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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意达睡的房间很静,灯还在桌子上亮着,爸爸和妈妈已经睡着了。小意达上床以后,静静地躺了很久。她想,要是能够看到这些可爱的花儿在国王的宫殿里跳舞,那该多有趣啊!“我不知道我的花儿真的到那儿去过没有?”她想着想着也就睡着了。她梦见那些花儿和那个学生──那位枢密顾问官总是责备他,说他把一些无聊的怪想头灌到她的脑子里。
“我不知道我的花儿现在是不是仍旧睡在苏菲亚的床上?”她对自己说。“我多么希望知道啊!”她把头稍微抬起一点,对那半掩着的房门看了一眼。她的花儿和玩具都放在门外。她静静地听着,这时好像听到了外面房间里有个人在弹钢琴,弹得很美,很轻柔,她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琴声。
“现在花儿一定在那儿跳舞了!”她说,“哦,我多么想瞧瞧他们啊!”可是她不敢起床,怕惊醒了她的爸爸和妈妈。
“我真希望他们到这儿来!”她说。可是花儿没有进来,音乐还在继续奏着,非常好听,这一切是太美了!她再也忍不住了,她爬出她的小床,悄悄地走到门那儿,朝外边那个房间偷偷地窥望。啊,她瞧见的那幅景象是多么有趣啊!
外面房间里没有点灯,但是很亮,因为月光射进窗子,正照在中央。房间里亮得差不多像白天一样,所有的风信子和番红花排成两行,站在房间里。窗槛上现在一朵花儿也没有了,只剩下一些空花盆。各种各样的花儿在地板上围着跳舞,跳得那么娇美。他们围成一条整齐的长长的舞链;他们把绿色的长叶子联结起来,旋转着他们的腰肢;钢琴旁边坐着一朵高大的黄百合花。小意达在夏天看到过他一次,她记得很清楚,那个学生曾经说过,“这朵花儿多么像莉妮小姐啊!”那时大家都笑他。不过现在小意达的确觉得这朵高大的黄花像那位小姐。她弹钢琴的样子跟她是一模一样──‘她那鹅蛋形的黄脸一忽儿偏向这边,一忽儿又偏向那边,还不时点点头,打着美妙的拍子!
没有一朵花注意到小意达。她看到一朵很大的蓝色早春花跳到桌子中央来。玩具就放在那上面。他一直走到那个玩偶的床旁边,把窗帘向两边拉开。那些生病的花儿正躺在床上,看到他就马上站起来,向一些别的花儿点着头,表示他们也想参加跳舞。那个年老的扫烟囱的玩偶──它的下嘴唇有一个缺口──站了起来,对这些美丽的花儿鞠了个躬,这些花儿一点也不像害病的样子。他们跳下床来,跟其它的花儿混在一起,非常快乐。
这时好像有一件甚么东西从桌上落了下来。小意达朝那儿望去,原来是一根别人送给她过狂欢节的桦木条。他也从桌子上跳了下来,他也认为自己是这些花儿中的一员。他的样子也是很可爱的。一个小小的蜡人骑在他的身上。蜡人头上戴着一顶宽大的帽子,跟枢密顾问官戴的那顶差不多。这根桦木条迈开三条红腿跳到花群中去,重重地在地板上跺着脚,他是在跳波兰马佐尔加舞。别的花儿就没有办法跳这种舞,因为它们的身体很轻,不能够那样跺脚。
骑在桦木条上的那个蜡人忽然变得又高又大了。他像一阵旋风似的扑到纸花那儿去。他说:“居然把这样的怪想头灌进一个孩子的脑子里去!全是些莫名其妙的幻想!”这蜡人就跟那位戴宽帽子的枢密顾问官一模一样,而且他的那副面孔也像顾问官一样又黄又生气。那些纸花在他的瘦腿上打了一下,他就缩做一团,又变成了一个藐小的蜡人。瞧他那副神气倒是满有趣的!小意达忍不住要大笑起来。桦木条继续跳着他的舞,弄得这位枢密顾问官也不得不跳了。现在不管他变得高大也好,瘦小也好,或者仍然是一个戴大黑帽子的黄蜡人也好,完全没有关系。这时一些别的花儿,尤其是曾经在玩偶的床上睡过一阵子的那几朵花儿,对他说了句恭维话,于是那根桦木条也就停下让他休息了。
这时抽屉里忽然起了一阵很大的敲击声──小意达的玩偶苏菲亚跟其它许多的玩具都睡在里面。那个扫烟囱的人赶快跑到桌子旁边去,匍匐在地下,拱起腰把抽屉顶出来了一点。苏菲亚坐起来,向四周望了一眼,非常惊奇。
“这儿一定有一个舞会,”苏菲亚说。“为甚么没有人告诉我呢?”
“你愿意跟我跳舞?”扫烟囱的人说。
“你倒是一个蛮漂亮的舞伴!”她回答说,转过身去把背对着他。
于是她在抽屉上坐下来。她以为一定会有一朵花儿来请她跳舞的。可是甚么花儿也没有来。因此她就故意咳嗽了几声:“咳!咳!咳!”然而还是没有花儿来请她。扫烟囱的人这时独个儿在跳,而且跳得还不坏哩。
苏菲亚看着没有甚么花儿来理她,就故意从抽屉上倒下来,一直落到地板上,发出很大的响声。所有的花儿都跑过来,围着她,问她是不是跌伤了。这些花儿──尤其是曾经在她床上睡过的花儿──对她都非常亲切。可是她一点也没有跌伤。小意达的花儿都因为睡过那张很舒服的床而对她表示谢意。他们把她捧得很高,请她到月亮正照着的地板中央来,和她一起跳舞。所有其余的花儿在她周围围成一个圆圈。现在苏菲亚可高兴了!她说他们可以随便用她的床,她自己睡在抽屉里也不碍事。
可是花儿们说:“我们从心里感谢你,不过我们活不了多久。明天我们就要死了。但是请你告诉小意达,叫她把我们埋葬在花园里──那个金丝雀也是躺在那儿的。到明年夏天,我们就又可以活转来,长得更美丽了。”
“不成,你们决不能死去!”苏菲亚说。她把这些花儿吻了一下。
这时客厅的门忽然开了。一大群美丽的花儿跳着舞走进来。小意达想不出他们是从甚么地方来的。他们一定是国王宫殿里的那些花儿。最先进来的是两朵鲜艳的玫瑰花。他们都戴着一顶金皇冠──原来他们就是花王和花后。随后跟进来了一群美丽的紫兰花和荷兰石竹花。他们向大家致敬。他们还带来了一个乐队。大朵的罂粟花和牡丹花使劲地吹着豆荚,把脸都吹红了。蓝色的风信子和小小的白色雪形花发出丁当丁当的响声,好像它们身上戴有铃似的。这音乐真有些滑稽!不一会儿,许多别的花儿也来了,它们一起跳着舞。蓝色的堇菜花、粉红的樱草花、雏菊花、铃兰花都来了。这些花儿互相拥抱接吻。它们看起来真是美极了!
最后这些花儿互相道着晚安。于是小意达也上床去睡了。她所见到的这一切情景,又在她的梦里出现了。
当她第二天早晨起来的时候,她急忙跑到小桌子那儿去,看看花儿是不是还在。她把遮着小床的帐子向两边拉开。是的,花儿全在,可是比起昨天来,它们显得更凋零了。苏菲亚仍然躺在抽屉里──小意达把她送上床的。她看起来好像还没有睡醒似的。
“你还记得你跟我说的话吗?”小意达问。苏菲亚显得傻乎乎的。她一句话也不说。
“你太不好了!”小意达说。“但是他们还是跟你一起跳了舞呀。”
于是她取出一个小小的纸盒子,上面绘着一些美丽的鸟儿。她打开盒子,把死了的花儿都装了进去。
“这就是你们的漂亮棺材!”她说,“等我那住在挪威的两位表兄弟来看我的时候,他们会帮我把你们葬在花园里,好叫你们在来年夏天再长出来,成为更美丽的花朵。”
挪威的表兄弟是两个活泼的孩子。一个叫约那斯。一个叫亚多尔夫。他们的父亲送给了他们两张引他们把这东西也一起带来给小意达看。她把那些已经死去了的可怜的花儿的故事全部告诉给他们。他们就来为这些花儿举行葬礼。这两个孩子肩上背着弓,走在前面;小意达托着那装着死去的花儿的美丽匣子,走在后面。他们在花园里掘了一个小小的坟墓。小意达先吻了吻这些花,然后把他们连匣子一起埋在土里。约那斯和亚多尔夫在坎上射着箭,作为敬礼,因为他们既没有枪,又没有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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