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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哪儿开始讲呢？就从我妈开始讲吧。你看到她在墙上的照片了，那时她多年轻，多漂亮。我继承了她的眼睛和身材。你不知道的是她还多聪明。她是清华毕业的，毕业分到了上海的一个研究所工作。听我舅舅讲，我妈是个事业心很强的人，学校里拒绝了许多追求者，为的就是学习更好。分回上海时，文革刚刚开始，但她还是坚持要做学问。她不知道的是这坚持做学问也成了她后来遭殃的一条罪名。
但她遭殃的最主要罪名还是我们家里的背景。家的背景其实又是另外一个故事。长话短说，家里以前是资本家。这成了我妈单位里整她的借口。我舅舅讲，真实的原因是我妈太出众了，一去单位，很多人来追求她，但都被她拒绝了。她的拒绝和冷漠造成了许多人对她的不满。当文革搞得越来越激烈时，有些人就开始利用我们家是资本家这个借口开始对我妈骚扰。
开始时还只是批判她的资产阶级思想，但后来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来证据，讲我们家里还藏有美元。我妈就被隔离审查了。借口是追查美将特务。这是我妈厄运的真正开始。
我舅舅讲，开始我妈还是很坚定的。根本就是捏造出来的罪名，她就很不合作。但他们审了她半年后，事情起了变化。你说一个二十几岁的女人被一群男人隔离审查半年，再坚强不屈，也会有崩溃的时候。更何况这些人是饿狼一样的男人。后来单位里就传开了，审查组里的组长和我妈好上了。过了一些日子，单位里换了我妈的审查组长，过后不久，又有传言我妈和那组长好上了。后来我妈怀上了我。
我舅舅讲，我妈回到家里时简直就是一个崩溃了的人。而她和这些以前她根本看不上眼的人“好上了”就是为了怀孕能离开审查。就这样，我妈在家里总算安静地住了几个月而生下了我。关于谁是我的父亲，单位里问她，我舅舅也问过我妈，但她谁也没有讲过。
养完我后，我妈又被隔离审查了。而且因为是我妈是在审查其间怀孕的，罪名里又多了一条。我就不重复这词了。故事的发展有点象现代版的聊斋。那几个前面和我妈
“好上了”的审查组长居然相继死去。一个得了肝癌，一个星期就死了。一个在下班时从单位出去，就在大门口被大卡车撞死了。后面那个审查组长也看上了我妈，那时也得了什么病。一时，我妈成了聊斋里的什么精。我妈这次是彻底崩溃了。她生完我回单位时身边就带了毒药。她服毒自杀了。
因为我妈是所谓的美蒋特务，所以医院里根本就没好好抢救。我舅舅赶到医院时，我妈已经不能说话了。我舅舅讲，她拉着他的手，眼睛里充满了泪水。我舅舅讲他看出她的意思，她是不想死。我舅舅去医院要他们全力抢救，可一个“自绝于人民的人”怎么会得到好好的抢救？最后我舅舅是拉着我妈的手看着她离开了这个世界的。
我舅舅因为也是资本家的儿子，日子好不到哪里去。但在我妈死后，抚养我的担子就落在他的肩上了。他一直没有结婚。我们两是相依为命地过过来的，舅舅给我的影响是太大了。他和我妈兄妹感情很好，我妈的死对他刺激太大了。我的许多个性和人生哲学都是他那儿传下来的。
长大后我渐渐发现我很讨厌农村来的人。我舅舅和我讲那几个审查组长都是农村来的。大学毕业在上海工作，开始是追我妈，后来是利用政治运动给他们的权力强奸我妈。一个人有才有本领，你可以奋斗，你可以努力，但你不可以强抢。我们家也是这么过来的。我外公也是从乡下来上海学生意，再做生意的。他是一步一步做出来的才有我们家的财力的。可审查我妈的那些人有什么？凭什么他们可以和我妈相配？我现在看到北京哪个大院里的小孩长大的故事，如王硕的故事，我就心烦。他们的父亲是四川或湖北哪个地方的放牛蛙，没有革命，他们也许连老婆也娶不上。可他们革命了，就可以拿着枪，把别人的财富和女人抢到手里。王硕他们在讲他们怎么在大院里过无拘无束的日子时，想过我们这些被他们父亲们专政了，真是白手起家的有本事的人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吗？
上大学时我还发现我很难和男人在一起。我就有过这么一个男人。大学时和他恋爱。他各方面真是个很优秀的男人，可我每次和他亲近，我都会反感。我总有一种怕被男人欺负和龌鹾的感觉。最后我不得不和他分手。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的男人。
我知道我不大可能用别的方法出人头第。我不合群。我和社会格格不入。我唯一可以交流的就是我舅舅。所以我们两就合作开始赚钱。起先想做生意，但几次不肯和人低声下气后，我们就放弃了。最后我们是看上了上海的房地产。我们开始得很早。机会很多。再加上我没别的牵挂，特别专心，就是一门心事炒房子。人做任何事情，只要专心，再加上机会，是一定能做出点事情来的。
我挣钱就是一个目的：出人头第。我不靠权，不靠枪，我就靠自己的本事。我要自力更生出人头第。我要让那些靠父亲手里权力过好日子的人们相形见怵。
我舅舅有钱就玩女人。玩穷人家的女儿。他有一次还把同时和他有关系的五个女人叫到一起，问她们他就那样喜欢有好几个女人她们还是否愿意和他在一起，她们要离开他就给她们一笔钱。那五个女人居然没一个要离开他的。我太理解我舅舅了。我要是男人，我也会这么玩。
肯定有人会讲我们变态。我们当然是变态。但到底是什么造成我们的变态？我看了你的博。你是了解中国社会生态的，我想你也应该是知道其中的原因的。是我们变态还是中国历史和社会更变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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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3-30 12:2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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