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尘 发表于 2010-10-23 17:54:49

旧冤未雪 又添新冤——福建三网民案 吴华英狱中纪实

旧冤未雪 又添新冤——福建三网民案 吴华英狱中纪实

0、序

“福建三网民事件”发生后,承蒙国内外正义力量的呼吁呐喊,承蒙众多热心网民的声援支持,我很感激,也很温暖。很想把自己一年来的蒙冤经历记录下来,以向关心爱护我的全国网民汇报。
但自度自己屡为蒙冤八年的弟弟诉冤,从而饱受冤案制造者的折磨和迫害。心中血泪交缠,苦水如渊。思绪紊乱,辞不达意。竟不知如何下笔。所以踌躇再三,也不敢动笔。怕写出来的东西,坏了众多热心网民的胃口。
恰于此时,荆楚先生及时给了我鼓励和指导,并答应为我的《纪实》斟酌把关,梳理浓缩。才让我鼓起勇气,断断续续动笔记录下来。
《纪实》初稿陆续写出后,荆楚先生遂不辞苦辛,抽丝剥茧,把我的粗糙难懂的初稿,变成准确生动、行云流水的章节。
经荆楚先生的辛勤劳动后,连我自己都为之惊讶——我在初稿中没表达出来的东西,他在仔细分析初稿的基础上,竟能准确生动的表达出来。使人物形像呼之欲出。也让整个行文格调变得清新明快。才将这个《纪实》,以今天的面貌,呈现在众多热心网民面前。
在此,容我向国内外众多良心人士,表示由衷的感谢!向众多热心正义的网民,表示由衷的感谢!也向荆楚先生付出的辛劳,表示由衷的感谢!
是为序。

2010-9-25

心尘 发表于 2010-10-23 17:58:15

1、深夜抓捕
2009年6月30日晚上12点许,酣睡正浓的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半夜三更敲门,对于我这个苦难深重的家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了。我一边下床,一边叫父亲暂时不要开门。让我来问问,到底是哪一级的公安,又来兴师动众骚扰我们?
我打开里面的第一道木门,隔着铁栅栏问:“谁呀,半夜三更的,有事吗?”
漆黑的门外,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查户口的。”
“又是查户口的?为什么只查我家?”
门外的人沉默不语。
此时,父亲、妹妹、女儿都站在我身边,你一言我一语指责他们说:“你们这些公安,只知道深更半夜扰民……”
站在外面的人,又大喊开门。
我要求对方出示证件。
来人却说他是音西派出所所长。匆忙之中,证件忘了带了。说身边的女民警证件可以吗?
我很鄙视他们这种冠冕堂皇却疏于基本程序的手段,更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我很气愤,情绪不知不觉就地激动起来:“替代的证件不行,拿你本人的证件来。来查我家的户口是你,又不是你身边的女警。更何况我还不清楚你是什么人,你们随便叫开门,我就开门?一个派出所民警多着呢。你随便叫个人,我又不认识,让我如何相信你?”
“我心里清楚,这些年来,我弟弟蒙冤被关押,一关就是八年多。我为弟弟伸冤上访,已让你们无比恼火,对我恨之入骨了。甚至连暗杀我的心都有了。他们曾多次发短信给我,以解决我弟冤情为钓饵,以便诱我出去,将我解决掉。但未成功。”
我继续说:“今夜,我不敢断言你们是不是他们派来的凶手。还是回去取证件吧。凭你们以往屡次对我‘打、压、抓、传’的经验,你们应该清楚我的脾气。等看到证件,我才能配合你们‘查户口’的”。
所长愣了一会儿,只好转身下楼而去。
我也转身回去打电话,告诉律师、亲友:今晚又遭遇公安上门“查户口”了。
我还打电话给一个朋友,取消明天去永泰看守所之行。因为原来已约好,明天去看望弟弟吴昌龙,并送衣物和零用钱。
趁音西派出所还没回来前,我拿出今天刚寄到数码录音笔调试一番,准备将今晚“查户口”过程记录下来。
当我还在跟朋友打电话时,所长已气喘吁吁,手持证件回来了。于是又是大喊开门。我只好搁下电话,盖上方巾去开门。
打开大门,所长与一个女警就推门而入。他们前脚刚迈进,后面又鱼贯跟进来了六、七个人。他们都穿着便衣,还有一个扛着录像机。
他们一进门,眼睛就贼溜溜转,不断地东张西望,像搜索什么的样子。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摁了一下接听键,无暇回电话,就问来人:“今晚来的人可不少呀,还有录音录像呢。”
看到他们这般兴师动众的阵势,我心想,恐怕今夜再劫难逃。于是就单刀直入问来人:“传唤证都带来了吗?”
领头的便衣迟疑了一下说:“先了解一下情况。”他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很坦然地回答:“吴华英。”
看到我手上还拿着手机,几个便衣异口同声道,你先把电话放下。我只好把手机关了。
他们开始四处搜索,张望。一个便衣走到电话座机前,掀起方巾,把电话机扣上。
不一会儿,放在冰箱上的数码录音笔也被取了下来。
看到这群人在家里晃来晃去,父亲的脸上又布满了忧愁和担心,我的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希望这该死的搜查早点结束,不要在我们一家的伤口上再撒盐。
我问指挥现场搜查的瘦个便衣:“传唤证、搜查证都带来了吗?为何来我家搜查?”
那人考虑了一下,示意身边的便衣去拿出证件,在我面前晃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我急忙又问道:“你是哪里的?你也应该出示的证件?”
瘦个说,他是市局的。
“哪个市局的?”
瘦个说:“是福州市公安局的。”
我说:“既然是福州市局的,就应该亮出你的证件,出示相关手续。”
我的父亲忍不住斥问道:“你们又有什么事找上门来,我儿子的冤情八年了都没人理。你们只懂抓人,不问是非……”
我女儿看到外公因忿怒满脸通红,便想说服便衣,不要欺负饱尝冤屈的一家。还一边催促外公到房间去睡觉:“不要说了,说了也没用的。”
父亲于忿怒激动之中,没理会外孙女的劝解,继续数落:“你们老是半夜三更抓人,抓人能掩盖我儿子的冤情吗?你们这样滥施淫威,于心何忍?于心何忍……”
看到父亲焦燥愤怒的表情,我害怕他出意外,连忙宽慰父亲道:“爸爸,我们都经历了那么多次了,跟他们讲理,只是浪费口水。我没犯法,没事的。他们要折腾,就让它折腾去吧。”
父亲依然不依不饶道:“你们办案,应该依照法律程序。你们一再这样,实在太欺负我们一家了。你们明知我儿子的冤情,我女儿去告状,也要抓人。难道为亲人告状也犯法了?你们屡次上门欺侮我们一家,你们难道就心安理得?我家冤情许多人都知道。你们不但不纠正错误,反而来抓人……”
这时,瘦个问我是哪一年出生的。
我说:“你们自己去查,福州市公安局又不是第一次来我家搜查。”
瘦个依然坚持问我是哪一年出生。
我不想回答瘦个无理的纠缠,反问瘦个:“既然你是福州市局的,为何不光明正大的出示证件?”
他却推诿地说:“马上就办手续,你很快就会知道的。”说完这句话,就不多说了。
瘦个顿了一下才说:“你还是跟我们走吧,带点钱,带几件换洗衣服。”顺手拿出传唤证在我眼前一扫,又收了回去。
凭着多年被抓的经验,我深知多说无益,就问:“这张传唤证是放在我家,还是我随身带着?”
看到领头的便衣不知如何回答,旁边的便衣回答道:“我们向你宣布一下就可以了,你没必要带着它。我们要问你一些问题,到时再决定你是否回家。”
我感觉对方的话里有些不对劲,又问道:“今晚你们是以何罪名传唤我?传唤书上好像没写清楚?”
便衣又拿出传唤证来看,依然看不到以任何名义来传唤我。
当我看到底下潦草的签名时,便询问道:“你们是福州市局的吧,传唤证上有两个人签名,一个是林云波,另一个是陈青云,对吗?”
便衣迭声说:“对对对。”
随后,我就被几个便衣挤到墙根。我依然追问道:“你们既然来我家传唤,总该有一个理由吧。总不能什么事都没弄清楚,就来抓人吧?”
便衣道:“你到我们那儿调查一下就知道了。”
他们的回答,让我感到愤怒:“你们什么都没调查清楚,半夜三更就来传唤,抓人呀?”
便衣:“我们只是对你怀疑,我们是依法办事的。”
父亲一听到“依法办事”四个字,又来气了:“法律!你们的法律为何不用来解决我家的冤案?总是用来欺负我们一家……”
闹嚷这么久,父亲一直处于愤怒激动之中。我不想让他再处于恐惧愤怒的折磨之中,遂放弃追问那一纸法律文书,准备跟他们走。
便衣问我哪一部电话是我的,说要帮我保管着。并再次提醒我,要带上一点钱或换洗的衣物。
当着便衣的面,我跟家人作了一些简单的交代,让他们放心,说我没事的。
在父亲诘问便衣们乱抓人的过程中,我草草收拾了一包衣服。
他们看到我带上一大袋衣服,便衣和女警劝我少带一些。
听了她们的话,我无比心酸。想到双亲年迈,女儿又年幼。若到时回不来,我不想他们再跑一趟,就尽量把衣服带上。还向便衣要一个联系电话,以便家人随时知道我的去向。遭到断然拒绝。
临走时,看到每天清洗过的地板上,布满了脏乱的脚印,心里感到难受,本想责怪便衣。但话到嘴边,就噎住了:咳,我们清白无辜的一家,屡遭到肆意欺负。弄脏了地板,又算得了什么呢?
领头的便衣要我少带一些衣物。说到时用不上,又要扔掉。不如放在家里,不要弄得像“搬家”一样……
我不想让家人担心,故作轻松地回答:“你们哪一次行动,不是都想让我‘搬家’吗?既然你们又来抄家,我只能多带一些衣物,时刻准备着‘搬家’?我家老的老,小的小,我不愿让他们受苦。”
一个带闽南口音的便衣,轻声安慰我说:“没事的。一些小事,去调查一下,了解一些情况,就会回来的。”
当他看着踱来踱去的女儿,就顺口问我:“这是你女儿?”
看到女儿,我便想起五年前的事。那是2005年9月14晚上12点多,也来了七、八个便衣,也在音西派出所所长带领下,也是半夜三更,以“查户口”的名义,窜进我家,要带走我。
就在我据理力争过程中, 12岁的女儿泪眼盈盈地拿出相机,对准便衣,拍下了一张照片。
女儿边拍照边哭着说:“我要拍张照,到时我找不到妈妈,可以凭照片向你们要回我妈妈。”
时过境未迁,往事历历在目。想到这些,我心潮起伏,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看着便衣还在我家搜查,我心里对他们充满了厌恶和鄙视。厌恶他们是一群出卖灵魂的行尸走肉,屡次来欺压我们无辜受冤的一家。鄙视他们是一群没有人性的畜生,只知道惟命是从,而不知道人间正道是什么。
便衣又问,在场的家人与我的关系?
我说:“你查的是我,又不是查他们。没必要问那么多。我们又没有犯法。”
看到我生硬冰冷的语气,领头便衣就催手下:“快点,快点。”
趁我上洗手间时,他们在商量着:谁留下来,谁先走,谁向领导汇报。
闽南口音的便衣坐在沙发上,边拿出公文包里的文件,边对我家人说:“你们哪一个人懂字的,过来看一下我们的法律手续。”
他指着一张纸说:“这是搜查证。”
看到我女儿欲拿走搜查证,他又说:“这不是给你的,你看一下,我们要收起来的。”
我女儿说:“不给我?那拍下来作凭证总可以吧。”
其他的便衣极不耐烦道:“不行不行,配不配合是你们自己选择的,我们按照法律程序来。”
女儿质问道:“无缘无故抓我妈干嘛?”
便衣们只好用沉默来回答女儿的质疑。
得到领头的指令,两个便衣立马窜到我的卧室电脑桌前。
由于放电脑主机的地方狭小,不好转身,他们直接把连接电源插头的铝板拽起,抱起电脑主机箱向大厅走来。
看到他们连电脑也搬走,我的心一沉,这次恐怕不那么简单了。
八年前,弟弟“失踪”了一个多月后,福清警方三番五次来我家搜查,从未留下扣押清单。许多家用电器都未能幸免,包括借用亲戚邻居的,至今不见踪影。我就问道:“既然电脑也搬走,那总要留下清单?”
便衣说:“这个你放心,我们是按照法律程序办的。所有扣押东西,都会给你清单的,到时会还给你。”
一听到他们口口声声按照法律程序,我就来了气:“你别跟我说道貌岸然的话。所有东西都会还给我?这么多年了,我弟弟被扣去的手机、家用电器、集邮等扣押物品,至今都不见踪影?”
便衣道:“到时侯,如果没有写在扣押清单里面,你可以不给我们。”
我心里暗自发笑,便黯然道:“算了,算了,人都没有任何尊严和自由,更何况物品……”
临出门前,他们给我铐上了冰冷的手铐。看着家人,我的心在滴血。这些年来,我为弟弟伸冤上访,这种罪没少受。
到门口时,我再三回头地咛嘱家人,要互相照应,过好每一天。我被捕的当晚,母亲在外打工,不在家。
几个便衣将我带离家。留下几个便衣继续抄家。他们不但抄我的卧室,连我的父母和女儿的房间都不放过。把我柜子里的春夏秋冬衣服一件一件抠出来……
父亲看到他们对着电脑录像,便说:“如此折腾,意欲何为?”
便衣一边忙于抄家,一边虚伪地安慰父亲说:“没事的,我先把这些东西整理完,这些东西都是小事情,没关系的。我们都会把正规的法律手续给你的。”
一听到“法律”二字,父亲又来气了:“法律!法律!省里当官的一句话,你们便把法律全部踩下脚下。我们告状犯法了吗?福清公安局长林孜,就是一个涉黑社会保护伞,你们为什么不去查查……”
便衣辩解道:“我们跟你们没有任何个人的恩怨,我们是在奉命办案,我们在做自己的工作……
经历了两个多小时的翻箱倒柜,总共抄走13件物品:
1、世界人权宣言二张;
2、国家人权行动计划书一本30张;
3、电脑软盘一个;
4、光盘两片、上有手写有“新唐人视频报道福清纪委爆炸案”文字;
5、光盘四片;
6、SONY DVD光盘一张上有“无央哉”字样;
7、黑色笔记本一本;
8、联系电话一本;
9、A4复印材料22张;
10、笔记本一件;
12、电脑主机箱一台、

心尘 发表于 2010-10-23 18:11:25

1、深夜抓捕
2009年6月30日晚上12点许,酣睡正浓的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半夜三更敲门,对于我这个苦难深重的家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了。我一边下床,一边叫父亲暂时不要开门。让我来问问,到底是哪一级的公安,又来兴师动众骚扰我们?
我打开里面的第一道木门,隔着铁栅栏问:“谁呀,半夜三更的,有事吗?”
漆黑的门外,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查户口的。”
“又是查户口的?为什么只查我家?”
门外的人沉默不语。
此时,父亲、妹妹、女儿都站在我身边,你一言我一语指责他们说:“你们这些公安,只知道深更半夜扰民……”
站在外面的人,又大喊开门。
我要求对方出示证件。
来人却说他是音西派出所所长。匆忙之中,证件忘了带了。说身边的女民警证件可以吗?
我很鄙视他们这种冠冕堂皇却疏于基本程序的手段,更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我很气愤,情绪不知不觉就地激动起来:“替代的证件不行,拿你本人的证件来。来查我家的户口是你,又不是你身边的女警。更何况我还不清楚你是什么人,你们随便叫开门,我就开门?一个派出所民警多着呢。你随便叫个人,我又不认识,让我如何相信你?”
“我心里清楚,这些年来,我弟弟蒙冤被关押,一关就是八年多。我为弟弟伸冤上访,已让你们无比恼火,对我恨之入骨了。甚至连暗杀我的心都有了。他们曾多次发短信给我,以解决我弟冤情为钓饵,以便诱我出去,将我解决掉。但未成功。”
我继续说:“今夜,我不敢断言你们是不是他们派来的凶手。还是回去取证件吧。凭你们以往屡次对我‘打、压、抓、传’的经验,你们应该清楚我的脾气。等看到证件,我才能配合你们‘查户口’的”。
所长愣了一会儿,只好转身下楼而去。
我也转身回去打电话,告诉律师、亲友:今晚又遭遇公安上门“查户口”了。
我还打电话给一个朋友,取消明天去永泰看守所之行。因为原来已约好,明天去看望弟弟吴昌龙,并送衣物和零用钱。
趁音西派出所还没回来前,我拿出今天刚寄到数码录音笔调试一番,准备将今晚“查户口”过程记录下来。
当我还在跟朋友打电话时,所长已气喘吁吁,手持证件回来了。于是又是大喊开门。我只好搁下电话,盖上方巾去开门。
打开大门,所长与一个女警就推门而入。他们前脚刚迈进,后面又鱼贯跟进来了六、七个人。他们都穿着便衣,还有一个扛着录像机。
他们一进门,眼睛就贼溜溜转,不断地东张西望,像搜索什么的样子。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摁了一下接听键,无暇回电话,就问来人:“今晚来的人可不少呀,还有录音录像呢。”
看到他们这般兴师动众的阵势,我心想,恐怕今夜再劫难逃。于是就单刀直入问来人:“传唤证都带来了吗?”
领头的便衣迟疑了一下说:“先了解一下情况。”他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很坦然地回答:“吴华英。”
看到我手上还拿着手机,几个便衣异口同声道,你先把电话放下。我只好把手机关了。
他们开始四处搜索,张望。一个便衣走到电话座机前,掀起方巾,把电话机扣上。
不一会儿,放在冰箱上的数码录音笔也被取了下来。
看到这群人在家里晃来晃去,父亲的脸上又布满了忧愁和担心,我的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希望这该死的搜查早点结束,不要在我们一家的伤口上再撒盐。
我问指挥现场搜查的瘦个便衣:“传唤证、搜查证都带来了吗?为何来我家搜查?”
那人考虑了一下,示意身边的便衣去拿出证件,在我面前晃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我急忙又问道:“你是哪里的?你也应该出示的证件?”
瘦个说,他是市局的。
“哪个市局的?”
瘦个说:“是福州市公安局的。”
我说:“既然是福州市局的,就应该亮出你的证件,出示相关手续。”
我的父亲忍不住斥问道:“你们又有什么事找上门来,我儿子的冤情八年了都没人理。你们只懂抓人,不问是非……”
我女儿看到外公因忿怒满脸通红,便想说服便衣,不要欺负饱尝冤屈的一家。还一边催促外公到房间去睡觉:“不要说了,说了也没用的。”
父亲于忿怒激动之中,没理会外孙女的劝解,继续数落:“你们老是半夜三更抓人,抓人能掩盖我儿子的冤情吗?你们这样滥施淫威,于心何忍?于心何忍……”
看到父亲焦燥愤怒的表情,我害怕他出意外,连忙宽慰父亲道:“爸爸,我们都经历了那么多次了,跟他们讲理,只是浪费口水。我没犯法,没事的。他们要折腾,就让它折腾去吧。”
父亲依然不依不饶道:“你们办案,应该依照法律程序。你们一再这样,实在太欺负我们一家了。你们明知我儿子的冤情,我女儿去告状,也要抓人。难道为亲人告状也犯法了?你们屡次上门欺侮我们一家,你们难道就心安理得?我家冤情许多人都知道。你们不但不纠正错误,反而来抓人……”
这时,瘦个问我是哪一年出生的。
我说:“你们自己去查,福州市公安局又不是第一次来我家搜查。”
瘦个依然坚持问我是哪一年出生。
我不想回答瘦个无理的纠缠,反问瘦个:“既然你是福州市局的,为何不光明正大的出示证件?”
他却推诿地说:“马上就办手续,你很快就会知道的。”说完这句话,就不多说了。
瘦个顿了一下才说:“你还是跟我们走吧,带点钱,带几件换洗衣服。”顺手拿出传唤证在我眼前一扫,又收了回去。
凭着多年被抓的经验,我深知多说无益,就问:“这张传唤证是放在我家,还是我随身带着?”
看到领头的便衣不知如何回答,旁边的便衣回答道:“我们向你宣布一下就可以了,你没必要带着它。我们要问你一些问题,到时再决定你是否回家。”
我感觉对方的话里有些不对劲,又问道:“今晚你们是以何罪名传唤我?传唤书上好像没写清楚?”
便衣又拿出传唤证来看,依然看不到以任何名义来传唤我。
当我看到底下潦草的签名时,便询问道:“你们是福州市局的吧,传唤证上有两个人签名,一个是林云波,另一个是陈青云,对吗?”
便衣迭声说:“对对对。”
随后,我就被几个便衣挤到墙根。我依然追问道:“你们既然来我家传唤,总该有一个理由吧。总不能什么事都没弄清楚,就来抓人吧?”
便衣道:“你到我们那儿调查一下就知道了。”
他们的回答,让我感到愤怒:“你们什么都没调查清楚,半夜三更就来传唤,抓人呀?”
便衣:“我们只是对你怀疑,我们是依法办事的。”
父亲一听到“依法办事”四个字,又来气了:“法律!你们的法律为何不用来解决我家的冤案?总是用来欺负我们一家……”
闹嚷这么久,父亲一直处于愤怒激动之中。我不想让他再处于恐惧愤怒的折磨之中,遂放弃追问那一纸法律文书,准备跟他们走。
便衣问我哪一部电话是我的,说要帮我保管着。并再次提醒我,要带上一点钱或换洗的衣物。
当着便衣的面,我跟家人作了一些简单的交代,让他们放心,说我没事的。
在父亲诘问便衣们乱抓人的过程中,我草草收拾了一包衣服。
他们看到我带上一大袋衣服,便衣和女警劝我少带一些。
听了她们的话,我无比心酸。想到双亲年迈,女儿又年幼。若到时回不来,我不想他们再跑一趟,就尽量把衣服带上。还向便衣要一个联系电话,以便家人随时知道我的去向。遭到断然拒绝。
临走时,看到每天清洗过的地板上,布满了脏乱的脚印,心里感到难受,本想责怪便衣。但话到嘴边,就噎住了:咳,我们清白无辜的一家,屡遭到肆意欺负。弄脏了地板,又算得了什么呢?
领头的便衣要我少带一些衣物。说到时用不上,又要扔掉。不如放在家里,不要弄得像“搬家”一样……
我不想让家人担心,故作轻松地回答:“你们哪一次行动,不是都想让我‘搬家’吗?既然你们又来抄家,我只能多带一些衣物,时刻准备着‘搬家’?我家老的老,小的小,我不愿让他们受苦。”
一个带闽南口音的便衣,轻声安慰我说:“没事的。一些小事,去调查一下,了解一些情况,就会回来的。”
当他看着踱来踱去的女儿,就顺口问我:“这是你女儿?”
看到女儿,我便想起五年前的事。那是2005年9月14晚上12点多,也来了七、八个便衣,也在音西派出所所长带领下,也是半夜三更,以“查户口”的名义,窜进我家,要带走我。
就在我据理力争过程中, 12岁的女儿泪眼盈盈地拿出相机,对准便衣,拍下了一张照片。
女儿边拍照边哭着说:“我要拍张照,到时我找不到妈妈,可以凭照片向你们要回我妈妈。”
时过境未迁,往事历历在目。想到这些,我心潮起伏,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看着便衣还在我家搜查,我心里对他们充满了厌恶和鄙视。厌恶他们是一群出卖灵魂的行尸走肉,屡次来欺压我们无辜受冤的一家。鄙视他们是一群没有人性的畜生,只知道惟命是从,而不知道人间正道是什么。
便衣又问,在场的家人与我的关系?
我说:“你查的是我,又不是查他们。没必要问那么多。我们又没有犯法。”
看到我生硬冰冷的语气,领头便衣就催手下:“快点,快点。”
趁我上洗手间时,他们在商量着:谁留下来,谁先走,谁向领导汇报。
闽南口音的便衣坐在沙发上,边拿出公文包里的文件,边对我家人说:“你们哪一个人懂字的,过来看一下我们的法律手续。”
他指着一张纸说:“这是搜查证。”
看到我女儿欲拿走搜查证,他又说:“这不是给你的,你看一下,我们要收起来的。”
我女儿说:“不给我?那拍下来作凭证总可以吧。”
其他的便衣极不耐烦道:“不行不行,配不配合是你们自己选择的,我们按照法律程序来。”
女儿质问道:“无缘无故抓我妈干嘛?”
便衣们只好用沉默来回答女儿的质疑。
得到领头的指令,两个便衣立马窜到我的卧室电脑桌前。
由于放电脑主机的地方狭小,不好转身,他们直接把连接电源插头的铝板拽起,抱起电脑主机箱向大厅走来。
看到他们连电脑也搬走,我的心一沉,这次恐怕不那么简单了。
八年前,弟弟“失踪”了一个多月后,福清警方三番五次来我家搜查,从未留下扣押清单。许多家用电器都未能幸免,包括借用亲戚邻居的,至今不见踪影。我就问道:“既然电脑也搬走,那总要留下清单?”
便衣说:“这个你放心,我们是按照法律程序办的。所有扣押东西,都会给你清单的,到时会还给你。”
一听到他们口口声声按照法律程序,我就来了气:“你别跟我说道貌岸然的话。所有东西都会还给我?这么多年了,我弟弟被扣去的手机、家用电器、集邮等扣押物品,至今都不见踪影?”
便衣道:“到时侯,如果没有写在扣押清单里面,你可以不给我们。”
我心里暗自发笑,便黯然道:“算了,算了,人都没有任何尊严和自由,更何况物品……”
临出门前,他们给我铐上了冰冷的手铐。看着家人,我的心在滴血。这些年来,我为弟弟伸冤上访,这种罪没少受。
到门口时,我再三回头地咛嘱家人,要互相照应,过好每一天。我被捕的当晚,母亲在外打工,不在家。
几个便衣将我带离家。留下几个便衣继续抄家。他们不但抄我的卧室,连我的父母和女儿的房间都不放过。把我柜子里的春夏秋冬衣服一件一件抠出来……
父亲看到他们对着电脑录像,便说:“如此折腾,意欲何为?”
便衣一边忙于抄家,一边虚伪地安慰父亲说:“没事的,我先把这些东西整理完,这些东西都是小事情,没关系的。我们都会把正规的法律手续给你的。”
一听到“法律”二字,父亲又来气了:“法律!法律!省里当官的一句话,你们便把法律全部踩下脚下。我们告状犯法了吗?福清公安局长林孜,就是一个涉黑社会保护伞,你们为什么不去查查……”
便衣辩解道:“我们跟你们没有任何个人的恩怨,我们是在奉命办案,我们在做自己的工作……
经历了两个多小时的翻箱倒柜,总共抄走13件物品:
1、世界人权宣言二张;
2、国家人权行动计划书一本30张;
3、电脑软盘一个;
4、光盘两片、上有手写有“新唐人视频报道福清纪委爆炸案”文字;
5、光盘四片;
6、SONY DVD光盘一张上有“无央哉”字样;
7、黑色笔记本一本;
8、联系电话一本;
9、A4复印材料22张;
10、笔记本一件;
12、电脑主机箱一台、

心尘 发表于 2010-10-23 18:14:01

2、36小时连轴审讯

7月1日抄家后,凌晨2点许,警车将我载到福州市马尾区快安派出所。我昏昏沉沉地跟着便衣下了车。
此时虽是深夜,但快安派出所灯火通明。我跟着便衣步入大厅,又拐入警室,被带进一间有空调的办公室。两个年轻人负责看着我。办公室里的人不少。
此时,我心乱如麻。今晚又是抓人,又是抄家。如此兴师动众,究竟是为了什么?
凭着自己多年与警察打过交道的经验,我深感乌云压顶,暴雨将临。又有什么厄运等待我呢?
枯坐了一会儿,出去的便衣后面跟来几个陌生的便衣,将我带进隔壁的特审室。
特审室四面无窗,只有一扇门,空气异常闷热混浊。门口摆着一台大型落地扇,不停地呼呼旋转。但风扇只对着审问我的人吹。我坐在里间,感觉不到一丝凉意。
我被按在一张“老虎凳”上。“老虎凳”用铁条、钢管焊成,扣上横板后,就将我固定起来,不能动弹了。
夏日炎炎,酷暑难耐。密不透风的特审室里,尤为闷热。马尾警方要的就是这种折磨人的效果。
几个便衣来回穿梭在特审室和楼上专案组之间。我坐在令人窒息的特审室里,头脑开始疲劳和迷糊起来。瞌睡一会,我不由得一惊,这只是折磨的开始啊。
我深呼吸几口,试图让自已平静下来。但吸入肺中的空气,却特别浑浊难受。尽管我努力保持临危不乱的心境,但在闷热混浊中煎熬,却始终消除不了内心的紧张和恐惧。
几名年轻便衣在一边谈笑风生:“楼上专案组来了好多人,吴大亲自出马,还抱着被子来了呢……”他们的谈话,好像有意让我听到,以便使我更加恐惧。
听到警方如此兴师动众,我预感问题的严重性。几名年轻人正在喝豆浆,吃小笼包等。他们劝我也吃点。还说现在不吃,以后就没有机会吃了。
我摇头拒绝了他们的“好意”。想到自己任人折腾,受尽欺凌,心里难过,没有食欲。导演还未露面,不知道自己将要进入什么角色?
便衣们吃饱了喝足了,张罗着审讯事宜。我要他们出示证件,但他们拒绝出示。
一个便衣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你去问省公安厅厅长牛纪刚去。他又不是第一次抓我,他最清楚我的底细,我的手机和住宅电话,时刻都在他的监听范围内……”
便衣凶巴巴地说:“我问你话,怎么扯到牛纪刚去。闽清严晓玲案你清楚吗?你认识林秀英、林爱德、陈仰东、陈焕辉、游精佑、范燕琼吗?”
今晚抓我,难道他们不是奉牛纪刚之命?
我要他们拿出法律依据来,因何事抓我?
便衣没辙,只好上楼汇报去了。
余下几位,又开始对我大摆八卦阵了:“你电脑里的材料,你发表在网上的帖子,我们都看了,也很同情你,为了你弟弟的事情,你这个做姐姐的,坚持了八年,挺不容易的。但是,你只要管好自己的事,不要管别人的事,就不会有事的……”
上楼去汇报便衣头目,又带来新的审讯人员,还带来一架录像机。
他们把录像机架好,将镜头对准我,便拿出一个没有装水的纸杯,放在摄像镜头之内。还从身上掏出证件,在镜头前晃了晃,便迅速收回。
由于距离太远,我根本看不到证件的内容。
新的审讯仍然重复之前问题,我也是重申之前的话来应对。
审讯一阵,便衣头目无可奈何地说:“你弟弟的冤情,我也深表同情。但我们也无能为力啊。一码事归一码事。今天抓你,是因‘闽清严晓玲案’,不是‘福清纪委爆炸案’,你不要老是扯你弟弟的案件……”
到这时,我才知道自己是因为“闽清严晓玲惨死案”被抓。
长时间关在特审室里,强光对我照射,我已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身体里的水分,也在闷热中快速蒸腾流失。由于长时间滴水粒米未进,胃里空荡荡的,感到一阵阵痉挛疼痛。我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身子被固定在“老虎凳”上,坐得久了,感到全身酸痛麻木。
刑警轮班对我审讯,反复重复以前的话题……
就这样来来回回折腾,经过几轮审讯,我已身心俱疲。这时,肠胃更是痉挛疼痛起来。我一边捂着胃,一边耷拉着脑袋,猫着身子,以减肠胃的痉挛疼痛。
审讯者时而使劲地摇我的头,时而戳我脑袋,时而猛踢“老虎凳”,时而拽着我的肩膀晃动,不让我疲极沉睡过去。
这时,我困乏极了,眼皮像吊着两个铁蛋,脑袋嗡嗡作响……于是又被侦办人员踢醒。
我睁开疲惫的双眼问:“几点了?”
便衣没有回答,却在脸上呈现出一丝得意的阴笑。
又来了一位陌生便衣,他们拿着一张12小时传唤证让我签名、摁手印。
我气弱游丝地告诉对方:“我被你们多年折磨,也学到一些法律知识。24小时之内拿不出有罪的法律依据,必须放我回家。”
便衣几乎吼起来:“吴华英,你一字不吐,原来就是想耗过24小时,就可以走人?嘿嘿,老实告诉你,今天你就别想了。我们已经申请对你刑讯升级,变更措施,对你‘监视居住’……”
我打断对方得意洋洋的唠叨:“你们口口声声说,抓我跟牛纪刚没有关系,如果没有牛纪刚指令,你们也不致于对一个含冤8年,状告无门的冤属进行‘监视居住’?也不致于如此丧心病狂,丧尽天良!即使是监视居住,依法应当在我的住所……”
听了我的话,领头的便衣愣了一会儿,一声不吭,转身溜了出去,上楼汇报去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穿红色T恤的中年男人,在几个年轻刑警的簇拥下,坐在我对面的办公桌前。他脸上挤出僵硬的笑容:“吴华英,你有什么要求吗?不妨说来听听,也许我能帮你。”
我略略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看到他笑里藏刀的样子。我继续捂着胃部,没有搭理他。
红T恤身边的刑警,便大声嚷嚷起来:“吴华英,你太不识抬举了。我们的领导和你说话,你爱理不理的。”
有的便衣干脆走过来,一边戳我的头,一边用脚猛踢“老虎凳”。
我仍然无动于衷,令红T恤非常尴尬。他自说自话一阵子,也拍了拍屁股走人。
这时的喽罗猢狲们,已没有拍马屁的机会,于是便一哄而散了。特审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我弓着身子,双手捂着阵阵痉挛的胃部,继续坐在死囚椅子上。
红T恤走了一会儿,又来了白衬衫。白衬衫瘦精精的,像火柴棍一样。
白衬衫一进来,就为红T恤打抱不平:“你以为你是谁?领导亲自问话,你还爱理不理的。你这是什么态度呀?我们看了你的博客,都是些东拼西凑的文章,网络上到处张贴,侮辱我们的领导。你几年上访,以为自己会编辑,也会导演。自编自导,样样都会了。既然什么都会了,为什么不敢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
他的话让我想起福州5.18海交会。众访民赶到海交会现场,欲找到中央领导诉冤未果,于是大家相聚在一起,作了简单的自我介绍,谈了谈多年上访的苦难辛酸,并合影留念。这些视频资料都保存在我的电脑里,估计火柴棍看到了,才口出此言。
他对我幸灾乐祸,冷嘲热讽,极尽挖苦揶揄之能事,令我十分反感。我仍然懒得理他,自顾自闭目养神。
火柴棍自顾自说累了,终于停了下来。
这时,我才稍稍抬起眼来,冷冷地瞄了他一眼。
看到这个火柴棍,不但人像瘦猴,脸也是尖嘴猴腮。那幅尊容,实在不像人类。怪不得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话,一点人味都没有。
想到这里,我嘴角挂出了一丝苦涩的冷笑。
火柴棍看到我如此,更是暴跳如雷,他指着我的鼻子,大声嚷嚷起来。他的两片尖嘴猴腮,也不停地翕动起来。又自顾自说了起来,没完没了。
在他说话稍稍停顿时,我请他出示证件。
火柴棍张了张尖嘴,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还狠狠瞪了我一眼,才悻悻然溜出特审室,也上楼请示和汇报去了。
火柴棍走后不久,又来了一位陌生的便衣。他拿着一张12小时传唤证,要我在上面签名摁手印。
我问:“请问我犯了什么罪?你们把我抓到这里来,现在已过12个小时,按照法律规定,24小时内,你们无法证明我有罪,就应该放人。再过12个小时,就应该放我回家。”
便衣高声凶我说:“你还想像以前那样,关几天就回家?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我不知他嘴里的“这是什么地方”是什么意思。原先听08宪章签署人陈焕辉说过,马尾有国保,国安。难道这个特审室?就是国保或国安特务们办案的地方?
在那段时间里,原先在08宪章签名的人,相继被请去“喝茶”。我也在家等待他们的传唤。但奇怪的是,我等了许久,也没人来找我。
当时我想,如果他们问我为何要签名?我就告诉他们,我一个小老百姓,无权无势,弟弟蒙冤关押了八年,受尽苦难折磨,至今无处诉冤。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参与签名,其实就是想引起各级领导重视……
我的遐想被便衣打断:“你还想过24小时就回家?实话告诉你,我们已对你刑讯升级。我们可以变更措施,对你监视居住。”
我用微弱的声音告诉对方:“经过几年告状诉冤,我也懂得一点法律常识。你说的‘监视居住’,按法律规定,是指在我的家里进行监视居住。你们一再说抓我与牛纪刚无关,与福清纪委爆炸案无关,你们如果没有牛纪刚撑腰,你们也不致于对一个蒙冤8年,诉冤无门的冤属,作出如此丧尽天良的折磨?”
审问的便衣听了我这一番话,楞呆呆的,脸上显出一丝愧疚之色。他没有说什么,又转身向楼上跑去,向他的领导请示汇报去了。
过了一会,押送我到快安派出所的大眼睛司机和便衣进来了。
大眼睛说:“看了你记录下来的账目,你的开销不少啊。8年都没有工作,一直在申诉和上访,你的生活来源靠什么?家里还有什么人?你电脑里的材料是谁整理的?有没有人帮忙?”
一个便衣说:“你知道范燕琼为‘福清纪委624爆炸案’写了半部书稿么?”
我不知他的用意,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马尾警方屡次奉命来“关心”我的生活,为何不拿出一点勇气,来纠正我一家的无妄冤情?却一味地从经济上“提醒”我,无非就是想让我在财力、人力耗尽时,知难而退,自动放弃,任凭亲人瘐死狱中。
想到这里,我只能用鄙视的眼光看着对方,用沉默来表达抗议。
长时间滴水粒米未进,加上闷热烘烤,我感到四肢酸麻无力,浑身冒着虚汗。在这期间,我上了几次洗手间。
每当我要上洗手间时,女看护打开横板,将压在大腿上的木板翻开,大腿顿时感到轻松许多。
但麻木的双腿,却迈不快步子。我只能一小步一小步地移动。短短的距离,要花上平常几倍的时间。
挪到洗手间,女看护人员则站在旁边,看着我小便,使我很不习惯。我憋了许久,也拉不出尿来……
从洗手间回来,我又被固定在“老虎凳”上,继续承受着高温烘烤和肉体折磨。我实在感到太困了,便在昏沉中迷糊起来。
突然,我被一群便衣摇醒,一个指一张照片说:“这是不是你女儿?”
“老虎凳”距审讯桌有两米远,我无法看清照片里的人。便放弃继续辨认的努力,闭目养神。
这时,我听到亲人的声音传入耳膜,他们就在快安派出所的门口。此时,我有如枯木逢春,精神好多了。
便衣怒吼着:“吴华英,你醒醒,你看看你女儿身边的人是谁?你这个样子,会害了你女儿的……”
啊,不单是女儿来了,还有人陪同前来,我转脸搜寻亲人的身影。
便衣对我说:“你为一件事执着,你女儿小小的年纪,就在超市里工作了。这样值得吗?”
此时,特审室大门敞开,门口传来嘈杂的声音,隐隐约约听到范燕琼的女儿林静怡正在大声呼喊妈妈,我感到范燕琼好像也在相邻办公室里。
又有几个便衣边说话边从特审室门口路过,他们提到游精佑的名字。难道游精佑工程师也被抓进来了?
开始时,便衣一直追问是否认识游精佑和林爱德?我均以沉默来回应。这时,特审室里只剩下两个便衣,坐在门口边聊天,一边监视着固定住身子的我。
过了一会儿,特审室又来了几个便衣。一个走过来,打开“老虎凳”上的扣板。一个拿着一些文件,让我在一张“刑事拘留证”上签名。
看到拘留证上的时间,我才知道,自己在特审室里熬过36个小时了。也是粒米未进、滴水未进的36个小时。
我无力的手被便衣拽去,摁指模,拍照片等。我已没有力气去抗议了,只好任其摆布。希望折腾快点结束,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当走到大门口时,遇到那个闽南口音便衣头目。我就问他:“我到底犯了什么法?以何罪名关押我?”
闽南口音反问我:“你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人都抓来了,也关押了,还审讯了36个小时,居然不敢告诉我抓人的理由。土匪绑票,也不会这样……”
闽南口音迟疑了一会儿,就说:“是诽谤罪。”
“我‘诽谤’谁了?”
对方只好沉默不答。
走出快安派出所,正下着滂沱大雨。他们押着我冒雨前行。我心想,真是老天有眼啊。苍天也在为我一家的苦难遭遇而流泪啊。
我蒙冤8年的弟弟啊,姐姐再也不能为你奔波诉冤了!我可怜的弟弟啊,难道只能冤死狱中,让姐姐再也看不到你了么……
想到这里,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我只能任凭泪水和着雨水,在脸上刷刷地流淌……

心尘 发表于 2010-10-23 18:19:01

3、投入二看

7月2日下午2点许,那位面善的许副队长(出狱后去领扣押物时,方知他姓许)和两名女陪护人员,拎着我带来的一袋衣物,冒雨将我押上警车。
此时,我不知道他们将我押往何处。但有一点我心里清楚,不是送往看守所,就是临时关押在拘留所。
警车冒雨前行,雨刮不停的左右扫动。警车开行了一段时间,绕了好几道弯,就将我送到了福州市第二看守所(简称:二看)。二看处于福州市偏僻的西北郊,位于福州市仓山区城门镇樟岚村下董。
进入二看大厅,许副队长忙着办理交接手续,以便尽快交差。然而事与愿违,看守所的一名女干警,打开一道小门,把我叫了过去,让我随她而去。
我一步一挪地移动脚步,不一会,就到了看守所医护室。医生看着我形容憔悴,脸色腊黄。有气无力的样子,问我有没有被公安刑讯逼供?手臂上的淤青块是怎么回事?
我如实回答:马尾公安正面没打我,但连续坐了36小时老虎凳,变相的刑讯逼供,不让睡觉……
医生问完话,要我在一张纸上签名摁手印。
医生检查过后,林管教仔细将我打量一番,指着一间小屋,叫我进去。
小屋里摆放一架电子秤,是量身高测体重用的。随后而入的林管教,门也不关,就让我当着她的面,褪掉身上的所有衣服,还叫我手抱着头,反复下蹲。
经过36小时的连轴折磨,估计她看到我人不人鬼不鬼的,误以为我是吸毒人员。担心我身上带有毒品。
由于36小时滴水未进,几次下蹲,我几乎站立不稳,踉跄跌倒。但林管教视若无睹,只顾催促我继续蹲下站起。直到她认为没问题了,才让我停住。
事后,又让我站到电子秤上。我的体重62公斤,身高168cm。
测完身高体重后,林管教指着胸衣说:“把衣裤穿上,把胸衣和鞋子扔到对面的蓝色塑料桶中。”我赤脚踩在沙粒地上,硌得生疼。
刚扔完东西回来,旁侧的小门就打开了。那两名马尾女陪护人员,拎着我带来的那一袋衣物进来说:“二看不让带进去,让你家人来一趟,寄些钱和衣服吧。”
听到这个消息,我很焦虑。家中都是老弱年幼。他们又不知道我身在何处?如何给我寄衣服?
我向一脸漠然的林管教求助,遭到她的断然拒绝。只好转身向两名女陪护说:“我四十个小时没休息了,请你通知我的家人,来二看送衣物。”
那位女陪护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拔通了我女儿电话。我简要告诉女儿,我被关押在福州市第二看守所,帮我请个律师,寄几套衣服,再寄一些钱来。你们要坚强,妈妈没事的……在女陪护的催促声中,我匆匆挂断了电话。
打完电话,我像丢了魂似的。林管教漫不经心地说:“电话也打了,事情也交待了,就别想多了。”
我赤足走过四道大门,林管教将我带到标着文明号的301号监室门前停下,打开监室厚重的大铁门,催促我进去。我跨进监室不久,眼睛还没有适应眼前阴暗的环境,身后哐当一声,厚重的大铁门就合拢和下锁了。
我刚跨进301监室时,里面走出来一个40开外的女人。她中等个儿,两腮无肉。我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个不好相处的人。我想,她就是牢头吧。
在这个当口,她就跟管教打招呼和问好,极尽献媚之能事,而无视我的存在。当我身后的大铁门哐当一声关上后,她才把视线落到我的身上,将我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让我走过布满铁栅栏的天井,迈过第二道铁门。
牢头领我走进隔壁监室。隔壁监室大过外面的一倍,四壁皆空,上方有两个大铁窗,靠洗手间傍边,也有一个铁窗。窗台上可以放一些衣物之类的物品。约十米长的过道上,坐着一排女囚。她们正在忙着手中的活。
过道的另一边,是一排十几米长的通铺。通铺靠墙的里面,也坐着一溜女囚。她们前面都摆放着一只塑料桶,塑料桶上面,铺着一块硬纸板,上面叠满塑料袋。旁侧放着一束束红色牛筋线。她们正用牛筋线穿塑料袋,每8个穿结起来,制作鞋子的包装袋。
牢头指着洗手间的两塑料桶水命令道:“把衣服脱了,先洗个澡。”
我打量洗澡之处,它是用塑料扣板搭盖起来,上面也用塑料板封死,以防止巡逻管教冒犯女人如厕和洗澡。不过,与塑料板相对应的那扇铁窗,同样会让里面的女人春光外泄。
呆过一些日子后,我看到送饭的师傅,楼道上巡逻的管教,他们都会选定女号们洗澡时间路过,偷偷瞄上几眼,以满足他们的变态心理。
牢头指挥两个女囚,把一大堆东西放在洗手间傍边的窗台上说:“塑料桶、毛巾、拖鞋、牙膏、牙刷、肥皂,都是公家先借给你。等你家人来上卡了,你要自己买,还给公家。还有这套衣服和小内衣,也是公家先借给你。等你家人寄衣服来了,洗干净还给公家。”
牢头和两个管生活女囚,监视我洗澡。其他人都在忙手中的活。看到我身上多处淤青,牢头问:“是否挨打了?”我摇摇头说:“这是坐老虎凳,才弄成这样的。”
牢头又问我:“你是哪里人?什么事情被抓进来等等。”
我说:“我是福清人,因状告无良官员,而遭到打击报复,才来到二看的。”
牢头愣了一下,眼珠子转了一圈,作了思考状。她的这个动作让我感到:此人工于心计。以后要多个心眼,要提防着她。遇事要忍着,否则会受苦。
两个管生活的女囚,要我把脱下的衣服扔到洗手间外的地下。她们则用塑料袋当手套,拎起衣裤,仔细地检查每个衣襟和褶皱,生怕里面藏着危险品或违禁品似的。
平时,我的生活很规律,三餐准时。突然两天两夜滴水粒米未进,身体处于极度虚弱困乏状态。我吃力往脸上扑水,以使自己尽快恢复清醒。
但此时,虽是酷暑炎炎的夏天,我没有洗冷水澡习惯,加上两天两夜没有摄入热量,水侵肌肤,我不由冷颤起来,浑身起鸡皮疙瘩。
冲完两桶水,我打着冷颤,穿上不合身的衣服,感到很别扭。
洗完澡,牢头叫我把换下的衣服装进红色旧塑料桶中,搁到天井的旁侧,等吃完饭再洗。还指着监规、行为规范等,要我背熟记牢。
接着,她指着“学习园地”上贴着的几张A4纸说:“你刚进来,叫‘新号’。按监规,七天之内,你要背熟‘六做到、六不准’。七天前,在生产中学习。七天之后,一切都恢复正常,和老号一样待遇,一天生产1500个,轮流值班搞卫生,生产任务完不成,人家休息,你就加班。如果有人举报,揭发你的违规行为,视情节轻重进行罚班。七天之后,监规、作息时间、权益和义务等,再不会背,每天晚上加班。直到会背了,才算通过。行为规范共七章42条,要在下个星期背,处罚跟背监规一样……”
听了牢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规矩,我倒抽一口冷气。
当天下午四点多,晚饭送来了。生活组的娟,拿了一把用香烟烫了记号的塑料小勺递过来,要我看清楚记号。说以后就是你专用的,不要搞错了……
二十多个女人挤在通道口,等待外面三个牢头,两个生活组的女囚,负责分菜和均饭20几个人,分成三个小组。三个牢头加两个生活组,为第一组。第二组、第三组依次按进监顺序蹲着吃饭。我是新号,当然蹲在最后的垃圾桶边。
老号有卡可以购物,吃饭时拿出自己购的菜,有豆干、肉松、花生、酱菜类食品下饭。刚来的新犯和卡上没钱的人,只能就着粗厉的菜汤下饭。
我拔了一小口饭放在嘴,如同嚼蜡。我强迫自己咽下两口干饭,舀了三勺菜汤,期待尽快恢复体力,以应对应接不睱的问题。
吃完饭,开始搞卫生。那些生产用的塑料袋和塑料桶,都搬到天井一侧叠起。我是新号,要做最脏最累的活。两人使用一条浴巾擦洗地板,要猫着腰,弓起身子。倒退时,几次差点跌倒。
搞完卫生,又忙着洗自己换下来的衣裤。生活组的娟说:每人只能用5个衣架,除去挂毛巾一个,只剩下4个。超标使用,会受到处罚的。
六点点名前,牢头拿来一件桔红色囚衣叫我穿上。还让人教我练习“遵守监规、服从管教”的口号。举手报数,要求声音响亮。不然,就让你一直喊下去,直到牢头满意为止。
点名前,女囚盘腿坐成两排,等候铁窗外巡逻干部前来点名。
着便衣的管教姗姗来迟,左手持一本册子,右手执一支笔。先按开关,呯的一声,把隔间的那道铁门关上。
这时,监室里鸦雀无声。牢头大喝一声,报数!声音像平地炸雷。
1,2,3……报数清脆响亮,急促有力。管教点了人数,记录在册,就到下一个监室继续点名。
此时,牢头若认为有事,就会开号务会,对号内秩序点批,宣布奖罚。
晚饭之后的“自由活动”时间,新号要站在通道口背监规。她们时而闭目默念,时而睁眼验对。那副认真劲,是因为害怕受到加班的处罚。
我突遭逮捕,始料未及,心乱如麻。加上连续40多个小时的审讯折磨,我困极了,脑袋嗡嗡地响,使我无法静下心来背监规。总想先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晚上7点许,我睡觉位置安排好,是靠近卫生间。
打铺时,女囚们争先恐后,到墙角认领自己的席被。只有我无所适从,抱着被单,站在卫生间一侧发呆,看着她们来回折腾。
这时,我才发现监号里有两名老妪,一个78岁、一个68岁。她们是民间标会的会头。上百万的民间标会倒了,会脚联合控告,起诉到法院。为平息民愤,法院将她们分别判了3年刑。再过几天,就要送监。法官安慰她们说,因为年老,送监之后,可以保外就医。
那位看上去比78岁还要苍老的68岁阿婆,据说是第二次进二看。两次皆因标会的事情。
为照顾两位老人起夜方便,牢头让我睡她们的上一铺。
我们三人挤在一米宽的水泥地上,只好两席并拢。
躺在狭小的过道里,看着灯火通明的监室,虽身心极度疲惫,却睡意全消。我睁大眼睛向上帝祷告,我的主啊!请保佑我狱外的父母和女儿,让他们平安健康。请保佑我蒙冤八年的弟弟,让他在冤狱身心康健,健康地待到伸冤雪耻的那一天……
这时,两位阿婆打起呼噜来,嘴里不停地念叨,讲起胡话来。
白天繁重的生产任务,女囚们大都酣然沉睡,发出阵阵鼾声。我虽感到万分疲惫,却无法入睡,看着值班的人在万籁俱寂的夜里站岗,偶尔也看到起夜的女人路过炕前。
“起床!”一声吆喝,惊醒了我。不知何时,我也酣然入睡。
我揉了揉粘糊的双眼,全身僵硬胀痛,四肢无力。
听到“起床”的吆喝,下铺的号友,几乎是一跃而起,然后忙着整理叠被。把折叠好的被单井然有序堆放在过道的墙角。
待下铺整理好了,上铺的人才蠕动起来。牢头则翘着二郞腿,注视着号里的一举一动。不时发令催促。
每天6点起床,洗漱完毕,紧张的一天又开始了。

心尘 发表于 2010-10-23 18:20:44

4、牢头林雅华
每天早上,晚上放在隔壁天井里的生产桶又被一一搬进来,整齐摆放,各就各位。 
这时,牢头走过来,开始发放一天的生产任务。除照顾号外,上午每人1000左右。我是新号,没有限量,在劳动中学习。
牢头忙完手里的活,将我叫她面前,给我来了个下马威:“不管你在外面做什么,是官太太,还是千金小姐。在这里,就要守这里的规矩。违反规矩,就在受罚。在这里,少说话,多做事,别给自己惹麻烦。我们的干部姓林,叫梅希。她管301、302监室。协管干部是司玲,见面要称林干部、司干部。你是新号,干部在门外喊新号,你要起立回答‘到’,手背在身后,小跑出去。干部说话,你不能靠近看,更不能抢嘴抢话。提审、会见时,要走在黄色警戒线上,要走在干部前面。我们号分成四个组,协调组,生活组,内务组,生产组。协调组管号里一切事务;生活组负责打饭分菜;内务组负责叠被卫生;生产组负责生产……”
牢头的薄嘴唇不停地翕动着,我看到她两片嘴唇不动了,才漫不经心地提问:“还有吗?”
我这突如其来的提问,让牢头不知如何回答。她只好尴尬地笑了笑。对于她的一番凶巴巴的训话,我不以为然道:“在这里,大家都是落难之人。何必自己为难自己?”

这番话,让刚退下的牢头鸽子刮目相看,却让新任牢头林雅华怀恨在心。也为她日后算计报复我埋下了伏笔。
牢头林雅华,有她原则性的一面,也有她小人得志、仗势欺人的一面。这样一来,我就成了她特别看不顺眼的人。在以后的时间里,她时不时给我小鞋穿。 
林雅华贩卖假烟,金额巨大。她丈夫花了很多钱,上下打点,重罪轻判。我尚未出狱,她已被释放了。

心尘 发表于 2010-10-23 18:21:58

5、鸽子
鸽子因贩毒被判了12年刑,她已在二看待了两年了,正准备送监,所以从牢头位置上退了下来。
她刚进监时,戒毒反弹,身体暴胖了40多斤,体重一下子超标,达到150多斤。
鸽子是外省人,85年生,皮肤细嫩,面容姣好,人长得漂亮,她原来的身材很苗条。
由于她招人喜欢,深得前任几位牢头的宠爱。在没有任何关系的情况下,鸽子坐上牢头的位置。在管理全监室过程中,她心眼活,手段圆润,很能服众。管理才能远胜于现任牢头林雅华。
鸽子热爱运动,每有闲暇时间,都能看到她在运动锻炼。她的减肥意志超常,一天只吃数得清的十几粒米饭,喜欢吃的东西浅尝辄止。仅半年时间,就从150多斤锐减到100来斤。恢复了苗条身材。
在看守所期间,我也喜好运动。有了闲暇,我会练练瑜珈,稍解烦恼。
就这样,我和鸽子走得近了,成了狱中好友。
生产刚上手时,我的生产任务常常赶不完。经常受到提审和处罚,生产任务也拉下了许多。每到这时,鸽子都会默默地帮我一把。那份情谊,至今难忘。
鸽子于8月下旬送监,很快就离开了301监室。后来,我从患肺结核的同号口中才知道鸽子的病情。因为同号去建新监狱医院治疗肺结核,遇上了鸽子。
鸽子在监狱服刑期间,也为减肥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由于操之过急,最后连每月的“月季花”也不来了。即使吃了再多的黄体胴,也无济于事。原来一对丰满高耸的乳房,也变得干瘪瘪的。用手指一捏,上皮连着下皮。
还听说她在监服刑期间,很快就病倒了。先是半边面僵,然后半身不遂。同监减刑心切的号友,反而疑其偷懒,会影响到大家减刑。于是用针扎她的腿,看她有没有知觉。反复折磨她。直到鸽子送医院急救,号友们才相信她的病是真的。
她虽与我不同道,当我听到鸽子的病情时,好些日子,寝食难安。只能在深夜为她祷告,祝福她早日挣脱病魔之手。
不知她现在怎样了?病体恢复了没有?但愿她能渡过余下的十载时光,健康地回到父母身边。
第一天早上,我只领了100的生产任务。我坐在生活组娟和祥有中间。由她俩教我做,教我如何穿线和打结。如操作熟练,手势掌握得当,则工效大幅度提高,事半功倍。

心尘 发表于 2010-10-23 18:22:42

6、24小时询问笔录
7月3日9点许,昨天带我进来的女干警,来到301室查号。我才知道她是管理301和302管教干部,名叫林梅希,大约四十多岁。
林管教进来点名,问一下号里的情况,有无病号?例行公事后,就叫我出去。也是例行公事,进行24小时询问笔录。
  我跟着她,走向她的办公室。她一路走,一路劝我说:“不管是因为什么事进来的,既来之则安之。想多了也没用。安于现状,管好自己……”
  林管教是军转干部。从部队锻炼出来的人,养成了“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思维惯性,只知道惟命是从,不问是非对错。 
我跟着她来到管教办公室,林管教看到我一点都不拘谨的样子,就皱了皱眉头说:“本来在押人员到我这里来谈话,都要上手铐。今天没给你上铐,手也要放到背后。”
  她指着两步之外的墙角,让我把凳子往后挪。
她居高临下的训斥态度,让我反感。但出于礼貌,我还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林管教问:“你叫什么名字?出生年月?你的住址?因何罪被逮捕?你的家庭成员有几个在海外?你8年都在告状,你的生活来源靠什么?”
我告诉她:“你问的这些问题,早在几年前,福建省公安厅牛纪刚厅长,就屡次派福州市公安来传唤我,要我交待问题。我也早就交代清楚了。我告诉他们说,‘这是我的家里的私事,与你们无关。’牛纪刚不关心自己办成的冤案怎么纠正?而是一心一意对冤属打击报复,一再以权压法。我为弟弟伸冤,何罪之有?我弟弟含冤八年,至今关在冤牢里。你就不会想想,纪委机关炸死一人,这可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为何只判死缓,案件审了8年,上诉三次,为何悬而不决……”
  林管教听着听着,就不耐烦了:“你冤不冤,我不管,也不是由你说了算,要等司法机关来认定。”
  最后,她将自行写好的24小时询问笔录让我看,要我在上面签名画押。
  我一看到“笔录”上的“涉嫌范燕琼诽谤罪”时,很是气愤。就说:“马尾公安抓我时,也不告知我犯了什么法。人被抓到马尾公安局,才问罪由。如今把我扔到看守所了,却给我这样的罪名。今天既然是询问,就应该是我回答什么,你记录什么。所谓的罪名,应改为‘因为告状诉冤’。我很清楚。我的‘罪名’无非就是有冤无处诉,也不能诉,更何况我多次拦轿、进京告状,让他们恼羞成怒。我的罪名,就是我指着牛纪刚的名字,到网上发贴揭露……”
  她辩解说:“这里电脑里面记录的,我是照抄过来的……

心尘 发表于 2010-10-23 18:24:20

7、凤凤

刚进来几天,我处在紧张的学习和适应环境阶段,无暇关注其他。
一天早上,一个着板寸头的台湾女人,与牢头吵了起来。吵架缘于台湾人的民主意识强,凡事讲究公平。她为两阿婆打抱不平,惹恼了牢头。这恰与牢头大讲特权水火不容。
经过汇报,林管教很快就把台湾女人调到隔壁监室——302监房。将与台湾人的同案的一个女孩,又从302调到301室。
从302调来的女孩,是一个爱哭的小美女,27岁,漳州人,名叫凤凤。
经多次接触,她爱憎分明,直来直去,性格豪爽,令我欣赏。不久,凤凤就成了我的狱中挚友。但在牢头的眼里,敢于直言的我俩,则成了另类,也成了她的眼中钉。
凤凤是漳州畲族人,乍一看,比她的实际年龄小得多。最初,我还以为她是刚走出校门的校花呢。
凤凤在302监室时,与号友建立友好关系。302的牢头也是闽南人,对聪明伶俐的凤凤,疼爱有加。她紧随牢头之后,当了二把手,管理号务,轻闲有余。如今换了号,一切又要从头开始。
想到这些,她委屈的眼泪止不住的流。牢头斥责她:“不要以为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凡事要有度,把监室搞得人心慌慌的,不会有好果子吃。”
凤凤入监,是轻信了朋友的推荐,择业不当,到一家客服公司上班。她从广东风仆尘尘跑到福州,误入台湾诈骗集团的贼船。
案发后,同案多达18人。有个女孩在抓捕过程中,还坠楼身亡。
凤凤在试用期间,按照上司指令,冒充检察官讲了几句话。让刚中彩票的客户,把存折余款40万元,转入诈骗集团的账户。被立案起诉,获刑六年。
凤凤自叹造化弄人。其他同案得手二十几次,金额也只有十几万元。自己则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指使,竟一鸣惊人。只用几句话,就给人钓到40万元。
若不是被抓捕,她一直都蒙在鼓里。何时得手?得了多少?她都不会知道。
由于初来乍到,人地生疏。正在犹豫如何离开时,就是那一通电话,竟然把自己打入18层地狱。使自己的梦想化为乌有。
当凤凤如实向专案部门反映实情后,她的身份证被扣下。侦办人员曾卑鄙地恐吓她:如果不按侦查人员的要求作笔录,就要把她关在男号里,让全号男人轮奸她……
涉世未深的凤凤,被吓得面如土色。只好哆哆嗦嗦着,在那张虚构的笔录上签了字。从而使她获刑六年,被关了进来。

心尘 发表于 2010-10-23 18:24:52

8、五次提审
7月6日早上,我正在用橡皮筋穿塑料袋时,被管教叫出301监室。
我进入提审室,提审室四周贴满海绵包。两名马尾公安,已坐在提讯室外的一间小屋子里,正在等着我到来。
那个大眼睛警察,就是到福清抓捕我和开车送我进二看的大眼睛。对我36小时连轴审讯,他也在场。因为他们都不敢出示证件,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好给他取个“大眼睛”的绰号。
大眼睛一看到我,马上挖苦道:“看来二看挺适合你。你的精神不错嘛。不象在马尾时那样,无精打采,病殃殃的样子。”
我轻蔑地白了他一眼。心想,这人怎么不讲一句人话。连续36小时的折磨,把我弄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还来嘲笑我。
与大眼睛同行的另一马尾公安,还在重复以前的审问:“你认识林秀英么?认识林爱德么?认识范燕琼么?认识游精佑么?……”
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去问牛纪刚好了。他一直派人监控我,‘关心’我的一举一动,牛纪刚最清楚不过了。”
审问一会后,他们得不到什么结果,只好抛下一句话:“你先回去想清楚了,我们还会再来的。”
我依然是追问他:“我犯了什么法?你们把我关在这里?你们说我诽谤,我到底诽谤了谁?你们从未正面回答我的质疑,总是顾左右而言它。你们心虚理亏,只会强词夺理。你们心里很清楚,你们所做的事情,都是伤天害理的事情。”
看守所的第一次审讯就这样过去了。
紧接着,马尾公安频频提审,即使是休息日,也加班加点,赶来二看提审。
7月9日,轮着我做卫生。我一早起床,洗漱完毕,就忙着一天的卫生打扫。倒掉垃圾,擦地板,擦床板,洗刷便盆,整理床铺……
弄完这些后,稍事歇息,我就到牢头处领了生产份额,生怕赶不上进度,受到加班加点的处罚。
早餐后,又赶紧洗碗扫地。才返回监室继续完成生产任务。
正当我集中精力穿线打结之时,厚重铁门又打开了,喊我的名字:“吴华英,出来!马尾公安来提审。”
这次不是海绵包裹的提审室,而是带到外面的大厅里,少了那道铁栏杆,我和审讯者面对面对话。
闽南口音者和许副队长正在整理卫生,一个打扫水泥地,一个整理桌面的灰尘,却不忘先把我固定在包有海绵的“老虎凳”上。
我说:“你们真行啊。即使到了二看,也不忘这样折磨我呀。”
他们只顾忙着手里的活,默不作声。
打扫完卫生,他们再架起录音录像设备,又打开电脑,依旧老调重弹。
我仍然是质问他们:“我究竟诽谤了谁?”
他们不回答我的质问,只顾录音录像,以便向上级交差。
他们奉命完成录音录像任务后,我回到二看门口医护处。管教担心我被他们提出去刑讯逼供,对我作了全身检查,以免为他们背黑锅。
这时,坐在医护处旁边的闽南口音的警察口气缓和多了。他说:新疆7.5事件,会波及福建三网民的案子,会加重对你们的量刑。
说者有心,我听了之后,心情为之一紧。
我不知怎么走回监室的。早上的喜悦,被这次提审冲得无影无踪。带着压抑的心情,抓进卫生工作和生产任务又摆在眼前,晚上还要两小时站班。繁重的劳作和思想上的紧张,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7月12日,两名马尾公安第三次来提审。
这次又换了一个地方,把我提到一间水泥浇筑的提审室里。
估计他们上次见到我后,不在他们担心的范围内,所以提审环境也改变了。
这一次,他们手持那份见不得阳光的“福清市政法委的《会议纪要》”来质问我:“这份材料哪里来?认识林洪楠律师吗?”
他们提到8年不决的“福清纪委6•24爆炸案”,使我立即想到我蒙冤八年的弟弟,更勾起我对他们的鄙视。
我看了看那位依然不敢出示证件的侦办人员道:“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抓我是因为‘闽清严晓玲案’,而不是‘福清纪委爆炸案’么?怎么这么快就食言了?你刚才提到的是‘福清纪委爆炸案’,跟‘闽清严晓玲案’,又有什么关系?”
马尾公安只顾在手提电脑上敲字,没有回答我的质问。
他们想一会儿,又重复前面的话题。
我想,老是回避他们提出的问题,也不是个办法,于是就问:“那份福清市政法委《会议纪要》,是不是真的?”
对方一楞,回答说:“不知道。”
我说:“既然你都没搞清真假,就来提问?至于我是否认识林洪楠律师,我认为你还是回去问问你的顶头上司,去问福建省公安厅牛纪刚厅长,他最清楚了。‘福清纪委爆炸案’发生后,到2004年,该案在福州中院审理时,一直躲在幕后的牛纪刚终于跳出来,赤膊上阵。将我弟弟吴昌龙等人秘密转押到其辖下的五区八县看守所,传唤3位律师,刑拘两名省工程爆破协会专家,扬言要‘双规’省市两级法官,还传唤和打压冤属……”
这次审讯,在我的愤怒控诉中,草草收场,不了了之。
7月17日,马尾公安第四次来提审。今天,现场讯问依旧录音录像。
我让来人出示证件,他们就说“证件押在大厅里”。
我说:“你总可以告诉我名字嘛。”
来人还是不敢不说出自己的名字,只是自顾自翻着包里的文件。
马尾公安拿出几张A4的纸,隔着铁栅栏晃了晃说:“这是你和游精佑在网上聊天的记录。要不要看看?签个名字吧。”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粗略看了看。
原来是我与网友的聊天记录。那几张A4的纸上记载着:范燕琼看到严晓玲张大惊恐的一双眼睛,死不瞑目惨景后,忍不住在公交车上和马路边失声痛哭,不能止住。大家以为范燕琼出了什么事,相互询问,并谈了一些看法或留言。
看完了我和游精佑的聊天记录,我把复印纸张还给马尾公安。
马尾公安接过聊天记录说:“要不要签字?”
我摆了摆手,依旧追问他们:“我诽谤了谁?”
来人依然用沉默来回答我。
7月23日,马尾公安第五次来提审。
我仍然要求这两位陌生公安出示证件。
他们以证件不在身上为由,拒绝出示。
他们拿着电脑聊天的鉴定书,隔着铁栏杆晃了晃,未等我看清,就抽走了。说:“这份证据,就是对你定罪的依据。”
我心里暗自发笑,对着他们轻蔑地摇了摇头。
一位中年人凶巴巴地说:“吴华英,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是苦笑还是冷笑?你以为你不说话,就可以蒙混过去。”
他抖了抖手中那份鉴定书对我说道:“这就是对你定罪的依据。”
我反问中年侦办人员:“你们一再说,抓我是因‘闽清严晓玲案’,与‘福清纪委爆炸案’无关。为何在5天之后,还要拿‘福清纪委爆炸案’的材料来提审?”
侦办人员得意洋洋地说:“因为上次还没掌握指控你的证据。”
可见马尾公安奉命抓人在先,然后再寻找所谓的“罪证”。让我深深体会到“依法治省”之虚伪,也让我切身体验到“和谐社会”之欺诈。

心尘 发表于 2010-10-23 18:25:38

9、律师会见

我们聘请的律师几次要求会见,都被警方拒绝。
7月15日,林洪楠律师收到一份《不准会见涉案在押人决定书》,上面写着:“吴华英诽谤案涉及国家秘密,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之规定,决定不批准申请人林洪楠会见在押犯罪嫌疑人吴华英的请求。”
荒唐的是,他们一面以“涉及国家机密”为由,不让律师会见。一面却把记者带进看守所,进行采访和公开报道。
侦查阶段会见被拒,林律师据理力争,写了好几份律师意见书。外界亦高度关注三网民的“诬陷案”。
7月27日,正式逮捕前三天,马尾公安才答应让律师会见。
林律师在马尾公安的陪同下,来到二看会见。告知“诬告陷害罪”的主要构件。
我说:“如果把这个诬陷罪放在打击报复我的牛纪刚身上,最合适不过了。”
听到我和律师的对话,陪同的马尾公安哑然失笑。
我当着律师的面,质问陪同前来的侦办人员:“你们上次不是说,掌握了我的犯罪证据。但那份聊天记录,我都没看清里面的内容,到底是不是我聊天原话,是不是我的电脑里的材料,都不清楚。”
侦办人员说:“没关系。想看那份聊天记录,我们下次带给你看。”
后来,马尾公安来二看提审,我向他们索要这份“犯罪证据”时,他们却公开撒谎,食言而肥。说:“没有承诺要给我看。”连这份“重要证据”都不敢示人,可见他们荒谬心虚到可笑的程度。所以我至今都未见到那份聊天记录。
我告诉林洪楠律师:“马尾警方到二看提审时,才告诉我:是因为我在网上发贴,揭露了‘闽清严晓玲案’,才将我逮捕。却始终不敢告知我,到底诽谤了谁?马尾公安还对我进行了36小时连轴审讯……”
我刚进了福州市第二看守所,弟弟在永泰县看守所已八年多了。我很担心自己身陷囹圄的事被弟弟知道了,担心弟弟承受不了,为其奔走伸冤的姐姐也进了牢狱的残酷现实,让林律师转告家人,别让弟弟知道我的不堪处境。事后,弟弟还是知道了,心急如焚之下,要律师专门到永泰看守所去会见他。

心尘 发表于 2010-10-23 18:28:16

10、公安部检察团

福建三网民案进入审查起诉阶段,遭遇几次检查或视察,感触良多。
一天,二看领导广播通知,说有观察团到二看视察。
随后,管教就到各个监室布置相关事项,交待牢头,要提醒每个在押人员,按看守所的统一口径来回答提问。否则,将受到处罚。
平时,牢头最闲,坐在一边指手划脚。号友则忙得团团转。生怕一不小心,就被罚站班。领导要来视察,情形却反过来了。变成号友最闲,牢头则忙得团团转。她想把监房弄得整齐划一,对叠成方块的被子,反复捏出棱角。对各人存放换洗衣服的编织袋,也反复抚弄平整,排列整齐……
中午时分,一整天盘腿而坐待命的我们,从308号监室传来范燕琼的声音:我是无罪的,我只写了一篇文章,就被关押进来。我是冤枉的,放我回家……
当视察团从308号走向301监室的中途,每个监室都鸦雀无声。只听到头上的走廊里,看守所领导忙于向来人解释:她是涉嫌诬告陷害罪,在网络上捏造事实,散布谣言……
马尾法院开庭前,又说公安部也要来二看视察。
那一次视察前的预备工作,让我见识了表里不一,欺上瞒下,说一套,做一套的做派。
听说公安部要来检察,二看领导高度重视,搞得特别紧张。
林管教提前一天,来到301监室,仔细吩咐布置。她给牢头拿来了书面答题,并反复强调,要预先演练,背熟相关问题:“大家要配合好,平时,我很照顾大家,给你们打热水洗澡,给大家方便。希望你们在这个关键时候,也要支持和配合我的工作……”
号友们私下嘀咕:“你打来的热水,都是照顾你的照顾号,我们几时洗过你的热水?”
当天下午,所有的生产都停掉了。凡与生产有关的物品,统统被都清理出去。连旧的衣架也被扔掉,换上新的。
傍晚,正副牢头先向每个在押人员演示正确的答题。接着逐个提问,并随时纠正。再三强调和提醒大家: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说错要挨罚。并做了如下示范:
领导若问,这么多人怎么睡?你们要说,按进仓顺序在板上挤挤睡。其实都是新号从地上睡起,照顾号特殊情况除外。牢头一个人占着的位置,是其他人的两倍。
领导若问,看守所食品贵不贵?每个月花多少钱?你们要说食品不贵,跟超市差不多。每个月花300元左右。其实看守所的物价,一般都要比外面贵得多。看守所贫富差距很大,有的人卡无分文,有的人一个月花一二千元,乃是小菜一碟。
领导若问,看守所有没有熄灯?你们要说没有熄灯,电灯24小时都开着。这倒是大实话。但不灭的灯光,却照不亮看守所的黑暗重重。
领导若问,管教有没有进来查号?有没有开会?你们要说有。要说管教每天进门三件事,关心在押人员的生活,看看号里有没有安全隐患,看看有没有病号。每个星期五下午,就组织在押人员开会,听取大家的意见。每个月,都会找相关人员谈话两三次……
我在301室一年,林管教来监室,都是蜻蜓点水,一个星期也难得来二三天。号里的事务,基本上是牢头一手把持。林管教还面训号友:“我不在的时候,一切都得听协调(牢头)的话。协调即使讲错了,你们也要听。等我回来再作处理。”每个星期五下午开会,更是弥天大谎。她关心和谈话的对象,大多是照顾号。她随时为照顾号打开方便之门,或传话或递东西。是照顾号欺凌其他号友的权力基础。
领导若问,看守所里伙食怎么样?你们要说,看守所伙食不错。每个星期里,一、三、五有加菜。有荤有素。荤菜10元一份,青菜8至6元。
领导若问,有没有人值班?怎么值?你们要说每天都有人值班。一天五个班,两个小时一个班,一班两个人……
第二天早上,林管教早早来到301,又交待了相关事项。规定都要穿上囚衣,整整齐齐盘腿坐成两排。若看到公安部领导经过时,要喊“遵守监规,服从管教”。头要略低,不能抬头看。
并吩咐将墙壁四周各个死角,都洗刷一遍。床板上的被子叠成沙发式方块状,水泥地上的被子,叠成冰箱状……平时养尊处优的牢头,立刻忙乎起来,又折腾一番。她们为了讨好管教,不辞苦辛,大献殷勤。反复把被角捏出棱角来。
林管教又吩咐,把挂在天井钢筋铁架上的毛巾、衣服、褥裤之类的日用品收起来。即使是湿漉漉的,也要拿下来,装在编织袋里,塞到床板底下。
经过这番折腾,放眼看去,301监室显得光溜溜的,煞是整洁干净。好像我们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了。
又经过一番折腾,林管教才放心走出301监室。但只过了一会,林管教又走进301监室,左右端详,反复查看,直到她感到满意,挑不出什么毛病了,才放心离去。
她为了应付上级的检查,要那么多人去配合,给我们带来诸多不便。她的满意,是建立在我们的痛苦之上。
那一天,二看的所有在押人员,都静静地盘腿坐在铺板上,耐心在等待着公安部检查团的来临。
中午,大家连午睡也没敢睡。怕弄乱了精心折出棱角的被子,也怕公安部突击检查,使大家措手不及。为防万一,只能委屈我们了。
大家紧张兮兮,整个下午严阵以待,公安部检查团却没有来。号友们盘坐得腰酸背痛。
那天下午,正好遇上律师会见,我被提出301室,暂时告别这种难以忍受的呆坐。
当我离开会见室回到301监室途中,看到一群人正跨出二看第四道铁门。
待我回到301监室时,号友们告诉我,公安部的人没来。今天一切的努力,都是瞎折腾。

心尘 发表于 2010-10-23 18:29:26

11、逮捕

7月31日,是我在二看里渡过的第30天。
按照惯例,公安对在押人员逮捕与否,一般在30天内作出决定。
在301监室里的一个月时间里,我看到有的号友只关了七天就放出去的。他们大多有亲戚“在朝为官”,或用钱上下打点。
而一般的人,都要等到30天后,才会释放出去。几个捡破烂的外省老大娘,都是在关满30天后,才于当天晚饭后,或在就寑前,才释放出去的。
活在当下,有钱能使鬼推磨,或是有权就有一切。贿赂盛行,无官不贪。看守所里的犯人,也与此情形相符。其亲人稍有官路,或有钱上下买通打点,都能获得较好的待遇。
那天早上,管教如期而至,过来喊叫:“吴华英,提审。”
我放下手中的“生产”,跟着管教向二监区走去。
到了二监区,管教在男号监室的门口停了下来,又打开一道厚重的铁门,喊了一声:“郭宝峰,提审”。
里面的牢头探出头来,献媚地对管教说:“郭宝峰这小子书念多了,脑袋不清楚,他一直说自己可以帮别人打官司,帮别人告状,结果把自己搞进来了。”
看到被喊的人久久也未出来,牢头不耐烦回头大声催促:“郭宝峰,快点”。
这时,一个年青的小伙子迟疑地探出头来,穿着一条“二看式”的牛仔裤,从牢房里走出来。(因为牛仔裤上的金属拉链被破坏,金属裤扣也被剪下,裤头不能系紧,裤门也不能拉上,只能用绳子随意互牵着,看起来十分别扭。所以,狱友戏称这种裤子为“二看式”)
郭宝峰眯着双眼,从号里走出来,好像还没睡醒的样子。我知道他是深度的近视,失去了赖以凭藉的眼镜,视力模糊不清,也没有方向感。
管教继续向其他的监室提人。
听到牢头对郭宝峰的牢骚,我潜意识地认为,这是个颇为侠义的人。于是我紧随其后,轻声问道:“你是什么事情进来的?”
“闽清严玲案。”
啊!我一听到这里,心情激动起来。竟在这里也会遇到遭遇相同的人。这世界真小。
郭宝峰反问:“你也是因闽清案进来的?”
“是,我的网名叫心尘。”
我们边走边小声地作了简单的自我介绍,我才知道,郭宝峰是从厦门抓过来的。
我安慰道:“没关系,你不用去害怕。我们又没有犯法,我一直质问抓捕我的马尾公安,我到底诽谤了谁?他们都不敢告诉我。我是零口供……”
我们的聊天,被提人的管教发觉后。在刷卡机前,将我与郭宝峰分开了。我先被安排去提审。
今天是决定我是否自由的日子。按惯例,公安对我逮捕与否,一般会在30天内作出。能否走出二看?未到最后,希望总是存在的。
记得刚进看守所不久,一次提审,还看到被同号背出来的范燕琼,很为范燕琼的健康担忧。还看到一脸坦然的游精佑,我也为游精佑坚强感到欣慰。我看到陈焕辉和林爱德也被提了出来。陈焕辉抬起胳膊向我示意:“要坚强。”林爱德则一脸茫然沮丧的样子,看了让人担心。
到了提审室,马尾公安向我宣布“逮捕令”。罪名已变成“诬告陷害罪”。
我立即质问对方:“我诬告了谁?陷害了谁?”
来人看了看我,只是扬了扬手中的“逮捕证书”,而不回答我的质问。
然后问我:“要不要在逮捕证上签字?如果不签字,也没关系,写上‘拒签’,逮捕依然生效。到时会寄一份给你的家人。”
我被正式逮捕,是我早就预料的事。我没有感到惊愕无措,只为蛮不讲理的官僚感到悲哀。
也因为我孜孜不倦为蒙冤八年的弟弟诉冤。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福建省和福州市各信访部门奔波。我还多次进京,到各部设立的“信访部门”为弟弟诉冤……使企图一手遮天的牛纪纲恼羞成怒,遂不择手段,对我打击报复。我已是三进拘留所了,所谓见惯不惊也。
但八年上访,我被有关部分沦为足球踢,被踢来踢去。我受尽奔波劳累之苦,也受尽冷漠轻蔑屈辱,却看不见一线光明。
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特别是司法腐败,尤为严重。失去监督的权力,对我们这些冤深似海的冤民来说,真是冤上加冤,积冤难澄啊。希望更多的人明白,别人受到非法侵害,别人蒙冤受屈,并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是使任何人都处于非法迫害的威胁之中,而是使任何人随时都会受到非法的侵害、迫害、剥夺……
记得培根说过:一次犯罪,只污染一条水流。而一次枉法判决,则污染所有水源。我可怜的弟弟呀,你被枉法判决,蒙冤八年,饱受折磨,看不到希望和光明。姐姐虽然百折不挠,但在这个司法无良的福州,却让你有冤无处伸,自己也身陷冤狱之中。
过去,为了为弟弟诉冤,我尽量忍辱负重,不与一手遮天的牛纪纲正面对抗。但我接到一纸逮捕令之后,我不再患得患失,反而坦然了。
今后,我将面对审查起诉,面对法院审理等程序。走一步看一步吧。
提审回号,牢头林雅华说:“进来这么久,看到在押人员接到逮捕证时,都会大哭一场。唯独你没有哭。”
经历了太多的打击迫害,我虽像往日一样平静,但内心深处,也是波浪翻滚啊。我也深知,哭和哀求都改变不了自己被打击报复的命运。
但鉴于我的案子特殊,“表现”独特,我成了管教与牢头严管的对象。牢头林雅华经常派出许多眼线,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以便她告密立功。
那时,我特别担心游精佑。他是一位工程师,仅仅因为帮助绝望的弱者,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没想到,他也成了楚囚。如果被判有罪,他将失去工作。他可是他一家人的经济支柱呀。他这个支柱倒了,他的家人该怎么办呀。
当时,我对自己也充满焦虑。我如果被枉法判处“有罪”,失去了自由,如果让仍被关在永泰县看守所的弟弟知道了,这对他又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呀……
批捕后的那段日子,每天要完成艰巨的生产任务,手上忙活着,心里却惦记着亲人,惦记着我那无辜的弟弟,惦记着父母和女儿。
在悲观无奈中,我一再告诫自己:我不能垮了呀。要坚强,要乐观。哪怕发生天大的事情,我也要管好自己。留得青山在,我还要为弟弟的冤情呼号奔走。不把我蒙冤八年的弟弟昭雪出来,誓不罢休……

心尘 发表于 2010-10-23 18:30:59

12、罚班

301牢头为了让号友臣服于她的淫威下,制定了许多规矩。借着“家有家法,监有监规”的名义,来打击异已。谁若违背了规矩,就要挨罚。不便罚班的照顾号,就用辱骂来替代。
一年的看守所生涯,我被罚过3个班。
刚投入二看时,由于天天都面对背监规、生产、卫生、提审、会见等等,又听了那么多的“规定”,如履薄冰。但在做手工生产时,还是出现漏张事件。大约漏了几十张,没有穿洞打结,而被罚了3个班。
有一次号务会上,牢头宣布,把原先每人5个衣架,扣去一个毛巾架,再扣去一个损坏的,仅剩下3个,也不许相互借用。
对如此不合理的规定,大家都怕得罪牢头,个个噤若寒蝉。
我忍不住提出看法:问题不在堵,而在疏……
在我据理力争下,扣衣架的事不了了之。
第二天早上,还没等吃早饭,牢头就憋不住,公开叫嚣说:我窥视她的牢头位置……
301监室,对拉大号的时间也作了专门的规定。早上8点之后,管教点名之前不能大号,不能让管教闻到臭味。午睡时间、晚上7点点名之后,到天亮起床前,都不能大号。拉肚子除外(拉肚子也要报告,经过牢头同意才行),再扣去三餐吃饭时间,上大号的时间所剩无几。
如果谁在禁止时间内大号,便罚十个班。
许多号友,在不对点的时间有便意,为了不被罚班,只好一直忍着,结果便憋出便闭的毛病出来,最后只好靠药物来帮助排泄。在恶劣的环境里,压抑得许多号友的“月季花”都不开了。
牢头制定的规矩,是用来对付号友,自己却没有以身作则。那种小人得志劲,很让人恶心。
刘梅芳的老乡香香,被罚了30个班,天天晚上两个班,站四个小时,直到释放当天晚上。
301监室有个约定俗成规矩,拉大号时要对准便盆洞口。否则,就要受罚。
有个江西吸毒人员,叫李春林。有一天早上,她蹲大号时,与号友聊天,小便时忘了往后退,溢到便盆的外沿,恰巧被牢头撞个正着,被罚了好几个站班。
当然,能得到照顾的号友,都是有来头。不看僧面看佛面,轻易动弹不得。牢头也是捡软柿子的捏。对于照顾号,不敢过份生气,生怕因此得罪了管教干部。
四川黄康琼,她因在街头卖CD黄片,被抓进来判了10个月。37岁的黄康琼,性格耿直倔强,认死理不拐弯。
有一天晚上点名之后,她想拉大号,实在憋不住,就跑去如厕。
牢头要罚她的班,遂引起争执。纠缠不清之下,牢头当面骂了一句“操你妈!”
黄康琼毫不示弱地回敬了一句“操你妈”!
众目睽睽之下,牢头被黄康琼回敬了一句,只是狠狠瞪了对方一眼,悻悻然走了。
阴雨连连的季节,衣裤重重叠叠挤在一起,不容易干爽,几乎能挤出霉味来。
晚上,黄康琼把小内裤晾在自己盖被上,以便明天换洗。没想到,密切注视她的言行的牢头,当场通知黄康琼要被罚班。
不料,黄康琼也不示弱,与之理论起来。
第二天早上,牢头搬来林管教,就“小内事件”,宣布罚黄康琼十个站班。
在301监室,牢头小鸡子肚肠,挖空心思报复人的事件,不胜枚举。

心尘 发表于 2010-10-23 18:32:06

13、海峡都市报不敢采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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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主流媒体只剩下一种声音,不允许不同声音的出现.
“福建三网民事件”发生后,国内外群情汹汹。这时,福建有关当局急令《海峡都市报》为警方代言,采访当事人,编造虚假新闻,进行舆论导向。
侦查机关则配合有关部门,一面以“涉及国家机密“为由,拒绝律师会见。一面又特准记者到看守所采访范燕琼和游精佑。唯独不敢采访最了解“三网民案”的背后,案中有案的我。
为了把福建三网民的“诬陷罪”以假乱真,先入为主。有关当局想通过舆论造势,向外界先行定性。给范燕琼、游精佑、吴华英三人戴上“诬告陷害”大帽子。然后装模作样对范燕琼、游精佑进行采访,将被采访者的语言进行断章取义,公开撒谎,欺骗国内外。
这与榕公宣对外公示的“严晓玲死于宫外孕,不是轮奸”如出一辙。
海峡都市报未经核实,就公开报道称:吴华英常常打断拍摄,停下来教林秀英怎样怎样,要林秀英说得感人生动……
事实真相是,那天拍摄过程中,林秀英不是专业演员,他除了悲伤还是悲伤,她的讲述既不生动,也不感人,有录像视频为证。
林秀英因爱女惨死,诉冤无门。她常常是伤心欲绝,语无伦次。我曾提醒她,如实陈述实情,不要夸大……
她的悲痛发自内心,不需经过“生动、感人”来包装。
看到这篇荒谬绝伦的报道,不禁令我想起《海峡都市报》对“‘6.24’福清纪委爆炸案”的报道来。当年的那篇报道,同样是不顾事实,颠倒黑白。为了给警方造势,不惜违背基本的常识,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为此,引起悲愤难抑的冤属到报社讨说法。
那是2002年3月11日,我和陈科云的妹妹陈美钦,受多位冤民托付,到福建省委相关信访部门走访后,遂代表6.24冤案的众冤属,又一同到福建省发行量最大的《海峡都市报》反映该报报道不实的问题。指出他们在2001年12月25日通版报道——《“6•24”爆炸案成功告破》一文,完全是不顾事实,颠倒黑白,欺骗世人……
我们要求见报道此文的记者及摄影者,问问他们,当时是如何去采访的?还在司法程序侦查的陈科云、吴昌龙等人?该报就给他们定了罪?
海峡都市报负责人吴主任,听了我们的据实陈述,又看了《陈科云的血泪控诉》等酷刑拷掠记录,说那位记者是实习生,现不在海峡报了。去了哪儿,他也不清楚。
而摄影记者说,官方领他去拍照,官方让拍什么,他就拍什么。
最后,吴主任要了一份《血泪控诉》,说保持联系,海峡都市报会时刻关注。
吴主任的话似真似假,让我门无法猜测。
交谈一阵后,我们就与吴主任告别。但此后,海峡都市报确实没有对“6•24案件再作任何报道。

心尘 发表于 2010-10-23 18:33:11

14、三网民案件的深层原因

三网民案表面上是因“严晓玲惨死案”而起,但究其深层原因,则跟“福清纪委爆炸案”有关。
爆炸案系福建省公安厅督办,副厅长牛纪刚专办。审讯时,马尾公安问我:是否知道范燕琼已写了半部揭露“福清纪委爆炸案”黑幕的书稿。
由此想到,早前,侦查机关传唤游精佑时,曾就“福清纪委爆炸案”内容警告威胁过游精佑,要他少管闲事……
这一次,与“严晓玲案”毫无瓜葛的林洪楠律师,也未能幸免。他是“福清纪委爆炸案”受冤人陈科云的律师,也是“福建三网民案”我的委托律师。
8年来,林律师反复向福建省委乃至中央领导送材料,呼吁启动纠错机制,还原事实真相。
福州当局遂以“泄密罪”,对林洪楠律师作出“停止执业一年”的行政处罚。
泄密的内容,就是那份见不得阳光的福清市政法委《会议纪要》。
《会议纪要》记录,福清市检检察院对批捕“624爆炸案”的争议很大,市政法委遂出来协调,一言九鼎。以案情重大,建议检察院先批捕再说。事实证明,是政法委说了算,哪管什么法律不法律,哪管众多蒙冤者是否冤枉。
8年来,蒙冤深深的众冤属,为亲人一再控告上诉,揭露酷刑下人间奇冤。而牛纪纲一伙,则不择手段打击冤属,以掩盖真相暴露出来。
陈科云的妻弟媳黄秀芳,曾将知道爆炸真凶的匿名线索,向督办的省公安厅举报。希望立案侦查。却遭到警方的断然拒绝。理由竟是“案已告破”。随后,该线索被掐断了。
其后,举报者黄秀芳(接匿名电话者),害怕遭到报复,遂移民阿根廷。
但她仍未躲过厄运,被刺客追杀,当场死于枪杀现场,身亡于阿根廷。
受冤者在日本的侨属,于2008年5月底,趁温家宝访日之际,在日本福冈拉横幅向温总理一行请愿。
事过半月,拉横幅者之一我的妹妹吴华玉(我妹妹),当她独自行走于东京偏僻街道时,被突然冲出的小汽车撞倒。驾车者逃逸,日本警方至今无法破案。
“车祸”发生后,医术精湛的医生原先断言,吴华玉将在轮椅上度过余生。幸蒙上帝保守眷顾,吴华玉竟奇迹般康复。连医生连连惊呼:神迹!这是神迹!
八年来,我在控告上访的过程中,也屡屡接到匿名恐吓,骚扰电话。
为此,我每年都买一份人身意外保险。以为我这个冤深似海、风雨飘摇的家留有余地,以便继续诉冤,以期蒙冤亲人获得昭雪。
这件历时九年不决的“福建皇帝新装” 。我们沉冤似海的一家,及众多冤属的辛酸血泪,就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在这里,我只能略述大意,暂时打住吧。

心尘 发表于 2010-10-23 18:34:21

15、检察官的推诿

马尾公安局以“取保候审”的名义,释放了五个网民后,然后以“诬告陷害罪”对我和范燕琼游精佑三人宣布逮捕,却拒不告知我们诬告了谁?陷害了谁?只说“到了法院,你自然会知道的”。
律师问警方,罪名由“诽谤”变为“诬告陷害”,案件是否仍当作“涉密案件”办理?
警方只好答复:已改为普通案件。
案件进入审查起诉阶段后,9月18日中午,马尾检察官陈潼、林瑜二人,来到二看提审我。
他们一来,我就追问:“我是2001年‘6.24福清纪委爆炸案’蒙冤者吴昌龙的姐姐,我为弟弟的冤情,状告八年,至今无人理睬。而今却给我扣一顶‘诬告陷害罪’的帽子,对我打击报复,将我投进牢狱之中。作为检察机关的检察官,请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我到底诬告了谁?陷害了谁?当时的逮捕,是经过马尾检察院同意的。你们有义务回答这个问题。”
陈潼瞪起小眼睛,露出满口黑牙大声凶我:“你要搞明白,我们是国家的专政机关,今天是我来审问你,不是来回答你的问题。我们查看了你的相关博客记录,发觉你对政府怀有强烈不满情绪。”
我说:作为监督的检察机关,不问是非,如此上岗上线,我已无话可话.
林瑜问:“有否申请回避?”
“没有。”
众所周知,如果检察官只是奉命办案,无不是以权压法。以至蒙冤八年,难见天日。如今是旧冤未雪,又添新冤。
两检察官拒不回答我的罪由,却问我在网络上笔名是否叫“心尘”等问题。
我说:“你们连我诬陷了谁都回答不了,这个话题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林瑜在笔录里写上:“我都不知道诬告谁?陷害谁?我是因弟弟的案件,而被打击报复进来的”。
我斟酌片刻,还是在这张官样文章的笔录上,勉强签下自己的名字,这是我的第一份笔录。
临走前,林瑜拿出一份《审查起诉期限告知书》,要我签名。给我看了看写在纸上的权利,就是不告知“诬陷”的罪由所在。还问我,下次来,会不会接受她的审问。
我说:“如果就诬陷罪这个话题展开,我愿意如实回答。同时也希望检察机关对事实和法律负责,依法办事。”
期间,我责问:“检查机关不查清事实真相,怎能随意逮捕无罪之人?”
陈潼却狡辩说:“逮捕是由其它部门批准的。”
“究竟是哪个其他部门?”
陈潼只好默然不答。
而在7月31日,马尾公安向我宣布逮捕时,是拿着一张盖着马尾检察院公章,经马尾检察院批准逮捕的文书。如今来提审的检察官,却说逮捕不关他们的事了……
从马尾公、检相互推诿的情形来看,证明他们奉命办事,却又心虚理亏。他们将8年状告无门的冤属放在砧板上肆意剐割,同样也把自己放在火炉上烤。
总之,几十名侦办人员,面对我出示证件的要求,从不敢出示证件。即使我再三索要,他们总是顾左右而言它,或以各种理由推托。
当然,这些侦办人员也不乏良善者。当他们从抄去电脑里看到我弟弟冤情材料后,看到我的8年上访的苦难历程时,也对我深表同情。却又隐晦地表示,他们是奉命行事,爱莫能助。

心尘 发表于 2010-10-23 18:35:50

16、狱中来信

身陷囹圄中,家书抵万金。自从关进了二看后,偶尔也会收到家人和亲朋的来信。在特殊的环境里,收到狱外的来信,让我特别感动。
在301监室,有条不成文的规定,每月只能写两封信。收到的信,看完后,至迟要在隔天撕掉,丢进垃圾篓中。否则,被突袭查包发现,私藏一封信,就要罚站十几个班。
号友们接到来信后,反复的看,几乎能背下来。到晚上,还会枕着信件入睡。醒来时,还要悄无声息拿出来再瞄上几眼,感受字里行间的亲情。因为明天就要撕成碎片。
让我印象最深的,是九年不决“福清纪委爆炸案”蒙冤者陈科云的哥哥陈科斌的来信:
华英:
2月3日收到你的来信——来自看守所,真是百感交集!
八年多来,你为弟弟讨个说法,历尽磨难。而今又身陷囹圄。哀世道之不公,叹苍天之无眼。
“瀑布的壮观,是在没有退路时形成的”。这句话让我印象深刻。相信你们姐弟遭受苦难过后,一切定将会更美好的。
去年下半年,我两次到福建省高院找法官,催促尽快依法处理我弟弟的案件,法官明确表示,争取在今年上半年“解决掉”。尽管法官的话不一定算数,但我对今年解决问题充满信心!
不过在问题解决之前,我依然会坚持依法申诉、控告的。我现在也已学会了电脑打字(很慢),想来,这也是被逼出来的。
春节即将来临,今年春节你将在一个特殊的地方度过。这又有何妨?你还年轻,苦难对于你的人生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至此是复,余言后叙。顺致新年好运!

                                   陈科斌 2010.2.4
   
也许是春节即临,为安抚焦虑的在押人员,往来信件也没卡得那么紧了。
没过几天,我又接到女儿的明信片,她在简短的附言中说:“妈妈,你要相信这个世上还是有好人,有一个好人在二看大门口搭帐篷,要接你们回家过年……”
虽然,女儿在明信片中没有说那位好人是谁,但我猜想,除了屠夫,我再想不出第二个人了。
因为,云南躲猫猫事件,邓玉娇事件,屠夫一直冲在第一线。何况,闽清严晓玲案跟邓玉娇案也有相似的命运。不同的是,严晓玲已死于非命。
想到屠夫到福州二看来关注我们了,心里甭提有多开心,沉寂的心又激起阵阵涟漪。
屠夫来了,网友关注的目光也会聚焦在我们三人的身上。冤案制造者最怕阳光。我们最需要把福建三网民案件晒在阳光下,让更多的阳光孩童指出:“皇帝”其实在裸奔。

ljbpysh 发表于 2010-10-23 18:37:56

吴华英是好样的!!!

心尘 发表于 2010-10-23 18:40:09

17、卫生值日

新号进入看守所,都要经过七天后的折磨,接着是打扫卫生、背监规、赶生产、值班站岗等,这是必须跨过的四道坎,照顾号除外。
7月9日,七天学习期满了,一切恢复正常。四道坎立即摆在眼前。
早上,听到值班人员喊“起床”,我以最快的速度一跃而起,整理好被席,就站到门口等待着,等待值班管教将天井之间的隔离铁门打开。
隔离门打开,马上赶去倾倒垃圾桶,然后再洗刷干净,放回原位。
又迅速用旧浴巾擦地板,旧毛巾抹床板。再洗净抹布,晾在原来的地方。
忙完每道卫生程序,看到号友你追我赶地忙手中的活,自己的任务拉下不少,心里挺着急。于是忙里偷空,我也到牢头处领了卫生值日的份额(减300张),迅速进入手工生产的状态。生怕赶不上进度。人家休息,我还要加班加点。
刚把湿辘辘的手弄干,号友如厕后,又在喊:做卫生的,加水呀。
我只好小跑到天井外,拎来几桶水,倒入卫生间里的水桶里。
刚坐下没穿几个洞,早饭时间又到了。于是赶紧领早餐……
吃完早饭,我又要紧张的洗碗,再清扫地上的饭粒。稍有不干净,就要挨骂。
等做完这一切,才能返回监室忙生产。
屁股刚坐下,牢头喊我起立背监规、背报警规程、作息时间表和权益和义务等。
在战战兢兢中,背诵监规的这道坎总算过关了。
接下来的几天卫生值日,熟能生巧,日也好过多了。不再像第一天那样,紧张兮兮,手忙脚乱了。在正常情况下,每个星期,会轮到一天卫生值日。
自从我7月2日关进二看后,天天都忙于生产任务,直到冬天的12月20日才停做。中间一直有传闻说,又要重新生产。但直到我出狱后几天,生产任务又压了下来。
秋冬季节,牛筋线硬得跟细钢丝一样。若不用劲,根本打不成结。用劲之下,手指头常常勒出道道老茧。有的号友,食指都勒出好几道裂口。
初入301监室,每到傍晚搞清洗卫生时,提水、冲水、擦地,我都一马当先。在悲观绝望中,我想以乐观的心境与号友和睦相处,也把这种劳动当作运动锻炼。
记得刚进号不久,每星期二、四、六,都要洗刷天井的水泥地。我这种刚入监的新号,当然要冲在最前。那些刷子,已被磨秃了,只剩下一个抓柄。用劲刷地过程中,手常在擦在水泥地上,擦刷出好几道血口来。每天拎水的右手,掌心也拎出了老茧。
每个星期日,各监室里都要进行大扫除。为了让巡逻干部有个好的印象,牢头要把距离地面2米多高处的电视擦得一尘不染。
在女号里,高个子屈指可数。我和凤凤身高都是168厘米。每次擦电视机,我和凤凤充当人梯,让娇小的号友踩着我俩的肩膀,上去擦洗干净。
擦拭完电视,又要把藏在床洞里的编织袋提出上,泡上消毒水。用消毒液擦拭暗角时,手被消毒液侵得发麻。

心尘 发表于 2010-10-23 18:41:25

18、肺结核病号

入秋时节,301又来了一位新号。她来自四川,30多岁,名叫范容。她在十年前因协助他人拐卖儿童,获利500元,被抓进二看。
范容一身休闲秋装打扮,烫着波浪式卷发,女人味十足。
入监当天,她的长发就被剪成短发。大凡进号的长发者,都难以幸免。除非管教格外开恩。
也许是行为习惯,范容常把两支手插在口袋里。她的左手腕上,纹着一个蓝色的“忍”字,看上去很酷、很拽的样子。
见此情形,牢头看不惯,叫她把手放下。
牢头的话激起范容的反抗:“雅华姐,你说说看,我的手应该放在那里,才不会放错地方……”
刚开始,我以为范容是黑道上行走的人。当我无意看到她一手漂亮的好字时,彻底改变我的偏见。
聊天中,她说自己年轻时过得有点荒唐,后来跟一位编辑抄了不少的书,从此练得一手好字。每逢身边亲友办喜事,都少不了让她去书写。在外面时,她经常给知音杂志供稿……
对范容这种有一定文字驾驭能力的人,林管教也许有所忌惮。相较其它的外地人,林管教宽容多了。
七天卫生还还没做完,范容的脚肿得跟馒头一样,脸也肿得眼睛差点眯成了缝。
后经二看医生检查,开了一些药,她的卫生工作也暂停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吃了药的范容,病情依旧,浮肿现象不但没有丝毫缓解,反而更厉害了。
一天晚上,范容悄悄跟我说:她曾患过肺结核。经这次卫生值日和繁重生产任务折腾,旧病复发。不知如何是好。“说出去又怕自己孤立。不说出去,病情会越来越重。”
听完她的隐衷,我马上建议她,明天就向林管教汇报,既要对自己负责,又要对同监室的号友负责。经医生检查,有了结论,或许因为患高危传染肺结核,而得以解脱,可以保外就医。
我就纳闷,每个新号进监几天,都要验血。范容的肺结核应当早该发现,难道二看验血也形同虚置。
第二天,林管教带范容出去,不一会儿,林管教戴着大口罩折回301监室,作了一些布置。
当时,引起一阵恐慌。这几天跟范容走得近的号友,都已忧心忡忡,生怕自己给传染了。

午饭后,牢头就把协调组、生活组四个成员的饭盆分离。由生活组自行冲洗,不再跟号友们混在一起洗了。
几天后,范蓉被转到福建建新监狱医院。林管教来到301监室“安民告示”,告诉大家,不要恐慌,医生说了,范容的肺结核已经钙化,不会传染了。
在监狱医院住了一段时间,范容吵着要回到301监室。
她回来说:宁愿回来值班、做卫生,也不愿在建新医院再呆下去了。那里经常死人。只要听到鞭炮声,就知道今天又死了一个人。说能到建新医院住院的人,大多是重症病人,或救不活的人。
她说那些人死去时,都是赤条条的。盖上一块布,用布团塞住嘴巴和肛门,以防止腐烂物外泄,悄悄地从小后门抬出。有关系的人,傍晚时分在小门外停留一会儿,让家属再看上最后一眼。没关系的人,只好等烧成骨灰后,才去认领。
她说她特害怕听到抬死人的鞭炮声。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心理恐惧,远胜过每天2个小时的值班、卫生、生产。每当回忆起建新医院的鞭炮声,范容仍心有余悸。
范容说:三网民案子影响很大,监狱医院的医生也在关注案情的进展。
有一次,医生安慰范容:你到看守所,是因自己的行为而进来的。范燕琼他们却是因帮助别人被关进来。那个吴华英,她为弟弟吴昌龙蒙冤事,不懈控告了8年。正因为她的执着,才让她有了牢狱之灾……
范容还说,在建新医院时,还见到了范燕琼。医生都不让其他人跟范燕琼说话。范容也曾给范燕琼送过几次饭。她听其他人说,范燕琼刚进来时,就大声抗议:自己是因为帮别人写控告信,被抓进牢房,如果你们谁有冤,她也无偿帮写状件……
经范燕琼这么一闹腾,原本有写信自由的监狱医院,纸和笔也被收了起来。
范容在医院也遇到过面瘫的鸽子,因减肥引发了身体机能损坏,导致半身逐渐没有知觉。鸽子让范容代向301姐妹们问好。
范容一脸憔悴地回来后,看上去比刚进来胖多了。301监室又笼罩在谈肺色变的阴云中。大家私下商量,让范容将饭盒独立出来。牢头把两个塑料碗用香烟铬了印痕,做了特别的记号。
后来,不知何因,饭碗还在混在一起使用,只将牢头4人分离出去。
号友有意与范容保持距离,让她倍感孤单。我虽然同情她的境遇,但我仍然没有消除被传染的恐惧。与她说话,住意保持一定距离。令敏感的范容感到伤心。
一天,进来一个18岁的四川小女孩,名叫段清。她因协助贩毒进了二看,被判了半年刑。
段清在幼时,父母在一起沉船事件中双亡。她不太懂事,爱跟风。在出狱前几天,被压抑许久的小段清,把自己不满的情绪显露无遗,让平时欺压的那伙人很难堪。
随后,在牢头纵容下,其身边的耳目围殴小段清。我按了报警,惹了马蜂窝。因此牢头一帮人,也对我怀恨在心。经过牢头处心积虑的安排,竟然把范容调来与我同睡。
范容很无辜地说:我也想不到会调到你身边……
我无奈地笑笑说:“其他的东西我可以不计较,我实在没有勇气跟你零距离睡在一起。因为我要为自己,也要为蒙冤的弟弟负责。我不想自己身体出问题。”
我问范容:你睡哪一头?
范容委屈地说:早上,雅华姐说晚上睡在你同一头。
我很是惊诧,就说要调个头睡。范容却不敢违背牢头的意愿,担心被报复。
当号友看到范容睡在我的身边,每个人脸上都写满狐疑和困惑。
当晚,我不想难为范容,自个儿调头睡觉。
第二晚之后,看到我一人调转头睡,牢头在我面前假惺惺说:我跟范容说过,让她调头睡,她不愿意。我也没办法。
看着两面三刀的牢头,我连正眼都不瞧对方一眼说:没关系,山不转水转。说完,便继续练我的瑜珈。
牢头自讨没趣,怏怏而去。
三天过去了,我也不通过牢头,直接找到林管教反映。
牢头为了掩饰,就说睡在床上的人,都是经过她一手亲自安排的。
我据理力争:“按进号顺序,怎么也轮不到范容睡在我的身边。”
林管教解释说:范容的肺结核已钙化了,不会传染的。
我说:但我仍然心存恐惧。你说不会传染了,你帮她调个号,换个环境,她才不会孤立。
林管教说:不可能的,别的号也有病号。
听了林管教的话,我心想,看来二看是平均分配传染病人。
我要求依序调到温秀珠身边。
林管教却说:温秀珠不愿跟你睡在一起。
牢头出来说:有个照顾号,让她睡在里面,我睡外侧。怕照顾号不小心会掉到卫生间去。
回到监室,温秀珠说:要跟我一起睡。
我说:“刚才林管教还说你不愿跟我睡呢。”
温急忙解释说:“没说呀。”
此时,牢头又兴风作浪大声嚷嚷,故意说给门口的林管教听:“吴华英,你怎么在背后说林干部的坏话。”
随后,牢头在外面与林管教嘀咕了一阵子。
林管教进了监室,当着众人的面说:“有的人,表面笑嘻嘻,背后说坏话。”
我压根没想到,林管教刚说过的话,就不敢承认了,还倒打一耙。通过这件事,让我加深对林管教的认识。
当然,我也曾有过对她感激的时候。因为我怕冷,曾向林管教申请过加一床棉被,得到允许。但没盖多久,又被牢头夺去了。不知是林管教的意思,还是牢头的报复。
到我快出狱后,范容自动申请调到302去,从302又调过来一位莆田的肺结核病人。
一天晚上,半夜三更,范燕琼又在敲响矿泉水瓶子大喊:我是无罪的!是无良官员的对我的迫害……声音响彻静夜中的二看。
第二天早上,林管教急匆匆赶到301监室质问我:昨天晚上可否与范燕琼对话?
我直率告诉她:我若想折腾,早就折腾了。也不是等到快出狱了才折腾。如果昨天晚上我有喊叫,林雅华早就向你打小报告了,还轮得到你现在才来问我?
听了我的话,林管教无言,牢头也感到十分尴尬。
林管教在我出狱前十几天调走,已不在二看工作。

心尘 发表于 2010-10-23 18:43:19

19、国庆安检

过去几年,每当“国庆”来临,我会和访民一道,踏上北上的列车,到正在欢庆国庆的北京,去展示我们的冤难,以期引起上级领导的重视。而今年的国庆,却在看守所里。
国庆前几天,林洪楠律师又到二看来安慰我,带来亲朋好友的问候和祝福,让我静心守待。安慰的话语温暖我这颗冰冷的心。
当时,我在心里给访友写了一封信::(上访20年的福清访民)魏英、(10年的失地维权村民代表)卓友桂、(十几年的交通事故受害亲属)林兰英:当我看到寄来的衣物单上你们的名字,真得好感动。你们现在好吗?又值60周年国庆大典,想必你们已在北京上访的途中。我身陷囹圄,只能一边忙着手中的生产,一边为你们默默地祈祷:愿天下好人一生平安……
自被投入二看之后,提审、会见、卫生、监规、生产、值班接踵而至,让我穷于应付。
国庆前几天,当号友们正忙中手中的生产时,林管教匆匆赶来,让大家做好心理准备,说一会儿要“安检”了。
听说要安检,正副牢头立刻紧张忙碌起来。她们分头布置,还郑重告示:你们要认真对待,武警来了,他们是什么都不管的。没站好队,就会被电棍抽,很痛的……
这时,全号人心惶惶,大家都停下手中的生产。站队,双手抱头。老号在前面带队,新号照样学样。趁武警还没来,事先预演一番。
不一会,门口传来跑步声,武警来了。
管教打开牢门,年轻的武警大喝一声——“安检”。
号友们按事先预演,双手抱着后脑勺,从监室内小跑至天井,列队报数。然后双手抱着头蹲下,连大气都不敢出。
三名武警叫牢头过去,把全号的编织袋粗暴地拎起拉开、倒下来,把衣服倒出来。所有衣物、用品、食品顺手倒在过道上,堆成了小山丘。
武警的皮靴,从“小山丘”上面肆意地踩来踩去,饼干类食品,被踩成粉状。饮料类食品,被踩爆裂。从包里溢出的酱汁,污染了洁白的衣物。
外面的天井也有两三个武警同步安检,在武警的监视下,由副牢头逐个摸女号友的周身上下。摸完一个,拍一下女号友的肩膀,示意她蹲下。依此逐个摸排,直到武警满意为止……
安检过后,监室内一片狼籍,春夏秋冬衣物、小内裤、袜子等,满地都是。
号友看到那些被踩成粉状的食品,看到那些暴裂饮料盒,看到被酱汁污染的衣服,大呼“惨呀,惨呀……”
号友们七手八脚,扒开“垃圾堆”,找出属于自己的东西。特别是比较雷同的小内裤,需要仔细辨认,才能确定是自己的。
纵观武警 “安检”过程,根本没有个仔细检查,而是把编织袋里的东西一倒了事。只是让人感到恐惧,制造麻烦而已。
安检之后,电视上播放着盛大热烈的国庆阅兵式。但我想到狱中的弟弟,不由悲从中来。既然国家如此强大,为何容不下一个诉冤的人?

心尘 发表于 2010-10-23 18:44:30

20、四个哑女

8年多来,我为弟弟诉冤上访过程中,三次被治安拘留,这次又获刑一年。在特殊的环境里,我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人。给我印象最深的,当数无声世界里的聋哑人。

在二看301监室一年,我就见过四个哑巴。她们来自不同省份,涉嫌的罪名却是相同的——“扒窃”。
她们个个心灵手巧。做起手工生产来,比谁都快。
平时,聋哑人靠肢体语言来表达思想,比正常人的手脚来得灵巧。
刚进二看301监室时,就有三个哑巴。早晚点名报数时,她们三人坐在前面,报数都是从4报起。
有些害怕背监规和行为规范的号友,常常调侃自己:若是哑巴多好,就不用为背监规而烦恼了。
四个哑巴中,年龄最大的28岁,是来自浙江的陈淑微。年龄最小17岁,是来自广西柳州的陈家飞。还有江浙的余晶晶,云南的刘翠元。刘翠元最后进号。
我刚投进301时,陈淑微是内务组成员,天天管叠被子,给新号分发衣物,洗漱用品。后来,外省的牢头投牢去了,淑微的内务组职务也丢了。
陈淑微很精明,其他三个哑巴有事,都会主动请教她。起初,她在301监室,还有点地位,没人敢轻易去欺侮她。自离开内务组后,照顾号就不把她放在眼里,常常因晚上睡觉床位问题,而跟她争执。最后,牢头把她塞在我的身边。
刚开始,睡觉转身时,不经意间会碰到陈淑微,她马上将我摇醒,用手指放在鼻子上,示意我安静。
刚开始,我感到费解。经过几次仔细观察,我才弄明白。原来有人碰到她时,睡眠很浅的陈淑微,就要起床跑洗手间。那时正值隆冬季节,怕冷是女人的共性。好不容易把冰冷的被窝捂暖和一点,又要起来。从此以后,我会尽量往凤凤身边挤,尽量不惊动她。为此,她十分感激,让她一夜无忧。
牢头原本想看我笑话,我俩反而成了好朋友。无聊时,号友们会把生产线拿来编织一些鱼、虾、花、草之类的精美小物品。心灵手巧的陈淑微,私下会把不外传编织手艺传给我。   
四个哑巴中,有三人每月都会寄钱来,只有最小的陈家飞最可怜,没人给她寄钱和寄衣物。
平时,三个哑巴会照顾小家飞。但在生产或卫生时,刁钻的余晶晶,经常会把自己的生产任务强加给小家飞去完成。被欺侮的陈家飞,经常哭鼻子抹眼泪。没多久,她们又和好如初。
陈家飞很谦让,平时,购早点或零食时,号友们都会匀给她一点,她总是一再推让,不肯轻易接受。
有一次,女儿给我寄来衣服,我把一件小衣服送给了陈家飞。那一天,她特别的开心。一见人,就竖起大拇指说,自己穿得很漂亮。
陈家飞的衣服和日用品,大多来自号友们的接济。听老号说,陈家飞刚进号时,戴着护头套。是在偷窃过程,被打得满头是伤,头部缠满白纱绷带,好似棉签一样。未成年陈家飞在301住了半年,就刑满释放了。
余晶晶在四个哑巴中,最会投机取巧,也最深得牢头的疼爱。牢头刚洗完澡,她马上把牢头换下来的衣服拿到天井去洗。她会看号友的嘴形,就知道又在议论她了。
晚上,她会向牢头及其身边的人献殷勤,替她们按摩、推拿等等。余晶晶的烟瘾大,有时卡上的钱续不上,为得到一支香烟,她要用一个小时的按摩来换取。而当她卡上寄钱来了,她就会对那一支烟不屑一顾。余晶晶最为卖弄风骚。经常挺着那对傲人的双乳,在号友面前晃来晃去。有时,号友心情好时,就把她当作开心果。当听到她烦心的尖叫声时,又会觉得她好烦,希望她马上在眼前消失。
每逢过节,看到发呆的小家飞,问她最思念谁,她说最思念朋友。而不是思念家人。
陈淑微被判一年半,很快转到余刑号去。随后,余晶晶和陈家飞,半年很快刑满,释放出去了,只剩下刘翠元一人。
当她们临走前,曾要我多多关照刘翠元。
那段时间,我时常安慰孤单的刘翠元。通过手语交谈才知道,她是云南人,家中有爸爸和继母,还有一个同是聋哑人的哥哥。因为不喜欢继母,而离家出走。和来自五湖四海的哑巴们混在一起,四出流窜扒窃。这一次,她刚到福州,就被抓进二看,被判了半年刑。
刘翠元刚进号时,黑黑瘦瘦的,165的身段,再配上那双会说话的水汪汪眼睛,很是好看迷人。她会跳好几种舞。雀之灵,孔雀开屏,傣族舞,草原舞都会一点。晚上自由活动时,看着她翩翩起舞,会让人忘掉许多烦恼。
在无声世界里,她们虽然明知自己的行为会有风险和代价,但她们已然习惯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因为那里有许多人与她一样,用肢体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
我试图劝她远离扒窃集团,但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想回到那个团队去。在半年时间里,她们想得最多的,仍然是无声世界里的朋友,而不是身边的亲人。
我曾问她们:刑满回家后,想干什么?
她们大都一脸茫然。她们认为,这个社会歧视残疾人。如今,正常的人都面临下岗失业,更何况聋哑人。即使有工作,也不被身边的正常人认可。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哑巴自成体系,有本地的,也有外地的,吸毒的也抱成一团。他们各自为阵。他们来自不同的行业。哑巴帮扒窃,金融帮诈骗……
一开始,我老想说服几个谈得来的吸毒人员,让她们戒毒,找一些有意义的事做,来分散毒瘾,和毒友们绝缘。
但她们说:自每一次拘留或判刑,认识的毒友更多,接触面更广。她们明知是条不归路,但还是控制不住,身不由已,跟着感觉走。
她们说得最多,想得最多的人,还是那些一同犯罪的朋友。

心尘 发表于 2010-10-23 18:45:35

21、有名无实的控告权

初入二看时,要在七天内背下“六做到、六不准”。要在半个月内,利用晚上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背下“七章四十二条”形为规范,八条“在押人员的权利和义务”,十几条“作息的时间”等。若不能通过,将面临无休止的折磨。如四小时的罚站值班,不得休息。
在万籁俱寂的夜里站班时,我不禁想着狱中的弟弟,想着狱外的双亲和女儿。我想,此时此刻,他们也在牵挂着我。每当闲下来时,我就默默地为狱外的亲人祈祷,为狱中的弟弟祈祷。
在“在押人员的权利和义务”中,一再强调:在押嫌疑人,有控告的权利。
一天早上,林管教来301查号,我说有事找她。
点完名,林管教把我叫出监室问:“有什么事?”
我说:“基于在押人员的权利,我现在向你申请纸和笔,我要写控告信。”
林管教听了,很是惊诧:“你要控告谁?”
“我要控告马尾公安和省公安厅厅长牛纪刚。”
她迟疑了一会,又笑了笑,才对我说:“你控告对象不对呀。不能写。”
我说:“难道在看守所写控告信,还要区别什么人可以控告,什么人不可以控告?”
林管教不回答我的质问,遂推诿说:“我第一次听到在押人员要写控告。所里也没有这个先例。具体情况,要向领导汇报后再说。”
一晃又过了好几天,林管教没有给我任何答复。我曾私下要求牢头林雅华,去催问一下。
林雅华满脸狐疑点了点头,不说一句话,就径自走去。不知道她去问了林管教没有。反正她回来后,也没有给我回音。
在苦闷的日子里,我想控告,却只能老老实实,遵守监规。原来写在纸上权利,只是欺骗人的东西。
在狭小拥挤的空间里,在失望之中,我度过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
过了几天,律师来会见,返回监室途中,迎面遇上某科长。我拦住他问:“为何二看剥夺在押人员的权利,不让我写控告信?”因为我在二看播放“方正教育”的视频里,看过他的“讲法教育”,所以知道他是管教科长,但不知道他姓什么。
某科长先是一怔,然后说:“可以写的呀。谁说不可以?”
我说:“我向林管教申请了好些日子了,一直没有下文。”
某科长问了我的监号后,就说会找林梅希谈谈。
第二天早上,林管教通知牢头,给我拿来纸笔。
争取到了控告权利后,我十分激动。由于白天忙于繁重的生产任务,无暇写控告材料,只好利用空闲时间构思。站班时,也在打腹稿。晚上自由活动时,才奋笔疾书,悲愤之情溢于笔端,跃然纸上。
值得一提的是,在看守所里,纸笔属于有钱买不到稀有物品。号友们听说我要写控告,不约而同地为我弄来一大叠草稿纸,这些稿纸都是号友们平时收集的牙膏盒,香烟纸,拆开的信封袋等。
在我写控告前,二看更换了新囚服。紧接着,广播通知,不准在新囚衣上缝上小口袋或暗袋。如若发现,严惩不贷。目的是为了防止在押人员去会见时,或于提审过程中,藏匿纸条之类的违禁品。
在号友们的支持帮助下,我用了半个月时间,反复修改,终于写下了《旧冤未雪 又添新冤》的状纸,专送马尾区政法委、公安局、检察院、法院四个部门。
还写了《绵绵冤情无绝期 累累打压何时休》的诉状,分别寄给福建省委书记卢展工,省纪委陈文清书记,省政法委徐谦书记。
两份诉状,写了29张纸。
一天下午,林管教急匆匆赶来,拿走我的29张控告件。
不一会儿,外面喊我出去。当我去编织袋内取卡时,牢头也紧随我身后,死死盯着我的一举一动,防止我将纸条带出监室。
当看到林洪楠律师在会见室等我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林管教得悉律师前来会见,才把我控告信匆匆收走。
过了好几天,林管教不再提那控告信的去向。当我追问她时,她笑笑说:“寄出去了。”

对林管教的话,我将信将疑。
平时,号友写上诉状时,林管教会送来印泥盒、信封和邮票,让号友摁上手印,装信入袋封贴邮,再由管教转寄出去。而对我的控告信,林管教只是匆匆收走?
我很怀疑,自己辛辛苦苦写下的诉状,很有可能,被林管教或藏在文件柜里,或随手扔进了废纸篓中。
久久没有得到任何回音,我满腹疑问,却又不明所以。只好自我安慰——但愿我的诉状能顺利送达到福建省委领导的手中审阅。

心尘 发表于 2010-10-23 18:48:42

22、11.11——第一次开庭

2009年11月5日,林洪楠律师来二看会见。告诉我说:“昨天接到马尾法院通知,福州三网友‘诬陷案’,将于11月11日上午8点半开庭审理。”
在二看律师会见时,福州司法局的领导急匆匆赶来,将一份《行政处罚听证告知书》,交给林洪楠律师。是准备对林律师进行处罚,剥夺他出庭辩护的资格。所以他只为我进行了一次辩护,到第二次开庭,他就被封嘴了。
2009年11月11日,福州气温骤降,阴云迷漫,天气阴冷。
早上起床,我的心情也很阴冷。七时许,301室的大铁门打开了,喊我的名字:吴华英。
室友都感到惊诧莫名,感到我的案情重大。每道程序,都与众不同。
她们说:来二看这么久,从来没见到早上七点提人的,也没有看到休息天也提审……
我被提出301监室,前来提人的管教,马上给我戴上冰冷的手铐,紧随在我的身边。
到了二看大门口,女法警又搜查了我的随身物品,并办理了提人的有关手续。
二看大门口,早已停着几辆法院的中巴,我被押到最后那辆车上。
临上车前,看到坐在轮椅上的范燕琼,已被抬进中间那辆中巴上。最前面那部车,应该就是押送游精佑的吧。但视线被挡住,我看不到游精佑。
上车不久,几部中巴鱼贯开出二看。七拐八弯,经过几个村庄,就拐进了平坦开阔高速公路上。
约二十多分钟之后,囚车快到马尾区法院大门前时。透过茶色玻璃车窗,我看到马尾法院的大门左右,站着一大群翘首张望的人们。
当车子靠近人群时,看到女儿拔开人群,向车子跑来,嘴里大声呼喊着“妈妈,妈妈”。
啊,为了参加今天的旁听,我的亲人好友,从百里之外的福清市,早早赶到马尾法院来了。想必他们一夜无眠。

法警分别将我们三人关进三个小间。在范燕琼的抗议下,法警各给我们一份早餐。
用餐期间,一名男法警指着我对身边的同事说:“这个漂亮女人,怎么也在这里?”
几年前,在福州中院开庭时,当庭叫起来就是她。他的话让我想起福州中院暗箱操作,审理“福清纪委爆炸案”的过程。我曾当庭揭露冤案制造者省公安厅长牛纪刚的恶劣行径,揭露他在该案中扮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没想到,几年之后,还有人记得当时的情景。
女法警附合道:“她的家人在温家宝访日期间,向温家宝一行拉横幅请愿……”
8时许,我们3人被依次押进法庭。在黑压压的旁听人群中,我努力搜索亲友的身影。好不容易,才看到被挤在左角边上的母亲和女儿。遗憾的是,我看不到其他亲朋好友。
今天的法庭戒备森严,旁听席中间的通道上,也架起了摄像机。法庭还安排专人拍照。我们进入法庭时,范燕琼强烈要求亲亲女儿,却被法警冷漠地拒绝。
8点多,法官宣读了庭审纪律,然后问我们:是否申请法官回避?
我当庭质问法官:“如果法官没有独立审判权,即使回避再多,审判结果都一样。你们能独立行使你的审判权吗?”
法官不敢回应我的质问,只管继续询问我的名字。
我说:“我是‘福清纪委6.24爆炸案’蒙冤者吴昌龙的姐姐吴华英。因关注‘闽清严晓玲案’被控涉嫌诬陷。这完全是‘福清纪委爆炸大冤案’的继续,是冤案制造者对我的打击报复。以掩盖事实真相。我弟弟蒙冤八年,至今仍关押在永泰县看守所里。”
当法官宣读到“吴华英在2002年6月13日,因扰乱社会秩序,曾被福州市公安局鼓楼分局处以治安拘留”时,我当即纠正他说:“在我漫长辛酸的告状历程中,我被治安拘留过3次,不是你嘴里说的1次。2002年6月13日,我拦下福建省委政法委书记的轿车,面呈诉状,被拘留了15天。后来在一位老同志的关注下,致电福建日报,向记者反映情况,只关了1天,这次还不算。第二次,是在省政府门口拉状纸,向省领导请愿,被拘留了10天。第三次,我们拦下省委书记的轿车,面呈状纸。四天后,我被福州市刑侦队抓走,也被拘留了15天。”
接着,公诉人宣读起诉书。
坐在轮椅上的范燕琼,怒斥公诉人胡说八道。要求林秀英出庭,当面对质,核实真相。
女公诉人不理范燕琼的请求,依旧不停地宣读起诉书。
这时,六位律师提出强烈抗议,要求逐个质证,却遭法官的反对。
面对马尾公检法三家串通一气,上下联手,装模作样的演戏庭审,这时,我和范燕琼,都坐不住了。
范燕琼先以退庭抗议,我也当庭抗议说:“今天庭审,即使是走过场。也该让我们说话呀。既然话都不让我们说,那对不起,我也不配合你们演戏了,你们自个儿唱独角戏去吧。”我的这句话,引起旁听者的一阵哄笑。法官猛拍“惊堂木”——安静,安静……
我边退边对旁边的游精佑说:“看来,今天庭审,事先经过精心的策划和排练。开不开庭,结果都一样。我们没必要配合他们录音录像。”
没有被告人配合的表演,就难以演好“剧本”。正在僵持之时,众律师严正抗议,据理力争。
为了继续演下去,马尾检、法双方,只好答应逐个质证。不再坚持原先笼统打包质证。后来,遂改为对我们三人的逐个审问。
当女法警押着我步入法庭侧门时,我站在门口不动,对着旁听席上大声说:“今天前来参加旁听的人可不少,不知我的亲人朋友来了多少,请你们站起来,我要好好看看。”
说完,我就站在门口不动,向人群搜索前来旁听的亲友,但我只看到有限的六个人。
这时,范燕琼的前夫林辉对我说:“许多前来参加旁听的亲友,严晓玲的母亲林秀英,都被挡在法院大门外,不让他们进来……”
站在我身后的女法警用力推我,我仍然站定面对法官说:“今天的庭审,倾向性太明显。法官大人,你的法槌是为长官意志而敲,还是为法律正义而敲?牛纪刚厅长今天是否也在小阁楼上坐镇指挥?这与当年福州中院审理‘福清纪委爆炸案’如出一辙。”
法官一听到我这番话,马上频敲法槌,制止我发言。喝令我:“不要说与本案无关的话。”
女公诉人问我:“你的网名叫心尘吗?”
我质问对方:“今天总该明确答复我了,我到底诬告了谁?陷害了谁?起诉、审讯阶段,我一再追问罪由。但马尾公、检、法不是回避,就是推拖说:“到了法院,就会清楚。”今天到了法院了,总该给我个答复吧。”
公诉人凶巴巴道:“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来问我。”
我坚持质问:“请你先回答我,我到底诬告了谁?陷害了谁?”
公诉人无法回答,只好闭嘴。
不一会儿,也许需要公检法三家开个碰头会,研究对策,以便向遥控指挥的策划者汇报,法官宣布暂时休庭。
庭审中,两名医护人员站在范燕琼轮椅边,作随时抢救的准备,为范燕琼量血压,并插上氧气瓶……
暂时休庭时,走在后面的女法警指着我的后背窃窃私语:“她好象梅超风……”梅超风是《东邪西毒》中,东邪王药师的徒弟。
这时,我才将注意力集中在范燕琼身上。她比一个月前在二看提审时遇到的模样,已判若两人。她头发稀疏,两腮深陷,脸色苍白。
更让我异常心酸的是,范燕琼原先两只闪着智慧光芒的大眼睛,现在已是黯淡无光,两颗大眼睛,似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她的身体也严重萎缩,双腿如枯木,声音时而歇斯底里,时而气若游丝。看到眼前的范燕琼,我不得不为她难过耽心。
就在被抓捕前几天,我们还在一起吃过牛排。那时,她行动自如,步态轻盈,来去如风。没想到啊,短短四个多月时间,竟然坐在轮椅上了。
法庭上,控辩双方展开激烈的辩论。女公诉人突然得意洋洋地冒出一句:言论自由。
我感慨道:“好一个言论自由,如果有言论自由,我们3人,今天还能站在被告席上吗?”
中午休庭,我呼喊母亲和女儿靠过来。女儿隔着铁栏杆,欲扑入我的怀中,却被身后的法警粗暴制止。
看到女儿委屈的泪水在眼眶着打转,我连忙宽慰女儿:“乖,不要哭,我们要坚强。妈妈不在的日子里,你要照顾好外公、外婆。”
旁边的母亲明显消瘦了,也憔悴了。她脸上写满了忧愁和悲伤。
我能理解母亲的心情,一人蒙冤,全家受煎熬啊。弟弟蒙冤8年,无以雪冤。我为弟伸冤,又遭打击报复,身陷囹圄。妹妹吴华玉去年在温家宝访日时,拉横幅请愿。半个月后,竟遭“意外车祸”。
好在天佑神助,医生曾断言妹妹将在轮椅中渡过余生。她却奇迹般的康复。连给她治疗的日本医生,都连连惊呼:这是神迹!不用神迹来解释,没有其他的理由……
此时此刻,我只能默默地祈祷,愿上帝正义的光辉照耀我们的内心,保佑我一家不被眼前的又一起冤难压垮,让他们心怀希望的过好每一天,让弟弟沉冤得雪……
整个庭审,公诉人为吸毒人员涂脂抹粉,说他们如何受到伤害。而对无良官员对我们的非法迫害,他们却视而不见。
法庭上,我和范燕琼一再请求法官,准许林秀英到庭对质,澄清真相。
法官的回应总是:“等一下,等一下。”
我实在无法容忍,遂愤慨指责道:“法官大人,你说等一下,现在是两下、三下、四下、五下、六下、七下八下了。我们等得天都黑了,还是不见林秀英到庭。”
旁听席上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台后的法警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时,法官与两公诉人对视了一眼,然后说:“我和公诉人认为,林秀英没有必要到庭。”
对我们的非法关押,因制作林秀英女儿严晓玲惨死真相而起,林秀英却“没有必要到庭?”真是天大的笑话。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外面正下着小雨,气温逐渐下降。快到庭审结束时,旁听席上的人们,也纷纷离去。
想到法庭之外的亲友,还伫立在寒风冷雨之中。我按捺不住焦虑的心情,大声对法官说:“现在天也黑了,我们的亲人还在外面淋着冷雨,苦苦等待。现在法庭已空出这么多的旁听坐位。是不是放他们进来旁听?”
法官以法律程序为由,加以拒绝。
到了最后陈述时间,想到亲友团在寒风冷雨中等了12个小时,虽然我要说的话很多,只好简短陈述说:“我在福州市第二看守所写了四份控告信,题为《旧冤未雪 又添新冤》,分别寄给了马尾区政法委、公、检、法等四个部门。还写了《绵绵冤情无绝期 累累打压何时休》的控告信,寄给了省委书记卢展工,省纪委书记陈文清,省政法委书记徐谦。”
法官却告诉我说:“没有收到控告材料。”
庭审结束时,已到晚上9点多。我们逐页看完长达40页的庭审记录,并逐页签名时,看到首页上赫然写着“公开庭审”。
当我们迈出法庭时,外面正下着雨。我心中感慨万端,苍天也为这场枉法庭审而落泪,就像送我进二看那天下午那样。
不远处,法院大门口的围墙外,站着亲友团。当我被押上中巴车时,听到女儿怒骂枉法的法官:“你们是一群衣冠禽兽……”听到女儿的声音,我心中隐隐作痛,是谁在她女儿幼小的心灵中,埋下了对法官和警察的愤怒和仇恨?
撑着雨伞站在寒风苦雨中的亲友团,默默目送押送我们3人的专车离去。
后来才知道,由于气温骤降,在寒风苦雨中站了12个小时的亲友,他们回去后,个个都患了严重感冒。
回到二看301监室,正好是10点就寝时间。
我躺在通铺上,心还停留在庭审情景之中,情绪高度亢奋。脑海中时时映现出公诉人和枉法法官的丑陋嘴脸,久久不能入眠。

心尘 发表于 2010-10-23 18:51:20

23、超审限

所谓“超审限”,是指法院违背《刑诉法》的规定,超过规定的期限,不对在押嫌疑人作出及时的判决。
自2009年11月11日开庭之后,时间已过去三个多月了,法院仍然无动于衷。比我后开庭号友,纷纷送达了判决结果。本已忍耐克制的我,不由得感慨万端。
刚送进看守所的号友,没进入司法程序前,心里希翼着重获自由。而一旦被逮捕(号友们称逮捕证为“绿卡”),则盼望着早日走完司法程序,得到一个判决结果。
得到判决结果后,悬着的心,才会落肚为安。余下就是调整心态,去面对刑期了。
同号往往只注重结果,而不注重捍卫自己权利的过程。她们熟谙 “胳膊拧不过大腿”潜规则,只能逆来顺受。因为残酷的现实,比纸上写着的法律要严酷得多。在这种情况维护自己的权利和尊严,就变得迂腐而不切实际。
审理阶段,马尾法院对于福建三网民案的侦查,虽然是装模作样,毕竟从法律程序上来说,还要做出一副“依法办事”的样子。但到了后来,连这种装模作样也顾不得了,公然视《刑诉法》为无物。
也许法院正处于举步维艰、手足无措之中。拖延审判,是他们没有办法的办法。
也许他们在等待幕后决策者的发号施令,法官只是长官意志的傀儡和木偶。他们只能亦步亦趋,那管法律是怎么规定。

因为有长官意志撑腰,他们才有持无恐,公然践踏法律。
2010年2月8日,我找到林梅希管教,让她帮我约见驻所检察官,请驻所检察官就超审限一事,予以监督和催办。
林管教却为马尾法院超羁问题开脱说:“范燕琼和游精佑都没意见,就你事多。”鬼才相信她“范燕琼和游精佑都没意见”的鬼话。
我列举了每日下午看守所播放的《方正教育》的有关内容:“公安阶段,最长不得超过7个月。检察起诉阶段,最长不得超过5个月。法院阶段,最长不得超过两个半月……”
我的质疑声刚好被路过的另一陌生管教听到,他感到我的问话很可笑,边走边嘀咕:“‘方正教育’说蛮说(蛮:福州方言,随便的意思),你听蛮听。不能当真的……”
2月11日,驻所检察官蔡主任来到301监室,开箱来取举报信件。
我被关押8个多月,未见任何人写投诉信。原因是牢头控制着笔和纸,不让号友拿到。
我向蔡主任反映“超期羁押、超审限”问题,提请他的监督职责,希望他将马尾法院“超审限”的理由,正式告知我。
蔡主任满口答应了下来。
3月3日,我通过牢头,请管教干部转告蔡主任:尽快将马尾法院“超审限”的理由告知我。
过一会儿,一位女检察官站在301室上方对我说:“我们去看了延长期限的通知书,马尾法院对你们这起‘诬陷案’,延期至3月22日。”
她的答复,说了等于没说。仍然没有将“超审限”的理由告诉我。
我提出了我的困惑:“按照法律规定,依照贵所‘方正教育’宣讲的内容,法院审理案件,至迟为得超过两个半月。为何马尾法院竟然继续超羁?”
女检察官说:“延期是向上一级法院申请的,经上一级法院同意的。”
我问:“我国只有一部法律,谁也不可以制造出另一部法律。难道福建和马尾法院法外有法,制订了新的法律……”
女检察官无言以对,连招呼也不打,就转身扬长而去。

coming 发表于 2010-10-24 15:02:43

回复 10# 的帖子

发表了。

ljbpysh 发表于 2010-10-24 18:38:12

“吴华英狱中纪实 ”写得好!
福建三网民案,两位才女,一位工程师(游精佑,桥梁专家)

ljbpysh 发表于 2010-10-25 18:00:14

吴华英“在特审室里熬过36个小时了。也是粒米未进、滴水未进的36个小时。”

连軸审讯36小时!

这就是“人道主义”?这就是“以人为本”?

严重侵犯人权!

心尘 发表于 2010-10-25 22:02:08

24、2009年除夕夜

2009年除夕夜,我在二看301监室度过。8年的上访历程,我三次被拘,往事不堪回首。
往年的除夕夜,因少了弟弟,一家人总是过得压抑沉闷。今年的除夕夜,连我也在看守所里,想必父母更难过。
除夕之夜,我只能在冰冷的铁窗里默默地祈祷:愿狱中的弟弟健康,愿父母少一些哀愁,愿女儿快乐健康……
除夕之夜,我特别思念亲人。近半年来,我只收到3封家信,忧心更甚。
今天早上,二看广播频频通知:除夕给每个在押人员加餐,给长期卡上没钱在押人员发放大礼包等。
除夕晚上的伙食,比往常丰盛得多。有鱼有肉,每人一片。中午还发了一只鸡蛋。
除夕下午,购物车频频推来花样繁多的年货,虽然价格很贵,但依然热销。号友持卡在手,等在各号门洞口,准备多购些年货,以与要好的号友庆祝一番。
年纪大的人,牵挂着狱外的亲人,不容易马上转变情绪。年纪小的人,能很快地快乐起来。
晚上,三五个一聚,拿出购来的年货,在水泥地上摆开,一同分享,彼此祝福。
春晚节目开始,大家都各就各位,躺在床上欣赏一年一度的春节联欢晚会。平时十点就寝的时间,也往后顺延了两个小时。早上起床的时间,也从6点改为8点。
新年钟声敲响之后,电视关了,号友们钻进被窝,安然入睡,或默默想着心事。
突然,307监室传来范燕琼凄惨的哭叫声,伴着矿泉水瓶子敲击声:我无罪,为什么要把无罪的人关在这里呀……我的女儿在哪里呀……我就写了一篇文章,何罪之有?……
听到范燕琼的声音,我的心更加难以平静。范燕琼身体状况堪忧。原本来去如风的她,如今却坐在轮椅上。
自我弟弟蒙冤之后,我频频在福建省和福州市相关信访部门呈状。
有一次,老访民郑议论迎向一位穿着得体、气质优雅的三十多岁女人走过去。在聊天中,我才知道她就是福建访民领袖范燕琼。她曾起草了一份受害者协会的章程,轰动了福建。
我认识范燕琼时,她的状告马拉松刚刚结束。政府赔了她十几万元。
诚如范燕琼所言,当她看到那么多的访民时,她实在不忍心独善其身。要用她手上的笔,为无权无势者呐喊呼吁……
刚开始,我对弟弟的冤情充满信心,认为有理走遍天下,很是天真幼稚。每当我路过公安人员身边时,心里油然产生对他们的敬畏。认为人民公安专抓坏人,保护好人。
因此,范燕琼以为我是“卧底”。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年复一年的上访过程中,我屡屡遭到公安人员的非法打压,后来又获知弟弟经历了103天的酷刑拷掠……残酷的现实才教育了我。才让我认识了公安人员真面目。他们只知道对供养他们的老百姓横眉冷对,或吹胡子瞪眼。而一见到有权势的官僚,则完全变成了献媚讨好的叭儿狗。他们只知道惟命是从,从来不管是非对错。
后来,经历年复一年的上访,但弟弟的冤情依旧。我心中的法律殿堂轰然坍塌。人也病倒了。一下子变得精神颓废,意志消沉,气若游丝。
我感到这个世界一片灰暗……在那段时间里,我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趣,连说话都觉得费劲。
正在我病怏怏躺在床上绝望遐想之时,范燕琼打来了电话。她很快赶来我家,见到了气如游丝的我。经她细心的宽慰劝解,才让我很快恢复过来,重拾希望,继续漫漫的上访之路。
2009年6月底,因为“闽清严晓玲案”,我们三人一同被抓,又一同关在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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