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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数据显示,河南省今年大学毕业生就业人数将突破25万人。在激烈的就业形势下,郑州甚至出现了大学生“零工资就业” 现象。对于他们来说,就业已自己不再是简单地把自己定位为一位普通劳动者的问题,在很多时候有时候甚至还不如农民工敢向招聘方开出待遇要求。
新闻本科生洪刚制作了自己的简历,分电子版和文字版两种,一年内内他先后在网上投递近800份简历。然而,这800份简历并没有给他带来好运。从2005 年7月到2006年6月,通过网络和参加招聘会,洪刚得到了42次面试机会,他参加了23次,平均每两周一次,被同学们戏称为当之无愧的“面霸”。
由于屡求职屡碰壁,他又成了“拒无霸”。他对薪水的期望值也从最初的2000元、1500元、1200元、1000元,最后降低到了每月700元,但是都没有成功。作为女生,大学毕业生许歌和志华还要承担着性别岐视的烦恼:一个在“不招女生”的限制中郁闷不已,一个则坚决地走上了当“校漂”、非名校研究生不上的孤独之旅。
5月11日,洪刚早早就来到郑州市人力资源市场,这里有一场招聘会举行。虽然时间尚早,但会场门前已经人头攒动,卖早点和报纸的小贩也簇拥过来。这一切对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洪刚来说,早已经不再新鲜。经历了太多相似的情景,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还要来赶场,难道这种并不轻松的举动也会产生惯性?
11时40分,洪刚边揩额头上的汗边走出了会场,他没有投出一份简历,却“收获”了一身汗水。他走到一个饮料摊儿前,买了一瓶冰镇啤酒,“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大半瓶,眉头不由拧在了一起。因为“没有对口岗位和理想的单位”,他的第N次“赶场”就这样匆匆结束。
其实一年来,洪刚一直处于彷徨苦闷之中。从大三下学期,考研和就业的气氛就一直笼罩在他们班。课堂上,足足一寸厚的英语考研书成了大多数同学的最爱。洪刚的苦闷也从此开始,“考研还是工作”,对他来说成了难题。洪刚想考研,因为不止一个人劝告他,研究生毕业了才会找到相对不错的工作。洪刚也想去工作,毕竟读研还需要3年的时间,要是不能考上公费的研究生,无疑会给家里增加更大的负担。
洪刚来自河南西部山区的农村,黄河科技学院新闻专业本科生,父母都是农民,父亲在1996年的一场车祸中受了伤,至今仍不能干重活,全靠母亲种地为生,大学4年的学费全靠贷款。洪刚打电话征求父亲的意见,几天后,他接到父亲的回话:“孩儿啊,准备找工作吧,你妈在家干活太累,你要尽快把银行贷款还上。”得到父亲的答复,洪刚没有争辩。其实像他这样情况的学生,他宿舍里还有两个,班里和学校里更多。
时间如白驹过隙。从2005年7月上旬大三期末考试结束后,洪刚联系上了一家媒体,开始了一边实习一边找工作的生活。实习中,洪刚制作了自己的简历,分电子版和文字版两种。简历制作好后,他开始在网上寻找适合自己的岗位、职业。一年内他先后在网上投递近 800份简历,涉及文秘、文员、记者、编辑、经理助理等几乎所有与中文或新闻有关的职业。洪刚还制作了30份彩色文字简历,仅简历就花了600多元。
自此,漫漫求职路开始在洪刚脚下延伸。出师不利的事儿让洪刚碰上了,他第一次参加应聘就上了当。2005年8月初的一天,他在某媒体上看到某家贸易公司的一则招聘广告,该公司需要招经理助理一名。这个消息让他兴奋不已。没顾得上跟老师打招呼,就立刻赶到了这家公司。进了办公室后,自称是该公司经理助理的 “殷女士”让洪刚填了一张招聘信息表,随后对洪刚进行了简单的面试。
面试结束后,对方告知他已经通过,并要求交50元作为建档费,称这笔钱在正式上班两个月后就退还。洪刚当即拿出了钱,可是当他索要发票或收据时,对方却以 “发票用完”为由拒绝了。次日早晨,洪刚来到贸易公司要求给自己安排工作,“殷女士”给他开了一张派遣证,让他到位于北环的一家经销部报到,该经销部对洪刚进行又一轮面试后,又让洪刚填写了招聘信息表。随后该经销部负责人告诉洪刚,公司有统一的服装,要求洪刚交180元的服装押金,并说这些押金在正式上班一个月后就给退还。当洪刚交出了180元服装押金后,该经销部负责人让其回家等待通知。
洪刚等了一个星期还是没有接到对方的通知,他再次来到经销部。该经销部负责人给洪刚一份公司产品介绍和一份营销知识手册让他回家背诵,并要求在10天之内必须背全,才能安排工作。洪刚如获至宝,向实习单位请了假,专心致志背诵起手册。10天后,洪刚满怀信心再次来到经销部,没想到,那个负责人却扔给他一套卷子,让他在30分钟内做完10道问答题,尽管背得非常熟练,但在有限的时间内,不停地写也做不完那些问答题。考试结束后,该经销部负责人告诉洪刚只得了 50分,没有通过公司的测试。于是他们给洪刚提供了一箱化妆品,让他上街去推销,而且所得款项必须悉数返还给公司。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自己已钻进了对方的圈套里。两个月后,洪刚又在报纸上看到一家报社招聘采编人员,因为招聘岗位正好和自己的专业对口,所以他从家里给的生活费中狠心抽出 100元,50元买了一条裤子,又花了20元买了一件衬衣,把自己简单包装一下,拿着自己的简历就上“战场”了。这个报社一共招10名采编人员,可是报名面试的有100多人,洪刚抽到了68号,因为怕耽误面试,他决定中午就在报社附近吃饭。
这是一个繁华的地段,饭菜很贵,洪刚只好跑了一段路,来到一个小巷子里,买了3个烧饼和一碗粉浆面条,一共花了两块钱。事后,洪刚还为自己这次“奢侈的午餐”而“忏悔”了好长时间,因为他很多次面试时,中午就只吃一碗一块钱的卤面。下午面试的过程洪刚感觉很顺利,但是第三天的结果却耐人寻味。“你实践经验不是很足,我们再考虑考虑,等我们的电话。”主考官笑容满面,洪刚却再次心冷。尽管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结果,他还是又一次给室友打了电话,告诉他们这个“不幸”的消息。
“洪刚,不要气馁,慢慢来,兄弟们相信你的水平,你快点回来,我去买几个凉菜,把其他兄弟叫回来,大家‘晕’一下,喝了酒什么都不用想。”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相处了几年的宿舍好友都喜欢用喝酒的方式来解闷,洪刚的上铺刘彦时常这样安慰他。那晚洪刚喝了很多酒,也抽了很多烟,整个人成了一摊泥。“兄弟们,本科生算什么啊,出去没人答理你,所以你们要好好学……一定要考上研究生……我连个工作也找不到,对不起为我操劳多半辈子的父母……”喝醉了的洪刚一边哭着,一边说着胡话,把地上吐得一塌糊涂。
第二天,他没有去实习,也没有吃饭,在床上整整睡了一天两夜。第三天,他又去单位实习了,用他自己的话说:“生活就是这样,短暂的逃避后还必须面对。”郁闷中,洪刚学会了用经济成本核算自己的学生生涯。他算了一笔账,高中3年,大学4年,加上初中和小学,他读书的费用至少有10万元,按照每月拿1000元工资,他要不吃不喝干8年多。
“谈朋友,在这里买房、结婚,那是个遥远的梦。”下月初,洪刚就要毕业了,如今他仍在实习。“本科生毕业有三条出路:一是考上研究生,二是考上公务员,三是有关系找个好的工作。”洪刚总结了 3条来概括本科毕业生的出路,他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对还是错。截至目前,洪刚宿舍的其他7位同学,除一人留校当了辅导员,其他的都没有找到正式工作。
“我的工作还是没有眉目,宿舍的兄弟们都很郁闷,就要毕业了,前途在哪里?”6月3日,洪刚在他的日记里写下了这样一段话。然而,现实毕竟是残酷的,目前,洪刚和宿舍的兄弟仍然在为工作而奔波,对他们来说,生活还要继续,工作还要找下去,面试还得继续参加……
许歌是郑州大学的一名应届毕业生,为了能够找到一份自己满意的工作,她付出的是汗水,“收获”的却是泪水。4月初,许歌在郑州大学的网页上看到了省内某个区政府的招聘信息。4月25日,她接到了面试通知,当天赶紧坐上火车,匆匆赶到那个区政府所在地时,已是凌晨了。面试顺利通过之后,与许歌一起参加笔试的还有6名男生、3名女生。
后来录取结果出来时,许歌和其他女生与区政府无缘。她们通过熟人打听到内部消息:该区政府压根就不招女生!当时许歌和其他女生都很气愤:投简历时明明说是不限性别,怎么现在又出现这种结果?许歌不想轻言放弃。家人知道许歌的想法后,妈妈陪着她再次来到那个区政府,来回奔波四处找熟人,请客吃饭,结果还是失望而归。吃请的最后回话说,如果你不是女生,事情就成了。这个答复让许歌无言以对。如果是能力不够、学识欠缺,可以通过后天学习来弥补,但天生性别却无法改变,除非去做变性手术。
类似“不招女生”的经历不止一起。职场上的这种招聘潜规则,让许歌感觉很累,心情也很灰暗。每次遭到这样的“重创”,她都想哭:一些招聘单位不讲诚信的做法实在令人无法容忍!如果当初说不招女生,女生们就不会投简历。让女生们面试之后又笔试,浪费了她们的时间,还骗取了她们的精力和财力,对她们造成了相当大的打击。
而提起工作待遇,许歌感觉自己还不如劳务市场上的农民工。农民工还可以围着雇主喊价,钱少了不去。在一次招聘会上,许歌把月薪由原来的1500元降到了 800元。在投简历时,别人问她要求薪金多少时,她就报出800元。后来她才知道,800元也定高了,那家公司把薪金定在500~600元。
与许歌求职遭遇性别歧视、屡败屡战不同的是,女生志华则在用另一种方法,为自己的求职增加砝码。志华是郑州大学2004届的毕业生。毕业两年来,一直在学校附近的村子里租房住,专注于考研,成了“校漂”一族。用志华的话说,只有名牌大学研究生毕业,才能找到比较理想的工作。
志华考研的决心缘于求职的屡屡失败。 2004年1月,志华第一次走进了考研的考场,3月,她等来了自己落榜的消息。志华没有气馁,她重返学校,把行囊背到租住的小屋,开始了“校漂”生涯。6 点起床,洗漱完毕,买张鸡蛋饼,再掂杯豆浆,不到7点她就向学校走去。中午,志华和在校生们一样,在学校食堂里喝碗面条吃个馒头,两元钱。志华现在没有一分钱收入,吃饭、租房、买学习资料、买生活必需品,每月400多元的生活费,全靠家里给,而父母的收入也不多,再加上还要供养正上高中的妹妹,家里的经济相当紧张。
吃过中午饭,趴桌子上休息一会儿,志华又投入学习中,虽然离住的地方挺近,但她不愿意回家,因为怕睡了过头觉。晚饭也是在学校食堂打发的,吃过晚饭,不休息,直到晚上10点半教室熄灯,志华才回到住处。两年来,志华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
其实,志华2005年的第二次研究生考试成绩,已经完全可以把她从这艰苦的日子里“解放”出去。虽然被北京大学淘汰,但一家省内高校已经同意调剂录取她,就在志华犹豫要不要去上的当口,一位师姐的际遇改变了她的想法。这位师姐是省内某高校硕士研究生,一直想做大学老师,毕业后却发现,自己的学历已经失去了做大学老师的资格,只能当辅导员。而一般的单位,不是她看不上人家,就是人家不敢用她。“高不成低不就”,师姐茫然地度过了一年时间,遇到志华时,她已经做好了考博的准备。
师姐告诉志华,当初她毕业时,本科生就业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她想找个更好的工作,就读研了,3年后,研究生却也不吃香了。“我想读博,可又很犹豫,我不知道,3年后我博士毕业,社会上会不会又是博士也不吃香了呢?”这位师姐对志华说,读研就读名校的,打着名校的招牌,找工作会相对容易些。
师姐的话深深刺痛了志华,使她忍受了 “校漂”的苦涩与寂寞,一如既往地走了下去。可是,今年1月份的第三次研究生考试,志华虽接到了北京大学的复试通知,却再一次与“北大研究生”的头衔失之交臂:在北大通知面试的学生中,她最终排名第26位,而这个专业的招生指标是22个。 现在,志华仍然继续着自己的 “校漂生活”,在考研路上寂寞前行。
“只要能找到一份好差事,白干半年一年又有什么关系呢?”面对招聘会场滚滚人潮,郑州大学毕业生张君利如是说。与张君利抱有相同想法的大学生并非少数。在年后的几次大型人才交流会上,几名甚至几十名大学生竞争一个职位,可谓家常便饭。置身这惨烈的竞争中,一些毕业生们开始亮出比洪刚“700元的工资期望值”还要低的“身价”──“零工资就业”,他们不惜“牺牲”原应享受的社会保障待遇,不要求用人单位尽他们应尽的义务。“哪怕先在里面实习个一年半载,只要用人单位看中了自己的才能,就行了。”
智联招聘网一份关于“2006大学生就业力调查”的报告显示,目前郑州市“零工资就业”的大学毕业生人数已占被调查者的0.8%。河南大学教育科学学院的一位教授则认为,“零工资就业”在就业竞争日趋激烈的形势下,可以理解为,求职者为寻找发挥自我价值的空间而找到的一条新途径。既然这种现象能够产生,就有其出现的原因和必然性。因此,应当积极寻找解决的办法,而不是盲目遏制。
对大学毕业生“零工资就业”现象,河南省劳动和社会保障厅就业处处长李甄表示,不应提倡“零工资就业”,因为劳动法规定,即使是试用期双方也应该签订合同,报酬不能低于国家规定的最低工资,因此,用人单位应当自律,不能“趁火打劫”。
5 月22日,教育部高等教育司负责人在接受采访时说,“大学生应定位于普通劳动者”,“不能再自诩为社会的精英”,以此帮助大学生转变就业观念。据教育部有关人士分析,一些大学生固守传统的择业观,“宁要大城市一张床,不要农村一栋房”,导致大学生就业出现结构性失衡,有些地方人满为患,有些地方却招不来人才。这种失衡最终促成了“低工资就业”甚至“零工资就业”。大城市尤其是省会城市的人才市场出现供过于求,追求利益最大化的企业为了降低经营成本,在选聘人才时,自然会利用这个机会,降低待遇。
采访中,一些大学生也坦陈自己在“就业观念转变”之说上的困惑和阵痛。他们认为,现在大学生“多如牛毛”,连开饭店招服务员都要求有学历,确实是普通劳动者了。可令人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上大学的花费却不能“普通”下来呢?一个大学生的培养成本,对于工薪家庭来说,是提前透支了20年至30年的收入。而这些普通人家提前透支的收入,在职场上却没有得到回报。现在中西部一些大学生喊出了“我们是文盲”的口号,南方一些城市的孩子上到初中毕业就辍学在家随父母做生意了。
一个事实是,我国自1999年起高校开始扩招,2003年,这些扩招生毕业后,当年的大学生就业形势呈现前所未有的严峻。着名教育专家、武汉大学原校长刘道玉先生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明确指出,当前大学毕业生就业难的问题是由诸多因素造成的,其中高校的连年扩招是一个最主要的原因。高校扩招的比例,就是大学生失业的比例。大学生就业难与扩招有关的一个例证是:近几年高校平均就业率为 70%,约30%的学生找不到工作,而这30%正好是高校扩招的比例。
自2003年起,针对高校毕业生数量激增,国家每年都要出台一系列政策,以缓解大学生就业压力。今年,国家还准备将失业大学生纳入到社会保障体系范围内。 6月1日,中组部、中宣部、中编办、教育部等14部门联合发出通知,规定今年9月1日以后仍未就业的应届毕业生,可到户籍所在地劳动保障部门办理失业登记,民政部门还要给短期内无法就业的生活有困难的毕业生提供最低生活保障。
此规定一出,立即在社会上引发广泛争议。一方认为,在中国,享受低保的是失业以及城市的低收入人群。如今,政府要给大学毕业生提供低保,就滋养了大学生的 “懒汉情结”,是中国教育的失败。另一方则认为,大学生已被定位为普通劳动者,在现实生活中已沦为底层就业者,这种新弱势群体理应得到社会保障的救助。
6月8日,记者就此问题采访了郑州市民政局低保处处长张宏杰。张宏杰表示,关于失业大学生领低保一事,民政部门尚未接到正式文件通知,目前也未开始这方面的操作。就他个人观点,他认为失业大学生领取低保是不太现实的,需要在摸索中推行。
张宏杰认为,失业大学生领低保,面临着至少3个方面的难题:一是家庭和户籍方面的难题。张宏杰认为,现行的低保制度,是以家庭为单位开展的。而大学生大多是漂流在大城市,有的户口还寄放在学校,更少有成家的,不符合低保以家庭为单位的救助条件。二是会滋生懒汉思想。
张宏杰认为,在就业形势严峻之时,不少大学生毕业即失业,如果让他们领取了低保,会滋养他们的懒汉情结。三是就业认定也有难题,现在大学生隐性就业人数不少,如何认定大学生失业?由谁来认定?这些问题不解决好,让他们领取低保是不现实的。目前,郑州市只对上学期间造成精神病或者残疾的大学生进行救助,允许他们享受低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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