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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毕宝魁
孔子问道于老子
老子和孔子是中国思想史乃至世界思想史上两位重量级的人物,我多次阅读司马迁关于两人的传记,也曾几次阅读《道德经》和《论语》的全文,并对全部《论语》进行了译注评,因此对孔子的为人以及思想有比较深刻的了解。而对于《道德经》也曾反复研读,有些篇章反复背诵揣摩,对于老子为人和思想也逐渐清晰起来。
人的思维是最难琢磨的,我忽然想到当年年轻气盛的孔子去拜见老子时,老子对孔子是那么爱戴和关怀,两次语重心长的告诫都可以看出老子的人生观和处世 哲学,也可以折射出孔子的人生追求,两位伟大的思想家就在这平凡极其生活化的场景和对话中阐释了他们的人生理想和智慧,这真是太美妙了。那种场景是可以想 象的,两位伟大哲人的音容笑貌也是可以想象的。
孔子见老子的具体年月,至今没有统一的可信的说法。我曾经反复揣摩过这个问题,如果按照司马迁《史记•孔子世家》的叙事顺序,孔子见 老子则是孔子二十岁刚过的时候。孔子见老子大约在二十岁到三十五岁之间则没有什么疑问。总之,孔子还比较年轻。如果从语气体会,老子应该比孔子大二十岁左 右。孔子的生年当在公元前552年(一般都说前551年,不确),这样,孔子见老子的年代当在公元前520年左右。这正是春秋末期,礼乐制度受到强烈挑 战,各诸侯国内部出现卿大夫僭越擅权,国君地位不稳的时代。晋国六卿,鲁国三桓,齐国陈氏都很专横霸道。孔子是当时掌握礼乐制度知识最完备的人,洛阳作为东周的首都,理论上应该是礼乐文献和实物最全的地方,孔子出于求知的强烈欲望,才会有此行。
司马迁记载孔子见老子时候的语言,主要是老子告诫孔子的话,而孔子见老子时说了什么则不得而知。《史记•老子韩非列传》是这样记载孔子见老子经过的:“孔子适周,将问礼于老子。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与骨皆已朽矣,独其言在耳。且君子得其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蓬累而行。吾闻之,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骄气与多欲,态色与淫志。是皆无益于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已。”
我们简析老子的话:他开始说:“子所言者,其人与骨皆已朽矣,独其言在耳。”可以体会出孔子说话的内容是古圣先贤的理论,是想用他们的言论来解决当 今社会的问题,所以老子才说这些人骨头都腐朽了,只是他们的话还在。这一点也非常重要,说明我们民族当时的书面语言就在流传。试想,如果没有成熟有系统的 文字怎么能够记录骨头已经腐朽的先人的语言。仅此一点,就令我们很欣慰,为我们的祖先叫好。因为文字系统的建立和流传才是我们我国文明三千年不间断的基石 和最关键的因素。
老子接着说:“且君子得其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蓬累而行。吾闻之,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骄气与多欲,态色与淫志。是皆无益于子之 身。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已。”下面用个“且”字转折,意思说那些古圣先贤早就死去了,而当今已经没有圣贤了。既然如此,君子“得其时”就出仕,不得其时就 隐遁起来,不要展露出才华。好的商人储备许多商品却好像很空虚,而君子道德高尚但表面好像很愚蠢迟钝。建议孔子去掉表面的骄气和远大志向,这些都对孔子的 安全不利。可以体会出孔子当时一定表现出要大济苍生,拯救天下的雄心壮志,而老子认为不是时机,故应该深藏不露为好。老子的话很真挚很深刻。
孔子在洛阳逗留多长时间不可考知,中间是否再见老子也不可考知,但孔子临走的时候,老子送别时又语重心长地告诫孔子几乎是同样的内容:“吾闻富贵者 送人以财,仁人者送人以言。吾不能富贵,窃仁人之号,送子以言,曰:‘聪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议人者也。博辩广大危其身者,发人之恶者也。’”其实真正送 给孔子的话就是后面的两句,聪明深察可以,但是如果好议论人者,就离死不远了。“博辩广大”可以,但如果“发人之恶”,则自身就危险了。老子是柱下史,是 保管历史档案的,因此历史知识非常丰富。最后两句确实是深刻的人生经验,就是放在古今中外也是非常深刻的。更可以看出老子对于孔子是真心的关怀和爱护,我们可以感觉到那语重心长的语调和关切爱护的眼神。
还有一点也值得注意,老子和庄子好像都很厌弃“仁义道德”,但老子说他“窃仁人之号”,即他窃取了仁人的称号,说窃取是谦虚,但可以推知当时天下人认为老子是“仁人”,这是没有问题的。而孔子终身提倡的做人核心便是仁,这一点是很有趣的。
(文章来源:沈阳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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