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ndwater 发表于 2010-4-30 14:44:32

听庄子讲讲木工之道(组图)

听庄子讲讲木工之道(组图)

作者:张明



一天,庄子给一个朋友送葬,路过惠施的墓地,突然有些伤感,为何?因为惠施和他一样,也是一位曲高和寡不同凡响的辩友。庄子想着想着,就回头给同行的人讲了一个故事:

《庄子》,这部充满奇思妙想与大智慧的书中讲了不少关于能工巧匠的故事。

在楚国的郢都,一个泥水匠在自己的鼻尖上涂抹了一层像苍蝇翅膀一样又薄又少的白灰,然后请自己的朋友、一位姓石的木匠用斧子将鼻尖上的白灰砍下来。石木匠答应之后,随即抡起斧子,随手一挥,眨眼间,泥水匠鼻尖上的白灰就被削掉了。石木匠丢下斧子,神态自若,泥水匠也稳稳当当地站在那里,泰然自若。只是苦了旁边看热闹的,木呆呆地半天回不过神。

后来,更好热闹的宋元君知道了这件事,便派人找来这位手艺超凡的木匠:“你能不能再表演一次给我看看?”

石木匠摇摇头说:“小人的确曾经为朋友用斧头砍削过鼻尖上的白灰。但是现在不行了,因为我的这位好朋友现在已不在人世了,我再也找不到像他那样跟我配合默契的人了。”

这是庄子的感慨,因为世间再也没有能像惠施一样能跟自己辩论的人了。

庄子还讲过一个叫梓庆的木匠故事,梓庆擅长砍削木头制造一种叫鐻的乐器,梓庆做的鐻,看到的人都惊叹不已,认为是鬼斧神工。鲁国的君王闻听此事后,也把他召来,好奇地问:“你是用什么方法制成鐻的?”“我是个工匠,谈不上什么技法。”梓庆回答说,“我只有体会,在做鐻之前,我就开始斋戒,清洁,摒除杂念。

斋戒到第3天,庆功、封官、俸禄这些私心杂念全都抛却;到第5天,所有人对我的非议与褒贬也尽皆忘却;第7天,就把我自己也全忘记了。此时,我才进入山林中,观察树木的质地,精心选取自然形态合乎制鐻的材料,直至一个完整的鐻已经成竹在胸,这个时候才开始动手加工制作。说起来,方法就是用我的天性和木材的天性相结合,所以,我的鐻制成后能被人誉为鬼斧神工。”

制作乐器真的需要天性,不独东方如此,西方的小提琴之所以选择巴尔干半岛的克雷莫纳小镇出生,也许正是看中了那里的三大懒人世家的天性,他们说,懒惰才是制作提琴最重要的品质,因为足够懒,你可以与制作提琴的木头一起晒太阳,然后再花时间懒惰到让木料把油漆充分地吸收进去,此外,懒人才会一直保持愉快的心情,才会心地坦荡,才会把琴箱边框最合适的1.732英寸高度讲出来。

在这三大懒人世家里,瓜尔内里家族、阿马蒂家族都是虔诚的基督徒,他们深知,一个人情绪憋闷,或是内心时时闪过淫邪的念头,造出的提琴总是不堪卒听,只有怀着对制作过程宗教般的澄明与膜拜心情,才可以从神那里承接到来自上帝所居的天堂里的声音。

不会享受懒惰,不会在懒惰中养成高贵澄明的宗教般的纯净,是不配制作提琴的,提琴不仅是人类器物之“灵长”,更是一种精神或光芒,她是无数世纪从辉煌的古罗马艺术的沉积岩中诞生的精灵,她不仅是皇后,她更是惟一有资格能与上天的圣母玛利亚交谈的灵器。



鲁班爷的传人,而今他们还在用一双巧手创造着木头的奇迹

木匠之道就是把自己变成使用木工器具的达人,当然,这里边有一些心法,有一些手腕,有一些巧劲,有些不为外人所道的行业秘密,更有繁杂而诡秘的忌讳,比如,木工忌讳别人摸他的斧、墨斗、曲尺,砍树时忌讳树墩上留有竖立的木片,认为那是“灵牌树”。

木匠之艺,造房架屋,打造家具,哪一样都是民间最重要的事务,也正因为如此,这一行在民间的拜师仪式是很隆重的,他们的眼力、心法,都有自己的火候和修炼,以及种种所谓的神秘仪式,这也就是为什么好的木匠不但要修艺,更须修心、讲究做人的道理。



宋徽宗赵佶,他是个差劲的皇帝,却也是个出色的艺术家

有趣的是,在中国的国画历史上,有很多有名的画家都擅木工,宋朝赵佶(1082-1135)未做皇帝之前,就喜好书画,即位以后对中国绘画的发展有过重要贡献,其中,崇宁三年(1104年)开办的画学正式纳入科举考试,共分为佛道、人物、山水、鸟兽、花竹、屋木六科。当代最有名的画家齐白石就是先学了木工,大概手上的巧劲儿可以随心所欲了,所以,后改行画画,也就有了比别人更多的手上功夫。

除了民间木工,历代皇宫都有自己的御用木工,清朝时被称为“宫中梓人”,即专为皇帝做宫廷家具和木器件雕刻的技师。现在还有很多紫檀雕刻的“绝活”就是那时传下来的。御用一直是跟民间对立的,这也是中国历史的一个特点,它有一部官方的按自己的规定尺寸和天生的特权造就的历史,还有一部深掩在民间的支离破碎的历史。一般来说,只有民间的历史,才是复活这个民族历史不可或缺的珍贵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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