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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军“文职少将”庞大
2010年09月16日 凤凰周刊
《凤凰周刊》2010年26期 钟坚
2010年的夏天，有着41年军龄的老兵朱苏进迈入“文职少将”序列，与他一道晋级的还有他的同事、南京军区文艺创作室创作员蒋晓勤。朱、蒋两人都是近年来大陆炙手可热的电视剧编剧。
几乎在同一个时间段里，中国军队总部、各大兵种和军区机关、科研院校的数十位文职干部戴上了金黄色帽饰的大檐帽，穿上加缀将官松枝叶的解放军文职干部军服，参加了文职干部技术三级晋级仪式。“文职少将”晋级不似军官晋升少将热闹，多在本单位内部传达命令。
其实，确切地说，“文职将军”称呼存在谬误，“‘文职少将’只是一种俗称，并不是严格意义上搞军训和作战谋略的将军，军委也从没有下过晋升少将的命令。”2003年就晋为技术三级的兰州军区文艺创作室副主任周涛说，只不过文职干部熬到技术三级以上，就能享受大区副职以上的待遇，如住将军楼，用专车，生活上不比一线部队的将军差。
在230万的中国军队中，有着为数庞大的军队文官队伍。由国防军费开支供养的现役军人去担纲军队的文艺宣传、科学教研等岗位任务，是中国军队区别于世界各国军队的独特现象，依循特殊国情衍化而来的中国军队文职干部制度，亦一度让外军首脑觉得匪夷所思。
作为对军内高级专家的奖励性举措，自本世纪初以来，中国军队已多批次给有特殊贡献、一定资历的文职干部以技术三级以上的专业技术级别调整。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军队文职演艺队伍尾大不掉的痼疾被军方无视，在今后几年中国军队的体制编制调整方案中，对该领域进行手术刀式的变革，必定是一个绕不开去的坎。
军队中的文官序列
7、8月之交，大陆一些媒体的主要版面隆重推出一个军队文艺战线典型—80岁的文艺老兵阎肃。
阎肃是空军文工团创作员、国家一级编剧、文职特级，他是中国军队迄今工作最久的现役老兵，在军中服役60年，与阎肃的文职特级对应的是军官的上将军衔，他享受的是大区正职的生活待遇。
上世纪80年代末，大陆为了实现军队干部分类管理，保留军队专业技术人才，使他们更好地为军队建设服务，推行了军内文官制度。文职干部在中国军队现役军人中属特殊的一支——没有军衔却保留军籍。
相对于营连排班作战部队的带兵军官，军官与文职干部在中国军队中属两个不同的序列。军官是军队中“武将”—围绕未来战争的各种军事准备需要展开军事训练和军事谋略学的研练；文职干部作为军队文官，分布在军队后勤医疗、文艺歌舞、教学科研各个领域，起到勤务保障、教研、宣传鼓动等作用。
与普通的现役军官固定服役期限不同，拥有专业技术的文职干部的服役期普遍比现役军官推后5年，文职最高服役期为60周岁，少数工作需要，经过批准，还可适当延长。“条例上说是适当延长，到底延长多长时间，并没有准确的文件规定，这就是根据实际情况来处理。”原军科院军制研究部学者刘岩少将说，对文职干部中有特殊贡献，如获中国两院院士称号，军队和国家的科技进步奖等，会延长其服役期限，但“像空军的阎肃这样的情况，较为罕见”。
7月27日，阎肃服役60年周年之际，中共中共政治局委员、军委副主席徐才厚，中央军委委员、总政治部主任李继耐，空军司令许其亮，文化部部长蔡武，副总长章沁生等军地双方高级将领悉数出席其专场音乐会。
“阎肃人比较正统，说话谨慎，也不到外面捅娄子，在军队文艺战线，一直搞主旋律为主。”北京军方一位资深文艺剧作家告诉本刊记者，阎肃这样的老军队文艺工作者的存在，起码为军队文艺人员树立了类似旗帜和标杆的作用。军方领导人评价阎肃为“忠诚于党的军队文艺战士，德艺双馨的人民艺术家”。空军党委还作出“向其学习”的决定。
军队文职干部中的专业技术人员（包括演艺人员）尽管也在三大条令的规范之内，但因为属军队高知阶层，有特殊才能，因此与军纪管束甚严的军官队伍相比，其对外拓展的生存活动空间相对很大。
1986年，大陆演艺圈掀起了走穴的高潮，军队文职演员也随即奔赴淘金战场。原沈阳军区文工团演员、大陆影视明星王刚近期在其自传中回忆军旅走穴经历，十足坦诚：“我们一行8个演员，沿着武汉-黄石-九江-南昌一线演出，可说赚得盆满钵满，那真是拼了老命地赚钱呀，完全把自己变成了发动机！”
20世纪80年中期的歌星演员走穴风，虽被媒体口诛笔伐，但仍没禁绝。而近几年大陆各地、各种场合的戏曲舞台、文艺小品比赛中，穿着文职军装的明星、歌星和小品演员们的走穴行为早已司空见惯。
争议中的“文职将军”
那些穿着类似将官服的文职制服、享受着将军薪资待遇的军队明星们，活跃在军营之外的各类影视晚会、歌舞比赛场合。前述军方剧作家说，在每年国内多个艺术比赛中，军方常常囊括了众多的奖项。
大陆社会对此的批评是，最近几年里，他们熟知的那些唱歌跳舞的军人突然都成了“将军”，而在人们传统的军人价值认知中，将军无论如何都应该是一个无上的荣誉。
民众的情绪来源于军队文官的那身制服。大陆军队中的普通文职干部军服、帽徽与普通现役军人无异，只是肩章没有军衔，替代物是一枚解放军的“八一”领徽。文职干部实行专业技术级别和文职级，与普通军官享受的待遇基本相同。
2001年2月，解放军四总部为提高高级专家待遇，对文职干部军服服饰作了一些更改。根据这一待遇规定，文职专业技术三级以上的人员的军装帽饰改金黄色，肩章加将军松枝叶。自此，从外观来看，这一服饰颇有些像已授军衔的少将。而技术三级以上的文职干部，享受的待遇已相当于将军级，甚至在收入方面更高一些。
当年首批晋级为技术三级的有李双江、克里木等17名文职干部，随后几年中，宋祖英、刘斌、阎维文、姚远等军内的一些歌唱演员、剧作家、舞蹈家等都先后入选。
“仅从服装形似，就说他们中一些人是少将，不严肃。严格地说，这些唱歌、跳舞、写剧本的，拿到的是折合少将待遇的工资，而不是少将军衔。”总参电视剧创作中心的一位文职干部举例称，比如有人说宋祖英当上了少将，在懂行的人看来是个笑话。海军文工团只是团级单位，按照编制来说，她最多是相当于上校或者中校级别，但因为她拿的是专业技术少将级别的工资，所以网上称她为少将，但从军衔的角度看完全是两回事。
总参的这位干部说，中国实施官本位制，文职干部与高级军官还是有很大的差别。专业技术三级的文职干部，薪资享受的虽是将军待遇，但其实与真正的将军在用车、住房、警卫以及政治待遇上还是完全不一样的，甚至有时连校官都不如。“总参有很多技术三级以上的文职，碰到开会，他们都走11路，而一些大校和少校坐着小车过去。”
一次不彻底的人事变革
文职干部特别是军队演艺人员占用庞大军费资源，积弊甚久，其实早已为中共军方高层所关注，并力图革除。上世纪80年代后期，大陆地方人事体制改革风起潮涌，军队体制编制调整随即被提到议事日程，文职干部成为这次变革的开场戏。
1980年，再度出山的邓小平看到的是一支技术落后、臃肿不堪的军队，深感军事改革之迫切。他在3月的中共中央军委常委扩大会议上说：“军队有些方面的工作人员可以改成文职人员、雇用人员，不穿军服。军事院校的好多教员，也可以用文职人员，不一定用军人。教数理化的为什么一定要用军人呢？该当教授就当教授，该当讲师就当讲师。医院也可以实行医务人员的制度，定技术职称，搞那么多行政职务干什么？这些问题都要制度化。”
根据邓的“不穿军服”的讲话，仿照西方国家军队的体制，1988年中国军队引入文官制度，把军队科技和文艺界的数百个岗位的军官改为文职干部。中央军委确定，解放军实施文职干部制度后，改为文职的干部一律脱去了军装。
“当年邓引入这个制度，目的之一就是要把军队中科技文艺人员划到军队以外去，有利于减少现役军人定额，节省军费开支。”那场变革的亲历者刘岩少将回忆，1980年代中国军队实施文职干部，与外军比，有一个根本的区别是：由现役转改的文职干部暂时保留军籍，国外的文职人员则没有军籍。当时的说法是为了照顾这部分人的情绪，以后的文职干部统一没军籍。“文职干部暂行条例上也这样写，但实际上办不到。”
当年改为文职干部的军官有16万人之众，这些人按照邓小平的改革精神，脱下军装，在部队工作。当时，隶属军队的人武系统军官全部划归地方管理，3万多名人武干部虽已不属军队管辖，但大多仍穿着军装，大学生到部队军训也穿军装，反而是在军队工作有军籍的文职干部却穿着便装上班。
但文职干部的反弹抵触情绪相当大。解放军一位退役将军称，当时流传个说法，随军新闻记者和医务人员下边疆海岛，军犬专咬不穿军装的人。
已变身为文职的军事院校教授们也奋笔疾呼：“现在我军已有10多万名穿着老百姓服装的现役军人，这无疑增加了军队管理的难度。尽管各级军务部门依照三大条令制定出相应的文职干部管理规定，但其约束力远远不及对一个身着制式军服的军人那样有效。”
抵不住来自各方面的压力，1980年代中国军队的这场人事变革细则，最终在1992年改变，随着《军队文职干部正式条例》的出台，10多万文职干部又重新穿上军装。
庞大的文职队伍
北京有军事观察家认为，1980年代末期军队人事变革之所以失败，原因在于军内阻力重重，削减非战斗部队的军队员额比想象中困难还要大。“有些唱歌、跳舞的人能量是通天的，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西方诸国的外军，一般都较重视使用文职人员。他们认为，在军事科学技术迅速发达和指挥、管理日趋复杂的情况下，大量使用文职人员可以提高现代化行政管理、科研和后勤保障能力，减少现役军人定额，节省军费开支。
外军实行文官治军，军队属于国家，国防部长、各部机要、参谋长官等都可由文职人员组成，文职人员从退役军官和地方征召。这些文职人员的使用比较广泛，主要分布在高级机关、科研单位、军事院校和后勤保障部门。而中国军队当年借鉴外军文官制度经验时，最终难以实施，根子在于军队中的那些现役军官即使转成文职，其职务附属的经济和政治待遇很难完全剥离，也无法由第三方来承担，只能保留其军籍。
1988年9月，加拿大国防部高级顾问诺贝尔曼来中国访问，对中国军队文职干部保留军籍的制度不够理解。国防部外事局安排刘岩与其座谈。刘岩当时解释，现在是处于过渡阶段，待有关军人转为文职完毕后，我军的文职干部也就都没有军籍了。不过这一解释迄今并未实现。
中国社科院一位博士在考察美军时发现，美军也有文艺演职功能的劳军机构，但全军掌管该项事务的只有一名军官。该军官每年根据上级拨的军费，招不同演员，组织一台晚会，或组织一个行程。而反观中国军队，各类文工团、话剧团、歌舞团、杂技团、电影厂等林林总总文艺团体不下数十个，这些非战斗人员占用了数目惊人的国防军费开支。
不仅演艺人员，军队高等院校一些文职干部身份的学者、教授近年来着书着文，参加社会讲座论坛，赚取的灰色收入每每是工资的好多倍。
事实上，多年来，在中国军队中，部分有业外收入的文职干部中和武将序列中只拿薪水的军官们，已形成一个收入和社会地位的不同分野，在巨大的经济落差前，很多军纪规定细则受到挑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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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19 08:1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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