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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猫纯属偶然，因为怕麻烦，所以只爱别人的猫。就象爱别人的小孩一样，只要有鲜嫩的小脸可以亲吻就行，千万不要有吃，喝，拉，撒，睡的麻烦。表妹的猫养了一只又一只，丢失时哭了一场又一场，我也只是淡然心想：幸亏不是我的猫，否则哭的就该是我了。所以象我这么自私懒散的人能养的猫，也该与我有千年机缘了。
父亲去世的事奶奶不知道，为了瞒住风烛残年的老人，弟弟安排从二姨家搬出来，带着保姆与奶奶暂住。奶奶走后，我常一个人想她和保姆阿姨天天站在路口等我的样子，想她压抑孤苦的一生，想到人生最后的无奈常常悲从心来。为了逃避，下班后我经常带着零食去范丽丽的公司去凑热闹，听她数落着说了十几年的我的缺点，听她宏伟的蓝图和重复多年的情感风波，然后心安理得地拿几本书回家。有一天，她将一个端庄秀美的妇人介绍给我说：“这是方姐，原某军区副司令的女儿，会画画，很有才华。”尽管范丽丽比我年长十多岁，她却一直让我叫她的名字，她的朋友一律叫姐。方姐在烛光下，细细将她家猫狗的种种趣事说给我听，并答应送我一只将要出生的小猫时，我便有了养猫的凡心。过了一个月，我在她家的大院子看过了花，草，树木，小鹿，大狗和几十只鸟后带走了一只瘦弱的小白猫，取名叫张猫咪。一开始很不习惯有它的生活，家里多了许多东西，小盆，小碗，小盒子。因为小，它很粘人，不停地在脚下转来转去，经常被我踩尾巴。又多了许多事，早上临出门前，将它的火腿肠切好，水倒好，然后把它带到厕所门口告诉它;“你要在这里上厕所，否则我回来收拾你。”剩下来的一整天，我会将它忘的一干二净，忙着工作，看书，说闲话，想闲心。有时下班回小姨、二姨家，就很自然地想不起它来。有一次我在二姨家待了两天，表妹问我：“你的猫呢？长大点了吗？”我才想起已经两天没喂它了，然后急急忙忙穿上衣服打着车往回赶。出门时二姨对我说：“赶快把猫送人吧，哪天就被你饿死了。还有琪琪，养些猫不管，都是我的事。。。。。。”。一想起我不但让猫挨饿还让表妹挨骂，就有点惭愧。后来我只好将它当作布娃娃拎来拎去，不回家时装在包里随身带。因为不漂亮，除了三岁小外甥爱揪着它玩之外，没谁宠爱它。二姨，小姨慈悲为怀，看着我的小白猫经常叹息地说：“你把猫养的和你一样瘦，真可怜。”尽管这样我也没在意，用孙文丽的话说是：“你的心在天外，眼在云上，哪能养猫。早点送人对它好。”我在一片反对声带着它到处流浪，到后来只要看到那只双肩包，张猫咪便乖乖地等我捉它进去，乖乖地缩着脑袋等我拉好拉链。它象狐狸一样轻灵善跃，不出门的时候，我只好象拎着布娃娃一样，一只手拿着它，一只手干活，否则它让人不得安宁。
日子一天天过去，窗外的树叶开始发黄，渐渐飘落，我看着雪白的墙壁发愁没有暖气的冬天怎么过，空荡荡的屋子里，常常看着因为有我在而高兴地转圈的猫咪发呆。它竟然一点也不知道我的心思，如果要搬回家就不能养它了。而我与它的感情也不比对小时候的布娃娃更深。一个星期天的早晨，阳光明媚，我起床将自己洗漱干净后给它洗了澡。然后一手托着它，一手拿着电吹风准备吹干它的毛，刚打开电源，它便狠抓了我一把尖叫着逃跑了。看着手掌上的血痕我气愤喊叫：“快从床下给我滚出来！”。没想到，它竟然披着湿漉漉的毛乖乖钻出来，哆哆嗦嗦地站在我的脚下，想起多日的种种不顺心，我指着它说：“你太可恶了，怎么能这样对待我，我不要你了。”张猫咪好像听懂了，低下头只用眼角看我，好长时间不敢动弹，象一个做错事的小孩，想起我曾答应过要好好待它，便不忍心再说了，只在心里想找个机会送出去算了。
后来有一次去孙文丽家做客才使我开始意识到，张猫咪是属于我的，因为它对我的依恋。刚到人家时它象往常一样兴奋好奇地东走西逛，在儿童房间里将它感兴趣的玩具又嗅又抓。我以为它会在那里玩到离开，便安心地在客厅里听几个朋友聊天，没想才几分钟它便走着优美的猫步，目不斜视地走到我脚下，跃上膝头，面朝大家认真听讲起来。任朋友的孩子大呼小叫也不过去。过了一会孙文丽惊奇地问我：“你的猫是位美女吧？你看它看着你的眼神！”我低头一看，张猫咪正咪着双眼静静地打量着一位说话的朋友，直到走，它一直在我膝上保持着聆听的姿势。孙文丽又说起徐朋去世后的家务事，听到伤心处，我轻叹了一口气，谁知张猫咪竟然转过身来，将头枕在我的手臂上，深情地依偎在我怀里，让人惊叹不已。期间因为要去外地而将它寄存在别人家几次，每一次回来它对我的依恋便加深一次。晚上我把它放进小窝，在客厅里睡。有天夜里我起来去厕所，发现它将头埋进沙发的一角，背朝外，蹲在那里睡。看起来那么小小的一团，那么孤独无依。我很难过，便将它抱回卧室。从此每晚常常是，我靠着枕头看书，它跑着玩。等我关灯睡觉时，它便卧到我右枕边，贴着我的脸颊开始打呼噜。有时它犯错挨骂后，也只是躲到别处玩一会儿，我一睡着便又卧到我的右枕边了。好多次我在黑暗中看着它小心翼翼地迈着猫步绕过来，嗅嗅我的脸，悄悄地卧在耳边。
有段时间爱上《大长今》，买回影碟自己看。深深地被韩剧的细腻和纯净吸引，张猫咪也卧在我的腿上，静静地一起看。有一集是长今被流放到济州岛，又一次被命运抛到谷底，一个人站在海边。明月，海风，淡蓝色的天空，不断涌起的海浪。。。。。。画外响起低回忧郁的歌声：“飘摇曲折的感情逐渐随风而逝，象星月般的沉入山涧。即使已经积累千年的情感痕迹，犹如镌刻在晨霜中，纵然美丽也会逐渐消失。。。。。”。已经很久没有被剧情打动的我，在空寂的房间中一下子坠入虚无的深渊，是啊，千年也不过是一瞬，更何况渺小如草芥的我们，能得到些什么呢？有什么值得失去的呢？又有什么不能释然呢？一种无法言明的伤心让我泪流满面，默默不能自己。这时，猫咪好像感觉到什么，转过身来，将两只前爪搭在我的肩膀上，不停地用小鼻子在我的眼泪上闻来闻去，它仿佛也明白了命运的反复无常，生活的无法预知，就用自己的方式安慰我。至此我才相信动物是通人性的，之前总以为是文人的夸张；我才相信，动物对感情的理解有它们自己的方式，不需要语言，却直指人心，难怪越来越多的人爱养宠物。是因为它们不吝啬自己生命中最本质的理解和爱，不掩饰，不保留地表达出来，而这一切正是生活精致，情感平乏的现代人所没有的。
冬天到了，我搬回小姨家，张猫咪也跟着换了环境。小姨家养了一只憨憨肥肥的京巴狗，叫吴化宝。在家极受宠爱，地位与表弟同等，甚至因为听话不顶，而更受偏爱，它小时候眼睛被表妹的波斯猫抓伤过，所以小姨特别忌讳猫，猫咪的去留又成了问题，我已经由原来的无所谓变得有点舍不得它了。天天都在讨论将它送给谁，猫咪也小心翼翼看脸色。每天上班后就将它关在我的房间里，它一天的日子不是在阳台上晒太阳，就是在暖气上打盹，或者和吴化宝隔着房门相互答应，基本上和以前一样，孤独地悠然自得。晚上忙完后，我会拎着它到客厅小坐一会，和吴化宝初次见面，它竟然忘记自己的身份地位，瞪着眼睛，竖起胡子，从喉咙里发出发出威胁的呼呼声，将吴化宝吓得躲在沙发下，哄都哄不出来。我教育它要懂规矩，它竟置若罔闻，依然故我。倒是吴化宝后来很大度，一见它出来，就谦逊地跟着它转，猫咪常常是看都不看一眼。相处久了，它们成了朋友，一进门，吴化宝就会摇着尾巴将人带到猫咪的门口，要求把猫放出来，而猫咪呢，也不再虎视眈眈，对吴化宝的追随不再象以前那么警惕，常常是瘦猫咪在前面散步，胖狗狗在后面跟随。
幸福温暖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猫咪也比以前懂事了，不贪吃，到固定的地方上厕所，晚上到客厅看电视时，乖乖地卧在我腿上，偶然找机会到各个房间溜达一圈，被抓住后还要挨训。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它又自己到处跑了一圈，以为我是和它玩，到处抓不到。后来，我生气地把它扔到窗台上，自己躺到床上午睡。过了一会，我迷迷糊糊听见小姨说：“她就那么好看？你就那么爱她？她是美女是不是？”我睁开眼睛，看到猫咪正蹲在我刚才放它的地方，深情地看着我，发现我不打算再责备它时，便赶快跃到我的枕边，又是咪眼又是献媚，让人无法再生气。
快过年了，家人接到珠海的邀请已经走了几批了，我和表妹最后走。小姨走之前给张猫咪找了一个去处，仁义村的一个朋友叔叔家。我们带猫咪去过一次，凌乱阴暗的环境让人心里很不舒服。我甚至想，在这种省会城市的接近市中心的位置，竟然能有这种类似贫民窟的地方，也是当地政府的耻辱。很大的一个村子，高低不齐的房子大部分都出租给卖布的外地人，还有一些是没有固定收入的城市居民。这些人构成了貌似繁华的人潮，整日在这个拥有几千年历史的古城涌动，熙熙攘攘，每日在希望中做着也许无望的永远的发财梦，横财梦。那天第一次去鲁大成家时，我看着小胡同两边黑乎乎院子，心里阵阵发怵。张猫咪紧紧地缩在怀里一动不动，生怕把它留在那里了。
年关的繁忙让人顾不上送猫咪的事，送走它的事一天天拖了下来。二姨一家早已经飞到珠海了，小姨和小姨夫随后也去了。定好了票，这边家里只剩下我、猫咪和吴化宝。吴化宝有人看管，不用操心去处，我打算实在不行就把猫咪先放在鲁大成那里算了。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晚上睡觉前我给猫咪和狗狗都洗了澡，睡觉时看着白白的小猫说：“我实在不想让你去仁义村，你怎么办啊！”。早上起来又将猫咪拿起来看着它的眼睛说：“怎么办啊？”，它也很无奈地看着我。然后就急急的上班了。腊月二十九，人们都急急忙忙地往家赶，天空中弥漫着，流行了几千年的喧闹、神秘、让无家的人忧伤的气氛。下午发完别人的工资、奖金和年货，天已经快黑了。单位的小魏帮我把几箱水果送回来，我对他说：“你一会儿稍等下，我上楼把猫拿下来，你帮我把它和水果送到仁义村去。”小魏同意了。我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到七楼，开门后只见吴化宝懒懒地冲我摇了摇尾巴，没有象平时一样把我往猫咪那里带。顾不上多想，我打开房门就喊猫咪，没有见到平时老在门口等着的小猫，到凉台上看见窗子大开。也许它从窗子上跑掉了？不可能吧！想起小魏还在楼下，只好先下楼将东西送走再说。坐在车里给珠海打电话，问小姨和二姨猫咪会去那里，她们说了许多它可能去的地方，例如空调上、花架上、柜子里。。。。。。我听着，嘴里应着，心里却明白，我的猫咪舍我而去了，它听明白了我这几天说的话，明白了我也许要长时间的离开了，并非只是暂时将它放在别人家过个年，在租赁的空房子时下的离开的决定，只有猫咪知道。好多个夜晚，我从睡梦中醒来，为未来担忧，不能安心的感觉只有猫咪知道，好多次我带着它从这一家转到那一家时心中暗自忧虑时，只有猫咪知道。所以它在我决定是否去南方时舍我而去了。想明白了后，我根本就没仔细找，心里清楚它走了，我们的缘分尽了。直到此时我才真正意识到：我相依为命的猫咪丢了。于是我开始哭，认真哭，我为我的猫泪流满面。自从父亲去世后我从没这样难过。因为我知道不会再见到它了，我们俩相依为命的日子结束了，种种的感觉告诉我，生活也许又该开始下一轮的演出了，是什么，不知道，但该来的总会来，谁也挡不住。
年后回来，有一次小魏对我说：“平时觉得你很开朗呵，怎么为了一只猫会伤心成那样。那天，我被你影响的回家饭都不想吃。” 我是很伤心，过年时在珠海，面对着家里十几个亲人，却时时想起张猫咪，每当晚上快睡着时，总觉得猫咪还在枕边打呼噜。也许以后还会养小猫，但决不可能有当时的机缘和场景了。不会有奶奶和保姆阿姨留下的空房子，不会有我独自一人去留不定的心思了，不会在黢黑的夜晚为未来担忧了，不会有小魏陪着我在苍茫的夜色中流着眼泪找猫了，因为我发誓再也不让自己过那种日子了，也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不可重来的啊。也许以后再不养猫，那张猫咪就是我这一生养过的唯一的猫。租房子，是源于那一点点孝心为奶奶。奶奶今年已经九十岁，她说今生是不会离开老家了；保姆阿姨也六十多岁，回家又和不合睦的儿子媳妇过那争吵打架的日子了；我为了生存也离开了出生地，张猫咪也就成为我在生命的某一阶段的一个见证了。因为佛说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既然什么心都得不到，都留不住，我那小小的一点伤心又算得了什么呢？可能早随着年后的一场春雪融入了古城几千年的皇天厚土中了。求佛保佑我的猫咪能有一个好人收留它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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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9 19:1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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