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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科反对普京的“和平示威”大游行。
今天(3月15日)安理会15国就克里米亚公投进行表决(议案内容是国际社会不同意也不承认克里米亚独立或并入俄国),结果13国赞成,中国弃权,俄国否决。这个结果意味着,俄国武力扩张不得人心,联合国无一国支持,连中国也投了弃权(中共反正是例行地不站在正义一边)。
在这同一天,俄军占领了乌克兰南部乡镇的天然气站等(不在克里米亚)。乌克兰外长发出警报:“俄国已入侵!”
也是在这同一天,在首都莫斯科,有两场大游行,一场是支持普京“收回克里米亚”的所谓“爱国游行”,据说有一万五千人,很多穿着统一的红色上装、黑帽、黑裤,高举镰刀斧头的红色旗子,高唱红军歌曲。如不看字幕,会误以为是当年斯大林检阅“老大哥”方阵。老实说,这令人真有一种不寒而栗感。
另一场游行是反对普京的“和平示威”,法新社说有五万人。这是2012年初以来俄国爆发的最大规模示威。他们高举的标语是:反对战争!普京滚蛋!支持乌克兰!支持你们(也是我们自己)的自由!要做salo(在俄国深受欢迎的乌克兰菜“熏猪肥”)不要作战!
从游行人数来看,抗议者是支持普京的三倍以上(50000 Vs. 15000)。但实际上在普京决定兼并克里米亚后,他的支持率上升到71.6%(俄官方民调),整个俄国处于“爱国主义”亢奋之下。
这种情形毫不奇怪。俄国人曾长期被共产统治,被灌输强烈的群体主义(collectivism),导致多数人把国家、领土、版图等看得比个人自由、个人权利更重要。而在共产时代之前,俄国人又长期处于沙皇农奴制,我在“俄国知识分子祸害世界”一文中曾分析过这种俄国历史遗留的“农奴精神状态”(slave mentality),它是俄国人支持普京(强权)的原因之一。
再加上克里米亚曾属俄罗斯(1954年被苏共领袖赫鲁晓夫送给乌克兰),大苏联解体后,很多俄人有一种输不起的自卑心理,所以这次版图扩张(拿回克里米亚),不少人感到那种义和团式的兴奋。支持普京的游行者特意统一穿大红色,有一种办喜事心理,似乎“抢媳妇”成功。
美联社报道说,俄国电影导演Pavel Lungin和戏剧导演Eduard Boyakov等一批所谓自由派知识分子(曾是普京的批评者),这次则发表联名信,支持普京在克里米亚搞公投,也是被“强国梦”的民族主义毒品弄得价值颠倒。
在“斯拉夫主义害死索尔仁尼琴”一文中我曾写过,强烈反对共产主义(并痛批过斯大林)的索尔仁尼琴,晚年回到俄国后,竟写小说歌颂斯大林是“伟人”,因为这位独裁者曾建立“使整个国家开始向未来奔跑”、与西方抗衡的“强大俄国”。
索尔仁尼琴被斯大林流放到西伯利亚差点丧命,后又要被普京的克格勃同事们毒死,他最后还要歌颂斯大林伟大,就别说那些八十后的俄国愤青了。
我提到这些,是想特别提醒人们,即使在这样的背景下,今天仍有多达五万名俄国人走向街头,公开挑战普京,更是挑战俄国的民族主义狂热,这需要多大的勇气(更是智慧)!(报道说,很多示威者从街上被警察抓走)
法新社的报道说,全部俄国政府的媒体都不报道这场“和平示威”,却大幅报道支持普京的“爱国游行”。普京政府说“和平示威只有三千人,支持政府游行有一万八千人”。但西方记者说,反普京的示威队伍长达一公里多,横贯几条街口,这说明俄国政府的“数字”根本不实。
俄国主要反对派领袖纳瓦尔尼(Alexei Navalny)被当局“监视居住”并被禁上网和对媒体讲话,但在抗议普京的示威中,他的名字多次被民众欢呼。叶利钦政府时的第一副总理(后任国家杜马副主席)涅姆佐夫(Boris Nemtsov)在“和平示威”上演讲说,如果普京兼并克里米亚,无论对克里米亚、乌克兰还是俄国,都将是输家。他高举俄罗斯国旗说,“俄国将获得自由!”
除了在官方媒体上指控和平示威者是“叛徒”外,普京政权还在过去一周全面镇压独立媒体和网络,人权人士说“这是1991年苏联解体之后从来没有过的”。敢于播出俄国反对派声音的旗舰电台将在两个月内关闭(在政府施压下该电台节目不再被其他媒体转播),广受尊敬的俄国独立新闻网站Lenta.ru的主编本周三突然被撤换成亲普京的,因该网站采访了反普京的乌克兰人,该网站的84名编辑记者有39人集体辞职以示抗议。前天三家俄国反对派网站被政府查封,普京政府上月通过新法律,关闭网站不再需法院同意。《纽约时报》的报道还说,更不祥之兆是,从叶利钦时代开始就成为俄国自由派知识分子主要阵地的电台Ekho Moskvy的网站也被政府遮蔽。在封杀不同声音的同时,普京们则加大政府媒体宣传的力道。
前俄国记者协会主席亚科文科(Igor Yakovenko)在“和平示威”演讲时谴责那些帮助普京进行侵略乌克兰宣传的新闻人员,说“在这些人的帮助下,俄国正从一个威权国家变成独裁国家。”
美联社的报道说,明天(16日)将在克里米亚举行的“公投”被国际社会普遍谴责。因为显而易见,这场“入俄公投”是在俄军的事实控制之下。
参加“和平示威”的29岁俄国年轻律师马克西莫夫(Dmitry Maksimov)拿着涂有乌克兰国旗黄蓝颜色的花束对美联社记者说,“我爱乌克兰,是普京需要战争和帝国,不是我。” 在政府电台做记者的叶戈尔舍夫(Andrei Yegorshev)对《纽约时报》记者说,“当年把克里米亚给了乌克兰是个历史错误,但今天俄国想用这种方式夺回则比当年的错误大两倍。”一位参加和平示威的73岁俄国老太太说,普京的行动来自“帝国主义想法”,普京将会受到越来越多的俄国人挑战,最后会像乌克兰的亚努科维奇总统那样被人民推翻。
知名的俄国民间乐队“暴动猫咪”(Pussy Riot)的代表演讲时说,“不要因为我们人数不多并弱小就相信政府说的,只要我们站到一起就将改变这个国家。”这代表着越来越多的俄国人心声。
前美国驻俄大使麦克福尔(Michael McFaul,刚辞职返回美国不久)今天在脸书上写的这段话则代表很多西方有识之士对俄国的忧虑和悲哀:
“今天我非常沮丧。对于我们(无论是美国人还是俄国人)这些曾相信强大繁荣民主的俄国有可能全面融入国际秩序并成为美国亲密伙伴的人们来说,普京最近的决定代表着一个巨大的倒退。它的不幸在于,我们将进入虽有重大不同但有很多相同的冷战时期。那种在独裁和民主之间的意识形态斗争正在复活。保护欧洲国家不受俄国侵略将再次成为最优先选择。支持那些脆弱的国家,首先并最重要的是乌克兰,必须再次成为美国和欧洲的头等考虑。跟俄国的公司做生意将再次受到政治影响。更不幸的是,为了孤立普京政权,很多跟政府无关的普通俄国人将因这种制裁的影响而遭受痛苦。我的唯一希望是,这个黑暗时期将不会像冷战时那样长。”(caochangqing.com)
2014年3月15日于美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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