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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将领刘湘侄孙的悲喜人生(上)(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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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25 01:18:5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 我的家史和父母们的遭遇

我叫吴世跃,现年61岁,住在大邑县安仁镇吉祥街16号,距刘湘老公馆几步之遥。我母亲叫刘秀容,是刘湘大弟弟刘成章的女儿。

当年,我母亲嫁给了邛崃县冉义乡的吴家。冉义乡距安仁10公里,据说母亲出嫁时,送亲的队伍有三、四里路长。



刘湘

母亲嫁过去只有几年时间,就遇上了1949年的"解放"。本来,刘湘的夫人一再叫我母亲全家同她一起去台湾,但母亲放不下家里这份产业,还有,她对"共产党"和即将到来的"解放"是咋回事完全搞不懂。

不到一年,"解放"就来了,镇压、搞土改、追金银、评地主......

吴家是当地的一个豪门大族,有田土上千亩,建有学校、粮站。我祖祖吴
,外号"吴叫花子",因为他爱跟穷人打交道,每当有叫花子(乞丐)上门乞讨,他都吩咐煮饭给他们吃。最特别的是,他还要把自己的饭端到门口同叫花子们一块吃,长期如此。"吴叫花子"的名声传得很远,周围几个县都知道,就是现在到冉义场上去都打听得到。

他的儿子,即我爷爷吴仁安,外号叫"吴欢喜",他最喜欢去给人家调解纠纷,成天笑嘻嘻的,所以人们叫他"吴欢喜"。

我爸爸叫吴庆华,解放前是大学生,1949年时还没毕业。但是,我爷爷非要他回乡当乡长,爷爷把他的名字填上去,他还没正式去上任就"解放"了。

吴家的很多人都被抓来关起,其中有我爷爷、我爸爸、我妈妈、我么爸吴纯一等等。

爷爷、爸爸、么爸三个人是同一天被枪毙的。爸爸死得最惨。那是一个冬天,在冉义河坝开批斗大会,爸爸他们跪在地上。工作组的人事先给一个叫龚玉华(音)的人作了工作,叫他来批斗我爸爸。龚玉华来了,提了一个我们这儿叫"火提子"的烤火篼篼。批斗完后,准备枪毙人了。龚玉华把"火提子"上面的灰扒开,把里面的炭火吹得通红,然后一把将我爸爸的后领子扯开,把通红的炭火从他颈子倒下去。炭火把爸爸的后背烧得吱吱吱的,他痛得滚倒在地上。他们把他一把提起来又跪下,爸爸受不了,拼命挣扎,又翻滚在地,又被提起来,如此几次。有人看不过了,开了枪,点的心--打心脏。这样才结束了他的痛苦。

接下来打我么爸,他是打的头。枪响后,头炸开了,骨头、脑水爆得到处都是。他妻子在场,看到这一幕,把围裙解下来,将么爸的头骨、脑水包裹在一起。

政府出了点钱,叫当地一个疯子把我爸爸和么爸从河坝拖到坡上埋了。这个疯子姓郑,还活着,前几年他带我去指了埋我爸爸和么爸的那个坑坑,我这才开始上坟。

土改中,吴叫花子的后人共有11个被枪杀。他们是:吴泽芝、吴志诚、吴福田、吴三素、吴世昌、吴必成、吴炳生、吴作成、吴仁安、吴庆华、吴纯一。

我七爸吴俊成的妻子吴杨氏土改时被关在乡公所,逼要金银财宝。看守她的人见七伯娘长得漂亮,就把她强奸了。七伯娘被放出来后,觉得没脸回去见人,跳井自杀了。

强奸她的人叫李清银(音),是冉义九大队六队的人。七爸吴俊成在饥荒年饿死。

我妈妈也被关押,同七伯娘关在一起。她被整整关了一年,天天逼要金银财宝。能交的都交了,还是逼,她交不出,又吊又打,受不尽的刑。她头发又脏又乱,身上长满虱子,一身臭气,象个乞丐。

一天下午,她突然回来了,对带我的保姆说,她是请假回来看娃儿的,还得再回去。当天晚上她并没有住在家里,她走了。走前她对保姆说,如果第二天早上她没回来,就请保姆把我带走,当自己的娃娃把我扶抚养成人。

当晚,妈妈去了一个叫金三跃(音)的家,金三跃全家都曾在我们家当过长工,工作队把金三跃提起来当了武装队长,还发了枪。妈妈当晚同他们摆了一阵龙门阵(聊天),半夜里,等他们睡沉了之后,她用背我的一根背带,吊死在金三跃的床栏上。

第二天一早金家的人发现后,赶紧把妈妈放下来,另找一根绳子,把妈妈吊到猪圈的茅厕上。然后去找村长苏吉武。"村长,村长,刘秀容吊死在我家的猪圈里了!"

村长来后,他跪在地上,对着尸体叩头作揖地说:"你吊死在我们家里,你来害我们哪!"

苏村长说:"死都死了,喊人来把她埋了就是了。"

我的父母就这样走了。据我们吴家的老人,80岁的吴继成(也是地主)说,我爸爸死时25岁,么爸只有22岁,我妈妈死时具体年龄不详,但肯定也只有20几岁。

二、我被收养和被遗弃的经历

保姆听说我妈妈吊死了,吓坏了。这个时候,吴家的人被枪杀的枪杀、关押的关押,长工们也早走了,她一个人,十分害怕。于是,她收拾起东西,甩下我,独自走了。

那时我还不会走路,饿得在家哭,哭得昏天黑地,没人理,不知过了多久,一天还是两天,我从屋里往外爬。是从后门爬出去的,记得翻过了一个门坎。

我在门外的路上爬了一阵,不知怎么就滚到路边的一个沟里去了,全身糊满了烂泥。

那天是赶场,瞿家有一个叫王素芳的女人赶场时从我家院子前路过,她听见有娃儿的哭声,伸头一看,看见了我。她说:"这娃儿滚得这么脏,可怜。"她把我抱起来。

王素芳正被培养当妇女主任,曾经到我家来看守过我们,因此她认得我是刘秀容的娃儿。

王素芳有个嫂嫂,结婚五、六年了都没生娃娃,她把我抱起时就打算把我给她嫂嫂。她先把我抱回家,把我洗干净,然后给我吃饭。她先把吃剩的半碗肉端上来,我迫不及待伸手就抓,饭还没来我就把肉抓来吃完了,可想我饿到什么程度。

吃完饭,她把衣服给我穿得巴巴适适的,抱我去找她嫂嫂。

她嫂嫂听说我是地主的娃娃,爸爸又是遭枪毙了的,不敢要。怎么办呢?不能把我又丢掉,王素芳看我长得得很乖,也舍不得。于是她去找村长苏吉武,问他怎么办。苏吉武说:"大人有罪娃娃没得罪。他才这么大点,也没享到什么福。这样吧,明天上午8点钟开大会,我在会上说说这事,你把娃儿抱来。"

第二天在会上,苏村长当众说:"王素芳抱了个娃儿,是吴庆华和刘秀容的儿子,现在吴庆华枪毙了,刘秀容自杀了,娃娃没了父母。王素芳有个女儿,没有儿子,干脆就把这个娃儿给她当儿子,同意的举手。"

所有的人都举了手。

王素芳好高兴,这么顺当就抱了个儿子。这时,她嫂嫂瞿杨氏后悔了,想要得很。但是王素芳不干了,她自己想要。

就这样,我成了瞿家的人(王素芳嫁给瞿家),我的名字改为瞿炳良。

王妈妈领养了我之后,接二连三地生孩子,我九岁多时,她又生了六个,加上以前的一个女儿和我,共有八个娃儿。这个时候遇到了"粮食关"(即三年大饥荒),家里吃饭困难,王妈妈拖不起了,决定把我送走。她对我说:"你有个姑姑嫁在冉义黄福联(音)家,你到她那儿去。"当时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姑姑,我小时候憨乎乎的,什么都不懂,没有任何人指点我。为什么呢?因为瞿家的人不愿意其他人同我说话,怕别人告诉我我的真实出生,吴家的人更是不敢接近我。所以,我只知道王素芳是我的亲妈妈,其它什么都不晓得。

那天我被带到姑姑家,姑姑独自一人躺在一间烂茅草房里,床是一块木板搭的,被盖都没有。姑姑已经病得起不了床,她拉着我的手哭着说:"我不晓得你还活着。"

王妈妈走后,姑姑说:"那个角落里有个小罐罐,装米的,你去看一下,里面还有没得米,有米的话就打点来煮饭。"

我去把米全部挖出来,只有半碗。我把米煮稀饭,煮好后有三碗多。当天就吃了这点稀饭。

第二天,一点米都没有了,早上我去地里找了点厚皮菜回来,煮来吃了,就再没办法了。姑姑病得重,我看这儿呆不下去,独自一人离家出走了。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我姑姑。好多年后,我才弄清楚,姑姑是我爸爸的妹妹,叫吴素华,排行第四。土改时她也被划成地主,关押起来受了很多刑法。土改的人把她捆绑在树上,逼要金银财宝。他们算账说,姑姑有多少田,请了多少长工,剥削了多少年,该交出多少金银。土改工作组的人发动农民去斗打。他们把姑姑衣服脱了,用猪背上的鬃毛穿入她的乳头。有人还从茅坑里舀来屎尿,撬开她的嘴,硬给她灌下去。

姑姑当年是嫁给冉义黄家的,姑父在土改后不久就死了,姑姑没有小孩,无依无靠。我流浪几年回来后,王妈妈告诉我,我走后姑姑被送到人民公社办的"幸福院",在那儿姑姑只住了两三天就死了。姑姑的全部家产就是那两间烂草房,她死后队上把它拆了作柴烧。

三、外出乞讨,九死一生

我从姑姑家跑出来后,不晓得往哪儿走,心想,沿着大路走,也许找得到吃的。

一路上我饿得心慌,只捡到一点萝卜根根吃。我走到高桥场,到饭馆门前去守,果然守到别人吃剩的一点菜汤汤。我去端来喝,哎呀!那个味道我从来没吃过,安逸!

从此,我开始了舔盘子的乞讨生活。

我在高桥讨了几天饭,饭馆的服务员赶我走,不准我在那儿要饭。我只得又走,往邛崃县城走。

邛崃城里也不准我要饭,我只得又走,沿着大路往雅安走。

流浪路上,我吃水沟里的水葱子、路边的马鞭草、芫须草。听人说,一种叫猪鼻拱(即"折耳根")的草草可以吃,我挖来吃,咦,清香清香的,还好吃。一路上,我只要听说哪种植物可以吃我就挖来吃。水沟里的水葱子、田里的乌瓜子、路边的野草草、山上的野果子野花花、水苔藓,还有树皮,我都剥来吃过。

到了雅安,咦,不错,这儿饭馆多,也不赶我走,我在雅安呆了一段时间。

我东混西混,晚上怎么办?夏天,我跑到挞了谷子的谷草堆里去睡,蚊子咬不到。冬天,我钻到别人烧灰窑的窑子里。有时在别人屋檐下的草堆里过夜,但这种时候不多,因为主人发现了要打,把我当小偷。(我第二次出来流浪时还把我当特务抓来关起)



作者小照

下雨的日子最苦,没找到过夜的地方只有顶着淋。后来我发现了一个避难处,就是坟墓。川西荒弃的坟一头有一个敞口,可以钻进去睡。有一段时间,大概有三个多月吧,我天天钻到坟墓里睡。我要等天黑了,往往是等群众睡了才摸到坟地里去,因为让群众发现了的话会把我当盗贼打。我永远记得第一次钻进去的情景。我躺下后,四周漆黑,我想看点光亮,心里安稳些。我抻手乱摸,抓到一块石头,我把石头垫到后脑,这样,头高一点,可以从敞口看到外面的一点光。第二天早上醒来,我把垫到后脑的石头搬过来,一看,"石头"原来是一个死人的头骨!我那时小,才十来岁,也不晓得害怕,第二天晚上照样爬进去。只是,这次我先用草草把坟里面的块块渣渣扫出来了之后再睡下去。

在流浪讨饭的那几年里,我好多次昏死过去。有时是饿昏了,有时是淋了雨感冒发烧,有时是又饿又病。有一次我昏倒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说:"这个叫花子要死了,已经在这儿睡了两、三天了。"嘿,我没死,几天之后我又慢慢醒过来。我爬到沟沟边,喝了点水,有了点精神,又爬到田边扯草草吃。那时田里麦子正在灌浆,我爬过去扯下一把麦穗,用手搓,吹一吹,一口吃下去。那个浆浆清香清香的,好吃!

我还在田里扯"乌瓜子"剥米米吃。嫩的就直接吃,老的就扯草草来烧起吃,这样要香一些。

野草草野果子吃多了,经常拉肚子,粪水从肛门流出来,我一点知觉都没有,裤子打湿后,觉得冷,才发觉。我的肠胃病、风湿病就是流浪生活落下的。

那些日子,我瘦得皮包骨,衣服破破烂烂,一身又脏又臭,过路的人看见我,远远地捂着鼻子绕开走。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太脏,于是,有河,或者有水沟的地方,我就脱了洗。衣服洗后晒在地上,我光着身子找个地方躲起来,直到衣服晒干。

有一次我看到河里有人扑通扑通游得很欢快,我不会游泳,但憨乎乎地跟着跳下去,结果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旁边的人见我半天不起来,晓得出了事,一个人钻下水把我捞起来,扛到岸上压我肚子,我吐了好多水才活过来。

这次流浪,到底是几年我记不清了,大概有五、六年吧。但我记得流浪的路线:邛崃--百丈--铭山--雅安--天泉--泸定--康定--炉霍。当时,我不知道我刘家的身份,更不知道刘文辉有个儿子就在炉霍县,而且是供销社的主任,否则,我一定要去找他,人生的命运也许就是另一回事了。

后来外面不准流浪了,要遣返,我便回到生产队。

四、地主子女,生存这么艰难

我回到生产队劳动时,大约十五、六岁。那时,一切靠工分吃饭,一天的满分是10分。同我一样年岁的人,贫下中农子弟评8分,我是地主子女,只评4分,最多5分。我干的活比他们(贫下中农子弟)重,比他们多。为啥呢?因为地主子女不敢有丝毫的偷懒,更不敢讲价钱,重活累活我都得去干,否则就要挨批斗。

每年冬月间或腊月间年终结算,算工分,我一年到头干得比他们多,但工分少一半。工分少,分粮就少,根本不够吃。每年都是如此。我一分了粮就计算,多少斤谷子,一年有多少天,一天可以吃几两,一顿又吃多少。算下来,一顿只能吃一两多谷子。因此回到生产队干活,仍然挨饿,我干活时,常常饿得虚汗直流。这样干了几年,实在拖不下去,于是我第二次出去流浪。

我仍然沿着上次的路线走。翻越二郎山时,我钻到山洞里过夜,一天夜里,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朝洞口走来,我听见呼哧呼哧的气息声。我想可能是条熊,闻到我的气味了。我吓得跳起来,一把抓住洞口的一根树枝,拼命地上下左右乱舞!

那黑乎乎的东西退走了,我还在乱舞,根本没看清是不是熊。那一夜我不敢睡,紧紧握着树枝,睁大眼睛一直坐到天亮。

我这次流浪时间不长,只有一年多,原因是我被抓了。

那一天我流浪到卢定,饿慌了,我身上还有讨口时别人给的一点钱。我找到一户人家,对他们说,能不能给点吃的,玉米馍馍、稀饭羹羹都行,我可以付点钱。

他们给我了吃的,我坐下来享用。

正吃着,几个民兵突然冲进来把我捆绑起来。原来,这户人家认为我是伪装成叫花子的特务,他们在给我饭吃时就向公社汇报了。

我被押到公社,又押到卢定县城,他们让我老实交待,我如实说了,但他们高低不相信,认定我是伪装了的特务。我被押到雅安专区,雅安打电话到邛崃,最后落实了我的身份--一个没有家的、无人照管的孤儿。

雅安把我放了,我没有马上回来,雅安是个要饭的好地方,饭馆多,剩的菜菜汤汤也多,我吃了这家吃那家,甚至抱着溲水桶一阵猛喝,溲水桶里有油水,味道也不错,回想起来比现在的肉还好吃。这样,回生产队之前,我吃得脸上还长了点肉。

回到生产队后,生活仍然十分艰难。这时,我听人家说,在成都,鸡蛋可以换粮票和布票。我决定试一试。第一次我身上只有10多元钱,我买了点鸡蛋到成都去,果然换到了粮票、布票。我把粮票拿回来卖,嘿,还挣了几个小钱。我来了劲,开始学做生意。后来,我花20多元钱,买了一辆旧自行车,这样就更方便了。我开始挣了一些钱。可惜,一次在路上,我被工商所的人抓住了,所有钱和东西全部被收缴。他们说,想要回钱和东西,必须开来三级证明。"三级证明"指的是生产队、大队和公社的证明。我怎么敢去开?我出身又不好。

所以,我第一次"下海"就输得精光。

莫法,我又出去流浪,这是我第三次流浪。这次时间更短,没多久就被国家抓起来关押在成都多宝寺。我被关押了近三个月,放出来时我头发长得很,一身肮脏。

从多宝寺释放回到生产队后,人们不敢同我说话,我在生产队抬不起头,只得去跟一个木匠师傅学手艺,主要是拉锯子改木板。我干了一年多,只吃饭,没有工钱。后来,国家不准五匠人员(木匠、铁匠、泥瓦匠等)"走资本主义道路",我又被清理回来。

还是得做生意才能生存,我又买了辆自行车。

我白天劳动,晚上悄悄去买一些蔬菜,等别人睡了再把菜托回来,天不亮就赶到雅安去卖,同时把雅安的烟酒带回来卖,比如8分钱的经济烟、4角钱的芒果烟、2角4分一包的飞燕、5角钱一包的大前门。买烟要排队,一次只能买5包,我就一次一次地排队买。烟买回来后我不敢公开卖,只能打给贩子,价格可以翻一倍。

在偷偷摸摸做生意的过程中,在眉山、雅安、彭山的路上,我先先后后被工商所收缴了四辆自行车和好几千元钱,辛辛苦苦挣的一点财产转眼就没有了。不过,人还没有被抓、被打。真正把我整伤心的还是生产队。

"文革"中"一打三反"运动时,大队书记龚年笙和生产队长王良清说我投机倒把,把我抓去"学习班"批斗。同时,他们抄了我的家,把我的几十斤麦子、一百多斤谷子和一辆新自行车全部抄走了(自行车从此成了大队干部的公车)。

我被捆绑起来批斗,那天晚上,斗争会结束后,他们用一个拌桶把我盖起来,关在保管室。我双手反捆在身后,闷在拌桶里,夜里,屎尿都拉在裤裆里。第二天,保管员瞿留生来掀开拌桶,把我放出来。

我又一次一无所有,家里连一粒粮食都没有。我跑到一户姓冷的夫妇家,他们给我煮了饭吃,看我实在没法,两口子商量后又给了我一升米。多年来,我一直对他们心怀感激。

我把那升米吃完后,没办法了,不得不又一次外出流浪。

地主子女,生存得好艰难!

五、捆绑吊打,逼我走上绝路

1976年,是我终身难忘的一年。

一天,几个公安人员突然把我抓起来,铐到安仁镇付安乡一幢房子里。这幢房子是当年刘湘手下一个叫刘麻子的连长修的私宅,现在还在。

在那儿,我遭受了我一生中最惨痛的吊打!天天皮鞭暴打,还用扁担砍,一身打得稀烂。

他们为什么下狠劲打?因为我不承认偷了供销社的布。

在付安街上有一个供销社,1976年7月28日,供销社的布被偷了。他们想当然地认为是我偷的,因为我曾到处流浪,又是地主子女。那个年代,地主子女,人人都可以欺负。

我们问我7月28日在哪儿,在干什么。我想不起了。我一辈子没读过一天书,日子过得稀里糊涂,某天某日真是记不起。

说不出来,又不承认,几天几夜连续吊,暴打!打得我屎尿失禁,拉在裤子里,右膀和右手腕也被吊脱臼了(后来是赤脚医生给我接好的)。下手最狠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公社的武装部长史国强,我永远记得。

六、七天后,他们突然说:"地震那天晚上你在哪儿?"

这一下我猛然想起了,1976年7月28日是唐山大地震,那天我印象深,当时我正住在雅安车站后面的一个招待所,地震发生时,那门格吱格吱地响。

我赶紧把"不在现场"的证据告诉他们。第二天他们去调查了,我所说的是事实。

但是,他们仍然不放我,仍然把我铐起,只是没有再吊打了。

那天中午送饭时,他们把我手铐打开一只,另一只仍然铐在楼梯的栏杆上。吃饭时我发现地上有颗铁钉子,我悄悄把它捡起来。当天夜里,我用钉子挖砖缝的石灰,然后取下一块砖。接着又挖,总共挖下六、七块砖,人可以钻出去了。

但一只手还铐着。为了活命,我拼命往外拉,手磨得鲜血直流,我还拿钉子戳,最后终于挣脱了手铐,但手上留下了终身的伤痕。

我逃出去之后,不知往哪儿走,绝望得很,我萌生了死的念头。

我回到家,买了20多粒"敌百虫",晚上关上门,一口气全部吞下去。

我们瞿家有个嫂嫂,她每次到民安村时都要来找我摆摆龙门阵。也是我命不该绝,第二天她刚好来了,她看快中午了我门里面还是关着的,她从门缝看,看见铺盖好象裹着人。她拍门,又喊,都没应答。她估计出事了,赶紧去把大队赤脚医生吴世龙叫来。吴世龙来把门砸开,见我牙齿咬得紧紧的,于是撬开我的嘴,灌水,不知又灌了什么药,半天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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