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狗确实在屋脊上蹲着:北京胡同 一声叹息
那只狗确实在屋脊上蹲着:北京胡同 一声叹息子鹏博客
“胡同游”毫无疑问是北京的特色,之所以能成为游览项目,正是因为真正的胡同越来越少。胡同的名字仍然存在,或许已经成了40米宽的大马路。
围绕胡同的改造和保护,一直是困扰北京城市建设的一个重要课题。从和平解放时的“全城保护”到后来的拆墙毁庙,北京其实早已和“京味”说了拜拜。随着商业利益的驱使,大片的胡同正在消失。
笔者在胡同里租住已经两年,两年来经历了胡同民居的翻新改造,也正在经历一大片胡同的最后时刻。原本,据说笔者所在的这条胡同也在拆迁之列,但有专家指出,这条胡同是北京有文字记载的最早的一条胡同,具有重要价值,因此得以幸免。再往南,大片的民房上去年此时就已刷上了大大的“拆”字。
去年夏天,这些拆字曾让笔者叹息不已。每到晚饭过后,夕阳未下之时,经常携妻带子在胡同之间流连,看看那些斑驳的围墙、高挑的屋脊、檐头的小兽和屋瓦上随风飘摇的狗尾草,浓密的国槐、枣树隔开了酷热,也似乎隔开了尘世的喧嚣和浮躁。很难想象,如此幽静的小院,往外走几步,就是北京最热闹的商业区。这里的孩子和住在单元房的孩子完全不同,他们更多地在小院或者胡同里活动,跳绳踢毽养兔喂猫。墙根底下往往栽种着南瓜和丝瓜,它们的藤蔓顺着墙,一直爬到屋顶,淡黄的小花在青灰色的背景下分外醒目。
有两个场景我至今不能忘记。一次是在黄昏,我们走过一个小院的大门,大门半开,一眼望过去,一家人正围坐在小桌前,招呼乱跑的孩子吃饭。青灰色的小院、朱红的大门,门上画着白圈,圈内是大大的的“拆”字。这强烈的对比,让我的眼泪突然流了下来。我不知道 “拆”过以后,这家人将去向何方,也不知道他们在多年以后还能不能想起那个夏天的晚饭、那个画着“拆”字的小院,我只知道,那些储存着众多美好记忆的胡同,再也不会回来了。
另一次是在早晨,送孩子上学回来的路上,经常能看到一只狗,这只狗很奇怪地蹲在一座被拆了一半的屋顶上,与它在一起的还有一株桑树。我一直没搞清楚它是怎么上去的,房顶一般是猫的天地,狗不会爬树,更不会上房。但那只狗确实在屋脊上蹲着,每天早上向着太阳的方向,一动不动,有一段时间我甚至怀疑它是砖雕的脊兽。一片残破的背景下,一只蹲在屋脊上石雕似的的小狗和低垂和倔强的桑树,既像最后的坚守又像悲怆的告别。后来我想把它照下来,等我带了照相机去的那天,却发现,那栋房子早已没有了踪影。
这场景使我更加怀念这些胡同,但我们懂得珍惜的时候,那些美丽的事物往往已经走到了最后。所以生活在胡同里,每每看到拿着照相机的老外和老内,对着屋檐、门墩、猫猫狗狗照个不停。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更是以一种慵懒的态度接纳了这一切。这一切其实都很无奈,比之那些民间或者官方的“胡同保卫者”,他们对待胡同乃至自己老宅的态度更加复杂。
一方面,他们不愿意离开世代居住的老屋;另一方面,又对搬迁上楼饱含憧憬和向往。在这里,对胡同的赞美和抱怨几乎同时并存。在胡同里,那些诗意的生活只能是在电影、图片和怀旧的作品里,现实中的人们不得不忍受大杂院的拥挤和不便。这些胡同的房子,除了个别特好的四合院,大都人满为患、残破不堪。大多数房屋夏天漏雨冬天漏风,没有天然气、没有厕所。这一点在冬天尤其不便,取暖靠烧煤,煤气中毒往往成为居委会宣传预防的重点。上厕所更是麻烦,早晨上班的路上,胡同口的公共厕所常常见到蓬头垢面披着睡衣捏着手纸排队的女士,男士们等不及便经常破口大骂。笔者也曾经想过租个平房能更省钱,但一想到上厕所便知难而退了。
但是,大家对搬迁上楼却非常谨慎,甚至抱着一种本能的警觉。胡同虽破,陋屋虽小,却往往是一家人的生活来源。房租,基本上是这些老北京原住民的一个重要的生活来源。这种情况据说从明朝定都北京就形成了。很多北京人下岗在家却还能在大槐树下喝啤酒侃大山,就是靠这点生活来源。两平米的临建小屋就能租给一对打工的夫妇做门脸儿,比一张单人床大一点的空间就能住一家三口,一个三间房的小院租金和两居室的楼房基本一样。所以,很多家庭宁愿自己住临建的小屋,而把正房租出去赚点收入。围绕这些平房,还养活着很多传统的行业:送煤送碳的、送煤气罐的、修房补屋的、吆喝着卖葱卖蒜的等等。随着天然气入户等便民措施的实施,门口“送罐”的大爷也就失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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