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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在萧红故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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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9-1 09:25: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萧红之墓葬于香港九龙浅水湾,新中国成立后迁移至广州城郊公墓。这个才女的短促一生

中,不仅凝聚了中国文坛的许多往事 ,还留下一些文史学家待解的迷团。因而今年六

月,笔者应邀去哈尔滨工大讲学之际,忙里偷闲,特意走访了呼兰县的萧红故居(今天已

划入到哈尔滨市郊之内)。

萧红故居庭院深深,站在她居室后花园的瞬间,一个长久盘踞在我心中的问题,见景生情

地突然迸发出来:如果萧红不是英才早逝,活到现在该是什么样儿?她出生于1911年,到

2004年夏天该是93高龄了;从形象上推断,她一定是个白发苍苍、脸色清癯的老人;以她

少女时流露出的才气而论,她不会是只留下几本著作的作家,一定是一个著作等身,可以

与文学大师们媲美百花园中的玫瑰。可是人的命运不同,她只活到1942年,在31岁的大好

年华时,便因肺病在香港九龙香消玉碎,与人世永别了。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如同

一只掠过长空的孤燕,留下几声凄楚的长鸣。

我是青年时代开始接触萧红作品的。当时,我只是从文字中认知,萧红曾是那一代文学天

空中的一弯镰月。萧红属于后者。记得,我读萧军《八月的乡村》与萧红《生死场》、

《呼兰河传》的时候,虽然这两个人的作品都是描写战乱年代东北百姓生活的,萧军的作

品使我热血沸腾,产生一种拿起枪来立刻走上战场的激情;而萧红书中文字的表达,让我

如听到国土沦丧后国人如丝如弦的低泣,让我陷入其中不能自拔。按说,一个充满阳刚之

气的文坛硬汉,与阴柔情致的少女的结合,应该是天下最完美的结合;但是不知为何,这

种结合犹如天上的流星划过夜幕,他和她在分分和和中度过了短短的六年时间(1932一

1938),就匆匆分开了。何故?也许是天下的文人,都是性情中人,文学彼此相吸之力,

小于性格上彼此相撞之力的缘故吧?

萧红故居,没有略去这段文学史话。市内除去陈列着萧红和萧军的著作之外,墙壁上悬挂

着当年萧军与萧红年轻时,在冰雪之城哈尔滨和海滨之城青岛的生活照片和画像。因年代

久远,有的照片已然变了颜色,让观众似难以准确捕捉到她的神韵了,但耸立于她庭院花

坛中的萧红汉白玉石雕像,可以弥补这种不足。雕像中的她,身着古式旗袍,颈上围着一

条围巾,手下腿上放着一本书,神态安闲地坐在一块长石之上。面对这尊石雕,与我同来

萧红故居朝圣的中央电视台的友人,竟然失态地惊叹了一声:“啊!真美——”

“文如其人,她的文字同样动人!”我说。

端坐在花坛中的萧红,目光安详地远望着似在穿越过小镇上色彩班驳的老屋,遥望着从村

边流淌而过的呼兰河。少女时代的萧红,是非常喜欢呼兰河的,不仅萧红故居讲解员如是

说,有关她的传记也是这么写的:家中最爱她的人是祖父,他常常带着萧红到河边嬉戏放

舟。因而,当她拿起笔来抒发她的情怀的时候,字里行间流露出对呼兰河的深深依恋。小

说《生死场》里,有她的身影,在她散文体的长篇小说《呼兰河传》里,更表现出她对故

乡这条大河的一往情深。昔读萧红传记,传记中写到《呼兰河传》的收尾部分,是在动乱

的香港九龙完成的。而当时她的肺病已然发作,萧红是在病痛的煎熬中完成最后一页手稿

的。没有对故乡呼兰河的梦里相思,何以会让病魔附身弱女子萧红产生那么大的冲刺力

量?之后,她又强忍哮喘带来的呼吸困难,写出了小说《小城三月》,其中的故事人物,

都与生她养她的这片北国小镇,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因而可以视为她告别人世

前,遥望北国家园最后一瞥深情的眸光,寄往故乡的最后一封情简。

萧红家的宅院落成于1908年(清光绪34年),算是呼兰河畔的豪门之一了。随着历史风云

的变迁,特别是经过土地改革之后,她的故宅早已凤去楼空。直到进入新时期之后的1984

年,当地政府为了追念这位才女,才动员住户搬迁出这座古宅,建立萧红故居的。由于年

代过于久远,被拆除的大门门楼以及昔日套院内许多的陈设,虽已无法完整的复员如初,

但我漫步在由光滑石块铺成的通道上时,心里仍然感悟到这座古宅往昔的迷人风采:古磨

房里的碾子和磨盘,土炕上的木制炕桌,她用过的文房四宝,甚至连同她少女时期,用以

对镜梳妆时的木梳和镜子,都被家乡人千方百计搜寻了回来,摆放于她昔日的卧室之中。

萧红家境虽然属于当地的富裕大户,但她的童年生活并不欢快——特别是她十岁丧母之

后,由于继母对她缺少应有的关爱,少女时的她常常陷入孤独之中。家中唯一疼爱她的

人,是她的祖父,但祖父身兼县里教育局长的官职,花在她身上的时间是有限的。因而萧

红是在冷暖两股气流中长大成人的。之所以后来在萧红身上,既有温柔腼腆又具有不屈的

叛逆精神,童年的冷暖遭遇,是她性格的具体成因。如果没有后者,萧红生活的道路是难

以猜测的——正因为她叛逃家庭包办的封建婚姻,只身到了哈尔滨后,才与萧军有了相识

的机缘。1932年,她写信向当时哈尔滨的《国际协报》的文艺副刊求救,该报副刊委托萧

军前去探视她,于是萧红与萧军的生命情话,从一个叫兴顺旅馆的房间开始了。

关于二萧的相遇,骆宾基文章中曾留大意如下的一段文字:当萧军出现在那间旅馆时,让

萧军眼睛一亮的,除去站在他面前的纤弱而美丽的女孩之外,萧军还看见了摆在木桌上萧

红的生命自白诗:

那边清溪唱着/这边树叶绿了/姑娘呵/ 春天来了/去年在北平(她曾逃婚到北平)/正是吃

着青杏的时候/今年我的命运/比青杏还酸

萧军是从她的命运的自白诗中,认知萧红的痛苦与潜在文学天赋的。从此,二萧开始了文

学与婚姻 的悲欢离合。也算是一种历史的缘分吧,在上个世纪80年代之初,与萧红前前

后后 有着婚姻和友谊关系的萧军、端木蕻良,以及萧红在香港病危弥留时期,在她身边

照顾她44天的骆宾基,与我同在北京作协为专业作家。他们是前辈长者,我是后来人,虽

不方便直接询及萧红与他们之间的往事,但在几年的接触中,对萧红的过去还是窥知其一

二。其中,与萧红渊源最深的萧军,因为受到过历史的冲击,与我的命运有着十分近似之

处,因而与我无话不谈——特别是我与萧军的家,一度时间内同住在一个小区为邻,来往

便多了起来。记得,有一次他来我家吃我母亲做的红烧肉,在餐桌之上谈起往事时,话锋

不知怎么转到了萧红身上。我借着酒性询问萧老说:“在我心中,您和萧红是阳刚和阴柔

完美的结合,为什么后来出现了在西安分手的结局?”

萧军反问我说:“你们后来人是怎么看的?”

我犹豫了起来。因为当代文学史料中对此说法不一。

“你要讲实话。”他说,“我萧军一向直来直去。”

我说:“是不是因为您‘太男人’了,让她感到。。。。”

“这是我的个性,不能说没有这方面的因素。你们后来人,难以了解她的心,她的心太高

了,像是风筝在天上飞。用文学的行话说,空灵是高层次的艺术境界,那是无可厚非的;

可生活是具体的,加上当时正处于战争年代,比如我总想抗枪去打游击,她则要去西安

‘八路军办事处’。怎么对你说呢,人都是性格悲剧,当两个人感到彼此难以适应的时

候,就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萧军似乎不愿再多说下去,我也只好就到此刹车——

因为这些往事里,深藏着他的欢乐与忧伤。

这个记忆说来十分深邃。后来与骆宾基老人处,也听到了近似于萧军的回答。其间,我没

有问过端木蕻良老人,问他何以在萧红最困难的时候,在香港离她而去?之所以如此,我

猜测他内心里一定揣有难以言喻的痛苦。作家都是富有良知的人,他何以会对苦命的萧红

如此绝情呢?!瞧,当年东北作家群中的三个作家,都阴错阳差地与才女萧红的感情世

界,先后发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在中国文学史上,怕也是绝无仅有的了。。。。。

萧红出生于1911年农历端午节。而这一天,正好是诗祖屈原,自投湖南汩罗江的祭日。生

连着死,死连着生——战乱年代中如一片孤叶,在中国南北飘零的萧红,却演绎了文人另

一种命运的悲苦。据文史资料记载,鲁迅先生生前是十分珍爱萧红的文学才情,在她小说

《生死场》作为“奴隶丛书‘出版时,特别为她写下了序言。但是萧红”心比天高,命比

纸薄”,在大好年华的31岁,就走完了她的人生旅程。因而,当萧红故居的管理人员,让

我签名题词时,我写下了如下的两句心声:红颜薄命,空负了满腹才情!

至此,我的心似已坠人高山的谷底。心情变得沉郁之后,呼兰河似乎也改变了色泽——来

萧红故居途径呼兰河畔时,那喧闹的波浪在唱歌;当我在黄昏斜阳中告别呼兰河时,我听

到它的每一束浪花,都像是在无声的低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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