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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77年我能考上大学,全是因为文化大革命瞎搞。
1977年10月21日,太阳已经落山了,俺孤零零地一个人正在田里翻地,临村的高音
喇叭传来恢复高考的新闻。俺拄着铁铣,仔细听完新闻。俺从“择优录取”的弦外
音听得出来,这次录取不看出身,不管政治面貌。俺当即决定,我要参加高考!
俺从俺村的农办高中毕业已整整五年,俺能区分麦苗和韭菜,但是俺不知道如何考
大学。俺只有一份不知天高地厚,牛哄哄的信心。离考试日期,只有一个多月,时
间紧迫。俺自然想起俺的初中高中老师,他们都是俺们村的,或许能帮俺。
俺的初中老师X和Y,也是俺村农业初中毕业的。整个一年半初中期间,X老师教了俺
一册语文。X老师教语文课味同嚼蜡,只有一个模式:段落大意,中心思想。Y老师
教俺数理化。整个初中期间,Y老师教了俺一堂数学课:平行线,布置了一次作业;
教了俺一堂物理课:杠杆原理,没布置作业;化学科,没开过课。
俺就这样初中毕业啦。上级给了俺这个毕业班8个县城高中名额。俺村书记的闺女,
付书记的儿子,大队长的儿子,付业主任的儿子,团支书的弟弟,俺生产小队长的
儿子,某国营单位采购员的弟弟,某国营单位办事员的儿子,被选中去县城读高中。
俺们其他人该回生产队务农啦。
文革期间的事没个谱,头脑一热就能整出一只妖蛾子。毛主席要把大学办到工厂农
村去,俺县要在农村办一个高中试验班。俺村书记把这个试验班争取到了俺村里。
谢天谢地,俺也能上高中了。
俺的高中老师A和B,都是高中毕业生。有机会教高中,也是他们难得的机遇。那时
的高中课本内容相对简单,两位老师教得很认真。两年时间,A老师教了俺们两册语
文一册政治,B老师把初高中数理化从头到尾给俺们讲了一遍。这个农村高中班,只
办了俺们这一个班,没有再办下去。九年半时间,俺完成了小学,初中和高中学业。
俺觉得B老师水平最高,希望他能指导俺考大学。第二天晚上俺到了B老师家里,讲
明来意。B老师随便糊弄了俺几句,就把俺打发出门。俺很郁闷:B老师对俺没信心,
还是老婆孩子自留地一大堆事,没有心情管俺的事?当时B老师在公社中学教高中班,
他若有心的话,总应该能帮俺点什么,诸如复习资料,考试要点。几年以后,B老师
考上了当地的函授大学。
俺得继续想办法。听说县城中学正在召回历届毕业生,日夜复习,迎战高考。俺借
了辆自行车,骑到县城,趁天黑溜进中学,偷听人家上课。这也是俺第一次进正规
学校的门。县城中学正在热火朝天地上课,分政治,语文,数学,物理,化学等科
目,一间教室讲授一门科目。每间教室都挤满了学生,让俺进俺也挤不进去了。俺
只能站在门外听。俺在每间教室的门外都听了一会,先找找感觉。每个讲课老师的
脸上都有一份神圣感,每个学生的脸上都充满了热切。此时此刻俺心中却充满了自
卑感:人家是有家的孩子,已经如火如荼地在复习,我到现在还找不着北。
俺慢慢抚平自己的心情,仔细盘算了一下:时间已经不多了,即便是象县中学这样
复习,也无法复习一遍。俺立即做出了俺这一生最重要的决定:立即回家,哪里也
不去,抓紧时间自己复习。
俺回到家,找出课本,一心一意开始与时间赛跑。那位小队长的儿子,俺的初中同
学,感到无望,放弃复习,把他搞到的一张政治参考题送给了我。这是我高考时得
到的唯一一张复习参考资料。这期间,我哥在整修他的房子。我假装没看见,不帮
忙。几天过去了,我哥憋不住了,还是找到我:真能考上吗?我虽然心中着急,很
无奈,只好帮我哥修房子(平日里,我哥对我极好)。
高考的头一天,到县城熟悉考场。这个考场全是农村考生。在确认了自己的考桌后,
我们被集中到一块空地,听考场负责人交待注意事项。他的开场白是这样说的:
“我看你们这些人哪,五毛钱的报名费是白交了。都把自行车锁好,别把自行车也
丢了 。。。”
俺娘从未问俺高考的事。考试的那两天,俺娘知道儿子要去考试,每天早早起床,
给俺做早饭。再炒俩鸡蛋,包在两张煎饼里,让俺带上中午吃。
等待发榜的日子是漫长的。俺的一位远房堂哥,因他的母亲生病,在县医院陪床,
听说大街上张榜公布了全县高考录取名单,立即去查看有没有俺的名字。录取名单
写满了三张大红纸。这位堂哥想,不管什么学校,只要能考上就行。他就从最后一
张的末尾倒着向上查找。查过两张榜纸后也没找到俺的名字,他想看来是没戏了。
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再找找吧。他用他的“最优搜索算法”,终于找到俺的名字了。
俺的名字用特别的大字体高挂在榜首,站在远处就能看见。堂兄专门回家告诉了
俺。
俺以一个村办中学毕业的农家子弟,考上了中国著名大学。这个消息震惊了全县。
多少年后,俺仍然是县教育工作会议上被提到的例子。其实,考试一结束,俺知道
俺成功了。
同年,俺村两位在当地教书的老三届考上了师范学院。俺村二十几位知识青年皆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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