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啼血杜鹃 十一

已有 390 次阅读2014-5-27 05:11 |个人分类:纪实

 

 

 

啼 血 杜 鹃

一个平头百姓四十多年前的人生经历

           

十一

 

当时公检法三合一。很快,清原县公检法革委会就判决杨世魁反革命罪,有期徒刑五年。1968年初秋,杨世魁被押送到沈阳监狱新生油脂厂服刑改造。他的罪证基本有三:

一,损毁伟大领袖毛主席像;

二,诬蔑国家领导人江青;

三,包庇右派家属。

由于前面沒有交待,所以有必要稍微提一下第二条诬蔑江青的事。那是在前一年的夏天,杨世魁为了凉快把自己剔了光头。大伙儿干活儿的时候,有人跟他开玩笑:

“杨哥,你挺漂亮的小伙儿,怎么成秃子了?

“这一下娟子能愿意吗!

杨世魁笑着回答说:

“秃子?秃子怎么啦?江青还是秃子呢,人家还当国家领导呢。我这个秃子照样能娶漂亮媳妇儿!”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第二条反革命罪行的全部经过就是如此。

自从杨世魁被清原县公安局逮捕以后,他与萨尔古就断了一切联系。他认为自己不能再过问文家的事了,不能连累她们。幸亏沒有与文娟结婚,否则她们岂不又成了反革命家属。所以他对萨尔古以后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杨世魁是独身一人来到萨尔古的,他被判决以后,他在萨尔古的财产(主要是他的房产和存在大队的工分)就由大队托管,这就给了甄家求之不得的把柄。就在当年的秋天甄雨佳派大队会计老张头,去山上通知文娟母女大队的决定並进行遊说。

“怎么样,文娟她妈呀?考虑好了吗?……我都跑了三、四趟了,我这么大岁数让我上山,这不是要我命嘛。文娟她妈呀,你还想叫我跑几回啊……”

“……老张大哥,真对不住你。……大队还是一点也不通融吗?这房子真的收走了,我们娘仨住哪儿啊!真愁死我喽!……老张大哥,你得想法儿帮帮噢!……”文娟妈说着眼泪又在眼窝里直转游。

“咳!文娟她妈,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呢!我跟你说多少回了,……”老张头压低了声音接着说:“只要文娟那事儿成了,这房子收不收那不是甄书记一句话!别说你们吃穿不愁,说不定住得比这还好吶,这破房子算个啥!又这么老远!……”

“我不是没跟她说。我也说,我也劝。可这丫头这几个月来跟丢了魂儿似的,傻呵呵的也不爱说话。你问十句,她也不回答一个字儿。当娘的也知道,也心疼啊!……”

“唉!我说大妹子,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听任儿女耍小孩子脾气呢!这事儿你得拿准主意呀!”

“我倒是好说。可女大不由娘,我总不能强迫人家吧。……”

“这怎么叫强迫吶!文娟是个懂事的姑娘,你给她摆清高低,分清轻重缓急,我看没问题,没问题。……”

“是啊,不用我说文娟她也会明白。但是这事总让我……”

“妈!你老别为难了,我全明白。……张大爷,你老就给他们回话吧,我答应了。”

老张头和文娟妈全愣住了,原来文娟从外面回来站在外屋,他们的谈话她都听见了。文娟突然插进来使他们很是意外,尤其是文娟态度的转变,使文娟妈狐疑不解。而老张头却喜形于色,马上站起身来告辞:

“那好,那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张大爷,有件事儿还得请你老帮忙。”老张头刚要走,文娟又把他叫住。

“娟子姑娘,有什么事儿尽管说,大爷我一定帮忙,一定帮忙。”

“既然我嫁过去,大队就允许我妈在这儿住。大队是不是得出个字据,交给我妈。”

“嗯,……说实在的,这事儿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好外扬。……出个字据……我看就……”

“张大爷,你老是老前辈了,这点儿事哪能难倒你老哇。字据跟我出嫁无关,也不是我不相信老甄家,我妈有了字据住着也名正言顺,她也安心哪。”

“娟子姑娘不愧聪敏过人哪!那好,那好!过两天我就把字据送过来!”

三天后老张头把居住字据送了过来,並商定了结婚日期,大约在1968年国庆节前后。近三个月来文娟日渐消瘦,脸色憔悴。临近结婚前一天,文娟自己好好洗漱了一番,还换了一身她最中意的衣服。她洗完了头发坐在院子里求妈妈给她梳头。孩子都早已长大,文娟妈已经多年没给文娟梳过头了,现在她心里既感亲切又十分酸楚。

“娟子啊,委屈你啦。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啊,妈实在过于不去……”

“妈,对我,你老就放心吧,我文娟知道该怎么做。我不放心的是你老和玲子,今后的日子还说不定会怎样呢。我劝你老以后要挺起腰杆子作人,不要总是前怕狼后怕虎的受人欺负。有些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要说理。该说的话就得说,不能任人摆布。……”

“娟子啊,你是好孩子,妈对不住……”文娟妈说着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妈,是我对不住你老哇。我长这么大,不能孝敬养活老人,我……我不甘心哪!”

说着说着娘俩又搂在一块儿悲泣起来。那天夜里已经到了后半夜,万赖俱寂。文娟悄悄起身下地,穿好了衣服。她依在门口,恋恋不舍地回望着正在熟睡的妈妈和妹妹,眼泪如泉涌般噗噗而下。又来到院子里,她摘下最后一朵还沒有枯萎的鈴兰花戴在头上。文娟迈着轻缓而坚毅的脚步,走在崎嶇的下山的路。她来到了正值氾水季节的杜鹃河边,汹涌西去的河水象一只黑色的猛兽,张着大口象似想把世界吞掉。

文娟並不明白为什么会来了文化大革命,更不明白文化大革命为什么会革到她心爱的人头上。杨哥究竟哪儿惹着文化大革命了呢?燕子飞去了,明年还会回来;草儿枯了,春天还会发芽;杜鹃花谢了,还会再绽开。为什么我们美好的日子,就象眼前滚滚的流水,一去不复返了呢!杨哥啊,你还能回来么?从少年时代起,文娟的身心一直是在贫苦与卑贱的折磨中长大。她可信赖可依靠的人相继而去,憧憬人生的门刚要开启,又无端地被摧残得无影无踪。人生还有什么?……

河面上轻轻地飘浮着薄雾,似可听见它在低吟萨尔古的幽怨。杜娟迈着如铅一般沉重的脚步,缓缓向着河心走去。她那曾是阿娜婷婷的倩影,渐渐地吞沒在黑色的漩涡。一个无辜的纯洁美丽的少女,就这样把自己的青春永远葬在了杜鹃河。

 

当花瓣离开花朵,

暗香残留。

香消在风起雨后,

无人来嗅。

如果爱告诉我走下去,

我会拚到爱尽头。

让心在灿烂中死去,

让爱在灰烬里重生。

 

 


路过

鸡蛋

鲜花

握手

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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