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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时班上有个年纪最小同学L，来自农村。文革前，他的爸爸有一年考上了清华，却因为家庭出身是地主，而没能被录取，只好在农村里当了民办教师。恢复高考后，儿子考上了大学，爸爸因为年龄大了和经济原因，没法再考，只好在儿子上了大学后的第二年，上了函授大学。
一天下午，雷电交加，风雨大作，我们全宿舍八个人都在宿舍里，有的做作业，有的听音乐。忽然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披着一件雨衣，头上带着一顶农村才有的斗笠，而膝盖往下，从裤子到鞋，已经全湿透了。
刚要问您找谁呀？就见L 从床上跳下来，用他很少说的方言叫了一声，爸爸。
大家一听是L的爸爸来了，赶紧让座的让座，倒水的倒水，不知这么大雨天，他来找儿子有什么急事。以前，大家只听L 说过他爸爸因为地主出身没上成大学的事，却没见过他爸爸。有人还拿地主出身开过他的玩笑，问他，你们家有没有变天账？ 有人还学过电影《槐树庄》里的台词：“万宝孙儿记住，大槐树下，三亩六分地，李老康分去。。。” 今天见了L 的爸爸，大家都不免有些好奇。
L的爸爸进屋后，冲着大家点了点头，摘下斗笠，脱下雨衣，就在最靠近屋门的一只凳子上坐下来。只听他对自己的儿子说到，我刚才去市里参加函授大学的物理考试去了，有一道题目可能做错了，你帮我看看我做得对不对？ 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写下了那道题。
L拿起题目，看了一下，对他爸爸讲，爸，你做错了，这道题你应该这样做。然后，从老L手里接过笔，把题目重新解了一遍。
此时的宿舍，静得连喘气的声音都听得见。收音机早已不知什么时候关上了。老L接过儿子做的题目，看了一会儿，摸着脑袋，颇为懊丧地说，唉，我这里理解错了，要是这样做就好了。
说罢，站起身，拿起雨衣斗笠，说了句，那我回去了，就向门口走去。
我的那些同学，差不多都是高分考进大学的，高中时都是班上的尖子，平时一个个都少年得志，傲得很。有时上课逮住老师的一个错，都一副得理不让人的架势。那天，一屋子的人，坐着的，站了起来，躺在床上的，赶紧跳了下来。大家全都涌到门口，却一下子又不知说什么，平时那些嘴上的功夫都不知哪去了。
忽然有人冒出一句，L老师，您等雨停了再走吧。这才好像提醒了大家似的，七嘴八舌的说什么的都有了，L老师，您再坐会儿再走吧。您吃过饭再走吧。
L 的爸爸只是喃喃地回答道，坐车要一个多小时呢，不好太晚了。然后就穿上雨衣，戴上斗笠，走进楼外的大雨中。
八个人若有所失地回到宿舍，曾经喧闹的宿舍一下子显得冷清了。半晌，不知谁对着L冒出来一句，MD, 当年，那个没让你爹上大学的，真TMD瞎了眼了。
备注：我们班上的同学，有一半以上在北美，如果还记得这个故事，就知道我是谁了，拜托，千万别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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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15 14:4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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