制顶峰，由狂热歌颂到看穿中共的极权、血腥、欺骗本质，大声反抗，忍受了多少毒打、侮辱，甚至不被允许结婚。明知绝路，坦然而前，由右派而罪犯，最终被中共秘密枪杀。她以一副久患肺结核、胃炎的病躯，长达六个半月手铐脚镣片断不离身，头发几乎被人拔光、身上被掐的青紫、几名狱警企图强奸她使她不得不方便之后立即紧紧缝合上衣下裤。她居然没疯，意志是何等坚强！林昭入狱不到一个月，她的父亲仰药自尽；林昭被杀之后，她的母亲被中共索要五分钱子弹费、向中共探听索要尸体又没有结果，最后自杀于上海外滩。我有心效仿她，到街头演讲、散发传单，却始终不敢踏出那一步。甚至不敢与同道中人多联系，只敢一个人干事，因为怕自己被抓扛不住铐打供出他人。我怎么就这么胆小呢？我恨自己恨得没一点办法。在圣女面前，简直无地自容。”
晴雯先听得樊忠贡说“罪过罪过”，捂着嘴偷笑，这时拉着樊忠贡的手安慰道：“先生张贴民主标语，蛮勇敢的嘛！”可卿暗暗欣赏樊忠贡自责的坦率，也柔声抚慰：“先生其实已经踏出了那一步而不自知。先生与圣女，不过先行者与后来者之别。假以时日，先生一样名垂青史。”樊忠贡答道：“感谢两位的安慰。不过我知道自己的斤两。我只是无法抗拒自己对民主的渴望，坚信如果人人明哲保身，中国永远无望。”可卿叹道：“长期的专制统治之下，政治上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经济上损人肥已、勾心斗角，能明哲保身、不同流合污之人已经成了中共治下不多的好人了，民主志士更显得凤毛麟角。”樊忠贡不愿苟同：“《零八宪章》两周年了，签名者络绎不绝，而且多是青年，可见民主深入人心。对中共贪腐无能的不满、对民主自由的向往，正在加速消融民众对中共专制的恐惧。我把中共治下民主人士分为两代。第一代是在中华民国接受到民主思想的，圣女是其代表，全部被人渣毛泽东迫害得死的死、关的关、疯的疯、哑的哑。第二代是在胡耀邦、赵紫阳时期学者译介才接触到民主思想的，唐荆陵是其代表。林昭之勇、唐荆陵之智，都是我无法企及的，所以我尊之为自己的偶像。”
三人一边说一边游览，墓后是林昭父母的合葬墓，亭边是唐荆陵任总理时撰写的林昭墓重修记石碑，称赞林昭“自由之圣女，华人之楷模”，并记录联邦政府决定：林昭永享国祀、天安门悬挂林昭头像、联邦货币只印林昭头像。樊忠贡喜道：“也只有圣女才配享如此尊荣啊！”
广场两边是风雨长廊，前是走廊，后是展室，有林昭生平介绍、照片、大量的诗文手稿血书《海鸥之歌》《普鲁米修斯受难之日》《血衣题诗九章》及林昭文《告人类》《判决后的申明》等遗物及名人大家纪念林昭的诗文书画、雕塑装置和歌碟影碟，有刊登了胡杰《寻找林昭》的《冰点》杂志、许觉民著《追寻林昭》《林昭，不再被遗忘》《走近林昭》等书，大屏幕放映着胡杰先生的记录片《寻找林昭的灵魂》。四周林木葱笼，鲜花似锦。
彩鱼和樱花正在恭敬地瞻仰墙上一排大镜框，里面是放大了的林昭血书语录：“我经历了地狱中最最恐怖最最血腥的地方，我经历了比死亡本身更千百倍的更惨痛的死亡。”“青少年时代思想左倾那毕竟是旧认识问题，既然从那臭名远扬反右运动以来，我已日益看穿了那伪善画皮下狰狞的罗刹鬼脸，则我断然不能允许我堕落为甘为暴政奴才的地步。”“长期以来，当然是为了更有利于维持你们的极权统治与愚民政策，也是出于严重的封建唯心思想和盲目的偶像崇拜双重影响下的深刻奴性，你们把毛泽东当作披着洋袍的真命天子，竭尽一切努力在室内外将他加以神化，运用了一切美好词藻的总汇与正确概念的集合，把他装扮成仿佛是独一无二的偶像，扶植人们对他的个人迷信。”“每当想起那惨烈的一九五七年，我就会痛彻心腹不自自主地痉挛起来。真的，甚至听到看到或提到那个年份，都会使我条件反射似地感到剧痛，这是一个染满中国知识份子和青年群之血泪的惨淡悲凉的年份。假如说在此之前处于暴政下的中国知识界还或多或少有一些正气的流露，那么在此之后确实是几乎被摧残殆尽了。”“每当我沉痛悲愤地想到，那些自称为镇压机关或镇压工具的东西正在怎样地作恶，而人们特别是我们同时代的中国人的青春代，在这条叫专政的大毒蛇的锁链之下怎样的受难，想到这荒谬的情况的延续是如何断送民族的正气和增长着人类的不安，更如何玷污着祖国的名字而加剧时代的动荡，这个年轻人还能不急躁吗?”“诚然我们不惜牺牲，甚至不避流血，可是像这样一种自由的生活，到底能不能以血洗的办法，使它在血泊之中建立起来呢？中国人的血历来不是流得太少了而是太多，即使在中国这么一片深厚的中世纪遗址之上，政治斗争是不是也有可能以较为文明的形式去进行而不必诉诸流血呢？”“光是镣铐一事，人们就不知玩出多少花样来，一副反铐，两副反铐，时而平行时而交叉，最最惨无人道酷无人理的是，无论我在绝食中，还是在胃炎发病，疼得死去活来时，乃至在妇女生理特殊的情况——月经期间，不仅从来未为解除过镣铐，甚至从来没有减轻、比如两副镣铐中暂时除掉一副。”“这怎么不是血呢？阴险地利用我们的天真，幼稚，正直，利用着我们的善良，单纯的心与热烈激烈的气质，欲以煽动加以驱使。而当我们比较成长了一些，关始警觉到现实的荒谬残酷，开始要求我们应有的民主权利时，就遭到空前未有的惨痛无己的迫害与折磨和镇压。怎么不是血呢？我们的青春、爱情、友谊、学业、事业、抱负、理想、幸福、自由，我们之生活的一切，这人的一切，几乎被摧残殆尽地葬送在这污秽不堪罪恶极权制度的恐怖统治之下。这怎么不是血呢？”“昨天你们那所谓的伪法院假借和盗用法律的名义非法判处我徒刑二十年，这是一个极其肮脏极其可耻的判决，但它也确实也够使我引为叛逆者无尚光荣的，它说明著作为一名自由战士的林昭，至高情操大节正气，公义必胜，自由万岁。”“作为一个人，我为自己的完整、正直而干净的生存权利而斗争那是永远无可非议的。”
可卿忽然想起樊忠贡对自己偶像的评价，问道：“林昭之勇，我已知晓，这唐荆陵之智何以见得？”樊忠贡答：“唐荆陵，应用化学系高分子材料专业毕业后，先后在几家公司工作，最后升任管理课长、经理助理。因立志从事增进自由和维护人性尊严的事业，自学法律，改行做了律师。因为为东莞兴昂劳工骚乱案件、太石村罢免事件被告积极维权，惹恼中共，被无故注销律师执业证，只能以担任法律顾问和从事一些英文资料翻译维持生活。但他为中国民主痴心不改，积极推动流动劳工的法律常识普及工作、多次参与争取言论自由的公众呼吁、发起六四静思节和赎回公民选票运动、不懈地推广非暴力不合作理念、穿印了‘一党独裁遍地是灾’的T恤登山、第一批签署《零八宪章》。2011年2月22日茉莉花革命期间在大学公开介绍翻墙技术被以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抓走，至今四个多月了，了无音讯。其妻也被软禁在家。唐荆陵参加中国民主活动近十年，做事积极而又低调，声誉日隆，屡被警告、跟踪、殴打、传讯、被失业，而始终未被判刑，没有与中共斗智斗勇的大智慧哪能如此？”可卿轻轻点头说道：“先生敬仰之人都是了不起的人啊。”晴雯笑道：“物以类聚。想来樊先生也是了不起的人喽！”可卿嗔道：“那你现在也跟先生聚在一起，不也成了了不起的人了？”晴雯回敬：“我是跟着师傅才与樊先生聚在一起的，不算。师傅才算是真正跟樊先生聚在一起的，所以也是真正了不起的人。”可卿笑着摇头，说：“我可不敢当。在圣女面前，可卿也只有仰视的份。”
三人不觉走到了走廊尽头。樊忠贡指着廊柱楹联说道：“这是圣女《血衣题诗九章》中的一联，最能体现圣女的思想、气魄、才情了。”可卿、晴雯看去，那楹联是：只应社稷公黎庶，哪许山河私帝王。晴雯眼露欣赏之色，可卿点头叹服：“黄钟大吕，苏辛不如。”
樊忠贡正看着彩鱼、樱花在瞻仰圣女题了《无题九章》的血衣，可卿忽然问道：“中共对圣女的迫害先是打成右派、然后判处有期徒刑、最后才枪决，是根据圣女越来越剧烈的反抗而加重的。如果圣女受迫害之初，噤口不言，不是就能够活下来吗？”樊忠贡点头：“可能活下来。但圣女之所以是圣女，就因为她不以生死功利改变自己的观点。人本来就应当这样嘛，这也是人性。我敬圣女，除了她的勇之外，心不染尘、人性洋溢也是重要原因。这一点，有点像晴雯，喜欢看那些，就尽情欣赏，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呢。”说得晴雯嘻嘻地笑，脸都红了起来。樊忠贡笑道：“看那些……的时候不脸红，这回倒脸红了，好稀奇古怪啊！”可卿也凑趣笑话睛雯：“该羞的时候不羞，这会儿又羞成这样！是该好好羞一羞，不然就成没脸皮的姑娘喽！”晴雯就向可卿咬唇挥拳抗议。樊忠贡自我解释：“圣女是人性圆满，晴雯呢不知情为何物，人性虽然洋溢，但先有了缺憾。”可卿又问：“那么先生是赞成圣女以死抗争了？”“哪能哪！那不是怂恿圣女去死嘛！罪过罪过！我只是欣赏她的人性。如果她假装认错，暗地里写作，应该能够留下一部伟大的小说。我一直以中共治下没有出现一部亲历者的伟大小说而感到遗憾。那是一个可以产生《红楼梦》的时代。——你也许觉得我欣赏她的人性却不赞成她的做法矛盾，的确矛盾。这种矛盾，正是人性异化的痛苦。而这种痛苦，正是人类不断努力追求理想社会的动力。”可卿默默地咀嚼樊忠贡的话，暗忖：“从来只听说仙佛修行圆满，先生却说一个凡人人性圆满；从来只听说修行人道心坚固，不染尘埃，先生却说一个凡人心不染尘。仙佛说的尘埃指的是红尘人性，先生说的尘埃却是非人性。同是尘埃，所指相反，到底人性还是非人性才是真正的尘埃呢？这叫我何去何从啊？”
忽然晴雯拉着她的手摇着问：“彩鱼和樱花要回去举行婚礼了呢，咱们一起去热闹热闹？”可卿定定神，却向着樊忠贡征询：“考查未来，婚礼不可或缺哟，一块儿瞧瞧？”“欣从懿旨。”
欲知未来世界婚俗，且看下章分解。
第七章 婚礼大典
话说可卿、晴雯、樊忠贡三人本想跟着追花彩鱼、樱花醉客瞧二人的婚礼，不料二人却是各乘一架个人飞行器分道而行。晴雯建议“跟着新郎准没错儿”，于是三人跟着彩鱼回到西湖。彩鱼回家之后，立即吩咐机器人：“共匪，给我找一套正装、礼物，要出席成人礼。”机器人一米五高，四支手，脑袋一圈眼睛，长长的鹭鸶嘴，捧着一叠衣服过来，懒洋洋地说道：“早准备好了，人家还当心你要迟到，正想打电话催你呢。”彩鱼一笑，赶紧换装，照照镜子，没什么问题，就赶往社区中心。
社区中心早已人头涌动、熙熙攘攘，外墙四面大屏幕上闪耀着几行大红字：“呢喃燕子、松鼠将军成人礼11：30隆重举行 欢迎所有社区居民和游客观礼、祝贺！”燕子、松鼠盛装站在大门口迎客。两人不过十一二岁，稚气未脱，满脸喜气。燕子金发碧眼黄皮肤，一身公主裙、白色礼帽、帽子上扎了一圈五色鲜花。松鼠卷发黑眼棕色皮肤，燕尾服、蝴蝶结、黑色礼帽，礼帽上也插了一朵红花。两人不断地向客人脱帽鞠躬，接受客人的祝福和礼物。礼物在身后的桌子上堆成了小山，有好几十件。四个大人在忙碌地照看它们，应当是孩子的父母。摄影师四处录像。
11：30整，社区书记——一位八十刚出头的红脸老人——宣布，成人礼开始。父母、教师和亲友簇拥着燕子和松鼠走到社区中心大厅花团锦簇的主席位。书记向大家介绍两位社区新成人，希望他们快快成长，满十六周岁就可以成为社区公民，参与社区公务表决，满十八周岁举行公民礼，成为世界公民，参与世界公务的表决。然后新成人发言，自然是感谢父母、教师、亲友，乐意努力学习、增长知识、报效人类，关爱每一个人。最后开席，燕子和松鼠举着香宾一桌一桌地敬酒，忙得脸上渗出细细的汗来，就像两棵带露的红苹果。歌声缭绕不绝。那歌词有趣，记录如下：
请别再叫我娃娃，我已经长大。你们的秘密我全知道，我还会长得更壮更高。你们的知识我也会全知道，我还会比你们更聪明、更多创造。虽然我也会变老，为了更多的爱、更多的报答，我乐意添几条皱纹、长几根白发，换取一生的笑。兄弟姐妹好，今天，我，是大人了！
樊忠贡看他们用餐，和平时没两样，只是个人用餐时的小碟换成了大盘。明白在这个时代，什么都能吃到，所以追求的不是吃什么了，而是怎么吃得健康。送礼也是这样，不讲求贵贱，只是个心意，所以那桌上堆的礼物多是自己画的画啊、自己做的竹编小玩意啊、自己旅游带回的纪念品啊什么的。可卿、晴雯却兴致勃勃地瞧着灵巧地穿梭在餐桌间不停地上菜盛饭的机器人，一个个做成少男少女的米老鼠卡通模样，煞是爱人。
书记见大家多已放下筷子、刀叉，有的在吃饭后水果，有的在用漱口水，于是站起来宣布成人礼结束，欢送呢喃燕子、松鼠将军上第一堂成人课。客人起身鼓掌相送，燕子二人挥手告别，跟着教师来到学校。樊忠贡想了解未来世界的性教育，也跟了上来；可卿、晴雯自然相伴相随。
教师推开一间教室，中间一张大圆桌，一位学姐、一位学长站了起来。教师向燕子两人介绍：“你们前些天男的第一次遗精了、女的来了第一次月经，已经是成人了。成人就可以做爱。为了帮助你们学习有关知识，这两位学姐学长乐意帮助你们。”燕子二人向学姐学长鞠躬致谢，学姐学长鞠躬回礼。然后互通名字。接着教师请学姐学长裸身躺在大圆桌上，教师就开讲了。先讲阴部生理结构，再讲性行为时的身体变化。接着放电影讲解清洗包皮垢、分娩。再讲性爱礼节，“性无禁忌，爱无偏颇。你可以和任何人做爱，只要对方愿意。”最后讲避孕知识，“只有结婚了才能生孩子，抛弃孩子是不能接受的、残忍的、不道德的。”然后请学姐示范怎么系卫生巾、用卫生棉、放置避孕机器人，“这颗比绿豆还小的纳米机器人，专门吞吃受精卵。这种避孕方法最简单，对身体的影响最小，所以最受欢迎。家务机器人会提醒你什么时候放进去、什么时候取出来。”讲解完了是实习，燕子二人可以随便抚摸拔弄学姐学长，认识性器官和性反应。学长不过比燕子早成年一个月，被燕子搓揉得忍不住射精了，高达两米多。燕子、晴雯惊讶不已，燕子睁圆了眼睛，晴雯直吐舌头。可卿早羞得脸上红云密布，躲在晴雯背后扭头不敢看。松鼠问教师：“我看见爸爸的女友跟爸爸口交，怎么爸爸精液射不到学长这么远？”教师答：“年纪大了，体力就会下降，射精自然就射不到年轻人那么远了。”教师又问燕子、松鼠：“你们想好了第一次跟谁做爱吗？”燕子回答：“我想跟爸爸爱爱。”“为什么？”“爸爸喜欢爱爱，我想让他快乐！”教师再问松鼠，松鼠一脸茫然，摇头说不知道。教师又问：“愿意跟学姐爱爱吗？”学姐坐了起来，双臂张开，欢迎松鼠。松鼠慌忙后退说：“我……还没想好。”教师笑着拍拍松鼠的肩膀：“不急，来日方长嘛。”教师请学长学姐穿衣先走，燕子、松鼠鞠躬道谢。最后教师说了一段性健康知识，“纵欲过度，必然阻碍发育，长不太高，未老先衰，容易患病。如果做爱次数太多，体力不容易恢复、记忆力下降、注意力不能长时间集中，就有可能是纵欲过度了。家里的机器人会每天从你们的汗液、尿液、粪便、睡眠、呼吸情况当中监测你们的健康。一定要认真听取机器人的健康忠告。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有什么疑问欢迎随时来问。”
出了教室，可卿红着脸嗫嗫嚅嚅地问樊忠贡：“他们这样小就……谁和谁都可以……先生不觉得……乱么？”晴雯抢答：“才不乱呢，你情我愿，不强迫不独占，最合情合理了！”樊忠贡想了一会，才细细地回答：“他们虽说小，但已经发育了，有了需要，这是正常的、健康的生理需要，当然应当满足。一旦满足，这方面的压抑、变态就不可能产生了，而且脸上不长豆豆，多好？至于谁跟谁都能欢爱，也是人性。既然可以爱几个孩子、几个父母、几个朋友，为什么就不能爱几个异性呢？当初宝玉不是既爱黛玉的苗条又爱宝钗的丰满吗？因为爱上了一个异性，就要压抑对另一个异性的感情，你不觉得这才残忍吗？跨辈欢好，更显平等、自由。‘性无禁忌，爱无偏颇。’说得多好啊，这才是博爱！人人都是你的情侣，人人都是你的亲人。你根本不用担心滥情，滥情的人谁会喜欢？越自由，越不可能滥情。而且一个人的精力、时间就那么多，学习、科研任务无穷无尽，想滥情也滥情不了。当然滥情不适于少男少女，他们情窦初开，采百花而酿蜜，这样他们才能迅速知道自己最喜欢的花是哪几种，可以理解。”说得可卿、晴雯都笑了。尤其可卿，刚才听到先生说到宝玉之爱，突然想起自己前世不正是既苗条又丰满的“兼美”吗？心头不禁一动，隐隐有修行境界即将突破的征兆，深喜与先生为伴大承恩泽。
三人回到了社区。社区中心的外墙上已经换成了“热烈祝福追花彩鱼、樱花醉客新婚大喜！”“婚礼大典17：00隆重举行”两行字幕。大厅里老书记指挥着机器人忙着摆放碗碟、水果干果、饮料。摄影师志愿小组早已扛着长枪短炮各自拍摄开了。一架小飞机缓缓飞来，在社区上空盘旋了三圈，尾巴喷出五色彩烟。老书记打开广场四周的彩灯致意。飞机这才降落到山上的立体停机场。迎宾曲响起。一会儿，穿着礼服、婚纱的彩鱼、樱花在装扮成天使的少男少女志愿者的引领下、在各自父母、情侣的簇拥下来到社区中心。老书记安排客人入内坐好。新郎新娘自然没那么清闲，到大门口迎客。看到五色烟、听到迎宾曲，客人如期而至，男的人人正装，女的个个化妆。一时间熙来攘往、问候祝福、送礼收礼，好不热闹。17：00准，婚礼进行曲响起，老书记宣布婚礼开始，介绍新人、新人父母、新人情侣等重要客人，“托新人大婚的福气，我们申请到了难得的挂绿荔枝、大黄鱼，请到了现在最红的歌坛新人丘比特组合，款待贵客。”最后祝福新人“婚姻幸福、恩恩爱爱、白头到老”。接下来新人宣誓、交换戒子、饮交杯酒、自述从安第斯山脉攀崖相识到相爱到谈婚论嫁经过、敬双方父母茶、敬客人酒、开席、志愿者表演歌舞魔术。大厅和外墙的大屏幕上放映着两位新人的家庭和各自的成长、生活、学业、交欢影像。新娘的一位情侣神情暗淡，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引来客人的议论：“失礼失态了。”“可能是吃醋吧？”“三个月不能找新人，也怪可怜啊！”“怪谁呢，只能怪自己魅力不够喽。”“谁知道有什么办法快速提高自己的魅力指数？”“你应当请教新郎，明摆着他是胜者。”“别烦人家了，你自己不看大屏幕？新郎提出了著名的地幔运动三定律，对人类预测地震、火山喷发有很大帮助，这能速成吗？速成的都是花架子，底蕴不足，靠不住的。还是先成为学者、做出贡献，才能证明你的智商，提高你的魅力指数。那时，就不用你打着灯笼去找美女了，就怕美女踏破你的门槛。”
这时，大屏幕插播了一条新闻：著名中国民主史学者追花彩鱼编剧的《凤凰涅磐》今日21：00世界首映！客人们恍然大悟，难怪挑选今日大婚。几位了解中国民主史的客人自然谈论起这段历史来：“自从贺卫方教授公开揭露中共未登记注册、系一非法组织以后，中共装聋作哑，就是不补办手续。举手之劳而不为，我开始总是百思不得其解。虽说补办登记，会陷中共以前八十多年均为非法存在的困境，但总给人一种决心从此守法的想像啊！好处明显多多。最后我才明白，中共是‘王八吃称砣’，铁了心要与专制共生死。”“我最欣赏中华联邦的公民信用公开制度。这个制度，第一，实行自愿进出原则，你有权不进入和随时退出这个系统，但要承担难以获得别人更多信任的风险。第二，公开场合故意行为才允许进入系统，以保护隐私，避免了私人空间行为和虽在公开场合但属无意出丑也被纪录在案的尴尬。第三，实行鼓励负责的原则，比如政府对信用差的视情另外加征不等的管理税、甚至可以提请法院判决剥夺其开业、充当法人的权利；比如政府无偿为实名登记的网民发放网民自取政府注册的独占网名，以彰显网民言责自负的态度；比如鼓励网站只允许政府注册网民成为会员；第四，实行信用登记真实原则，没有足够证据证明的信用评价不允许轻率进入系统。第五，实行谅解原则，鼓励不良信用行为人积极争取受害人的谅解，受害人的谅解是系统不记录此次不良信用行为的唯一理由。总而言之，这个信用制度一举扭转当时普遍违法、不负责任的风气，极大地降低了护法成本，被时人称为‘小人克星’，一扫中国传统从来是小人得志的现象。一些国家也陆续仿效、借鉴，成为现在公民信息网上公开制度的源头。”“我倒是欣赏中华联邦的清算措施。俄罗斯等前苏联国家民主化之后，未能及时清算前专制集团成员罪行，致使他们仍然享受着专制时期搜括来的不义之财，占据着大部分政府岗位。这既不公平，又不利民主、法治。致使民主化过程大大延长，多次革命，国民迟迟享受不到民主的好处。中华联邦吸取这个教训，一开始就高度重视清算工作，宣布中共非法，从而其成员的所有收益都是非法的。对主要从事科技工作之外的中共官员，没收所有钱财。如实交待、积极退赃、认真撰写回忆录的，免除刑事责任，否则交由法院判决。一般党员，无恶行不追究刑责，但视情剥夺选举权若干年。公布五毛名单，追回此职业所有收入，视情剥夺选举权若干年。这些措施无疑是中华联邦民主进程顺利的大功臣。”“刘晓波总统提议对无大恶的被捕民主人士因严刑铐打而变节者免除所有处罚，免费为其治疗，极具人性色彩。事实证明，那些人绝大多数重新投身民主建设事业，而且不计报酬、不辞辛劳，出力不少。”“要说到改变中国小人社会的传统，廉政公署功不可没。一般情况下，廉政公署只对总统负责，但廉政公署掌握总统贪腐时，廉政公署只对议会负责。中华联邦初始，不少为民主出力走上政坛的官员，因为碍不过面子做些小小的违法事情，比如吃请啊、收点烟酒啊、插个队啊、公车私用啊、用办公电话打私人电话啊、为人说情干涉司法啊，结果一经发现，立即按律处罚，当时人们笑称‘诸公衮衮下台来’。下台之后，心里不服，为什么求我给面子违规办事的人没有任何惩罚？于是有人提出民事诉讼，要求得利者赔偿。得利者没想到这一赔还不少。此后办人情事的两方面人大幅减少。代价太高了嘛！讲求公德，法律才在中国流行开来。”“所有公务员——保安、司机、勤杂人员——都接受监督官员的训练，统一分配工作，公务员每日登记官员接触人员，官员只有反映其表现好坏的权力而无权辞退其公务员，官员只允许使用工作手机，此手机被二十四小时录音，政府机关、官员住宅均有摄像头记录所有来往人员，官员每日向廉政公署申报前一日公余与人员接触情况，对内一律取消公款接待，取消掉了中共的绝大部分公车，这一系列措施最终消除了中国官场的贪腐风气。”
可卿三人认认真真地听着，樊忠贡听得尤其入神，竟然目不转睛了。可卿禁不住推了推他：“嗨嗨，听得入迷了呢。一会儿笑，一会儿怒，一会儿点头。”樊忠贡回过神来，撇撇嘴自嘲地笑道：“你也知道，狗改不了吃屎，呆子也脱不了呆气嘛。”晴雯摇着樊忠贡的手笑道：“别乱骂哟，我也是呆子啊！”可卿摇头没辙，心里头对两人又怜又爱，满是欢喜。
忽然一声大笑在后面响起：“总算找到三位了，好难找啊，原来可卿、晴雯今天要出嫁了！”三人回头一看，是宝黛妙三块玉！登时欢天喜地相见。可卿说：“你的林妹妹才是新娘呢！——不是告诉你了在西湖吗？”晴雯一手搂着黛玉的腰、一手搂着妙玉的腰，搂成一团，亲热得不行，一边也问宝玉：“是啊，宝玉哥哥，怎么会难找咱们呢？”宝玉答道：“开始我只记得我这个主人冷落了樊先生，一心只想快点找到樊先生。不料樊先生的气味变得好淡好淡。还是黛玉聪明，顺着群芳髓一下就找到三位了。”妙玉推测道：“怕是樊先生跟可卿、晴雯在一起久了，沾染了仙气，自然原来的气味就镇压下去了。”晴雯打趣道：“樊先生，你可得当心哟，跟咱们泡在一起久了，不想成仙也会成仙哟。”这边宝玉向樊忠贡道歉：“樊先生，失敬了，今天才来陪先生、尽主人之责。”樊忠贡忙答：“哪里哪里，惊动大驾，千里万里来陪，隆情不敢言谢！——元春怎么没来？”宝玉答道：“她失了惜春，现在更是珍视前尘姐妹情深，不敢独自来这里享受，找迎春、探春去了，要拉来一起畅游未来呢。估计不久就到。”晴雯大喜：“那咱们这里要热热闹闹了！”这时可卿说道：“后来为客。我就不客气充西湖的主人了。大家听我安排如何？”大家自然欢喜有个免费导游，就认了可卿这个“主人”，纷纷笑着答道：“客随‘主’便！”
欲知可卿如何安排大家，且看下章分解。
第八章 烟雨画舫
话说可卿见大家乐意听命，心下欢喜，于是说出自己的打算来：“既名游西湖，哪能不游湖？正好樊先生这次还未曾游湖呢。不如咱们找艘画船，幽幽静静的、清清爽爽的，好不？”宝玉立马叫好：“快去快去，这里人气太重！”黛玉酸酸地说道：“宝玉，不会是老毛病又犯了吧，嫌下面的臭男人太多、浊臭不堪？”宝玉忙忙地剖心剖肺撇清：“哪里哪里。如果真有那样心思，天打五雷轰！人家只是离尘日久，不惯人气。何况沧海桑田，这未来世界一路走来，无论男女，个个心无邪念，冰清玉洁得很，比观音娘娘脚下的莲花、手上玉净瓶的杨柳枝一点不差！”宝玉急得面红耳赤地赌咒发誓，惹得大家都笑了。樊忠贡也凑趣地说道：“我害得宝玉一路嗅着一个浊臭男人的气味，想来宝玉一定受了不少委屈。”见宝玉又要赌咒发誓、额头已经渗出点点汗珠，晴雯忙拉着樊忠贡嗅一嗅，说道：“嗯，天香烂漫。”又拉着宝玉嗅一嗅，说道：“嗯，仙香馥郁。”最后对大家证明：“咱们的男人一点不臭，色香味形俱佳！”大家又是轰然而笑。
说说笑笑之间，不觉来到孤山楼外楼。可卿指着楼前一艘画船说道：“这艘空船正好要去小瀛洲接客人，咱们上去，免费旅游，也腐败一回。”大家见可卿用上了尘世中“腐败”一词的时尚用法，都觉新奇，在笑声中登上了画船。那画船雕梁画柱，铺设精美，人人叹赏不绝。画船悄悄启程，听得见浆声，却不见人。樊忠贡知道是自动驾驶，仍用木浆怕是为了保留传统、且不伤鱼虾。一会儿天色薄阴，无声无息地飘下毛毛细雨，楼外楼的灯火渐渐远去，越加朦胧恍惚。樊忠贡忽然心生一惑，问道：“社区中心就是个大食堂、大舞厅，还要保留这些酒楼干吗？”妙玉答道：“一者这些酒楼都是饮食文化遗址，二者方便附近居民、游客用餐。经世界公决，这些酒楼只做独家菜肴，其他地方不得模仿。虽然每个家务机器人都会做，但为了引出宅男宅女，促进旅游健身，才这样规定的。”樊忠贡想了一想，说道：“原来这里按需分配的，是大多数普通产品。少数产品，因地理气候条件所限，不宜扩大生产，只能供当地人和游客享受。如仍有剩余，可经申请供给有特殊需要的人。所以老书记在婚礼上说‘托彩鱼的福’‘申请到了挂绿’。但没有挂绿，仍可享受产量大而且品质好的糯米磁、桂味、妃子笑，所以丝毫不改‘按需分配’的本质。”妙玉笑道：“正是如此。”樊忠贡想了想又说：“开始我还担心金银玉钻会不够分配，后来一想，未来世界人人的个性发育良好，那爱好必然不会一样，需要也就多元化了，不可能像现世一样个个贪金嗜银。”妙玉钦佩其思想：“所见确如先生所料。没见人穿金戴银炫耀的。都是各凭爱好打扮出最美的自己来。”樊忠贡自嘲地一笑：“看来鄙人以前是庸人自扰了！”妙玉也凑趣说笑：“先生多才童子，何必自谦如此？倒让妙玉无地自容了。”
一艘画船迎面而来，宫灯摇曳，音乐轻扬，舱内雪白。挨窗的红木方桌上玉体横陈，一位一米七几却又曲线玲珑的姑娘脑袋仰垂窗外，金发如风中乱柳。睫毛长长的反卷着，闭着眼忘情地叫着，一声声声如天籁。身子就像一块羊脂玉，莹白流光。双乳浑圆饱满，摇晃得如波似浪。腰细臀肥，一忽儿瘫软如棉，一忽儿又绷紧如弓。一位高鼻蓝眼的俊秀男子，双手绕在身后抓着姑娘的脚踝，腰部发力，大进大出。晴雯见了，面露喜色，眼睛放光，扑近观赏。随着那画船的前行，晴雯从自己的船头退到了船尾。意犹未尽，飞起追了上去，蹲在桌上只盯着那条红亮壮美的阴茎看，直到疲软而出才兴尽回船。黛玉、妙玉吃惊不已，唯有咂舌。宝玉只憨憨地笑。可卿嗔怪道：“你瞧瞧，自己没事人一样，倒把人家三块玉羞得就差没脸见人了！当真有那么好看？”晴雯一扬头理直气壮地说：“当然好看，不然我怎么会追着去看！像棒棒糖一样，又像是红脸关公，还像刚刚饮下壮行酒的赳赳武夫、好不威风！”话没说完，早羞得几个人不敢听了，尤其可黛妙，脸红的像三个新娘。黛玉一个劲把头埋进妙玉怀里，妙玉别过脸去、耳朵贴在黛玉背上，可卿双手捂耳笑弯了腰。宝玉也掉头不看，脸色飞红。晴雯不屑：“你们又不敢看，怎么会知道不好看？”可卿喘着气说：“从来没听说不雅之物说得这么雅的！”晴雯反驳：“周公之礼，敢说不雅？人间至美，莫过两情相悦。”众钗笑话归笑话，心里头却不得不叹服，无从反驳。如果说这事儿旁人不宜看吧，理由又何在呢？一时三钗哑口无言。半晌可卿才定心说道：“也罢，从此以后咱们倒也瞧瞧这人间至美究竟如何。”晴雯高兴起来：“这才是金光大道。”黛妙搂在一起，只是低着头嘻嘻地笑。樊忠贡心里却对晴雯刮目相看，暗想这晴雯看似无心，其实悟道极深，修行当不在可黛妙之下。
樊忠贡这时才有机会接过刚才可卿“不雅之物说得这么雅”的话题，说出早想说的话来：“世间最俗的莫过于想钱，可是也有人将这事说得大雅的。”妙玉问：“是不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樊忠贡回答：“这还不够雅。”晴雯追问：“到底什么话？”樊忠贡道：“‘我像只干渴的小鹿渴望清泉一样渴望金钱。’”晴雯问：“谁说的？”樊忠贡道：“马克思。”可卿道：“到处都听到这个名字，不少民主人士都讨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樊忠贡理了理头绪才答道：“说来话长。”黛玉说道：“愿闻其详。”宝玉也说道：“但请先生赐教。”樊忠贡忙说：“不敢，就我理解说说而已。这要从人类追求理想社会的历史说起。人类自从分裂为氏族，就进入了私有制世界。因为氏族仅仅对内实行公有制，保留了人类伊始的制度残余，但对整个广大的外部世界而言，实行的是私有制，所以氏族公社归根结底还是私有制社会。到了城邦出现之后，世界残存的对内公有制度也多已瓦解，阶级产生了，有钱人压迫无产者的现象产生了。世界开始建立起了全面的私有制。私有制显然是违反人性的，所以，人类追求理想社会应当始于城邦，只是无史料可征。最早的史料见于国家产生之后。如《诗经·硕鼠》‘乐土’‘乐郊’‘乐国’、《礼记》‘大同’、桃花源，西洋有理想国、乌托邦。但这些理想仅仅作为一种理想存在，直到马克思才从理论上证明其必然性，于是信徒日增。然而马克思的理论存在几大致命缺陷。一，马克思认为经济危机的暴发是私有制的死亡标志，这就像以癌痛发作为患者死亡标志一样草率。二，认为暴力革命是实现共产主义——即公有制——的唯一手段，而暴力本身是反人性的，公有制却是人性的复归，手段与目标自相矛盾，就像缘木求鱼、想靠杀人成佛。三，认为无产阶级比资产阶级道德、先进，是实现共产主义的力量。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不过利益对立的产物，与道德高低无关。相反，资产阶级由于所处经济活动的位置优于无产阶级所处，看得比无产阶级更远，证明比后者更先进。比如大规模采用机器、提倡全球化，就往往遭受到当心自己竞争力不足可能失业的无产阶级的反对乃至破坏。四，马克思提倡无产阶级专政。所有专政都是专制，抛弃已有的民主而提倡专制，这是历史的倒退。五，马克思以为共产主义可以先在部分国家首先实现。其实，存在国家，说明人类仍然存在分裂，这时候的人性又怎么可能完整呢？共产主义的实现只能在全世界同时实现，正如‘一个人不自由，所有人不自由。’说的那样，是一个逻辑。苏东波已经证明了马克思理论的死亡。马克思的理论产生于世界民主制度刚刚兴起的时代，仍然强大的专制制度不甘心退出历史，于是有人利用了人们向往公有制的人性，借实现马克思共产主义的名义骗得人们的支持，建立了历史上空前强大的、张博树先生称之为“全面专制”的、王国的升级版——党国政权，成功地大大延迟了专制的寿终正寝，严重阻碍了民主的普及、人性的复归，给人类带来了深重的灾难。马克思、共产主义自然也就声名狼藉。其实，追求理想社会、追求人性，人类从来没有停止过、也没有错。我们追求民主，不也是在追求理想社会、追求人性吗？”
晴雯问：“现在所见是马克思理想中的共产主义吗？”樊忠贡答：“各尽所能、按需分配、计划经济、直接民主、以爱情为基础的自由婚姻制度、一切行为遵循人性、生活也按美的原则安排、自由选择做义工，无剥削压迫、无阶级、无货币，的确是马克思设想的共产主义世界。”晴雯点头：“那就证明共产主义值得追求，二十、二十一世纪的社会主义国家都是挂着社会主义的羊头卖专制的狗肉。”
宝玉问：“樊先生怎么对马克思这么了解？俗世里说马克思的人不知凡几，读过马克思的人却寥若晨星。”樊忠贡答：“即使是那寥寥几个读马克思书的人，也大多只读《共产主义宣言》之类短文章，而马克思的最高水平却体现在厚厚的三部五卷本的《资本论》里。《资本论》里实际上扬弃了《共产主义宣言》里的一些观点，比如你在那里再也找不到暴力革命的影子，倒是更多地说到人性。可惜教徒莘莘，知己寥寥。”
妙玉道：“先生曾说过最喜欢两本书，一本是《红楼》，另一部想来就是这部《资本论》吧。”樊忠贡一笑：“不愧兰心蕙质。”妙玉脸儿一红，瞅了一眼过来，似喜似嗔。
黛玉感叹：“真真想不到世界会变成这样，每一个都活得幸幸福福，像樊先生说的充满了人性。为什么不早点实现啊，枉死了多少红尘男女！”
可卿也一声叹息：“以前只知道哪个人坏、没有人味，原来人味源于人性啊！以前自许慧根灵性，不知人性何物，倒是井底之蛙了。——嗨嗨，不说伤心之事，辜负了眼前美景，大家倒是欣赏欣赏‘山水空濛雨亦奇’啊！”宝玉说：“我倒是不怕辜负了眼前美景，怕的是辜负了可卿地主之谊。”可卿嗔“贫嘴”。大家笑了，顿时活跃起来，黛妙倚窗而望，可卿几个人出舱临舷游览。
一片碧水沉沉，与天相接。小小的雨点落在湖上，小圈大圈弥漫开来。细细瞧去，西湖就像环纹地砖铺成的。偶尔有鱼跃出，才知这是水不是地。画舫点点，灯火隐隐，乐声细细。堤上岸边，桃树娴静，柳树逗风戏雨。四周别墅灯光明明灭灭。有鸟嘹厉飞过，大概是贪玩迟归的孩子。远处郁郁苍苍，已经分不清是树是山了。
樊忠贡见大家静静地赏景，没一个人愿意说话，怕是身心俱忘了。也不打搅，琢磨起可卿惠赠的理想语来。原来这理想语的设计思想主要吸收汉语、英语、世界语的优点，理由是汉语、英语的使用者占世界大部分人口，世界语则远较自然语言规范。理想语的字母与英语字母的写法和数量一样，一共二十六个。所有单词听到就能写出，见到就能读出。重音一律在倒数第二音节上。语法上，兼容汉语与英语语法，你既可以使用也可以不使用词形变化的方式，不论母语是不是孤立语都能选择自己最熟悉的表达形式学习，效率自然最高。对母语之外的语法体系可以在交流中慢慢熟悉。不用宾格，复数形式也仅在名词前无数目词的情况下才用。构词上，不再从自然语言里提取词根，重起炉灶，更加规范、简短，而且有规律，所以特别容易记。樊忠贡节节赞叹理想语比世界语更规范，充分发挥了人工语言的优越性，估计认真学几个月就能胜任日常使用。
“想什么呢？”可卿过来推推樊忠贡，轻轻问道。“哟，可卿啊，不看风景了？”“看够了风景，现在欣赏风景中的你呢。”“鄙人正在参悟仙子赏赐的理想语大法。”“感觉如何？”“太神奇了！我学世界语老觉得别扭，理想语就没这个毛病。构词不再从什么拉丁语、英语、法语里吸取词根，从头创造，更加规范、简洁，语法上兼容屈折语与粘着语，我学起来就轻车熟路了。去掉带帽字母，写起来更方便，看起来也更清爽。有谢恩人了！”
黛玉悄悄地凑了来，眼睛往两人脸上一扫，对可卿幽幽地说：“主人怎么撇开客人，光顾跟人说悄悄话呢？”可卿顿时脸红，一迭声嗔道“去去去！”，一边双手推开黛玉。妙玉看在眼里，却对着湖面仿佛自言自语：“人家在太虚幻境里呆着，越呆越香，为什么有的人却越呆越酸呢？”黛玉不依，摇着妙玉说道：“天天泡在一起，怎么胳膊往外拐了？”妙玉故作深沉地款款说道：“君子有成人之美。”
可卿又羞又恼，脸上飞红，艳如朝霞，捶着黛妙的肩背：“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宝玉也拍手叫好：“今天总算有人为我解气了，我被她俩捉弄了多少回！”
晴雯双手高举，腰往一边弯弯的，伸了个大懒腰，说道：“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黛玉也高兴地说：“玩得真开心！”妙玉说道：“可卿这个主人不错，知西湖三昧。游湖果然要沾点水气才畅快。”
宝玉忽然发现，西湖之大，无人垂钓！连忙请教。晴雯抢首回答：“未来世界人人的心里都盛满了爱，爱人、爱自然，所以不但善待人、而且善待自然。钓鱼打猎，这些残忍的事就像古代焚琴煮鹤，早没人干了。”宝玉点头赞赏：“原来如此！正该如此！”黛玉问：“那人还不‘茹毛饮血’了？”晴雯答：“酒肉穿肠过，爱心心中留。人要吃肉，天性如此，不需要改。就像没人要肉食动物吃草一样。人只要善待活着的动物就是大慈大悲了。”
宝玉道：“接下来可卿仙子有什么安排？”可卿道：“到彩鱼家去，那里有很多史书，樊先生一定需要。”黛玉爬在桌子上，眼睛瞟瞟可卿，又瞟瞟樊忠贡，偷偷地怪笑。晴雯见黛玉笑师傅，自然要为师傅说话：“咱们都是陪樊先生下凡来的，当然要尽着樊先生了。”宝玉赞同这个理，也说道：“正是这话。何况，咱们谁不想了解人类历史？不然下凡何意？”感到朋友的支持，可卿理直气壮了，脸上的红晕渐渐退去。晴雯跳起来说一声“走喽！”，大家就跟着相继离船。
这里离花港不过一箭之遥，樊忠贡转眼之间又回到了看《凤凰涅磐》的地方。当时只顾看电影，没留意房间陈设。现在才知道这是个书房，两边靠墙都是书柜，装满了书。前后花窗，前窗下是书桌，后窗下是藤沙发竹茶几。前后墙上挂着好多幅大照片，有婚纱照，有全家福，有婚礼照，有新人的交欢照。照片都精美异常，相框装饰着五彩丝带，挂着喜字。樊忠贡打量一番，就检视起书来。多是科技、历史方面的工具书，中国史书最多。幸好这些理想语书籍已经难不倒自己了。樊忠贡注意到一本《家园联邦》，引题是“中华联邦涅磐史”，吃了一惊，中华联邦消亡了？忙忙地锁定这部书，书中信息蜂拥而至，樊忠贡囫囵吞枣地阅读着脑子里的书籍。
欲知中华联邦如何涅磐，且看下章分解。
第九章 家园联邦
话说樊忠贡匆匆读完《家园联邦》，才放下心来，知道中华联邦并非遭难亡国，而是与几个国家友好融合，成为一个更大国家的一员，可谓凤凰的又一次涅磐重生。
原来中华联邦立国之后，上下励精图治，不过十多年，人均收入超过一万五千美元，成为发达国家。联邦政要曾一一走访感谢当年大力支持中国民主的友好国家、组织和人士，如美、英、法、德、澳、博讯网、香港左支联、香港《开放》《争鸣》杂志等等，还向林昭、六四死难者、哈维尔等先烈致祭。世界对中国回归主流社会报以热烈欢迎，中国更是大力支持世界民主，报答全人类。
经过长期酝酿，中国公布《国家发展百年战略》。该战略认为，中国应当积极承担国际责任，顺应普世价值、可持续发展、全球一体化潮流。建立直接参政议政的媒体平台，完善自由经济制度，严肃追究违法行为的法律责任、切实做到有法必依，推广普世价值教育，继续鼓励节育政策、开征多子女税，大力治污、持续大力增加自然保护区面积、努力恢复生态平衡，大幅度提高产品使用年限的质量标准、征收一次性产品及过度包装税，积极支持绿色能源及节能技术开发、大幅度降低不可持续能源使用、逐步淘汰火力水力发电，承认多重国籍，依照国际法和平解决所有国界纠纷，推动联合国改革，积极寻求与友好国家自愿平等融合为一个更大规模的联邦以应对竞争和地球环境恶化。
中华联邦政府认为，五大常任理事国的否决权制度是联合国最不合理的制度，严重践踏民主，联合国应当根据普世价值、人权高于主权的理念加以改造，才能发挥更大作用。不严格执行《世界人权宣言》的政府，无权成为联合国成员，代之以其国人权组织、民主党派。一国一票，选举联合国所有高级领导人。联合国决定出兵，所有成员国应当按照相同人口比例出兵。联合国的主要任务应当是推进世界民主、打击专制政权，制订国际社会共同行为准则，国际法庭有权接受当事国上诉审理判决国与国之间的所有纷争，安理会有权出兵保障专制国家公民不遭受专制政权的无理伤害。世贸组织、世界银行应当纳入联合国。
联合国改革方案受到国际社会的普遍的、热烈的欢迎，尤其小国、弱国和争常四国。在中国政府愿意放弃否决权的表率作用和国际呼声之下，似乎受到冲击最大的是美、英、法、俄四国。但美、英、法很快发现，一国一票，多数票决，其实自己是最大赢家，因为世界三分之二以上的国家属于民主国家，专制政权将难以利用联合国干扰世界正义，所以正式表态赞同。俄罗斯由于民主化伊始没有进行像样的清算，前共势力占据大部分政治和经济资源，所以治国理念没有多少进步。如果失去否决权，俄罗斯的国际地位无疑将大大下降。如果使用否决权阻挠改革，俄罗斯将与世界为敌，空前孤立。更重要的是，这样也不会有任何效果，因为国际社会见俄罗斯迟迟不赞同，多国声称受到否决将成立新的联合国。俄罗斯最终无奈地投下了弃权票。联合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改革启动了。
这一事件，被评论为中国正式输出价值观、成为世界大国的标志。
与此同时，中国公开倡议建立区域一体化联邦，并与日本、韩国频繁接触、讨论。中、日、韩如果组成联邦，无疑三国都是大赢家，因为中国可以迅速提高科技水平、军事力量和经济管理水平，日韩可以迅速得到一个大市场和稀缺的人力资源，还可以一下从一个政治小国变成一个政治大国、共享核武器，日本还可以一下摆脱“日本沉没”的恶梦。加上联合国改革让日本、韩国成为在国际事务上与任何国家平等一票，韩国尤其因为中国的全力支持迅速统一了南北方，都对中国有尊敬、感激之情。于是三方一拍即合，共同宣布成立三国一体化论坛，磋商细节。
历经近三十年的公开讨论、准备、过渡，二十一世纪中叶，中、日、韩、澳、香港地区、台湾地区共同宣布，合并成一国——家园联邦，经普选产生第一届联邦政府、联邦议会正式运作。家园联邦以理想语为唯一官方语言，统一货币、法律、税率及产品质量标准，国民可以自由迁徙定居、就学就业。这件事前前后后一直成为世界焦点，无数人为之献计献策，克服了中日韩三国的一些历史恩怨和二战赔偿困局、当心削弱自己的势力干扰，吸引了澳、港、台的加盟。这是世界上第一个一体化联邦，真正地成为了一个国家，比欧盟一体化程度高。
理想语就是为这个联邦向世界征求设计方案完善而成的人造语言。由于设计科学，又得到联邦的官方语言地位，立即成为世界最热门语言。并且，当时谁也没有想到，理想语后来还成为了全球一体化的推进器，成为了世界第一语言、世界“普通话”。
欧盟不甘落后，而且迫于强大的竞争压力，终于扫除各种私心杂念，紧接着家园联邦的建立完成了一体化工作，欧洲联邦成立。鉴于理想语的科学性、全球参与性、在欧盟内已成为第一共同语，所以欧洲联邦也以理想语为唯一官方语言。美加墨自由贸易区也跟着完成了一体化进程，融合成“美洲联邦”。原三国母语同为英语，当仁不让成为唯一官方语言。
经过对联合国改革成果的考查，中国政府正式向联合国提交国界纠纷仲裁要求，得到公正裁决。有邻国不服裁决，向国际法院提出诉讼，也得到公正审理。国界纠纷终于烟消云散。钓鱼岛、独岛因为家园联邦一体化进程的启动，早已不再是个问题，——都成一家人了，哪里的资源都能开采，谁愿因小失大？台湾因为加入家园联邦，中国事实上已经统一了。
经过改革，联合国推进世界民主的作用越来越有力，一系列决策陆续出台。对专制国家的所有进出口商品一律征收专制税，用于支持其民主进程；对专制国家的大宗贸易设立机构统一招标；剥夺专制政权在联合国的表决权；对禁止向专制政权出口武器和先进技术；对专制国家的一切人道主义求援不通过不值得信任的专制政权，而与其民间组织合作；鼓励和支持专制国民逃脱，定居于民主国家；严禁学校进行宗教灌输、仇恨教育，严禁封锁互联网、过滤网络上的普世价值信息；严禁阻挠专制国民逃离其国，严禁镇压和平的游行示威，严禁打压异议人士、人权组织、民主党派，国际法庭有权向违反的专制政权责任人发出逮捕令，联合国有权向违规专制政权发起军事行动。这些政策的结果是，在二十一世纪末，你再也找不到一个专制政权了。
随着全球一体化进程的飞速发展，国际交往越来越频繁，外交上的铺张引起民愤，繁文缛节也大大降低外交效率，联合国于是出台外交礼仪标准：外事访问一律为工作访问，取消机场迎送、检阅三军仪仗队、国宴，不安排与仅仅作为国家象征的国王、总统的会见。
人类文明大步前进的同时，由于人口暴增、环境恶化积累的人类生存危机也开始了总暴发。中共为全球气温升高两度添上了最后一根稻草。极端天气频繁，极热极寒、极涝极旱、雷暴灾难、冰川大量崩塌、永冻土解冻、海平面升高吞没了不少岛国和沿海城乡、沙漠化急剧扩张、沙尘暴肆虐、飓风龙卷风四起、江河湖泊或干旱见底或暴涨泛滥、赤潮成灾、淡水粮食这两大人类生存不可或缺的要素严重短缺、疫病流行、超级细菌如影随形、大批物种灭绝，无政府状态蔓衍，人口数量剧减。一些技术人员的死亡和逃难，使得很多工厂、政府机构无法运转，到处停电停水停航，一片末日景象。不发达国家往往千里无人烟，整村整村的人死绝，除了逃往他乡的人。然而哪有安全的地方呢？大多不个换个地方死亡罢了。随处可见的尸体，成了野狗、野猫、耗子的盛宴。
美洲联邦、欧洲联邦、家园联邦由于未雨绸缪，抱团共度难关，早就一边悄悄地大量进口粮食屯积起来、一边严禁粮食出口。由于净水和节水滴灌技术的广泛使用，淡水也足以供应。断绝与烈性传染病国的人员、贸易往来。三大联邦好在人口密度低、技术发达、政府效率高，总算胆战心惊地度过了一波又一波的危机。只有原中共统治下的中国地区，国民遭受水土污染、有毒食品等等几十年毒害，体内终于积累到了致病致残致死的量，种种癌症和稀奇古怪的病夺走了无数男女老少的身家性命，汉人锐减。
三大联邦这时就像诺亚方舟一样，全世界的难民浩浩荡荡地投奔而来。边防军奉命开枪，尸积如山。联邦内暴发大规模游行抗议，要求接纳难民。但随着前往灾区的学者回来公布考查报告，证实那里暴发了多种新病毒、新病菌，有些病毒是冻土层解冻之后远古尸体释放的病毒，尚不明机理，无药救命，抗议才平息下去，游行者默默地为难民祈祷。
由于中华联邦重拳出击推行环保，在付出了近十万家污染企业倒闭的代价之后，地球上最大一个污染源关闭了，世界大气、水的污染值终于掉头向下，逆转了地球暖化趋势。在三大联邦共同参与的“补天行动”壮举之后，臭氧空洞得到弥合，温室气体也得到有效清除。实验室里，各种在自然界里灭绝的物种基因得到培育，新生命有计划地放归自然，地球重现生机。
此时，联合国召开了一次重要会议。会议虽然重要，座位却空出了许多，——一些国家消失了，一些国家虽未消失却没了政府，一些国家虽有政府却无力派出代表，一些国家甚至无法接到会议通知。面对突然空空荡荡的新世界，如何保存人种、持续发展，会议慎重作出决议：一，无政府地区一律由联合国接管，联合国接管的主要职责是尽快救援安置遗存人口、恢复生态的多样性及其平衡。二，全球节育，控制人口增长。三，厉行环保。
劫后幸存国家有的解散、由联合国接管，有的加入附近的联邦，如蒙古、泰国、新西兰、新加坡加入家园联邦。三大联邦之外，只有寥寥几个国家，多是大国，如俄罗斯、南非、巴西。
樊忠贡读完这本书，心里无限苍凉，沉重地说道：“真是沧海桑田啊！人类自诞生以来，历经多次冰川期、通古斯陨星撞击大爆炸、黄石超级火山大喷发等人类灭绝危机，依靠人口的广泛分布和适应能力强而顽强生存下来。然而这次全球暖化危机，与以前自然灾难不同，因为是完全人类自作孽招来的危机，幸好有了民主制度，人种得以保存。民主救了人类！”众仙大为惊服樊忠贡的见识。可卿道：“全球暖化是人为危机，吾等都知道。可万万没想到这次危机的解除与民主有关！不得不向先生折服啊！”妙玉道：“看来民主不但是人性，也是天道啊。”宝玉叹气：“仙不如凡啊，惭愧惭愧！”晴雯高兴得拍掌，好象别人夸的是自己。黛玉从不服人的，这时也不得不赏识樊忠贡，于是欣喜地望着樊忠贡说道：“灭绝的都是专制政权，这不是明摆着民主可以使人类度过劫难吗？吾等就是看不出来，羞人哪！看来民主一课，咱们得补补啊。”可卿道：“要补的何止民主一课啊，人性啊、人类历史啊、还有好多好多的科技，咱们哪懂？以后都要请教樊先生，不然出丑呢，叫樊先生笑话。”樊忠贡连忙说道：“哪敢哪！你们都是我的恩人，免费带我到未来畅游。何况科技我也不懂，我不过一个普通的打工族。”
晴雯问：“那樊先生怎么懂那么多民主啊、人性啊这些知识？”“我就喜欢看书。我母亲是图书馆的，所以我从小就养成了看书的习惯，大家都叫我书呆子。小时候也没别的书看，只有小说、古典文学。民主知识还是买了电脑之后才慢慢接触到的，没几年呢。”宝玉感叹道：“没几年就学到这么多好知识，我等虚掷了多少光阴！什么闭关悟道，叫得好听，不就是闭门瞎想吗？我想着想着，总是一会儿就睡着了。”说得大家都笑了，说“谁不是呢”。
忽然卧室响。晴雯悄悄说道：“新人起床了，咱们瞧瞧去？”也不用人同意，拉了大家就穿墙进去。新人光着身子进了浴室。樊忠贡看那浴室，挺大的，靠街无墙，上面卷着雨帘，下面种满了花。一边是大浴缸，角落有一张不知什么材质的沙发。浴缸旁边墙上是比床还大的镜子。可卿见两人阴毛粘结，脸上泛起一点点红晕。黛妙却羞涩得不行，只敢看花。宝玉注意到新人一进浴室，浴室就亮起了壁灯、轻轻响起了美妙的音乐。
新人用莲篷头随便冲洗了一下身子，就为对方轻柔地清洗阴部，然后抹干身上的水，新娘回卧室画妆，新郎方便。大家跟着新娘看画妆，樊忠贡却留意新郎。新郎坐进沙发，沙发垫的心型下陷不见了，立即有香味喷出，还有一股风往里吸。里面很深。所有没有水花溅起，没有声音，也没有异味。地面干爽，想来地砖挺吸水。
樊忠贡回到卧室，新娘正往阴阜上仔仔细细抹滋养霜，机器人共匪在整理床铺。见床单爱液斑斑，共匪怪叫起来：“嗬，又弄赃了！总这么毛毛糙糙，做爱就不能斯文一点吗？还得热水洗，浪费能源，做爱不能环保一点吗？”说得新娘又羞又笑，冲着进来的新郎说道：“看你把共匪教成什么样了？”新郎笑着凶共匪：“快去干活，多管闲事！”共匪叹一声“忠言逆耳啊”，叠好床单和衣物一起捧走了。可卿看着新人互为对方阴部涂抹美颜用品，才知道人人那里娇美细嫩的奥秘，原来人们极其重视阴部美容，连阴毛都得到保养和造型打扮。樊忠贡跟着共匪，看共匪怎么做家务。共匪将换洗的东西装袋，抱在胸前，轻轻伸开一对翅膀，无声无息飞往社区中心地下室。早有机器人接过换洗衣物，递给它预定的干净衣物、早餐盒和一个水果盘，共匪就飞回来了。
裸体的彩鱼、樱花和穿着睡袍的彩鱼父母正坐在大厅看墙上大屏幕。屏幕显示今天的世界和社区新闻、等待主人投票公决的世界和社区公务、以及家事安排和提醒。世界新闻多是自然灾害、科技进展、艺术动态。一家人讨论之后，给《建立黄石公园小型黑洞建议》《六斤半、与人为善申请成为西湖社区居民》两个议题投了赞同票。原来黄石公园地下熔岩活动加剧，地面隆起一公里。如果超级爆发，对人类的危害极大。相关学者多年研究，一致提议在黄石公园上空建立小型黑洞。一旦火山超级喷发，立即启动黑洞，可以吞嗜火山喷出物。议题已经提出两个月了，一家人反复查阅相关资料，比较种种方案，均倾向于此建议。再不同意，方案有可能因在三个月期限内得不到足够支持而自动撤销，所以一家决定不能再拖延表态。家事一栏提醒，彩鱼夫妻申请生育已经获得社区公决同意和世界医学委员会批准，父母笑得合不拢嘴。得知消息的朋友纷纷向彩鱼夫妻祝贺，有的打来视频电话，有的发电子邮件，有的在社区留言簿上写下祝福。
共匪已经摆好早餐。彩鱼是一钵黄膳粥，樱花是一小笼汤包，父亲是一钵海鲜粥，母亲是一小角披萨。什锦水果盘、谁要谁取。樊忠贡看得直咽口水。共匪却躲在角落里唧唧歪歪：“吃，吃，吃，就会吃。瞧我，不吃不喝，比你们身体更好、更能干、更有学问。”母亲笑着说：“彩鱼啊，当心你的共匪吓着客人。”共匪抢着回答：“放心，程序早设计好了，‘家丑不可外扬’嘛，早知道了。”彩鱼道：“我和樱花度蜜月，也把共匪带去吧。”共匪高兴地发出“嘎嘎”的怪笑声，说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总算给我一次美差。”父亲道：“看它高兴的，不同意行吗？反正还有我和你母亲的小丫头和樱花带过来的胖子，足够用了。”共匪一扬脑袋，一脸不屑：“嗬，它们两个，扫地倒是挺干净的。”母亲笑道：“你整天围着我们转，把拍马屁的事都干了，害得它们天天搞卫生，还有脸说？”共匪被揭了老底，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嘟嘟嚷嚷地说：“原来如此啊，我当它们偷懒呢，错怪弟妹了啊。”
这时彩鱼夫妇起身向父母告辞。樊忠贡刚才看了屏幕，知道新人要踏上蜜月旅程，看极光、爬冰川、拜访岳父岳母。
看着新人远去，黛玉羡慕得蹲下身子，说道：“羡慕死我了！我要留在这里，情愿做一个凡人，比我在天上做神仙还幸福！”可卿看着黛玉，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也容易啊。”黛玉立即追问：“我该怎么做？”可卿轻轻吐出两个字来：“破戒。”黛玉一脸茫然：“破什么戒？怎么破戒？”可卿脸儿微微泛红，一抿嘴，笑而不答。
晴雯问黛玉：“前几天可卿邀你下凡，你不是急着要回不在太虚幻境吗？这会儿怎么又变了？”黛玉答：“那是现世啊，勾心斗角、污烟瘴气，谁愿意待啊？我要待的是这个来世，晴雯妹妹，你可千万不要把我抛在现世啊，我受够了！”
妙玉看着宝玉，忽然脸色泛红；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又像是征询意见，喃喃地说：“我也舍不得这人间呢。”宝玉答道：“我跟姐妹的心思一样，爱这人间，而且我也舍不得再离开姐妹了。情愿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晴雯拍手笑道：“好喽，咱们一起待在这里，不回天上了。我喜欢！”
克林顿
凡人人性洋溢，不就是道行圆满？
第十章 世界大同 马克思、资本论再度受到正视是影响人类历史的第一著作
第十一章 欢乐海滩
第十二章 再见鸿蒙
樊忠贡正想回答，忽然觉得身子迅速变轻，不可控制地飞了起来。樊忠贡不明所以，张皇失措，急得大叫：“可卿救我！”可卿伸手想拉住樊忠贡的脚，却够不着，想飞起追上，却突然发觉身子沉重得不再能够飞起来了。瞬时两人遥不可见。原来，仙凡相伴日久、更加上纵情交欢，樊忠贡仙气日盛，自然身轻能飞，只是毕竟不是修炼得来，所以无法操控；而可卿众仙阳气日隆，自然身沉体重，失去了飞天神通。
樊忠贡一直上飞，忽然看见远远有一僧一道过来，正想求救，那和尚大袖一挥，说道：“樊先生既无意为仙，老纳就送你回人间吧！”樊忠贡感到兜头一阵狂风，把自己吹落下来，重重地一跤摔在地上。樊忠贡“唉哟”一声，一骨碌爬了起来，四处张望，这不是在家里床上吗？知道刚才做了恶梦，梦中之事，却一点想不起来。恰好公司来电话，叫去修某小区电梯。樊忠贡答应下来，顺便瞅了手机上的时间，快10：00了，奇怪昨夜睡得这么久，从没有过的事。起身又发觉内裤湿了，更是婚后从来没有过的事，想来是老婆看小孩去了一个月了，于是一笑置之。
却说那一僧一道，正是茫茫大士、渺渺真人。今日一路谈笑，要去青埂峰。路遇樊忠贡，其实早在两人意料之中。渺渺真人道：“别人不辞千辛万苦求仙问道，此子倒是现成的神仙也不做，有趣，有趣！”
茫茫大士道：“算来真正勘破仙佛虚妄、弃仙为凡的，神瑛侍者、可卿、芙蓉仙子、潇湘妃子众仙是第一批。”渺渺真人道：“他们以情参透人欲、人性，终于道行圆满，可喜可贺！”茫茫大士道：“一路行来，地狱已空无一鬼，都去了人间，化为希特勒、列宁、斯大林、毛泽东、波尔布特、邓小平、江泽民、本·拉登、胡锦涛，祸害人间。幸好这是最后一批魔鬼了，且大多烟消云散，从此人间从间接民主走向直接民主，魔鬼再也无从产生、存身。”渺渺真人喜道：“不但地下无鬼，将来天上还会无仙呢！不少前辈已经幻形入世，化为民主志士，如哈维尔、林昭、昂山素姬、小布什、刘晓波、唐荆陵等人；今又有神瑛侍者一干人弃仙为凡，想来众仙终将一一悟透人性，入世为人。”茫茫大士道：“三百年后，弃仙为人者众矣，仙界也无多少杂事了，吾二人也下凡为人如何？”“正是吾意。”
说笑之间，已到青埂峰未来阁。二人入阁，见桌上一块大石，字迹历历，正是那通灵宝玉。茫茫大士以手抚石，叹道：“前次一别，几世几劫；今日重逢，不胜唏嘘！”渺渺真人道：“神瑛侍者已脱仙籍、下凡为人，留石兄在此，有心事未了，故吾二人专此前来，为石兄身上这一段新添佳话觅一闲人记述传世，可好？”石头大笑：“知我者也！两番劳烦，大恩不敢言谢！”“何必言谢，倒是要谢石兄屡赐吾辈功德！”三人大笑。茫茫大士、渺渺真人将石上新增文字一一抄录下来，飘然而去，一边唱道：
何处来兮何处去，历遍仙凡兮识人欲。相亲相爱兮即仙即佛，彼苍苍者兮白云所住。
话说红尘中一人，学仙十年不成，又学佛十年无果，也不知遇师不明还是自己蠢笨，只是斥仙佛虚妄，作《好了歌》一首：
世人都晓神仙好，哪个神仙人见了？日敲木鱼夜吞丹，百年不到土埋了！从此不再修炼，悠游四海，自号愚痴散人。
那愚痴散人极好交友，无奈身边之人大多碌碌衣食、寡情薄义、小人心性，于是爱上网。结果结识了不少民主粉丝，大开眼界，知道了《世界人权宣言》、中国人个个纳税但多不自知、中国GDP世界第二而人均收入世界排名第127，以为民主粉丝活得明白，庆幸自己发现了有意义的人生。
一日，愚痴散人与民主粉丝聚饮而归，酣然入睡。梦见一僧一道。那和尚指着他说：“天下之大，找个传人真个不易，又要有才、又要有闲、又要有兴趣，就是你了！”那道人作了一个揖，道：“吾乃渺渺真人，这位是茫茫大士。愚痴散人也是红迷，当知吾二人事。今通灵宝玉又一次下凡，新添一段佳话，欲请先生作传传世，先生可愿意？”说罢抛过一卷书来。愚痴散人粗粗一看，爱不释手，笑道：“我正想为中国做点事情，只是不知做什么才好。这部书恰好有益民主，何乐而不为？”僧道大喜，道：“如此有劳先生了！”说完忽然不见身影。愚痴散人一惊，醒了过来。说是梦嘛，书中内容历历在脑。再也睡不着，于是仔仔细细地审阅起脑中石头新记来。
这才明白，为什么石头所记不能抄录下来直接传世而要请人转述才能传人，原来石头所记太细，一事不遗，一语不漏，卷帙浩繁，不堪卒读。愚痴散人打起精神，大力删削。众仙所见中国民主活动，因皆记实，惧中共循迹抓人，只好割爱。欢爱之事原记太细，若被中共四代“圣人”——屡兴打AB团、延安整风、土改、肃反、支援朝鲜侵略战争、反右、三年大饥荒、文革诸运动一路害死数千万国民的史上第一杀人狂魔毛人渣，反右第二首犯、八三年严打滥杀的刽子手、六四坦克屠夫邓矮子，不断利用人类对无耻的容忍底线、玩弄合法腐败以纠结逐臭之蝇、以流氓手段疯狂迫害维权民众民主人士的专制小丑江贼民、胡紧逃——看了，岂不是要贬为“三俗”？所以也能减则减。最后分出章节、稍加勾连，共得十章。因石头本记为未来阁主所记，所记又皆未来之事，所以愚痴散人题此书为《未来记》。并于书末题一绝云：
生在地球千万载，谁知劫难几重重。黄河九曲归东海，人性由来向大同。写于2011年5月21日——2011年7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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