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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歌声有点像鸡脖子被踩着了,在过门时赶紧咳嗽几声,再唱时只看见钞票在乱飞。一百五十元!一首歌一共不到十五句,一句十元钱!钱太容易挣了。
唱完歌,我又行了个礼,拐脚拐爪地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下场。虽然觉得有些丢人但立刻原谅自己说我是电影演员不是歌唱家接着很快被已挣到一百五十元的兴奋所替代。
大家都喜气洋洋。每个人心里都明白是为什么。因为感受是共同的。
一场,二场,三场……第一天就演了四场。没有人喊累。
第二天开始演五场,连续演三天。
我每天写新的乐谱,唱新的歌。我节目获得的掌声远远没有报我的名字时热烈,我直埋怨是歌选得不好。
一台演出全是唱歌,除了两对相声外,连我这个电影演员也唱歌。乐队拉手风琴的手都拉肿了,手背上起了一个大包。可是没有人打退堂鼓。更没有人临阵脱逃。大家还都要求加场。
我们几个在后半场演出的演员更是不一般。演完后立即小车接送回宾馆休息下一次快到我们上场时再来,免得换场时被观众围观,我们都像吃了兴奋剂。
很快,最后一天到来了。
从第一场起,大家都变得比往常严肃,不苟言笑。我们都在等着那重要的时刻。当然,就是那发钱的时刻。
下午,这个时刻开始了。前台仍然走马灯似地表演着节目,后台演员们轮流走进地下层的剧场办公室。
我是最后一个被单独叫到办公室的演员。我这个阿里巴巴还没有说“芝麻,开门吧!”那厚厚的一摞人民币就到了我的手中。有生以来我从来没有过这么多钱,就是见也没有见到过。自那以后在生意场上不知有多少钱从我的手中流过,却从没有任何钱像当年那一摞钱一样令我觉得是——钱。
就像是叫化子捡了金子,不知道把钱放在何处,从毛衣的领子里放进去,走了还没有两步就漏出来掉在地上,心慌意乱地拾起来,拍打两下绑在我的裤腰中间。
我带着我的钱演完了最后一场。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腰部,深怕没演完我的宝贝就掉到台上。挺直腰板上场,挺直腰板下场,腰上鼓鼓囊囊的一团,还以为是我的衬衣在毛衣里面没有扎好。
当天晚上连夜赶回北京,已是凌晨四时。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我的朋友家,心跳得如同刚刚作过案的小偷。
朋友老伊平时总是出差,看我没有地方便把他的房子借给我住,一有时间我就来此处休息。
打开房门,立刻把门锁好。快走到床前再返回去拉拉门闩,检查门是否确实关严。当确定门已经锁死后,从腰间摸出那牛皮纸信封住下一倒,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纸就洒了一地。全是几毛钱、几块钱的小票。先在心里算一遍,再拿纸笔来列算式算一遍。二十四场,一百五十元一场,我的妈呀,三千六百元!我简直倒不过气来。
我开始数它们。十元钱的放一堆,五元钱的放一堆,五角钱的放一堆,一元的,一角的,五分的各放一堆。三千六百元钱布满了小小房间的各个角落。先数了一遍,少了四十元钱,再数一遍,又多了十元钱。再数一遍,又多出二十元钱,再数,再数,再数……怎么从来就没有对的时候?数人民币的双手已经脏黑,此时天已大亮了。蓬头垢面地下楼去给小蒋打了个电话,问她能不能立即到我这里来一趟。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赶紧回到屋里把自己扔回床上。
一夜没有睡浑身筋骨酸痛。眺望窗外觉得是那样的心旷神怡。心中不停地策划着这笔“巨款”的用途:冰箱,床,衣服……暗暗下决心有机会还要去挣钱。只要挣到一万块就收手不干了。好像还是不那么正大光明,总是偷偷摸摸的。
一万块我把它存在银行里,每个月利息是多少?好像是十几块钱,那么,我可以每个月取出来用,听说有一种存款方式就是可以每个月取钱的,叫做——存本取息。对,是叫存本取息。这样,我每个月的工资就不是五十元,而是六十几元了。
不过,要是存五万元就好了,我的月收入就可以上百元。上百元太够了。花不完了。下决心挣它五万!
可是取利息存钱都不能我自己去,我太有名了,招眼。每个月都去取利息,这么有钱!还不被人暗杀、绑架了才怪。传出去那还得了?
让我妈妈去?不好,我妈在四川,到北京没有房子住。总不能每个月为了取利息来一趟北京吧?路费也受不了。
大表哥?他们太远,也不方便。何况他们太正统,我怕挨他们的批判……还是小蒋吧。
小蒋是我从小的战友,我们一起调到成都军区话剧团,后来又先后调到北京,她人可靠又够姐们。可是五万元得挣一阵呢。什么时候才能挣到呢?……
有人敲门,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谁?瞩沙哑着嗓子我充满警惕性地问。
“是我。”是小蒋来了。
我把小蒋拉进屋里,又不厌其烦地去锁上门,把我去演出得了报酬是多少钱请她帮我存钱连珠炮似地说了一遍。小蒋震得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我把钱塞给她,她打开要数。我说别数了。数也数不清楚。我数了八九遍还没数好呢。还是让银行数好了。
“那银行问我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怎么办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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