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12)

三十、投奔怒海

    他媽的是那傢伙報的警！船桅上所有的燈都變成了紅色！還亮起了船頭射燈！來吧！此時你逆水我們也逆水。我們與他們之間有一段不小的距離，可能有二三公里吧？你雖然是機動船，可是我們艇細動力大、目標小、吃水淺！經過了差不多一個多小時的角逐，他們放棄了！整個追逐的過程，他們連我們的影子也沒看到過！不久我們就從龍穴島的東邊越過，直往珠江口主流而去！島上急促的狗吠聲告訴我們，被狗感覺到或看到了！

    龍穴島很快落在了我們的右後方！島上有一聲沒一聲的狗吠聲也越來越小了。估計應該有一二公里吧？我們帶了一個鬧鐘，當時看時間是十一點半，食品出口公司的＂電扒＂貨船也剛好駛出〝萬頃沙〞的河口！他們每天晚上都是很準時的。剛出河口立即開了射燈掃射了一會！我們全體立刻伏下不動！三、二分鐘后它走遠了，還無意之間為我們指出了正确的方向角度！因為它是要駛向蛇口的大隡海關的。  退潮了！開始時速度不是很快，不到半個小時舢板像離弦之箭一樣電射向前！海中比較密集的航海燈給我們提供了間接的方向指引。不過越向南走航海燈的間距就越大了，后來回頭望巳看不到航海燈的光了，而前面的航海燈光卻仍未出現。到最后乾脆沒有燈光了！〝此時如果不能保持正确的航向、在漆黑的海上迷路的機率是很大的。〞雖然全身上下己濕透了、身上包括了汗水和咸水、頭髮上還沾著垃圾，但一點也不覺得冷，艇艙里的小姐姐沒有停下過在努力戽清船倉的積水！

    開始時風力不是很大，所以海浪不高。后來風力越來越大，而且有逐漸偏向東的趨勢！海浪開始大起來了，浪很高、即使在夜晚也能看到浪頭都泛起了螢光的淺白色！這叫白頭浪。層層疊疊的浪疊浪，海浪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但浪坑很長！目測可能有十多二十公尺，小艇迎著東北風時而在一二尺多深的浪坑里飄盪、時而又被海浪托上浪峰！大約六公尺長的小艇象花生殼一樣在浪峰和浪坑中飄著。我從來沒有經歷過這麼大的海浪！你說心中不發毛不擔心那是假的！不過當時也輪不到我來擔心，早就把小命交給了老天爺了！努力向前才是正理。也只能向前！根本就沒有退路！中途看到了二隻停泊在海中的漁船。我的心中覺得奇怪？海中心為什麼會有船下錨？船上的狗還在狂吠！好象發現我們了？各人都不約而同的加快了下撓的力度和節奏！不管那麼多盡快駛離才是正理，不然船上隨便一個人被狗吵醒了。一道手電筒或射燈光掃過來，我們鐵定得被抓回去坐牢！可是我心中擔心並猜測著：我們是否偏西太多了？而比較靠近中山珠海那邊呢？只有在靠近岸邊比較淺水處才好下錨過夜啊？可是我沒有開口問或質詢，小艇上有兩個導航〝帶水〞在呢？！

    到了約二點鐘時指南針壞了。土法制造就是不靠譜！三點鐘左右時鬧鐘也壞了，是發條走完了還是喝飽咸水醉了？這當然沒有人關心！其實全部人的心里都有一些發毛！到底我們有沒有迷失了方向？一時之間全部人都停了手，不知所措的迷茫了幾分鐘後，看北斗星吧！估摸著一個大概的方向繼續前進，大概十多分鐘後天上的烏雲散開了一些，皇天有眼，終於能勉強看到北斗星和北極星。急忙又修正了一下航向。我努力的不時望向左邊東方，期望能看到東邊的海岸線。可惜只能看到灰濛濛的一條線！其實當時所有人心中都好象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六神無主！我們繼續全力向著認為正确的方向衝去！約略過去了大半個鐘頭左右，坐在艇頭的阿恆突然說、看到了正前方出現了一個濛濛朧朧像饅頭一樣的小山影！頓時全艇人都聚睛會神的努力觀看！繼而齊聲歡呼了起來！那就是箸名的海上地標--內伶仃島！！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這是對此時情景最好的寫照了！終於能在漆黑的茫茫大海上确定了我們航向的正确！這比什麼都能振奮人心！最低限度成功一半了！當時時間大約是夜半三點鐘多些。全艇的人立馬精神百倍，疲勞也似乎沒有了。沒有人理會那些什麼從側面吹來的東風、並夾著什麼海浪！我們估計天亮前應該能趕到香港的！一邊努力扒我一邊不停的向左邊望去、只能看到天邊灰濛濛一片及較近些的層層迭迭向我們撲來的白頭浪。卻看不到大滻灣和蛇口的海岸線，我們選擇在內伶仃島的東則穿過前進！此時舢板反而很靠近內伶仃海島，在穿越內伶仃島的時侯、我目測估計距海島大概只有二三百公尺左右吧？因為能清楚看到海島岸邊拍岸的銀白色浪花及其拍岸的響聲！心中就知道航線真的有些偏西了。因為內伶仃島與蛇口的距離也就是5公里左右！這在地圖上是可以量度計萛出來的！或許剛開始時我們的航向是正确的，因為是尾隨著食品公司出口貨船的航向軌跡！可隨著越向南行時受東北風吹襲的原因而偏向了西方也未可知。穿越內伶仃島與蛇口之間的海峽用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前方出現一遠一近的二座很高的大山擋著，那應該就是香港的青山和大嶼山了！（東方天邊出現一點點蒙蒙白光時回望、發現我們昨晚真的走偏了，因為看不到東面的蛇口，）但是我的心里知道我們是很接近成功了。希望時間上來得及吧？！

    越過了內伶仃島進入后海灣后，老天爺就不和我們客氣了。海浪越來越大！蓬！蓬！蓬！艇頭激起了頂頭浪，艇頭被抬起又狠狠的摔下去！也不知道有多高的海浪劈頭蓋臉的兜頭淋下來！我坐在第三排也承受了巨浪的洗禮！艇里很快積了差不多一尺多的水！那姐姐忙不過來了！我馬上放下木撓幫忙，很快積水被清除乾淨。舢板的吃水淺了，速度自然是正常了。這樣如法炮制了幾次。首當其衝的＂亞恆＂很快就支持不下去了。亞廖馬上換上去！兩人換了幾次手。（根据偷渡前輩們說捱過這個大浪區就好了）大半個小時過去了。終於風平浪靜了！東方天邊開始出現了一點點淡淡的灰白色，天快亮了。這時反而沒有風浪了！海面上波平如鏡！清楚看到了右側西邊的龍鼓灘！這個在地圖上看過萬千次、神牽夢繞的地標！它令人看起來心中有一種無以名狀的親切感！海上的航海燈閃爍的規律明顯與大陸的不同、且顏色明亮柔和的多！七個人都很興奮！那是中英分界的標誌！！此時有人仍不放心，建議往西南偏南多走遠些？但馬上被眾人反對！那是因為馬上要天亮了！假如天亮後仍在海里那是極度危險的！於是小艇全速朝青山衝去！我知道要成功了！就在距岸邊約半公里左右時，左前方來了一艘機動漁船，我們都停了下來讓它先行。接近了，船上的紅綠燈，機器的聲音和中國大陸的漁船有明顯的區別！聲音低沉寧靜而有力！它就在我們前面50多公尺處駛過！是香港的漁船嗎？不确定。不過海上的航海燈閃光規律卻與中國大陸有截然不同的分別啊！！真的要成功了嗎？！腦海中產生了一種胱胱忽忽不真實的感覺。

    趁天未亮透趕緊靠岸証實一下！我們選擇了一處左邊是泥灘、右邊是此較高的岸堐的中間。那里是不高也不低的石灘。靠岸時天己亮了。大概六時多吧？沒有任何人關心這個！經過一個晚上坐著，全部人竟然不能立即站起來！必須依靠木撓作拐杖的幫助！腿腳長時間保持一個姿態都麻木了。上岸第一眼看到一堆垃圾。趕緊上前探查一下、上面有白箭牌香口膠紙套、還有殘破零碎的香港報紙！天呀！我們真的成功了！！我們都得到了幸運之神的眷顧！我們肯定到了香港新界的青山！我在心中激動的吶喊：重生了！自由了！！有人馬上把藏在艇頭夾縫里的十元港幣挑了出來。各人手上還拿著木撓，一來可以當拐扙用，二來可以自衛防身。

九死一生，然置之死地可重生，這一次上天真的是待我們不薄啊！終於逃離共黨的魔掌了！不論何種絕境，總會有一線生機，重要的是，不能放棄！不能示弱！老天爺總會眷顧不畏艱難的人的！

事後那個掌舵的亞標說；自從出了河口後，他就由始至終不敢〝起撓〞幫忙增加動力！二來小艇速度很快，加上風浪越來越大，他只能把木撓插入水中並努力使小艇保持導航人給出的大概方向！那無疑於少了一個人的動力！這就難怪我們剛靠岸時天色已大亮了。這是我們剛開始或中途走偏向西方、而又只剩下五個人制造前進的動力！花費的時間就多了！細細回味之下，幸運之神的功勞不可磨滅！99%靠的是運氣！

                                                            三十一、重獲自由

    一行七人走在海邊菜田的小路上。一個年約中年的農婦戴著一頂漁民傳統常用的竹帽、在料理她的蔬菜田，猛然看見我們幾個蓬頭垢面、奇裝異服、衣衫襤褸、疲態畢露、卻又雙目炯炯有神的我們！立即扔下手里的農活慌張的拔腿就逃！

我們把她攔截在菜田里：大嬸，早晨！請問這里是什麼地方？

她答道；這里是新界。新界棯灣！确定了！！！那請問警局在那里啊？

很遠啊！走路要一個多小時呢。在一個借來的空間，在一個借來的時間里，成就了我們這些逃亡人的自由夢！

    走吧，車到山前自有路！跟著大嬸在山邊轉了一個彎，遠遠看到一間小賣店＂XX STORE＂。走進去一看；哈！二毫子一個熱波蘿飽、放在一個玻璃櫃里。二毫子一支熱麥精維他奶、放在一個印有醒目紅色中文＂熱＂字的熱水柜里。九毫子一包美國雲絲頓香煙！馬上遞上十圓港幣、人手二個飽一支熱維他奶。跟著二支美國香煙！大家都餓慘了。不知道什麼原故、環顧看見任何的景物、都覺得有一種溫馨的親切感！新鮮感！什麼仇都報了！報仇雪恨了啊？！我在心中吶喊著!

    有人問我們從那里來？答：是中國大陸順德。你們的舢板在那里？在前面海灣石灘上擱著呢。

    還要嗎？不要了，喜歡你拿去吧！

    那人匆匆走了，去取那艇仔吧？我們放眼看去，前面一條很平整的柏油石屎公路，卻沒有車在行走。海里遊走著的全是機動船！乖乖，現在我們人倦馬乏。隨便來幾個人就能把我們擺平了，這里就是邊界，山高皇帝遠，出了事誰來打救我們啊？今時不同往日，好漢不吃眼前虧。現在真的犯不著和越境的大陸民兵玩耍啊！現在我們是驚弓之鳥啊！身價不同了啊！上山去！翻過青山就是屯門了。當地的村民是這樣說的。

    走吧！一行人柱著木撓用了差不多三個小時，翻過了三座小山才到青山下，上吧！過了正午才爬到青山山頂！突然全部人都歡呼讚嘆了起來！嘩！美極了！回頭北望是寬闊浩瀚的珠江口和內伶仃島、龍鼓灘。西邊極目處是珠海和澳門。心中想道昨晚真的是膽生毛、置生死於度外啊！我們真的是太太幸運了！南邊山下一些房屋和風景的美麗很難用筆墨來形容！這當然是以我們當時的認知來說！下山用了比上山更多的時間！都倦了！又餓了！我實在是走不動了。不得不走走停停，到達青山禪院時應該是下午三點多了吧？在一間佛堂里看到一台電話，詢問了一下是不是可以免費借用？可是我不懂怎樣用、也聽不懂英文的解釋和指引，也沒有中文或粵語的指引！唯有繼續下山去！一行人走在屯門公路上不到十分鐘。 路邊站著一個精瘦的老伯在問；你們是大陸人蛇吧？食佐飯未？是的。未呀！

    煮飯給你們食怎麼樣？那真是多謝了！

    一眾餓鬼走了過去。老人家是收購建筑地盤木板的。這次換了其他人去試打電話。並由老伯代勞。電話接通了、對方說從深水涉立即趕來！未幾七隻餓鬼把老伯煮的飯菜掃蕩一空。肉片炒菜蕊味道太好了、泰國絲苗米飯真好吃！久違了如此質量的大米飯！那是21年前的口感啊？！飯后老伯搬出了一大堆舊衣服給我們說；都換上吧，合身的都換上吧，路上好看些！好吧！

    各人都在挑選更換，我正在把那對變色變質的破舊〝解放膠鞋〞脫下來，一抬頭看到樹葉稀疏並有點發黃的不大的、又不知名的樹。天上掛著差不多要下山的午後太陽發出並不耀眼的陽光！六七個人都在就地換衣服。腦中轟然靈光一閃！轟！My God！我的天啊！！一模一樣啊！多年前不是做過一個這樣的夢嗎？夢境成真了啊？說出來都沒有人相信的啊！而且是一個真的多麼不可思議的夢、那也太匪夷所思了吧？！還是只有我一個人才懂的祕密！那是不是說冥冥中自有安排呢？那也太神奇？也太玄幻了吧？

    港式三吨貨車來了。朋友的哥哥付了＂利是＂和飯錢道了謝，我們則要了老伯的電話號碼登車走人。貨車載著九個人走在彎彎曲曲的柏油青山公路上。但車速很快！很難想象在那麼窄、那麼彎曲的公路上能用這麼快的車速！沿途欣賞青山公路及沿岸海灣的景色，也首次看見了雙層巴土以及形形色色的私人小汽車。在在都感到新鮮及不可思議！真正的大鄉里出城！恍忽是劉佬佬遊大觀園！一個多小時后到達深水涉大南街。朋友的哥哥在樓上有一個針織製衣作坊，人多地方也小。該聯系的都立刻聯系親友。他們為我聯絡了廖勤的朋友亞星。因為他住在中環，由他帶我找親戚。陸陸續續朋友都被他們的親友領走了，晚飯后九點左右亞星來了。寒喧了一陣知道了家堯、寥勤在土瓜灣。我們兩人要到深水涉碼頭乘渡海小輪到中環。

    站在碼頭和在渡輪上眺望維多利亞海港的燈光。心中只有激動和驚嘆！海港兩岸的燈光和夜間建筑物的輪廓，比之內地廣洲市強了可止萬倍！香港人不論男女老少、居家上班的衣著打扮都極為合身得體！男的或西裝領帶、或機恤喇叭褲。女的套裝、或喇叭褲或迷你裙。舉止斯文大方。維多利亞海港兩岸密密麻麻的高樓大廈上燿眼的燈光，點綴在寬闊的海港兩岸，加上海上繁忙的交通，巨大的汽車渡海輪和五花八門的小輪，織就了一幅繁華的圖畫。與大陸的死氣沉沉形成了極強烈的對比！可謂是天壤之別！亞星粗略的為我介紹了香港。他住在中環些利街，離中環統一碼頭不遠。入屋后立即撥通了四叔的電話。他們要早起所以睡了。十多分鐘后四叔夫婦下山來接我。

                                                          三十二、一盆冷水

    他們住在伊利近街。距堅道一街之隔，走至半路，四嬸突然問我：

    某某，你有沒有女朋友？我答道：還沒有。

    突然覺得和他們的距離有些大啊！我剛死里逃生不到24個小時，從一個極權獨栽的地獄一般的社會逃亡到一個自由世界，一切都要從零開始！女朋友？作夢是吧？還是作死啊？即便是有女朋友、現在便已是天各一方，徒添煩惱罷了！二樓一個二間板房的小單元里住了連我一共八個人。四叔給了我衣服去沖涼。頭上身上全是海鹽和垃圾。就在廁所里沖涼時，無意間聽到四嬸一句語帶無奈語氣的話；現在來了是沒有辦法啦！那是一種很無奈和不甘的語氣。其他的听不清楚了，那一刻起我再沒興趣深究下去！我的心情一下子從艷陽天上掉到了冰滘里！怎麼我就這樣不招你待見了呢？這里始終不是我該待的地方！這里不是我的家！但不管怎樣，總得感激是四叔收留了我，在我最需要最無助的時候。

    我開始了新生后的第二天。還有一個星期就是1971年的聖誕節了。香港和大陸沒有直通電話服務。我央求四叔為我發了一通電報給老媽，告訴她我＂出院＂了！也好讓她們放心。四叔抽時間到灣仔的大東電報局為我拍了一通電報。也不知道老媽收到後，她們是什麼反應？興奮慶幸感嘆兼而有之吧？維多利亞海 港兩岸的高樓大廈外牆上，掛滿了五光十色、能變幻不定的由聖誕燈組成的燈篩圖案。為本來就巳經金碧輝煌繁華的海港平添了濃厚的宗教節日氣紛！那個一水之隔奉行極權暴政之地，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營造出這樣的景致和宗教紛圍的。

    第一天搬蘋果到香港仔學校去，為小學生做聖誕禮品包。從馬路邊扛二箱蘋果上幾拾級樓梯對我來說是微不足道的事。四叔帶我四處跑，雖然他很忙。英皇小學每個課間小息，小賣部都必須要有人在售賣小食！在＂家＂里黑白電視上看到了英國＂比知樂隊＂BeeGees的名曲：Don’t forget toRemember Me。當然還有很多國語時代曲的歌星也很不錯。我要到佐敦和深水涉，他每次都把時間萛好，好保証他能趕及小息，因為只有十五分鐘的生意可做！走路到統一或天星小輪碼頭，如果剛好有輪渡就上，否則馬上去乘渡海小電船，六七個人坐在小板凳上，因為船小浪大，前進時浪花嘩啦嘩啦的響。人們稱它叫＂嘩啦嘩啦＂。渡海時四叔遙指灣仔方向海面上巨大的浮吊船，說是在興建海底隧道。上岸后叫＂的士＂，的确很快。回程我自己搞掂。我們在商量領取身份証的事，抵港差不多一個星期了。還沒辦証。廖勤他們剛巧是在大澳警署旁邊上的岸。那就簡單了很多。（只要証實了你不是由澳門偷渡來的就沒大問題了。他們那晚每人都食了兩份警署呼叫的餐館外賣碟頭飯！香港差人也就都見怪不怪了。）全部由水警輪送往尖沙咀水警總部。登記在案后認親放人了事。我們沒有這些好運該怎辦？

    那天齊集七個人，齊齊操去銅鑼灣裁判司署四樓！那里是香港人民入境事務署。旁邊是維多利亞公園。

我們在櫃檯前告訴職員：先生早晨，我們是來自首的，前天剛由大陸偷渡來港！

得，稍等！很快安排了每人一間房，一對一問話。姓名年齡等等。

職員：為什麼要偷渡？

答：無飯食呀！有得做無得食。下鄉做知青呀！不甘心啊！我沒有也不敢和他說一些不滿中共的言論或觀感，鬼知道對方的政治取向是什么麼啊？

職員：怎樣來的？在那里上岸？和誰？多少人一齊？古粉離逢簡多遠啊？有什麼証据証實你是大陸來的？

答：七個人一齊扒艇仔在稔灣上的岸。古粉走路15分鐘能到逢簡。我有人民幣。

一下子抽屜打開、里面好多人民幣！職員：我也有！你有工分紙嗎？

答：那得寫信回去請朋友寄來啊！職員：給你一個月時間！

答：先生；恐怕時間很緊啊？職員：行，兩個月吧！

    回去馬上寫信吧！我的香港身份証首次簽發日期是1x日12月1971年的！就這樣我農歷的出生日期便變成了當年的三月十四曰，而且我的姓被譯成Law而不是Lo！這就是那個傢伙的杰作！

    抵港約一星期後，兩隻手臂才開始酸痛起來！一直持續了差不多一星期。長期從事重體力勞動、竟也會出現運動過量的疲勞，可想而知當晚的運動量和強度有多大了？！

四叔把他年青時用過的舊手表給了我用。並帶我到國貨公司買了衣服鞋襪等等，心中很多謝他！幾乎每天都有賣剩小量的麵包、四嬸說扔了它、我說放進雪櫃回頭我吃，可是兩個星期後還是扔了。肚里油水足了、不餓了啊！寄信回家詳述了偷渡的經歷過程，表達了對她們的思念之情！及期望還能有團聚的一天！並告訴他們；我保留了一條內褲，讓它時刻提醒我別忘了過去那些悲慘的歲月！老媽還在大陸受苦呢！領到四叔給的薪水300大圓！臨近農歷新年了。寄點東西回去吧？到專賣國貨的大華百貨公司買了兩件一模一樣的，摻金絲的白毛童裝大衣寄回去。萛是給兩個小外甥女的春節禮物吧？！不料一個多月后收到三妺寄來的求救訴苦信：中共海關收的包裹關稅竟與物價相等！媽媽的！吸血魔鬼啊！老媽當時說先把包裹取出來，接著寄信給我訴苦！那關稅花去了她大半個月的工資！沒辦法。關稅款我來付吧！回頭到銀行匯錢去！

    香港的年宵花市可真是不和你開玩笑的，其規模之大及其隆重程度，可不是我這個＂大鄉里＂能想象的！幾乎半個維多利亞公園都被佔用了！從年廿七開始到年初一凌晨，一百多小時不停的推銷應節的花草和各式乾貨！分佈在各區多如牛毛的各式辦館、＂士多＂也在賣力的推銷應節糖果及洋酒！加上排山倒海的電視廣告的推波助瀾！把那節日的氣紛推上了最高峰！這就是資本主義自由世界的商業社會！

    香港還有一個奇景，相信是很多地方都沒有的：在三四線的街道旁邊大多都有些大排檔，賣豬紅粥、艇仔粥，及第粥，油條的有之，賣潮洲＂打冷＂的有之，＂那就是潮洲粥與潮式食品＂賣雲吞麵的有之，賣牛雜粉麵的有之，賣煲仔飯的有之，賣咖啡奶茶麵包三文治的有之，炒兩個小菜加一支啤酒的有之，五花八門！小市民的一日三餐都可在這里解決。而且豐儉由人！中午將到你更會在商業辦公樓區，看見一些由單車運送或肩挑的飯菜送到各幢樓宇內。飯後又有人前來收拾碗筷。這就是所謂的包伙食了。可也免卻了人們到食肆與人爭位輪候之苦。你也可看到碩果僅存的大約10來部人力黃包車在向遊客兜生意！

    找到了廖勤和亞堯，相談之下才知道他們用了兩個夜晚的時間，白天藏身在一個未知的長滿紅樹林的海灘上，險象環生！差點被當地放鴨的人發現！最後在大嶼山的大澳登陸！那倒好，大澳差館〝警署〞就在旁邊，節省了不少核實身份來歷的麻煩！還有免費的晚餐享用。翌日把他們送上水警輪運載到尖沙咀水警總部、並通知其親戚領人完事。但也反証了一個問題：他們的航線估計極為偏西並靠近珠海，他們可能是由內伶仃島的西面通過的，這樣比較接近大澳。要麼他們當睌船行的速度不夠快、要麼曾經迷了路！幸運！沒有幸運之神的眷願，誰也別想成功！一個學修電動衣車，一個學做電工。我開玩笑的告訴他們，以后不可能再丟下我了！我們抵港日期前後相差只有約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