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渡无人潇水悠悠

tongxi · 发表于 2006-12-21 03:31:55

　　云上的天空　长满暗蓝的思念

　　银河的水　滴落下美丽的丝

　　微熏的风吹来　古老的萧声凝于心尖

　　花穗　　恣意抽着

　　异乡的草　　还在秘密地生长

　　长发衣袂飘扬　　一城情绪无所依傍

　　一只蝴蝶飞得累了　　翅膀疲惫不堪

　　软弱的躯体　　交给寂寥的夜晚

　　风雨歇息间　　秦时的明月

　　穿过汉时的关　　心事

　　静坐在莲的顶端　　藕丝织帆

　　莲茎为桨　　驾一叶扁舟

　　驶向潇水堤岸　　抚琴的手

　　置身琴外　　划桨的心

　　早已飞越了万里山川

　　

　　【一】

　　炽热的夏天已过，白荷已谢，夹在日记本里的花瓣慢慢地褪着水分等待着枯萎，却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播放器正在播放一首钢琴单曲，清脆、纯净的钢琴音符，点点滴滴诉说着一种思念的情绪。这支单曲名为《　I　MISS　YOU　》，没有洞箫的凄切，也没有二胡的悲凉，只有那些黑白键在钢琴手纤纤十指下轻轻敲击着心扉，浅浅地追忆着某个人或某件事。

　　【二】

　　静谧的夜里，为赶写论文，在网上搜索资料时，无意间竟然搜索到了一张养父母家附近的那座浮桥的照片。尽管我曾在自己去年三月发表的散文《甜蜜缠绵的古城情结》里详细描叙过思念的情结，可今夜，绕着钢琴的袅袅余音，品着淡淡诱人的白荷清香，看着网上那座浮桥的照片，一路采摘着记忆中姹紫嫣红诱人的野花，我早已忘记了一直在后面追赶我说话的人。思念的意境简单到只有黑白两种颜色，那就是山高水长离我远隔万水千山的故园！

　　

　　【三】

　　在一幅江南古城的风光图片里定格住往昔，我恍然走进葱郁的桔林，绿草如茵的潇水河畔，没有人走过的痕迹，我是唯一的旅人。

　　音符延伸，时而叮叮咚咚，时而滴滴答答，温婉羞涩。淡淡的水墨画面像夜的精灵，在寂静的夜晚敲门，像此时此刻，触动心底的那份情愫。打开心的枷锁，藏得最深最深的往事便在岁月的河面浮了起来，对故土的思念便在夜色中迅速蔓延……

　　【四】

　　潇水河，又称潇河、潇江、潇水，古称营水，是湘江一级支流。最宽处约一公里，比一般的江要宽。潇水河畔我养父母居住的那座古城，自秦朝设立营浦县后，在2000多年的建制史中，有1500多年的时间为郡、为州、为府、为路。古文化遗产丰富，1995年出土了距今一万年以前的稻谷遗存，经鉴定为目前世界上发现的时代最早的人类栽培标本。自古素有“襟带两广，屏蔽三湘”之称，四境层峦叠嶂，有雄关隘谷，历来为湘南桂北物质集散地和兵家必争之地。

　　潇水呈“S”形，从那座古城穿越而过。那里是《爱莲说》作者宋代理学鼻祖周敦颐和清代著名书法家何绍基的故乡，还被传说是鲁迅和周恩来的祖籍地。有濂溪书院，还有寇公楼旁，当年北宋贤相寇准曾经吟咏“野水无人渡，孤舟竟日横”诗句的古城墙头……

　　

　　【五】

　　在潇水河上有一座具有历史意义的“浮桥”。1934年11月18日拂晓，西进的红一方面军兵临城下。先遣团在团长耿飚带领下，泅渡河水。深夜，当地群众主动帮助游水过河的红军，在潇水上搭建“浮桥”，以便红军大部队顺利渡河。在攻城战役中，敌人慑于红军的威武，虚放几枪，逃出那座县城。在这场战役中，“浮桥”功不可没。

　　如今，位于古城南门的“浮桥”还静静浮在潇水之上，并且多年来一直发挥着通行作用。约有130多米长、近4米宽的浮桥，几十条铁船一字排开，两条粗铁链稳固地拽着船，和船上横排的木板连为一体，承载着南来北往的人流。桥南端有座小木屋，屋里有位护桥老人。当年红军渡桥时，浮桥的“腿”全是木船，时间长久腐朽了。后来县政府改换了铁船，船上的木板也更换多次，不过，粗铁链还是原来的。

　　虽然离“浮桥”不远处的河面上，早已架设了一座钢筋水泥桥。桥铺成了路，但潇水河面上那座我幼时最熟悉的“浮桥”却依旧浮在清碧的河上。

　　

　　【六】

　　潇水河很美，两岸风景如画，且河水清澈明净，纯洁无瑕，如翡翠，似碧玉，没有污染，可以直接用手捧来喝；还可以如古诗歌所写的那样，当镜子梳妆。朋友帮我查说文解字，说“潇”字，原本没有“草”头，是深而清的意思，这是汉代的解释，形容水。历史上的文人墨客都曾感叹“不到潇湘岂有诗”。

　　在记忆的旋涡中沉浮，看弧圆的天边的火烧云，映照在潇水面上翻腾出的熔流般的金汁；看悬于宁静澄蓝的天幕中的云彩，远远地羞涩地打量着我，然后从我的视野里悠悠地飘过；看牧归的农夫赶着牛，走在田径上；看远处缈缈的轻雾，潺潺流过的水中有老人驾着小船在钓鱼；看对岸人家篱笆墙里种的大片紫梦迷醉之花熏衣草，交织出紫色的梦境，拖曳到记忆的河面上，梦幻一般蔓延开来，每一步走动，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到它们无所不在，美丽得让人心生恍惚。

　　恍然间，我仿佛又着一袭有着宽宽的喇叭花式的衣袖、或白色或浅蓝色的长裙，宛若梦回吴越的千年女子，坐在潇水河面的“浮桥”上。一边手捧诗书看着，一边赤足将自己的脚踝浸到清澈如碧的潇水中不停地划动，迷醉在水波流转间，让微风轻抚着自己的长裙，随意舞动着自己的长发，任清凉惬意的感觉漫过心尖……

　　更有意思的是，长大后经常和养母经常在河面的“浮桥”上洗衣物。每次洗被子时，即使我和养母各自扯着被子的一只角坐在“浮桥”上不动，那被子也很快就会被清澈的潇水冲洗干净。

　　

　　【七】

　　流浪的声音在阡陌纵横中抵达，为记忆铺开场景。握几束岁月的风，走过如雨的蛙声，千万条谚语在时光的田野里缄默萌芽。潇潇风中，溅起燃烧的诗情。走进感受，诗成了载体。酷爱那一方山水与土地，将潇水的灵气写在掌心，定格成故园的“浮桥”，一生一世丰富着思想的词汇。慈祥的养父母、古屋的笑声、柔柔的炊烟、绿叶的风景，故乡的风景，无不给我烙下深刻的印记，总在我躁动的生命中有着不能割舍的至爱。

　　突然记起幼时，养父第一次带我到河畔的稻田里捉泥鳅，养父变成了泥人，我被那软体动物吓得一惊一乍的情景；还记起了有一年夏天潇水河涨大水时，养父母晚上时时起身去查看潇水会不会漫过青石板的路涨到我的临河的房间里来。养父开玩笑说要把我象家里的物品一样高高悬挂起来，以免被大水浸淹或冲走，想起平日里温柔的养母那夜却怪养父乱说话，一双杏眼圆瞪怒视了他好久的模样，忍不住莞尔一笑。

　　【八】

　　在异乡的风风雨雨中独自漂泊多年，饱尝冷暖辛酸，在经历过诸多的喜喜悲悲后，自认为大彻大悟，看破红尘，看淡世事，于是常以超然的心态笑看爱恨缠绵，风花雪月，站在感情的门外，看世人的痴，笑世人的傻。常在心底嗟叹：世人皆睡兮我独醒！因此，在生活中，冷漠的心早已上锁，钥匙不知遗弃在哪个角落。在情感上，少有痴迷，时常无为着，不去想象。可每每独自回味起他们的一切，只觉人世也有这样的养父母，而这样的养父母为我今生所遇见，唯感到幸福。尽管生活总在不断地挤压我，但有他们的存在，我怎么能不感谢上苍呢？！因为上苍不仅赐给我双亲，还赐给我一对比亲身父母更慈祥的养父母。是他们，点燃了我枯竭的生命之灯，让我有了灯心之火。

　　至今搁在养父母家我房间里的、那两只专为养父母砌茶的浅蓝色瓷杯上留下的齿印缠绕了我太多太长的思念；还有潇水河面上的那座古老的“浮桥”，它仍然随时承载着一个天涯海角远离故土的游子午夜梦回的身影……

　　然，为了追寻远方的梦想，在潇水河的眼眸中，我却做了一个不解风情的女儿，多年以前就背离了他们独自在异乡流浪。

　　

　　【九】

　　如今岸已挪移；慈祥的养父母日渐老迈；我已南迁；故乡潇水河那美丽梦幻般的景色亦成了记忆中的绝唱。在异乡的淡淡琴律声声里，从梦中惊醒。屋内没有养父母的身影，桌上没有熏衣草茶，除了一杯纯净水和一朵夹在日记本里慢慢地褪着水分等待枯萎的白荷，此外，一无所有。

　　今夜，在异乡这个月色如水的夜晚，因了一张潇水河的“浮桥”图片，与星星月亮一起阅读曾经的故事，放飞着心中的一抹柔情。坐在流年之上，摊开掌心，故园的点点滴滴纷至沓来……

　　其实，午夜里，沉醉于千里之外一座古城的幻影中，回到从前，我知道自己更象是在做着一个罗曼蒂克的白日梦。因为儿时的痕迹已经很模糊很模糊；而少女时代，我用清澈透明的潇水河之水泡给养父母的那两杯熏衣草茶亦不可能再飘香！

　　

　　【十】

　　夏商风、秦汉雨、唐宋霜、明清雪，漫漫长路，起伏不由己。错过了所有的季节，俗世中的诸般风情已不适合我。不想被旁人惦记，我披上了冷漠的外衣，成日蛰居于都市里自己的斗室之中，几乎断绝了与所有故人的来往。

　　静夜时分，独自在异乡咀嚼关于故园依旧美丽的回忆和甜蜜的惆怅，不想再堕入眷恋红尘俗世的深渊，也不想找旁人倾诉。只想在风再起雨再飘的时候，珍藏成梦里那道不变的风景；而后，在柔指舞动的字里行间让这份情感超然，淡化成心底的记忆，在心中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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