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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00,000元洗个澡
2500万里拉，土耳其币，相当于130元人民币。在拥有300多年历史的Cemberlitas Hamami浴室里，一个正规的土耳其浴要完成烤、洗、刷、蒸、睡这几个程序，需时9小时，130块人民币，也算值了。
文/图蔻蔻梁（除署名外）
我和祺祺沈第八次坐在蓝色清真寺门口发呆，吃着当天的第三个冰淇淋。身边坐着两个刚认识的来自阿根廷的男人。
“我们一起去洗澡吧。这样可以一起聊天。”金发的安鲁说。
对于刚刚认识了两个小时的朋友来说，这实在是过于大的一个“艳遇符号”。我脑子里迅速浮现出《男欲天堂》里土耳其浴室的片断，那可不是一般的肉欲。然而对 方脸上一脸诚恳，和艳遇的主题似乎丝毫不搭。也许他的邀请属于画《土耳其浴室》的那个家伙——安格尔在笔记里所引用的马利·活特列·蒙培裘的书信里的那种 境界：土耳其浴室里“有200个女人，沙发覆盖着靠垫及豪华绒毡，妇女们以自然的姿势坐着，既无淫荡的笑声，亦无淫乱的举止。”
“然而我们能谈什么呢，在浴室？”
“或者，我们可以谈谈人生。”
蓝色清真寺是伊斯坦布尔的标志之一。 IC
土耳其浴室里的人正在“肚皮石”上休息、搓背。 CFP
土耳其人和印度人一样爱抽水烟。
谈谈人生就谈谈人生吧，擦擦手上的冰淇淋汁液，我们沿着石板铺成的小路走向伊斯坦布尔旧城的苏莱曼清真寺，它旁边的Cemberlitas Hamami浴室拥有300多年历史了，与苏莱曼清真寺同时修建，是16世纪土耳其最重要的建筑之一。土耳其浴室在外观上没有任何特点，除了有个类似清真 寺的圆顶以外，既无大招牌，也没有惹眼的可辨识物。我们只能冲着苏莱曼清真寺那几个尖塔的方向，走到了黑糊糊的它的面前。比它豪华的土耳其浴室在伊斯坦布 尔比比皆是，然而比它更老的，寥寥无几。
其实对于洗澡的热爱并非源自土耳其人，而是古罗马人。
古罗马人可真热爱洗澡，当时的君士坦丁堡(今伊斯坦布尔)就建设了许多有蒸汽、冷热水池等设备的宫殿一样的澡堂，每个浴室可以容纳数百人。
这些浴室当时是古罗马人的社会福利之一，他们把洗澡这事情进化成一种社交方式，他们带着美食和美酒进浴室，享受按摩，谈论时事，一泡可以一整天。看安 格尔的画的时候，总觉得这才叫欢宴人生——而深圳流行的那种大型洗浴中心，在规模上虽然丝毫不差，但是却由于充满了港式的粗俗文身大汉，总显得在“风雅” 二字上欠缺了。
后来拜占庭人欣然继承了古罗马人的这种洗浴传统，并且把浴室的奢靡发挥到极点，死对头的奥斯曼人则在各种著作中大骂拜占庭人腐败奢侈，纵欲过度。只是 到了后来，奥斯曼人也在这种“享受”里找到了和伊斯兰教的做礼拜之前净身要求的一个完美结合点，另外创造出一种更理直气壮的“土耳其浴文化”来。正宗的土 耳其浴室都是和清真寺修建在一起，虽然伊斯兰教徒一天要做五次礼拜，但是并不需要每次都以洗一次土耳其浴的方式净身。
走过了许许多多土耳其式的英俊面孔，穿过一股土耳其烤肉的香气，从贩卖各种颜色的土耳其围巾的小贩摊前挤过，更不要说那些美丽的首饰店，太多的诱惑出现在面前，以至于物欲数次击败了洗欲，我们几乎无法到达那个传说中的浴室。
最终还是到了。丝毫不起眼的，甚至可以说是粗糙破旧的大门。大门墙上贴着各种语言的报章杂志报道，写它的历史的，写在这里洗过澡的名人的。李斯特，南 丁格尔，还有……成龙。原来《特务迷城》里面那个大理石沐浴厅就是它。传统的习俗是男女分开日子洗，二四六男同志洗，一三五女同志洗。现在不分了。
浴室，土耳其人叫哈曼。卖票的大眼睛在一个低矮小窗口后面闪动，一个人2500万元。已经习惯了这种天文数字价码法的我们还是笑了出来，2500万元洗一个澡，杨贵妃又算得了什么。
远古时到棉花堡疗养，最后却死在那里的人就被安置在这些石棺里。
棉花堡从2千年前的希腊时代起就是温泉疗养胜地，泉水从山顶往下流，所经之处历经千百年钙化沉淀，形成层层相叠的半圆形白色天然阶梯，远看像大朵大朵棉花矗立在山丘上，所以土耳其人叫它“棉花堡”。
事情远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香艳。在土耳其这个保守的回教国家里，浴室当然也是男女分开。我们和阿根廷的两位男士惜别之后，被指向了侧门。
走过大厅中央的喷泉，穿过一条暗窄的过道，就进入了木门背后的更衣室。狭长的更衣室很小很小，两侧各一排没有锁的储物柜。在《古兰经》里，盗窃是大罪，然而习惯了防狼防盗的我们，还是颇为担心钱包里那数千万“巨款”。
一个老年的胖女人笑容可掬地来到我们面前，每人递上一条看起来颇为陈旧但是被浆得硬硬的大布，这种毛巾是土耳其的纯棉毛巾，算是特产之一了，叫做“Pestemal”，有格子和竖条两种图案。这里使用的肥皂也是为土耳其浴特制的，叫做Sabun，“脱衣服吧。”她说。
我和祺祺沈都是土生土长的广东人，没有经历过任何澡堂的洗礼。脱剩一套比基尼内衣的时候就停下了手。虽然人家安格尔的画里都是全裸大浴女，可是我们怀 疑艺术高于生活。“全部，脱掉脱掉。”胖女人扯了一下我的内衣带子。伊斯兰教是极其注重身体清洁的教派，自然不允许我们已经穿过的内衣污染了他们神圣的净 身之地。虽然传统土耳其浴绝对严禁全裸——但是原来只要搭着一条毛巾，就不算“全裸”了。
“准备好了么？”胖女人一手推着我们一个人。站在一个更小的木门前问。
准备……还要准备什么？听起来并不像要去洗澡，而更像去就义。
小木门被打开了。一阵浓重的水蒸气扑面而来，就像进了桑拿房的“湿蒸”。眼睛一时适应不过来，什么也看不见。就在这样的朦胧中我被一个胖女人温暖的手拉走了，按在旁边的一张大理石凳子上。遥远地我看到祺祺沈同样消失在蒸汽里。
还没有从紧张里缓过来，一勺并不热的温水从头上滑落下来。没有准备好的我几乎心肌梗塞，接着又是一勺，再一勺……7次之后，那个胖女人咯咯地笑着拍着我的后背，告诉我这是伊斯兰教的风俗，所有的女人在做蒸汽浴之前都要先被淋洗7次。
站在伊斯坦布尔亚洲这边，金角湾对面就是欧洲大陆。
伊斯坦布尔清真寺里的马赛克简直就是一幅艺术作品。
眼睛适应以后，我发现自己到达了一个梦幻一样的场所。整个房间都由白色的大理石搭建而成，墙壁上描绘着精细的伊斯兰图案。铜盆，铜雕水龙头。房间边上 一圈小房间和小水池，水池边上都有巨兽嘴里吐着水，池里都有铜制的长柄小勺。事实上为了节约水，所以土耳其浴从来都是没有淋浴这一项的。只是现在为了迎合 旅客的需要，有些浴室里也加设了几个莲蓬头，不过看起来相当别扭。
房间的中央，在挑高接近50米的拜占庭式圆顶下，是一个直径接近10米的多边形大理石台(Gobek Tasi)，半米高，土耳其人管它叫“肚皮石”。水汽袅绕在大理石台四周。圆顶上布满圆孔，阳光从圆孔穿入，形成沉重的光柱落在大理石台上，大厅里没有任 何其他灯光照明，大理石台处格外明亮，有了一种祭祀的味道。
我终于看到了《土耳其浴室》画面的原型。几十个赤身裸体的妇女把浴巾铺在大理石台上，或坐或卧。流露出SPA表情的多数是欧美游客，而土耳其本地人则 显示出一种更轻松的态度来。她们三五成群围成一小堆，喝着自己带来的苹果茶，咖啡，还有一些甜死人不赔命的小甜点，酸奶，肉干。她们高声地谈论着一些似乎 很有趣的话题，不时笑得扑到在对方怀里。高兴的时候还唱起歌来。也许是因为穹顶的造型，所以“音响效果”非常好。
这的确是很“坦诚相见”的一种聚会。据说古代的土耳其妇女通常利用沐浴场合为孩子挑选未来的媳妇，这倒是一个好机会。平时我们在街上看到从头到脚遮得 严严实实的土耳其女子，一直在想男人到底用什么来判断她们的样貌和身段，原来，他们的老妈早就在浴室里把姑娘们看了个究竟。哈。
然而我们只有看人的心情，并没有被人看的胆量。在众多肥硕的欧美女人群里，我们两个中国姑娘好像奶牛身边的狗尾巴草一样渺小。我们找了个角落，裹着我 们的浴巾，躺在肚皮石上。石头很温暖，躺下去就全身放松了。耳朵里听到潺潺的流水声，我很浪漫主义地认为是温泉从石台下流过，让石头温暖。事实上后来才知 道，石台之所以温暖，过去是在里面烧柴或炭，就像中国农村的土炕一样。现在的浴室改良了以后一般改烧煤或用电，只有乡村小浴室还保存着以前的传统。后来在 棉花堡又洗了一次土耳其浴，那是真正的柴火烧炕，温度比用电的高。
正躺得舒服，来了一个老年黑瘦的女人，围着她的毛巾，拿着一个铜盆，一块肥皂，一条毛巾过来了。她比划着让我把裹着自己的浴巾拿下来，要给我搓背。我 看了看周围那么多人，脸红红地谢绝了。她笑着一再坚持，动手把我的浴巾解开。黑瘦的手把我按倒在大理石台上，当我决定要搓的时候，有种“把心一横”的英 勇。
按摩师叫坦拉克。在躺着的角度下，有着光柱的穹顶是坦拉克的背景，她双手在盆里做了一些动作以后，突然举起一团比篮球还大的肥皂泡沫——天晓得她是怎么制造出来的，然后迅速把泡沫降落我的全身，开始用戴着手套的手以一种巨大的力气开始搓搓搓。
真的，巨大的力气。她英语不太灵光，用肢体语言指挥着我左边，右边，翻身，起来。然后令人羞愧的污垢在她的毛巾下一条一条地落在铺在身下的浴巾上。
起码把我搓掉半斤泥之后，坦拉克拍拍我的肩膀，拉着我的胳膊把我带下了大理石台。这绝对是人生懂事以来第一次全方位的彻底当众暴露，然而羞耻心可能随着被 搓下来的泥带走了，觉得实在是再平常不过了。随着坦拉克走进侧面一个有着拱形门洞的小室，坐在大理石凳子上，旁边小水池上有两个巨兽龙头，一个流着热水， 一个流着冷水。还没有坐好，一勺冰冷的水从天而降，我哇地一声大叫跳起来，换来了坦拉克高兴的笑声。她大力地按着我，然后飞快地连浇数勺热水，啊，毛孔全 部从紧闭变成张开，舒坦极了。然后她开始继续用标志性的巨大的力气给我洗头，满头满脸都是泡沫之后，她戴上一个粗糙的手套往我脸上一抹，迅速冲掉一头的肥 皂泡。
被折腾得浑身酸软的我被重新裹上一条干燥的浴巾，回到大理石台上，开始按摩。这次是橄榄油。土耳其式的按摩和任何一种按摩方式都不一样，它的所有目的 似乎就是要把人的血液从头上一直推到脚尖，当你感觉身体里的血液尖叫着想从脚尖逃窜的时候，按摩师突然撒手，血液呼一声又冲回大脑，除了尖叫，我不知道还 能怎样。
按摩结束后，你可以到大池子里泡一会儿，或者自己再去玩冲水的游戏，或者干脆去长椅上睡觉。土耳其浴最正宗的“烤、洗、刷、蒸、睡”5道过程，做足要9个小时。土耳其妇女们都是这么干的。
从浴室里出来天已经黑了，我和祺祺沈互相摸着对方异常光滑的胳膊，早就忘了还要跟阿根廷人谈一下人生的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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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6 10:5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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