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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的最后一天,是傅彪离开这个世界的第123天。妻子张秋芳翻过让她最心痛的这一年的日历,那一天,她面对《讲述》栏目组,首次公开了傅彪生前给她留下的谜:“为什么丈夫在最后一刻没给她留下一句话却悄悄把她和儿子托付给朋友?”
今晚录制的节目将在央视《讲述》栏目播出,张秋芳讲述了在追寻傅彪遗愿之谜的两个月里,她认识了丈夫完全陌生的另一面。
未曾告知的托妻托子遗嘱
心结越来越重,张秋芳陷入深深的痛苦。
一天,一位朋友突然到访,给她带来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消息。“他说彪子跟我们说过了,‘他可能时间不会太长了,以后这娘俩就交给你们了’,我说‘彪子跟你们说什么了?什么时候跟你们说的?’”
张秋芳无法相信傅彪竟然在生前,悄悄地把她母子托付给朋友,而朋友接下来的话,让她觉得丈夫突然陌生起来。“他说,彪子跟他们说过,‘你们现在做的项目,我觉得特别好,我想让秋芳跟你们一块干,不是说非要赚多少钱,就是让秋芳有固定的事做,她不能天天在没有我的日子里面,一个人在家里面待着。’我不是特别相信,我觉得是不是朋友的一种善意,想帮助我。”
突然感觉陌生的丈夫
听完这番话,张秋芳的心乱极了。当初傅彪为让妻子再次被观众接受,特意为张秋芳量身打造电视剧《妻子》。
“他一直给我打气,说你不要害怕,我会帮你。这个戏我认为是他拍得最累的。从剧本前期创作他就开始介入,白天拍完戏,晚上回来房间里边再改剧本,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又到现场去拍戏。”
回顾着傅彪曾为自己复出做的种种努力,张秋芳更加难以相信丈夫所作所为会有如此大反差,但是她也知道朋友不会视傅彪临终嘱托为儿戏。她陷入困惑,四处寻访,想从朋友那儿重新认识丈夫,傅彪临终嘱托,到底是朋友善意的谎言,还是他真实的心愿。
她懂得了丈夫的良苦用心
“他不是希望我完全放弃这个职业,但是他不希望我被这个职业弄得不从容了,他希望我能够很平静地生活下去,很从容地生下去。”
傅彪走时,身上的衣服是丁志诚的姐姐亲手做的,丁志诚是傅彪最好的朋友,他告诉张秋芳,“我觉得他之所以这么拼命工作,也是为他的家庭。他有时候跟我在一块,没事就经常跟我讲,他小时候家里没钱,他爸爸为让他吃一包子,把手表给卖了,他不光为小家能生活得稍微幸福一点,他希望他的大家,他父亲母亲、兄弟姐妹都能够过上比较不错的生活。”
朋友口中那个为家拼命的傅彪,妻子眼中那个为戏而痴的傅彪,张秋芳一次次回忆,一次次地了解丈夫,忽然明白丈夫在演绎着小人物、大人物的背后,还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情感秘密。她也终于懂得了丈夫的良苦用心。
最后的日子只想和她分享笑
最后的谜底被张秋芳一个一个揭开,“让我一次一次地心里面承受不了。然后我就在那儿,真可以说是号啕大哭,从来没有那样哭过。”
两个月来,张秋芳在痛苦回忆中思索答案,却在一天晚上突然发现儿子不见了:“我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你知道吗?地下室去找了,没有,他的房间,哪儿都没有,晚上11点多钟,我推开后院的门,发现儿子坐在他父亲经常坐的那个摇椅上,当时我就觉得,我心里边特别内疚。”
2004年8月,傅彪被诊断为肝癌晚期,突如其来的噩耗让张秋芳措手不及。张秋芳被医生告知傅彪时间不会太长,但是她却对丈夫撒了谎。
而丁志诚知道,他对张秋芳说:“我原来一直觉得他胆小,但我再认识彪子时,我觉得彪子是一爷们儿。第一次做手术时,彪子就乐了,他说你们真别蒙我了。其实是彪子在跟我们演呢,他实际上心里很明白,他不愿意跟张秋芳说。
这种治疗很辛苦,大剂量化疗,呕吐到饭根本一点都吃不了。但是他后来还能跟我们开玩笑,做点什么特别可爱的动作,他就要把最美好的东西展示给她。”
链接:认识逝去的亲人
“要真正了解一个人,必须得结婚,现在就请你开始了解我。”
傅彪求婚的那句话,张秋芳仍记得清晰,她曾不明白,为什么同学中有那么多人追她,而她偏偏就喜欢上了傅彪。
喜欢一个人是一个很奇怪的感觉,而了解一个人是一个很奇怪的过程。结婚按傅彪的话来说,只是张秋芳了解傅彪的一个开始,但是张秋芳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傅彪走后,她还能有机会重新继续了解丈夫,认识一个已经离去的人。
认识一个已经离去的人,并不奇怪,我们每天读报看书,总会认识一些流芳青史的名家,但是认识一个已经离去的亲人,那感觉很奇怪。这位亲人原本在你的印象中那么了解,了解得不经意间,已经不想再“了解”,可是在他故去后,我们已经没有机会再与他沟通,却意外地从朋友的记忆中,重新解读这位亲人,你才发现,他还有你不了解的故事。
傅彪的那句求婚誓言很酷,让人不禁记起好莱坞电影《金色池塘》中,男主人公说的那句话,“要了解一个人,是要用一生去完成。”傅彪陪张秋芳走完他的一生,但是,张秋芳却没有完全了解傅彪。傅彪为张秋芳安排好在小汤山的新家,安排好朋友照顾张秋芳母子未来的生活,甚至为张秋芳安排好比较平静、不奔波的工作。这一切张秋芳都不知道。她非常感谢能在傅彪走后,从朋友口中有机会再认识丈夫,了解他完全陌生的另一面,每一次了解,都让她痛苦,因为这样隔世相知,比从前相伴时,心感受到更大的触动。
如今张秋芳还保存着傅彪的牙刷、毛巾、剃须刀。所有这些物品,她都按着傅彪生前的习惯摆放。认识逝去的亲人是种痛心,而珍贵的怀念,因为痛心,所以备加珍贵。
链接;傅彪走了她一直在努力坚强
“和傅彪在世时,她跟在傅彪身后做电视访谈,那种小鸟依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现在张秋芳已经变成独立自信的女人,但我感觉她像是在努力给人以坚强的感觉,她的心似乎仍然很难从怀念丈夫的痛苦中抽离。”《讲述》的编导张艳宁在制作《2005年的情感记忆———我不曾了解的傅彪》时,数次与张秋芳商洽采访的可能性,直到傅彪去世三个多月后,张艳宁才在位于北京小汤山的傅彪新家中见到张秋芳,“她能走出来谈傅彪,真的是一件很不易的事儿。”
第一次,她的语气很生硬
在傅彪刚去世两个月时,张艳宁试图发短信给张秋芳,大概聊过“采访意图”,“她当时不想再谈傅彪,我们也不忍打扰她,所以我发短信给她,她马上回了短信,非常礼貌,大概意思是非常感谢大家对她的关心,可是她现在状态很难出面谈傅彪,她不想让大家看到她那么难过。”
张艳宁第一次接触张秋芳的感觉就是“她的文字很温情”,张秋芳一如既往地给人以礼貌的感觉,但是张艳宁收集傅彪资料时注意到,傅彪生病期间,张秋芳曾出面对围守傅彪的媒体说,“不要再逼我了,我们已经很累了。”“所以后来我和她通电话,能感觉到她的语气有些生硬,不如她的文字温情,我们之间总隔着一层东西。实在不忍心打扰她,我们曾决定放弃。”
第二次,她有了讲述的欲望
大约又过了一个月,去年12月中旬,张艳宁听说,张秋芳与傅彪合作的书即将出版,又给张秋芳发短信,张秋芳不再拒绝,采访前一天,张秋芳忙着取傅彪的照片,得知张艳宁从北京西客站打车两个多小时到小汤山看她,张秋芳晚上十二点多赶回家,特意给张艳宁打电话。“我感觉张秋芳能写书,她会有出来‘讲述’傅彪的欲望。”
《讲述》只有20分钟,那天张艳宁和张秋芳聊了两个小时,“我感觉她很有讲述的欲望,也许是这两个月中不断提笔讲述傅彪,她表述能力也比从前更有逻辑性,她能谈到很感性的东西。我看过她从前和傅彪做的电视访谈,那时她总是很少说话,傅彪谈好多事情,她总是笑着在旁边看着。”
她要求不要采访儿子
采访当天,张艳宁问张秋芳,“以前一直把丈夫和儿子放在生活中心,是辛劳,还是幸福。”她笑得很开心,她说当然是幸福。张秋芳不喜欢看足球,但是儿子喜欢,于是在儿子住校的日子里,张秋芳就看每场NBA球赛,把重要环节都记下来,哪个球星表现好,哪个人进球时如何精彩,等儿子休假从学校回来,她再讲给儿子。
采访结束时,张秋芳的儿子刚好从学校回来,两人一见面就拥抱,“他们坐在沙发上谈作文谈好多事,两人像朋友一样,傅彪和张秋芳对儿子的教育方式也一直是这样的。”张秋芳之前交代过张艳宁,不要采访她的儿子,也不要拍她和儿子在一起的画面。“对儿子,她非常爱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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