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ndwater 发表于 2009-7-14 12:32:17

中国历史变革的成住坏(图)

中国历史变革的成住坏(图)   

作者: 薛中鼎   

2009-07-13





在洪武十三年,他与丞相胡惟庸起了矛盾。他杀了胡惟庸,乾脆废除了1600多年的丞相制度。于是明朝的皇权,与政府的行政权完全重复。明朝的政治制度,是一个非常专制的政体,与汉朝唐朝宋朝相比,是严重的倒退。




清雍正皇帝像。虽贵为天子,而雍正一生专注修身养性,打坐练功。



「成、住、坏、空」是中国佛教的用语,指的是世界从形成到毁灭的四个阶段。其中的每一个阶段,都称为一个「中劫」。每个中劫,有二十个「小劫」;四个中劫,成为一个「大劫」。「劫」是梵语「劫簸」的简称,是计算时间的单位。由于时间太长,无法用年月日计算,所以用「劫」这个字来表示极长的时间。


「成、住、坏、空」的四个阶段,代表的就是成立、发展、衰坏、到破灭的生命周期。我们常说「劫数难逃」,就是表示很多事理,无法摆脱这个生命周期的宿命性。


中国的历史,自从公元前221年秦朝统一天下以来,就是一个朝代接著一个朝代的递演。中国历史上寿祚比较长的朝代,有唐朝的289年、明朝的276年、清朝的267 年、西汉东汉各约200年、南宋北宋各约150年。总而言之,每一个朝代的「成、住、坏、空」,都无法超越300年生命周期的「劫数」。所以我说:「人有生老病死,事有成住坏空;宇宙看似无穷,盈虚原来有数。」


本文就在探讨中国的历代王朝,至少开国的皇帝,都是如何努力在设法绵延国祚,但是最后都无法逃离各自「成、住、坏、空」的「劫数」。我们先从中国第一个一统天下的秦朝说起。


秦朝废封建行郡县制


关于秦朝的灭亡,唐朝的咏史诗人杜牧(公元803~852),写了一篇著名的〈阿房宫赋〉。在〈阿房宫赋〉中,杜牧对于秦朝的灭亡,做了这样的经验总结:


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夫!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鑑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杜牧〈阿房宫赋〉)


他认为,秦朝还来不及自我检讨,就很快的殚灭了。秦朝之后的朝代,为秦朝的短命感到悲哀,可是却没有从秦朝的败亡学到教训。以至于之后的朝代,不断的为他们前朝的失败,徒感哀伤悲恸而已。


其实早在汉文帝时代的洛阳才子贾谊(公元前200~前168年),对于秦朝的问题,就写过一篇著名的〈过秦论〉。〈过秦论〉评论秦始皇、秦二世、子婴三代的过失,总结了秦朝灭亡的教训。贾谊说,秦国原来地处偏僻,国土不算大、资源也不丰富。经过几十代的苦心经营,终能消灭强大的对手们,一统天下,真不容易。可是如此强大的大帝国,怎么会随随便便的让一群小老百姓,拿起竹棍子「揭竿起义」,就把它几百年所累积的伟大基业,轻易的毁灭了呢?


为何如此?贾谊认为问题的关键,在于秦朝仁义不施,终至于整体的形势发生了根本的逆转。


然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乘之权,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馀年矣。然后以六合为家,殽、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贾谊〈过秦论〉上)


秦国从商鞅变法(公元前359年),到秦始皇统一天下(公元前221年),中间经历了漫长的138年,才到达国力的巅峰。但是,在公元前206年,平民出身的刘邦进了咸阳,结束了秦国几百年的基业。秦朝由「成住」的高峰,转向「坏空」的消亡,只有短短的15年。从劫数的观点来看,短短的15年,其实只是倏尔之间。


我不认同杜牧〈阿房宫赋〉的说法,「后人哀之,而不鑑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相反的,我认为各朝各代其实都在努力总结前朝的教训,并且努力的做出调整与改进。有趣的是,前朝旧制度造成的「恶果」,通常成了新朝新制度的「因」;新制度实行的时间久了,又造成了不同的「恶果」。新的「恶果」又成了下一个朝代新制度的「因」。


纵观中国历史的演变,是各个朝代「成住坏空」的互为因果、各有各的「劫数难逃」。每一个朝代的劫数,是一个「中劫」;整个历史的长河,形成了一个「大劫」。基本上,就像是唐玄宗时代的名相张九龄〈感遇诗〉中所说的,「运命唯所遇,循环不可寻」。


秦始皇一统天下,朝廷要制定国家的基本政治制度,当时就有两派看法,产生激烈的争辩。一派主张沿用周朝的制度,分封诸侯,作为王朝的屏障;另外一派认为,周朝就是因为有了诸侯,才会有地方武力,征战不休。所以应该彻底改革,把权力统统收归中央。


秦始皇决定改革周朝的弊端。他采行了李斯的建议,实行彻底的中央集权,也就是「郡县制度」。


权力尽归中央,避免了诸侯纷争的的问题。但是秦朝彻底的中央集权,有一个极大的弱点。就是如果中枢神经出了毛病,整个的系统就瘫坏了。很不幸的,秦二世胡亥是个出了故障的中枢神经。循至于天下大乱,刘邦与项羽的军队进了咸阳,接管了「权力的中枢神经」,秦朝也就很快的寿终正寝了。


秦朝果然纠正了周朝各地诸侯纷争、经年累月兵戎相见的「弊端」。但是,问题的另一面向,就是秦朝在天下大乱的时候,没有任何王子皇孙有力量做出恢复「秦室」的努力,也没有外地诸侯的勤王部队可以赶来勤王护驾。秦朝绵延国祚的努力,虽然回避了周朝的弊端,但是却造成了他「其亡也忽焉」的恶果。


汉朝的变革


汉朝为了纠正周朝与秦朝的问题,一开始采取了郡县与封国并行的政策,称作「郡国制」。「郡国制」仍是以「郡县制」为基础。大部分的地区是由中央直接管辖,比较边远地区,由刘氏家族的同姓九王协同治理。


汉景帝时期已经感受到诸王的尾大不掉,有重蹈周朝的复辙的可能。景帝企图削藩,结果引发了「七国之乱」,造成刘氏的骨肉相残。汉景帝平了七国之乱,政府也受了很大内伤。到了汉武帝,换了一个招数,推出了「推恩策」。所谓的推恩,就是允许各诸侯王把自己的封地,分封给嫡长子以外的其他子弟。这样的「推恩」政策,既可以让侯王们的众子弟高兴,又可分散诸侯国的领地和权势。一代雄才汉武帝,很技巧的利用「推恩策」达到了削藩的目的。


汉朝从郡国制开始,再作出推恩消藩的调整,等于是努力结合周朝与秦朝制度的优点;也避免重蹈周朝与秦朝的失败经验。


武帝时的另一个大动作,是采取了董仲书的建议「罢黜百家,独尊孔子」。这个政策的目的,基本上是要达成所谓的「内儒外法」。汉朝沿用了秦朝的律法条文来治理国家,同时又用了孔子儒教来规范人民的思想。这样一来,对于国家政权的巩固,比起周秦两代,的确是更上一层楼。


这个「罢黜百家,独尊孔子」的政策,对中国社会有非常巨大的影响。伴随著这个政策,武帝设置了「五经博士」与「太学」。从此以后,整个政府人才的选拔与考用,都掌握在儒家学派的手中。换句话说,如果老百姓想要改善生活品质、提高社会地位,最好就是从政做官。如果想要从政做官,就一定要勤读儒家思想的四书五经。从此之后,「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的概念,变成了中国读书人的圭臬。


有趣的是,汉武帝把儒教放到了无比崇高的位置,用儒教来巩固汉家王朝的统治。最后,结束西汉王朝的,却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儒家分子王莽。王莽当皇帝有很「高尚」的理想,他要把儒家学说在现实政治中一一实现。王莽知道孔子仰慕周公,所以王莽就要仿照周朝的制度推行新政。他屡次改变币制、更改官制与官名,都是为了要复古。他大力推行王田制,其实就是周朝的井田制。他要把盐、铁、酒、币制以及山林川泽收归国有,基本上是要依照西周时代的「周礼」,来建立政治与经济制度。他非常努力的要在很短的时间内,实现《礼记‧大同篇》的社会理想。


王莽向往尧舜的禅让政治,他认为禅让政治是政治的最美好的境界。所以,他的得到皇位,也是经过多人的劝进,再经过一个很正式的禅让大典,才登基的。从他来看,他的取得皇位的过程,应该是儒家最高政治理想的实践。


客观而论,在中国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中,只有王莽才是真正虔诚的儒家信徒。弔诡的是,这个「求仁而得仁,又何怨」的真实儒家信徒王莽,似乎没有得到后代儒家分子们的正面评价。尤其是南宋与明朝的理学家们,都把王莽骂成了千古罪人。


西汉王朝利用儒教来巩固政权,最后亡于一个食古不化的儒家信徒王莽的手里,也是一场因果循环的劫数难逃吧!


曹魏的九品中正


终结东汉王朝的曹操,与终结西汉王朝的王莽,刚好是个强烈的对比。王莽是皇亲国戚,出身高贵;曹操的父亲是宦官的养子,他的出身,为传统的儒家所鄙夷。袁绍与曹操作战,令书记陈琳写了一篇〈讨操檄文〉,其中就说到「操赘阉遗丑,本无懿德,僄狡锋侠,好乱乐祸」。从这些文字,大抵可以看出儒家学派对曹操出身的鄙视。


其实王莽与曹操都是积极的改革派。王莽是想把国家带向古籍中的儒家理想社会;曹操不在意儒家学派理论,而更专注于建立法制秩序与经济发展。他也不会为了沽名钓誉,而让自己处于祸害之中。


不得慕虚名而处实祸,此所不得为也……江湖未静,不可让位……(曹操〈让县自明本志令〉)


东汉的选用人才,都是先由地方推举孝廉,再入太学或是郎署受训;研读四书五经,经过考核,再进入政府部门工作。曹操大约不喜欢这一套「酱缸」的过程,所以做了改革。他采行了吏部尚书陈群的建议,制定「九品中正法」。曹操扬弃了汉朝由地方推举孝廉的选才制度,他的想法是,在乱世应该用人唯才。人才的选用,要摆脱四书五经的桎梏;人才的征聘权,要收归中央。为了要替中央政府广纳人才,曹操还三次亲自颁布「求才令」。


「九品中正」很快就呈现出了「成住坏空」的生命周期。各地人才,为了仕途的顺遂,竞相奔走于中央的名门,期望得到「中正」的认可,取得高阶的品秩。结果造就了魏晋清谈风气,沽名钓誉的问题,比汉朝还严重。


曹操自己十分的务实,厌恶虚矫的清谈与装模做样。所以他做了改革,废弃汉朝的孝廉选举与五经取士。想不到因果循环「劫数难逃」,他的九品中正法,反而造就了中国历史上最严重的虚矫清谈的时代。


九品中正法的影响很大,它形成了社会的门第阶级,所谓的「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这个门第的问题,一直要到唐朝的玄宗时代,才消退殆尽。唐朝以诗赋取士做为国家举才的主流;传统的门第,终乃趋于没落。


而从董仲舒(前179~前104)到曹操,五经博士「成住坏空」的「劫数」周期,大约是320年。然而从曹操(155~220)到唐玄宗(685~762),粗略估计,九品中正门第社会成住坏空的「劫数」周期,比较长些,大约是540年。


大唐盛世的诗赋与藩镇


经过南北朝200多年的大混乱,唐朝开国皇帝的李氏家族,是胡汉的混血。李唐王朝没有种族偏见,格局宽宏、兼容并蓄。为了要纠正汉朝的缺失,唐朝各方面的制度,都与汉朝大不相同。不论是中央政府的组织、政府人才的晋用、税制与兵制,都作了大魄力的革新。中国的汉唐盛世,其实都是建立在大刀阔斧的改革基础之上。


在文化思想上,大唐王朝,也与汉朝有所不同。大唐王朝对于以孔孟思想、四书五经作为取士的标准,似乎没有那么大的热诚。


唐朝以科举举士。科举分两类,一是明经科,一是进士科。明经科考的是经书;进士科考的是诗赋。唐代的社会对于人才的看法,是重进士而轻明经,换句话说,唐朝取士看的是才情,不是经书的义理与记诵。所谓的「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就代表明经科乏人问津,而进士科竞争激烈。


但是唐朝以诗赋取士,「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的骚人墨客,与世代书香的传统门第子弟相比,通常会有两个问题,经常为人所诟病。一是缺乏家学渊源,所以对于政事不谙练;一是会有文人无行,品德轻浮的弊病。唐朝中后期的吏治,也的确因为如此,而逐渐偏离了汉代厚重笃实的风尚。


唐朝的胡汉一家,不重经书的风格,为大唐盛世奠定了基础。但是也造就了大唐王朝衰败根本问题。一个问题是,唐朝中叶以后,文武分途,必须依靠胡将镇边;另一个问题,是中央与边远地区的民族与文化的日益分离。这两个问题,是「藩镇专横」的根本原因。


史学大师陈寅恪先生分析唐代的政治史,认为唐朝的科举,改变了唐太宗开国时期,当权派的「关陇集团」文武一体情况。于是,科举出身的成了士大夫,边镇大将必须要靠番将才能胜任,唐朝因而文武分歧不可复合。


关陇集团本融合胡汉文武为一体,故将相可兼任。今既别产生一以科举文词进用之士大夫阶级,则宰相不能不由翰林学士中选出。边镇大将之职舍番将莫能胜任,而将相文武番汉进用之途,虽分歧不可复合……其事俱成于玄宗之世。(陈寅恪〈唐代政治史述论稿〉上篇)


唐玄宗时的安史之乱,安禄山造反,半年的时间,就从北京摧枯拉朽般打到了长安。唐玄宗的大唐盛世,根本没有招架的能力。「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就是文武分途的严重后果。安史之乱的安禄山、史思明,甚至平乱有功的名将李光弼都是胡人。


胡人为将的河北地区,在生活习惯、文化思想,甚至语言,在唐朝中叶以还,与中央政府的长安地区,日益脱钩。河朔地区其实已经逐步形成为胡人统治的胡人文化的独立王国。


河北藩镇之政治、军事、财政等与长安中央政府实际上无隶属之关系,民间社会亦未深受汉族文化之影响……不以周公孔子名教及科举仕进为安身立命之归宿。(陈寅恪〈唐代政治史述论稿〉上篇)


陈寅恪先生还举了一个范阳卢秀才的例子来说明问题。秀才卢霈的祖孙三代,都在燕赵地区做官。这位三代在燕赵为官的卢秀才,到了20岁,都还没有听说过有周公与孔子。秀才卢霈的生活重心是「击毬饮酒,马射走兔。语言习尚无非攻守战斗之事」。


所以唐朝的科举,重视诗赋、轻视经书,固然造就了大唐王朝璀璨的文学成就;但是相对而言,国家整体的思想认同性,就显得薄弱了。


当所谓的藩镇都已形成自身的种族与文化群体,自己又有足够的独立武力的时候,大唐王朝的分崩离析,自然是「劫数难逃」了。


大唐王朝的文治武功、兼容并蓄,一直为人所津津乐道。但是很不幸的,大唐王朝最后也是亡在他走了味、变了型的文治武功与兼容并蓄。所谓的「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其实成住坏空一以系之,又岂只是萧何而已?


重文轻武的赵宋王朝


宋朝的开国皇帝赵匡胤是职业军人出身。因为赵匡胤久历军旅,所以他对于唐朝的「藩镇专横」,更能有深刻的体会。赵匡胤自己取得皇位的方式是「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所以整个的宋朝,都非常刻意防范「藩镇专横」,以及「黄袍加身」的历史重演。


赵匡胤一当上了皇帝,就找机会请主要的高级将领们饮酒吃饭。在酒至半酣之际,赵匡胤就委婉要求众将领们放弃军权,享受人生。众将领们也不好拒绝。第二天都上书说自己身体不好,请求除役。赵匡胤的处理方式很圆融,他依旧给将领们节度使的职称,但是从此之后,将领们就不再享有兵权了。这就是著名的「杯酒释兵权」。


帝曰:「人生驹过隙尔,不如多积金、市田宅以遗子孙,歌儿舞女以终天年。君臣之间无所猜嫌,不亦善乎。」守信谢曰:「陛下念及此,所谓生死而肉骨也。」明日,皆称病,乞解兵权,帝从之,皆以散官就第,赏赍甚厚。(《宋史‧石守信传》)



为了要「纠正」唐朝藩镇专横的弊端,宋朝的政策一是强干弱枝;一是重文轻武。所以宋朝主要的军事力量,在于中央的禁军,不在于地方的厢军。而且军士经常轮调,目的在于兵不习将,将也不习兵。



大宋王朝,果然有效的纠正了唐朝藩镇专横的问题。五代十国时期的将领相继篡权的问题,在大宋王朝也不曾再发生。但是宋朝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文弱的政权。宋朝一开始败于辽国、后败于金国、再败于来自塞外的蒙古铁骑。在辽国与金国之外,宋朝还屡次败给了贺兰山麓的小王国西夏。



所以,宋朝为了纠正唐朝的藩镇问题,等于是采取了「自废武功」的策略。这个策略,虽然有效防止了藩镇专横,但是也替自己的「成住坏空」定下了宿命。整个的两宋王朝都是在北方强国的阴影下,屡战屡败、委屈求全。两宋王朝都是遭遇外族的武力欺凌,无力抵抗、终至于难逃复灭的劫数。



明朝的宰相与太监



明朝的276年(1368~1644年),是中国在世界舞台上的一个转捩点。在明朝之前,中国的整体政治制度、工艺技术、经济实力还领先于西方。中国在明朝,各方面都倒退了;但是西方经历了文艺复兴,开展了大航海的时代。在1492年,明孝宗弘治五年,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在1522年,明世宗嘉靖元年,麦哲伦绕行世界;1620年,明神宗万历四十八年,五月花号(Mayflower)清教徒登上美洲,正式开始了英国在美国的殖民史。在这三百年间,西方的理性思想抬头、基础科学快速发展、资本主义社会逐渐成型。中国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落后于西方了。



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原名朱重八,是所有中国开国皇帝中,出身最卑微的。他曾经在和尚庙趁饭吃、后来做过游方僧,其实就是到处流浪、乞讨为生。朱元璋精力旺盛、人生阅历丰富。也许因为他的贫贱出身、缺乏安全感,导致他的猜疑心重、刻薄寡恩。在洪武十三年,他与丞相胡惟庸起了矛盾。他杀了胡惟庸,乾脆废除了1600多年的丞相制度。于是明朝的皇权,与政府的行政权完全重复。明朝的政治制度,是一个非常专制的政体,与汉朝唐朝宋朝相比,是严重的倒退。



明太祖朱元璋,与他儿子明成祖朱棣,都是打天下的皇帝。不用宰相,还能够担得下独挑大梁、日理万机的重担。他们后世的子孙既没有能力,也没有兴趣来独自挑下这个重担。这个朱元璋家族的双螺旋链基因,似乎有些很不好的元素。朱家王朝,出了不少非常顽劣昏庸的龙子龙孙。



如果独揽大权的顽劣皇帝不想管事,谁会在身边管事呢?在皇帝身边打杂的太监,如果心机重、好揽权,又赢得了皇帝宠信的,就成了真正的权力核心。姓朱的皇帝往往是个不管事的假皇帝,管事的「真皇帝」大抵是主管皇帝文书、印玺的「司礼太监」。明朝大权在握的太监,从王振、刘瑾、汪直、到魏忠贤,一个接著一个。从早期的明英宗以来,就一直没有断过。



明朝在制度上,有所谓的内阁大学士协助皇帝办事。但是内阁大学士的基本定位,是藏书阁的学者,是给皇帝备询顾问。内阁大学士与真正的宰相,在体制上,有根本的不同。内阁大学士,类似今天的国策顾问;而宰相则比较类似行政院长。



朱元璋不愿意有宰相来分享皇权,凡事要皇帝自己乾坤独断。他的五代子孙之后,真正在抓权做皇帝的,反而是一个接一个的太监。明朝的吏治腐败不堪,能够延续国祚276年,还是多亏了当时的北方,没有什么特殊的强权想要入主中原。



有趣的是,朱元璋似乎也预期太监干政的危机。他铸了铁牌,挂在宫门,规定「内臣不得干预政事」。问题是,凡事都有他的因果缘由,区区一块铁牌,怎么可能改变得了朱家王朝成住坏空的劫数?



中国在汉唐盛世,甚至到了宋朝,皇权与相权还有一定的区分。皇帝是国家的元首,宰相是行政首长,有一定的组织管理与制衡 (Check and Balance)的意义。在汉唐盛世的时候,皇帝与宰相是坐著讨论问题;到了宋朝,是宰相站著皇帝坐著。到了明朝,一则废了相权,一则大臣议事,只能跪著说话。明朝政治的种种恶行恶状,可以说是中国汉族的耻辱。



爱新觉罗氏的大清王朝



满清王朝是以异族入主中国。以少数族群的满洲人,要统治多数族群的汉人,必须要考虑很多政治上的「控管机制」。明代的废除了宰相,提供了专制皇权,满清王朝欣然沿用;明代的大臣都要跪著叩头奏事,满清政府当然也乐于用来对付中国的知识分子。



清朝中兴名臣曾国藩,替满清平定太平天国,保住了满清的江山。但是曾文正公觐见皇帝与太后的过程中,叩头谢恩的礼仪,在今天看来,确实是非常的羞辱人。



入养心殿之东间,皇上向西坐,皇太后在后黄幔之内;慈安太后在南,慈禧太后在北。馀入门跪奏臣曾某恭请圣安,旋免冠叩头,奏称臣曾某叩谢天恩毕,起行数步,跪于垫上。(《曾文正公日记》)有清一代,大臣奏事都自称「奴才」,这些都是异族入主中国的「控管机制」。简单来说,明朝一些恶行恶状的陋规,刚好给清朝检了便宜,作为异族统治中国的方便而又好用的工具。



明清之后的毛皇帝,大臣们总算不用跪著叩头奏事。但是毛皇帝发动文化大革命期间,各地有成千上万的知识分子,要对著胡搞瞎闹的红卫兵跪著「交代错误」。所谓的「错误」,简单来说,就是不忠于毛皇帝。这种行为对于中国知识分子的全面性羞辱的程度,更甚于明清两朝。中国知识分子的「劫数难逃」,从1368年的朱元璋登基,算到毛皇帝1976年龙驭归天,也有六百馀年。可以说是「江山代有恶人出,总领劫数几百年」。



满清吸收了明代太监为患的教训,所以严格限制太监的权限。但是皇帝权力太大,需要有人分担工作,雍正就在紫禁城三大殿后,成立所谓的南书房军机处。军机处就是皇帝的「中央办公厅」,很多皇帝给大臣的密旨,就是从军机处发出。这是皇帝给个人的机密指示,别人都不能看的。这也是满清皇帝超越正式组织,控制大臣的一个手段。



满清为了控制汉人的思想,用了很多的心力,包含了大兴文字狱、八股文的考试制度等等。汉人在政治发展上,也受到很大的压抑。所以在清朝,人才与文化的发展不是很好。满清盛世的文化发展,是以训诂考据为主。回溯性的成分居多,创造与前瞻性的成分较少。

到了道光年间,整个的满清王朝,已经有了很大的暮气。当时的学者龚自珍写了一首著名的诗,慨叹社会的缺乏朝气、人才匮乏。诗如下: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材。



这首诗写于1839年,龚自珍似乎是准确的预测了满清王朝的「劫数难逃」。当时,林则徐已经在广东虎门烧毁了鸦片,中英两国间战云密布。显然,龚自珍非常忧虑中国的人才匮乏,根本无法面对这个「两千年来未有之变局」。他有了不祥的预感,要呼吁老天爷「不拘一格降人材」。这首诗的后一年,就是鸦片战争。



在鸦片战争之后,满清王朝一败再败。英法联军攻入北京,烧了康雍乾几代经营的圆明园。咸丰皇帝无颜再回北京城,在热河避暑山庄吐血而死。之后,在1894年的甲午战争,中国大败给日本,洋务运动宣告彻底失败。接著是1898年的变法维新,光绪皇帝企图奋力一搏,只撑了一百天,就以悲剧落幕。因为变法失败,满清方寸大乱,搞了个荒谬至极的义和团之乱。义和团引进了八国联军,等于满清替自己敲响了丧钟。



以异族入主中原的满清王朝,很成功的避免了明代太监滥权的灾害。在满清王朝处心积虑的建立各种机制,来控管压抑中国汉人的过程中,也同时压抑了整个民族的生机与创意。正因为满清成功的压抑了中国的生机与创意,使得满清王朝,无法抗衡来自于西洋的冲击与挑战。



所以,满清王朝终结的真正原因,是满清自己在努力压制中国人的创造力。而满清要这样做的原因,就是希望能够稳固自己的政权。换句话说,满清政府企图巩固自己政权的努力作为,最后也造成了满清亡国的原因。



这就是满清王朝「成住坏空」生命周期的「劫数难逃」。



总结



中国历史的每一个朝代,都企图吸取前朝复亡的殷鑑,做出改善。但是任何新的制度或是做法,最后都会衍生出新的问题。大江后浪推前浪的因果关系,确实是十分的耐人寻味。



我想这也许就是佛家所谓的「成住坏空」、各有各的劫数;唐诗中所谓的「运命唯所遇,循环不可寻」,也是在说明一样的论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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