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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史实大揭密---中华名将张灵甫(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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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2 13:43: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正是早春二月,乍暖还寒时。

大雁不来,河水不开,屋檐下还挂着长长的冰凌,阴沉沉的天上飘着蒙蒙细雨,雨水顺着冰凌滴下来,站台上湿淋淋的,寒气很重。

一列满载皇军士兵的火车喘着粗气,即将启动,旅团长渡边淳一郎少将腰挎长长的指挥刀,背着手在站台上有些焦急地踱步,不时时地抬起手腕看看表,似乎还在等什么人。

他的部队已脱离十八师团的编制;而十八师团也于去年十月中旬南调,参加了大亚湾登陆,现驻扎在广东。日军大本营将他的旅团留在了杭州,并以此为基础,组建成为一个独立的混成旅团。

由于速战速决的美梦破灭,战线越拉越广,时间越拖越长,日军在中国犹如陷入了一个漫无边际的沼泽地,兵力捉襟见肘,只得不断扩军,先是在武汉会战之前,动员了一批以“百”字号为顺序的特设师团;武汉会战之后,又开始从甲种师团里抽调骨干,补充新兵,设置了以“二十”、“三十”和“四十”
开头的乙种师团和一批独立的混成旅团。

所谓乙种师团,是在保持炮兵、工兵、骑兵、辎重兵联队等单位的基础上,取消了旅团一级,直辖三个步兵联队,每个联队下辖三个步兵大队,定员减至1.8万人,配备军马2065匹、步骑枪8940枝、掷弹筒216个、轻机枪216挺、重机枪54挺、平射炮18门、山炮12门等武器装备。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渡边淳一郎的混成旅团运用而生,全旅团约8280人,下辖五个步兵大队及炮、工、通、辎重队,配备军马1800匹、步骑枪4050枝、轻机枪120挺、重机枪30挺、掷弹筒120个、平射炮10门、山炮20门、野炮12门等武器装备,成为一支相当具备野战能力的独立单位。这种旅团与中国军队装备最好的德式师相比,除了人数和机枪少于德式师以外,火炮数量依然远远超过了德式师12门山炮、4门战防炮、48门迫击炮等大小92门火炮的标准,何况德式师已经在淞沪会战、武汉会战中消耗殆尽,不复存在。

渡边淳一郎对这一次进攻南昌充满了信心。

南昌是江西的首府,位于九江以南,紧邻浙赣铁路,系第九战区重要战略基地之一,对日军从芜湖至武汉的防线和水路构成严重威胁。武汉会战时,日军就奉有攻略南昌之任务,只因在南浔路方面遭到顽强阻击,其一零六师团几乎被全歼,所以未能完成任务。为解除国军对自己的威胁,切断浙赣路、占领南昌机场,日军大本营于1939年2月决定:集结第六、第三十三、第三十四、第一零一、第一零六、第一一六等六个步兵师团、重炮四个半联队、战车一个半联队以及海军、空军一部于3月中旬再次进攻南昌。他的混成旅团,正是作为战役预备队,从杭州调往九江参加南昌会战的。

而这时候的国军经过前期几场苦战,天上没有飞机、水上没有军舰、地上没有重炮,看上去已无还手之力了。

现在,渡边淳一郎还根本没预料到自己将会陷在持久战之中,一直到五月九日,南昌会战才结束。他一边踱步,一边开心地想象着战斗的胜利:支那军队已经疲惫不堪了,大日本皇军只要轻轻一击,就可以敲断他们的脊梁骨!当然,还有重要的一支力量未到,只要这支力量一到,士兵们的士气将更为高涨。

雨,还是雨,连日不绝。

七十四军主力乘火车在风雨中越过湘赣边界,驰援赣北。五十一师作为先头部队,乘汽车首先抵达上高后,又沿着锦江边的泥泞小路,赶赴50公里开外的高安一线。

瓢泼的大雨。

泥泞的小路。

一双双穿着草鞋的脚,踩在泥水中“哗哗”直响。身穿雨衣的各级官长都站在路边,一个劲地挥手,督促着士兵们:“快!快跟上!”

张灵甫骑着马上,巡视着部队的行军,目光严峻。雨水顺着马脖子流到马背上,已经淋透了他的下半身。

南昌眼看不保,军情比火急。谁都没有想到,南昌会战的局势会恶化得如此迅速。

万家岭战斗结束后,敌我双方以修水河为界对峙。

宽约三百米的修水发源于幕阜山,一路东流,经过武宁、德安、永修汇入鄱阳湖,右翼为湖水,左翼为山地,成为日军进攻南昌的第一道屏障。

国军由于火力不足,一个师的防御正面仅为6-8公里,只能沿河水南岸一字摆开五个军密集防守,并历时六个月,构筑起长近百里并具有一定纵深的防御工事,特别是在扼守南浔线正面的涂家埠,工事相当坚固、宽敞,里面可以开饭、洗澡,官兵们都亲切地叫做“先施公司”和“大华饭店”。

然而,这一条东方的马其诺防线,毕竟不是铁打的。

三月十七日拂晓,日军发起全线进攻。三天后,司令官冈村宁次大将亲自指挥,一改以前分散使用炮兵、装甲兵的习惯,集中两百门大炮和相当于一个装甲师规模的机械化部队猛攻一点,当天夜晚便突破修水,长驱直入。一点突破,全线被动,除涂家埠坚持了一周以外,国军各部由于日军集团火力攻击太猛烈而反应不及,一天之内连失永修、安义、奉新三城,致使日军前锋一口气冲到南昌近郊。

南昌危在旦夕。

第九战区代司令长官薛岳万般无奈,手里没有重武器,又缺乏二线兵团,要想守住一个大城市真比登天还难。

薛岳的老对手——日军第十一军司令官冈村宁次大将,不顾东京大本营的强烈反对,坚持使用第一零一师团、一零六师团作为主攻力量,理由是这两个师团已作补充,雪耻心切,有打胜仗的强大动力和实力。为进一步加强火力,确保胜利,他还开创了日军运用闪电战的先河,将全军坦克和大口径火炮集中起来,形成令人生畏的坦克集群和重炮集团。

日军利用机械化部队做先导,利用集团化的强大火力及国军装备的严重劣势,只用两天就推进到南昌城下时。

薛岳坚决反攻,使出最后的杀手剑,动用战区直属部队——七十四军上场救火,以确保高安要点,屏障南昌左翼。

物产丰饶的高安,位于锦江北岸,四周为丘陵,距离南昌约六十公里,是赣北连接湖南的一个重要支点。北宋文学家欧阳修曾赞誉此地为:“衣被云锦,绝胜闻于天下”。如今,这一“衣被云锦”之地战云笼罩,狼烟四起。

五十一师风雨兼程赶往前线,经急行军,张灵甫的一五三旅终于抢在日军前面赶到祥符观。

祥符观位于高安县城以东,南靠锦江,位置突出,距南昌只有45公里,是日军进犯高安的必经之路。这里原本是个集镇,因有道观而得名。

雨终于停了,但寒风未止。

也不知道现在几点钟了,弟兄们已经精疲力尽,肚皮贴到后背,身上的雨水、汗水再被风一吹,透心似的冷。他们把身上的油布往地上一铺,一屁股坐下去就再也不想起来了。

多想有一堆烧得旺旺的篝火啊……再架上一口大铁锅,煮上满满一锅五花肉烧萝卜,一边烤火,一边瞅着菜在锅里煮得滚烫滚烫的香,那种滋味、享受,别提了,要多美就有多美,就是拿个皇帝老子来换都不情愿!有几个弟兄甚至争论起来,是五花肉烧萝卜好吃还是炖粉条好吃,一个个争得脸红脖子粗,他们的争论,逗得孟铁蛋涎水只流,忍不住跑过去也插了一句嘴,说五花肉烧萝卜最好吃!

然而,没等大家喘口气,又传来旅长毫不留情的命令:“全体拿锹!抢修工事!!”

张灵甫和团长、营长们像工头一样,四处督促,只差提着鞭子驱赶大家开工了。

强敌即将来袭,少挖一锹土,无疑于多挨一颗炮弹。这道理,谁都懂,可人的体力一旦超支后,惰性就会战胜理智,连高进都躺在地上不想起来了,一路上,他和萧云成出自对日军的愤怒、对旅座的爱戴,张灵甫一有命令便马上响应、带头执行,比托还托。然而,现在连他也顶不住了,萧云成要拉他起来,他叫饶似的说:“让我再睡一分钟,好不好?求你了!”

“你呀,好好休息吧。”萧云成充满同情地把自己的油布盖在了他身上。唉,也难为高进了,一个大学生、少将公子,何时吃过这种苦?能来当兵就不错了!他在心里感叹道,便拿起锹,和旅部直属队的弟兄们一起开挖战壕。

一五三旅的两个团,一个摆在公路两边的丘陵上,一个布置在集镇内外,组合成有一定正面和纵深的六道防御线。

按惯例,305团顶在最前面。

张灵甫来到305团机炮连阵地,没有拴马,任它自在去吃草。连长鲁星野上前敬礼,报告布防概要:“本连控制制高点,三个排呈倒‘品’字型设防,形成交叉火力网,以点制面,对敌实施主要突破方向的山口、道路、谷地重点设防,弟兄们目前正在克服一切疲劳和饥饿,抢筑野战工事。为迷惑日军,本连还将挖出的泥土堆在远处,做成了碉堡状。”一口武汉话,没有卷舌音、没有上下声,也没有什么前鼻音后鼻音,听上去直来直去的,给人感觉他说的这些事情就应该是这样的、毋庸置疑的。

张灵甫一边听着他的汇报,一边背着手在阵地上来回巡视,走到那里,那里就一片肃然,弟兄们一见旅长那一张不怒自威的面容,个个打起精神埋头干活。

孟铁蛋挎着皮包背着枪,寸步不离地跟在旅座身后。这一段山丘是陈胜利的防线。陈胜利也赶紧上前向旅座立正敬礼。

忽然,张灵甫皱起了眉头,他闻到了一丝烟草的味道,不抽烟的人,对烟味特别敏感。他一脚越过战壕,果然发现,山丘另一侧,有一个士兵正躺在草丛里、弓着腰背对自己抽烟,一缕缕青烟从他手上的烟杆袅袅升起。

陈胜利正要上前叫他起来,张灵甫伸手一拦,轻轻地说了一句:“他睡着了。”因为他发现,那烟杆歪斜在他摊开的手掌上。

听到说话声,李欣猛然惊醒,回头一看,旅座、连长等站在了自己的身后,顿时一个翻身跪在地上,同时又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我真浑,一不小心睡着了!!”

张灵甫认出了面前这个浑身泥巴、帽子戴歪的弟兄,也是去年他在汉口招的兵,虽然已经叫不出名字了。他伸手把他的军帽戴好,又擦擦他红领章上的泥点,看到只有三颗星,便带着有些责备的口气说:“你也是老兵了,怎么没长进呢?”

“报告旅长,我冒得文化。”李欣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这时候,孟铁蛋在后面欢声叫起来:“开饭喽、开饭喽!!”众人回头一看,只见那胖伙夫带着几个兵、挑着热气腾腾的大木桶走到了山坡下,阵地上也随之一片欢腾。

鲁星野热情邀请道:“要是旅座不嫌寒酸的话,就在我们这里吃吧。”

“行!”张灵甫本能地抬脚就走,他也不是铁肚子,早就饿了。刚走两步,回头又看了李欣一眼:“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旅座还记得自己是老兵、记得叫自己吃饭,这样的长官没说的啊。

李欣感激地跟着长官们下了山。

胖伙夫看见旅座在连长的陪同下走过来,连长边走还边问他:“大师傅今天有么事好吃的撒?”立刻就窘了,连连摆手:“盐水煮萝卜、盐水煮萝卜。”

“一点肉也冒得?”鲁星野把脸一沉。

“队附军需官说早就超支了,钱在长沙为灾民用了不少。” 胖伙夫无可奈何地说。

鲁星野红着脸、搓着手,讪讪笑着对旅座说:“要不您回旅部吃吧?”

张灵甫淡淡一笑,扭头命令孟铁蛋:“拿碗、装饭。”然后,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

没有说添饭,而是说装饭,一个“装”字,豪气十足。

虽然不是五花肉烧萝卜、炖粉条,连油都很少,弟兄们很是失望,但大家还是以班为单位,席地而坐,和自己的长官一样吃得喷喷香。

正吃着饭,卢醒来了,说派出去的便衣侦察员已经发现大批日军、十几辆坦克,空气顿时紧张起来,弟兄们马上加快了扒饭的速度。

卢醒还请示旅座说,前面几公里,有一个集镇,一个大队的日军正在休整,是不是派兵偷袭干他一家伙?

张灵甫想都没想,连连摇头:“我们打了就跑,日军不拿百姓出气吗?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过分刺激日军,有本事者,摆开阵势明着干。”他一口喝尽碗里最后一点萝卜汤,把碗递给孟铁蛋,“先擦干净,回去再洗。”

“哎。” 孟铁蛋抓了一把野草,开始擦碗。

说话之间,枪声响了,这是前沿观察哨在鸣枪报警日机来袭。

“快隐蔽!隐蔽!” 大家四处散开。

“糟糕!我的马!”
张灵甫跳起身来,双手拢在嘴边,朝着在远处谷地上啃着青草的坐骑大声呼喊:“虎子!虎子!”

听见主人召唤,这匹雪白得没有一根杂毛的战马昂首一声撕鸣,撒着欢奔跑过来,孟铁蛋急忙迎上前去,抓住缰绳,然后和旅座一起牵着马跳进了山沟里。这时候,天空里已经响起飞机的声音。

“机枪架起来!给我打!!” 附近山上,鲁星野发出了战斗命令。

“快,虎子,听话,卧倒!” 张灵甫拍着虎子的脸。

马是站着睡觉的,而不是像其他家畜那样躺着睡觉,所以它没有卧到的习惯。但虎子很通人性,又久经战阵,听得懂主人的话,知道危险正在临近。它甩着响鼻,孩子似的顺从,先是跪下前蹄,然后跪下后蹄,孟铁蛋再把自己的绿色油布铺开,盖在了一动不动的虎子身上。

虎子也是有两年军龄的老兵了,自出陕抗战,便一直忠心耿耿地跟着张灵甫。近朱着赤、近墨着黑,这虎子果不其然也是一身的刚烈之气和矜持之心,任何人都休想降伏它,它对任何人也都是不冷不热、若既若离的态度,一种宠辱不惊的高傲,惟有张灵甫,才是它知恩图报的主人。马爱主人,主人疼马。一有时间,张灵甫会拿一把刷子跟它洗澡、抓一把黑豆递到它嘴边,而虎子这时候又会常常把它的脸伸过来,在主人的胳臂上轻轻蹭一蹭。傍晚的时候,张灵甫还会散步到马厩,站在虎子的对面,默默地凝视着它。主人看着它,它便看着主人,主人不看它了,它也就将目光偏移,虎子不会讲话,主人话也少,然而,又有多少落寞和无助,都在这无言的相顾之中?

飞机转眼到了头顶上,枪声和爆炸声依次响起。

张灵甫抬头看看天,只见十几架日机急速地俯冲下来,他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赶紧埋下头,说迟时,那时快,剧烈的火光与爆炸在前后左右冲天而起,泥土、石块又重重地砸下来,几乎把他们都埋进山沟里。

张灵甫感觉到虎子抖了几下。睁开眼睛一看,心里一惊,虎子身上的油布已经被掀翻,脸上、脖子上鲜血淋漓。“快,铁蛋,虎子受伤了!”
孟铁蛋赶紧掏出急救包,两人不顾一切地为战马包扎起伤口。

飞机再一次转过来俯冲,张灵甫抓起油布,一盖没盖好,干脆和铁蛋一人抓一边蒙住虎子,然后趴在地上。几颗温热的水珠,滴在了他手上,虎子这个不会讲话的朋友竟然低着头哭了,涕泪涔涔。问世间情是何物?张灵甫望着流泪的马儿,一时间不能自持、潸然泪下!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只想到一个词,那就是“知音”两个字。

雨又开始下了。

飞机结束轰炸,日军开始冲锋。

由于地势不高,无法形成障碍,拖着黑烟的七八辆战车便一字排来,直逼过来,隆隆的链条声、炮声响作一片。战车后面,跟着一群群猫着腰冲锋的步兵。

张灵甫带着铁蛋、牵着虎子冒雨赶到卢醒的指挥所,卢醒正在电话里不知对谁发火:“打不透就用集束手榴弹,这还要我教你?!”

原来,日军这一次使用的九七式坦克,钢板厚度25毫米,全重15.3
吨,火炮口径57毫米,装甲、吨位、火力都大大超过了以前的九五式、八九式。国军的重机枪子弹打上去毫无作用,只能敲出一个小凹点,根本不像以前那样还能以直角平射打穿它。

卢醒在望远镜里见日军坦克直扑上来,便打电话问鲁星野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不打坦克,鲁星野也是一时急糊涂了,说这一次搞邪了硬是打不穿,还问团长怎么办。

见旅座亲自来坐镇,卢醒仿佛见到救星,连声说旅座你来得正好,那我到前面去了。说罢,手一招,带上自己的传令兵,掉头便钻出指挥所。

各级长官靠前指挥,已经成为七十四军不成文的规矩。

他拿起电话,一一询问前沿各连的情况后,向代师长李天霞报告了当前战况,李天霞也向他通报了最新动态:日军已经渡过赣江,正在分三面围攻南昌,军主力可望明天全部抵达,沿锦江一线作防御部署;在其他方向,国军各部也正在努力阻击日军。

放下电话,拿起望远镜,张灵甫的心顿时揪紧了:日军三辆坦克已经连闯一号和三号阵地,竟然冲上了机炮连阵地!在坦克一跃跨过的战壕里,陈胜利首先跳出来,手持冲锋枪猛扫坦克后面的步兵,接着又一群士兵纵身而起,他们有的迎面拦住日军拼刺刀,有的追上坦克,将集束手榴弹塞进履带中……

糟糕!一接战,主阵地就遭敌坦克冲击,重机枪火力一旦减弱,将很难堵住日军的突破口。张灵甫操起电话,命令306团迫击炮对一号阵地前两百米地带实施炮火封锁,并强调一句:不要节省炮弹。

他的担心马上变为现实。由于重机枪火力大为减弱,日军步兵在坦克的掩护下冒着炮火蜂拥而上,轮番攻击,卢醒招架不住了,伤亡巨增,只得连连求援,要求动用预备队阻敌扩张。

“你顶住!我这就来!”

张灵甫戴紧钢盔,亲率预备队,向着最危险的三号阵地直扑而去。

孟铁蛋赶忙把这一情况用电话报告旅部,然后便尾追而去。

三号阵地上,连绵的雨水都没有浇熄冲天的火光、滚滚的浓烟,敌我双方已经扭成一团,两辆坦克来回碾转肆虐,阵地眼看就要保不住了。正在苦战之中的弟兄们,忽然听见背后杀声四起,人人高呼:“旅座上来了,冲啊!”得知旅座亲率援军杀将上来,不由得士气大振。

一番苦战、击退日军之后,弟兄们这才发现旅座不见了。

卢醒揪住孟铁蛋,厉声问道:“旅座呢?你不是一直跟着旅座的吗?”

“我、我不知道……”孟铁蛋已经吓得浑身颤抖。

得到孟铁蛋的报告,也赶来增援的萧云成、高进等弟兄,听说没有看见旅座,都急了,四处寻找,高进忽然听到一声急迫的马叫,寻声望去,只见张灵甫的坐骑正在山下时而仰天撕鸣,时而低头拱动,似乎是在呼喊什么、找寻什么。

“虎子!”
高进撒开双腿首先奔过去,众人见状,也连忙跟着跑下山坡。孟铁蛋心里已经明白八九分了,知道大事不好,“哇”地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紧接着又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

果然,张灵甫倒在雨水和血水里。

在反击日军中,他的右腿膝盖不幸被坦克机枪打断,由于失血过多,已经昏迷不醒。

大家一下子吓得腿都软了,七手八脚将旅座抬上担架。

卫生兵及时赶来,包扎伤口。

在弟兄们一声声急切呼唤中,张灵甫终于苏醒,平日那寒气逼人的眼神,现在是那样的无辜和疲惫,他喃喃地说了一句:“我好象做了一个梦。”

看到旅座醒过来,孟铁蛋马上破涕为笑,连声直说:“旅座醒啦、醒啦,俺就知道旅座是猫子,不会有大碍的。”旁边马上有人反驳道:“咱旅座明明是老虎,怎么会是猫?”
他又理直气壮地回答:“猫有九条命,老虎有九条命吗?”

包扎好伤口,将雨衣盖在他身上,萧云成和高进一前一后抬起担架,开始将旅座送下山。

“立正!敬礼!”

卢醒一声令下,所有在场的弟兄们全都面向担架,立正敬礼,神情肃穆地目送着担架的远去。尽管刚刚经过一场生死大战,他们衣履不整,但立正敬礼的动作全都一丝不苟,在他们的心目中,自己的旅长就应该值得这样永远的尊重。

雨还在下,风还在吹。

躺着担架上的张灵甫,感觉到好冷、好冷,伤口好痛、好痛,全身都在发抖,牙齿磕得当当响。但他紧咬牙关,双手死死地攥住担架,尽量让自己少抖动一点、再少抖动一点。在部属面前,即使是受了伤,他也要努力保持自己的那一份尊严和矜持,不卖弄哀苦,不唠叨不幸,不冀求恩典。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路的两边,开始排了两行许许多多他叫得出名字、或者叫不出名字的弟兄,他们也一个个全都伫立在风雨中,立正立得整整齐齐,敬礼敬得端端正正。听说旅座是亲自带援军救援而中弹受伤的消息以后,他们自发地火速赶来,说要送一送自己的旅座、再看一看自己的长官;他们还说,以后遇到危险,都要像旅座一样出手相助,要不然你不救我、我不帮你,那我们就死定了。

望着路两边这一张张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容,才经过一番惨烈撕杀、心如铁石的张灵甫,柔情忽然涌动。多好的兵啊,他们一天一夜赶了五十多公里路,没有吃上一口肉,浑身都是泥巴水,尽管苦、尽管累、尽管有怨言,但打起仗来个个都不含糊。现在我可以逃避战场了、回后方养伤了,然而,幸存下来的弟兄们照样还得饿着肚子守阵地。

张灵甫将目光转到高进脸上,一字一句地说:“你把我的薪水都拿出来,给大家买几头猪。”他对钱财没有什么概念,也不善于理财,发了薪水就让高进保管起来,隔几个月寄回家里,或者买几幅名人字画。

高进含着泪光连连点头。

“要是钱不够……”
张灵甫本想说要是钱不够,就找师长借,但师长这一次留在了长沙,没有来,在前线指挥作战的是李天霞,所以他又改口说:“万一钱不够,就帮我把虎子卖了。”

孟铁蛋牵着虎子,跟在担架后面,听说旅座要买马,又伤心的哭出声来,他边哭边走,边搂着虎子受伤的脖子。参军一年了,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但令他最难过的只有两次,一次是高进、高大哥的受伤,一次就是今天旅座的挂彩。

张灵甫的伤势耽搁了几天宝贵的时间。

战地救护所由于条件简陋,实在取不出卡在骨头里的子弹,万般无奈,只得开出通知单,转送设在桂林的陆军总医院,而从赣北到桂林,辗转千里,不仅没有直达的公路和铁路,路上还时而有空袭、时而有塞车,劳顿之苦可想而知。

刚刚抵达高安的军长俞济时闻讯赶来,望着昏迷之中的爱将,心急如焚,让出自己的中吉普,交代司机一定要全速将张灵甫送到长沙转车;又担心到时候挤不上火车,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萧云成、孟铁蛋他们说:“交通部部长俞飞鹏是我的本家叔叔,万一乘车有困难,你们拿着他的名片找当地站长。”

上一次南京突围时,就多亏军座有这一位本家叔叔,搞到一条小火轮,才把弟兄们救出绝境。接过俞部长的名片,就像接到护身符,萧云成他们连声致谢。军座临别的时候,还从副官那里要了几百元钱,不由分说地塞到了萧云成的手里,说了一句:“好好照顾你们长官,这是任务。”

吉普车载着担架,在风雨中向长沙疾驶。

半路上,因伤口被雨水感染,又流血过多,张灵甫发起了高烧,额头像火炭一样烫人,而全身却冷得打起了摆子,把棉被紧紧地裹住也无济于事。孟铁蛋已经哭肿了眼睛、哭不出眼泪,只是将旅座不时时抽动的手紧紧攥在自己的胸口上,一路上抽泣着说:“长官呀,俺求你了,再坚持一下吧……”萧云成急得一会儿用毛巾接点雨水敷到旅座的额头,一会儿又不停地催促司机开快一点、再开快一点。

司机紧张地盯着前方,不停地来回打着方向盘,避开路上的弹坑和过往的车辆。

油门已经踩到最大了。

飞奔的车轮溅起一道道几丈高的水花。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赶到长沙火车站。萧云成纵身跳下车,直奔售票处,售票处的门窗紧闭,一群群焦急的乘客无奈地望着黑板上一行硕大的字:“今明两日车票告罄。”

萧云成掉头便去找站长,心想幸亏带了俞部长的名片。

办公室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脸色憔悴的站长被围得水泄不通,每个人都往前面挤,挥动着手里各种各样的通行证、路条、介绍信,纷纷争抢着说:“我有急事要去衡阳!”“给我一个车皮,前线正等着被服!”

站长声嘶力竭地锤着桌子说:“没有车了没有车了!”

不能讲规矩了,何况大家都没有排队。身材高大的萧云成奋力扒开人群,将俞部长的名片伸到站长面前,斩钉截铁的就是一句:“我们要去桂林。”

那站长接过名片一看,再一抬头,只见萧云成雄赳赳、气昂昂,尽管身穿士兵的军服,但腰里却别着手枪,心想连我都没有部长大人的名片,想必来人十有八九是他老人家的亲兵,不可得罪呀,但他又不便当场开口答应,还得装装样子,要不然厚此薄彼,眼前这一帮人会撕了他的。于是,他板起脸把名片往桌子一拍,大义凛然似的说道:“休想拿官老爷来压本人。”
说着,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他几脚。

那知萧云成根本没反应过来,一听他这话急了:“我们长官身负重伤呀!”直到站长又重重踢他一脚,还使了一个眼色,他这才会过神来,便故着很气愤的样子说:“你跟我装蒜撒,行啊,我到外面直接打电话给你们部长!”说罢挤出了办公室,等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

果然,过了一会儿,站长快步走出来,带着歉意连声说让老总久等了、久等了。

萧云成心想军座果然有先见之明,给了一张他本家叔叔的名片,要不然麻烦可就大了,他十分感激地双手握住站长,说:“真的谢谢您。”

灯光下,站长忽然看见他伸过来的左臂上,有“74D”的臂章,惊奇问道:“你们是七十四军的?你们受伤的长官是谁?”

“啊,对呀,我们是七十四军的,我们长官张灵甫昨天在江西受了重伤,一直到现在不省人事。”

“哎!为什么不早说你们是七十四军的!长沙民众谁不知道你们、谁不知道张灵甫?”
站长一跺脚激动起来。“就是跟你们搞个专列都不过分,老子刚才还装什么蒜!”

泪水一下子盈满萧云成的眼眶。任何语言在这个时候都是那样的苍白无力,他后退一步,向这位站长深深鞠了一躬。

很快,站长给一列开往桂林的货车挂了一节车厢,

长长的站台亮如白昼。又一列军车即将开出,哨声和鸣笛声此起彼伏,一群提着开水桶劳军的市民开始退出站台。当萧云成和铁蛋抬着旅座匆匆走进市民中的时候,有一个小女孩拉着她年轻的母亲,声音尖尖地喊了一声:“妈妈快看!是那个叔叔他病了!!”

母女俩调头手牵手跟着担架跑。

担架上的叔叔眼睛紧闭,全身都在发抖,他会死吗?会把他救活吗?小女孩哭出声来,边跑边伸出自己的一只小手要抓住担架。爸爸病重的时候,她整日整夜地陪着病床旁,生怕一眨眼睛爸爸就不见了。可是有一天,她实在困了,妈妈把她抱回了家,就这一次,就只离开过这一次,等她醒来,爸爸就永远地走了,再也睁不开眼睛逗她笑了。

今天,她说什么也要抓住叔叔不放。

“坨坨乖啊,来,把手松开,让叔叔他们上车。”妈妈劝着自己的女儿。

一两分钟后,这列货车也拉响了一声长长的汽笛,徐徐启动。

站长站在月台边,向开动的列车举手敬礼,这既是铁路上的行规,也是他作为一个长沙市民对七十四军爱国将士表达的敬意。而那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搂着自己的妈妈,已经伤心得放声大哭。

列车远去后,站长走过去问:“他们是你家的亲人吗?”

“不是。只知道他们帮我们盖过房子、捐过棉衣。”年轻的母亲脸上也挂着泪光,摇摇头回答道。于是,站长很是认真地说:“哦,那我告诉你们,那位受伤的军官名叫张灵甫,就是话剧《德安大捷》中的张灵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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