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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下班时接到昌的电话，问下班后能否一聚，语气中透着一份沉重。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昌是我前一个公司的同事，我们大约前后脚进那家公司的。凭着勤奋和运气，我们俩很快成了组里的“半壁江山”。那几年，我们做的产品正是膨胀发展的时期，我和昌就成了“救火队员”，经常马不停蹄东奔西赶。
有一次，父亲住院做小手术，我因此回国休假两周。回美前一天，接到公司电话，让我直接飞东京，再飞伦敦。等我终于回到美国的家时，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绕地球整整一圈。
四年前，公司有个去亚大区发展的机会，条件异常优厚，令我和昌都为之动心。后来因为家庭反对，我主动放弃了。昌履新后，事业上一番风顺。而我很快离开了那间公司。刚开始我们还找机会聚聚，吃个饭，喝口酒。后来大家都忙，昌也难得回来，我们见面的机会就愈来愈少了。上次见面还是两年前。
下班时间到了，我拎起包刚想开溜，老板传话要见我。我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脸上挤出一幅得体的笑容，走进他的办公室。
等我赶到那间ｐｕｂ的时候，昌已经在等候了。他一脸无法遮掩的寂寥，好像比两年前足足苍老了十岁（虽然我自己这两年也见老得厉害）。我心中暗自吃了一惊。
我要了杯“微醺的海风”（ｓｅａ ｂｒｅｅｚｅ），和昌聊起别后的情形。把熟人的近况聊过一遍后，话题自然又转回到他现在的位置上。
昌瞥了我一眼，说道：“你小子够聪明的，早看出是个套，就等我这个傻蛋钻了。”
我楞了一下，马上哈哈一笑，反击道：“你小子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昌的眼底突然漾起一片朦胧，含含糊糊地说：“我离婚了。”
我的笑容立时僵住了。
昌的太太和孩子我都见过，那时候我们两家走得挺近。昌刚去亚太区的时候，有次回来探亲，我们两家还一起度假乘过游轮。昌太太和我妻子一见如故，孩子们也一起玩得兴高采烈，大家都过得很开心。
昌太太雍容典雅，体态窈窕，面目姣好，我曾略带妒意地说，“你小子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此时，昌的话不啻一颗重磅炸弹，震得我两眼发直，握着酒杯的手不由微微颤了一下。
“你还记得‘雾’吗？”
我点点头。那是公司写字楼边上的一家ＣＬＵＢ，周围几家外资公司的员工晚上消费的地方。值得一提的是，那里经常聚集着一群引人注目的年轻女孩，或者是这几家公司的员工，或者是她们的朋友。出差那阵子，晚上我们常在那里打发时光。一来二往地，就结识了几个熟面孔，难道……
昌又要了杯伏特加，轻轻摇晃着酒杯中的冰块，幽幽地说，“别瞎猜了，你不认识。不过，那几个女孩可常问起你呢！”他眼神斜了斜我。
“我和她第一次见面不在‘雾’，后来的发展却是从那里开始的。那阵子我们正好要招个ａｓｓｏｃｉａｔｅ，应征的人中有个从李曼兄弟来的女孩，表现一般，并没有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昌呷了一口酒接着说。
眼中飘着一丝雾，昌轻轻晃了下酒杯，“不想一个月以后我在‘雾’又遇见她。那天，我们刚刚做完一个ｄｅａｌ，大家去‘雾’庆祝。无意间看到她和三、四个女孩袅袅娜娜一起走过来。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她冲我嫣然一笑。那天晚上，正当我准备离开时，她过来和我打招呼。”
说到这里，昌苦笑一声，端起面前的“石头”（Ｏｎ Ｔｈｅ Ｒｏｃｋｓ）一饮而尽。“……那以后都是千篇一律的故事。”
我倒吸一口凉气：“那你太太是怎么发现的？”
“我主动告诉的。”
“因为她要挟你？”
“不是。”昌低沉地说，“实际上，她从来没有说过一句不得体的话。每次回来之前，她都默默地帮着选礼物，孩子的，老婆的；平时她对孩子的上心，就如同是自己的孩子一样；有时忙起来，她会细心地提醒我别忘了给家里打电话了。正因为如此，我对她慢慢产生了负疚感，好好的一个姑娘，实心实意地跟着我，也够难为她的。”
“你太太呢？你对她就不内疚？”
“岂止是内疚，是一种很深的负罪感。要不然我也不会主动告诉她。你可以想象得出她的反应。愤怒，不解，惶惑，恐惧……从那一天起，她就拒绝和我同房。看着她的痛苦，我自己也很难受。
有一天，我看见她一个人暗自抽泣，忍不住想去抱抱她，可是，她却恶狠狠地对我说：‘滚开！’我羞得无地自容，只有默默离开房间。
可我的心在流血，十几年的婚姻，沉淀了无数的细节，留下了数不清的记忆，所有这一切早已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藤绕树，树缠藤。当婚姻破灭的时候，好象有一只无形的手，有条不紊，一丝不苟，把你从这一切里剥离开来，痛彻心肺，想要大声嗥叫，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谁提出离婚，你，还是你太太？”
“程序上她先走的这一步。实际上，我们也没有选择。对我而言，我既受不了妻子指责和愤怒的目光，也受不了她宽容却失望的眼神。”说这话的时候，昌把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两只手之间。
“你什么时候离婚的？”
“一年前吧。”
“你和她结婚了嘛？”
“还没有，不过我们住在一起。”
“她快乐嘛？你呢？”
“很难说。我时常给他们（前妻）打电话，实际上比以前还多。她虽然没有一句怨言，可我能看得出她的委屈。是啊，一个女人，如何能漠视自己的爱人不时地联络另一个女人。可她有什么办法呢？那个女人以前是他的妻子，现在是他们孩子的监护人。至于我，虽然离开了他们，可他们在我心中的分量，好像比以前更重。我想他们的时候，比以前更多。我告诉你，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争。”昌喃喃地说……
夜深了，我和昌在街上握手道别。“你小子保重。”我对他说。
“你也是，小子。好好珍惜你所有的一切。”说完，昌转身离去，很快就消失在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里。
我带上耳机去赶渡轮……
“城市晚风，吹荡我心，夕阳和倦鸟已远去……
夜已沉静，灯下身影，命运似在暗中徘徊……
哦女人，（你）是我心底最深的梦，
我的心，我的双手，（要）怎样拥抱你的存在，我的最爱。
……”
灯火辉煌的不夜城，在视觉里渐行渐远，被水隔在了另一边。我的心早已插上翅膀，恨不能立刻飞到妻儿的身旁，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比家更重要，更温暖？从今天起，我要用我整个心去体验，去拥抱。
（本文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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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18 22:2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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