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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的一个夜晚，我坐火车出远门，几个朋友择一羊汤馆为我送行。外头雪花飘飘，馆内热气腾腾，那是羊肉汤煮沸后的气息。
我灌了几杯火辣辣的白酒，六十度，割嗓子，又喝了一海碗羊肉汤，有七八十度，暖肠胃，脊背开始发潮，额头也沁出了汗珠，手和脚都活泛暖和起来了。出门 雪下得正好，用力地握别朋友们，跳上稍稍晚点的火车，找到自己的下铺刚安顿好，坐在对面的一个中年人随意地问：“喝羊肉汤了吧？”
我老实地答：“喝了。”
中年人惬意地说：“俺是单县的。”
他说的是鲁西南一个普通的县城。我去过。我一下子明白了。是羊肉汤熟悉的气息，是我们俩性情相投的胃，让他在一火车茫茫人流中绕过酒气、香水气，还有脚的臭气，准确地辨识到了我，确切地说是闻到了我身上消灭不掉的羊的味道与痕迹。
你或许会嘲笑他有一副馋狗一样灵敏的鼻子，但我不这么认为，我宁肯相信是频繁出入羊汤馆的食客经历，是羊肉汤自小泡大的胃，让他浑身打里往外发散羊肉 汤的气息，也让他在昏昏欲睡的夜晚因为我的猝然到来，被激灵清醒了，亢奋了，站在无数记忆的岔道面前，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羊肉汤。这让我想起了我初中的一个 同桌女生，她长得什么样我已经记不太清了，但一闻到羊肉汤的气息就想起了她，是羊肉汤的气息帮助我找寻到了她。经验告诉我，有时想要记住某个人，仅仅记住 某些细节就够了，譬如一颗痣、一瓣笑、一脸雀斑，如果你有一天在人群中看到了这些，即使是一个细节，也会激活你的记忆，让你在森林一样的人群中找到你要找 的那个人。我的那个同桌女生也是因为家里开着羊汤馆，吃住生活在馆里，日子久了，满屋子飘散的羊肉汤给她烙上了气息，太阳越晒越浓烈，大风越吹越清晰，仿 佛是从毛孔和汗腺里跑出来的，这让她区别于一个教室的同学，是我记住她和让我记忆复活的细节。
中年人那个县城和我所在的城市一样，角角落落撒满了羊蹄印似的羊汤馆，这些馆子早早地开门，晚晚地打烊，从早到晚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成为繁华和热闹的好去处，也是各种旺盛和饕餮胃口的集散地。
羊肉汤的气息是沉默的声音，是会说话的记忆，是两个城与城之间、人与人之间惟一的胎记和通行证。
那晚，就着中年人的酒和花生米，煨着羊肉汤的气息取暖御寒，我们一见如故，这让我觉得是坐在行走的羊汤馆里，一直到中年人下车我又重新开始了一个人的旅程。
传说是这样的：很久很久以前，大漠里风沙肆虐。在一个小角落，一棵小小的胡杨慢慢地生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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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19 06:0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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