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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葬礼
今天是周末。原本，我要到我的教区去领取救济食物的，谁知，无意之中却在圣方济各教堂里参加了一个邻居的葬礼。
死者是一名黑人，叫做韦恩，今年25岁，1992年出生于华盛顿特区。他辞世了，遗下了三个孩子，四个姊妹，两个兄弟。这是死者的简介说明书里交待的情况。嗯，看来，黑人很会生育，生了一大堆孩子。
我把韦恩的照片用photo shop软件作了处理，才刊登出来，以免他的家属有意见，说我侵犯了死者的肖像权。
韦恩是一个满脸刺青的年轻人。他的整个脸孔，全被刺青弄成了花花绿绿，都差点儿看不清楚他的真面目了。
他这么年轻就死去，死因是什么。葬丧简介里根本就不打算交待他的死因。因此，我猜想，他肯定不会死于光荣的使命里。他不会是一个美国士兵，死于战场，然后盖上国旗，运送回阿灵顿国家公墓下葬；守墓的战友会为为鸣放礼炮。
那么，他的死因是什么？既然家属已经不想谈论，我们就不便诸多探寻了。
人死如灯灭。人死不能重生。事情既然过去了，我们就不必追究了。
圣方济各教堂是一个天主教堂。这个教堂离我家稍远了一点，我拜访的次数并不多。我平时去的，是隔了几条街的，可以步行到达的一个基督教堂。这一次来圣方济各教堂，纯粹是为了领取救济粮。
每到周末，这个教堂就会向穷人派发食物。我就这样驾驶着我的宝马跑车来领取救济粮了。然而，既然有邻居要下葬了，出于对西方习俗的好奇心，我便参加了韦恩的葬礼。
葬礼上，神父在祭坛上铿锵有力地进行了讲道，非常的鼓舞人心。在他的描述里，天堂是如此的美好，谁人不向往呢？因此，参加葬礼的100个亲友，他们的脸孔上全没有悲戚之意。许多人都满脸笑容，欣喜地与邻居打招呼，握手，拥抱。
教堂里很安静，很祥和，很有秩序。我很喜欢这种葬礼。它不像是中国，每死一个人，就好像是什么天塌下来的事情一般，家属们非要哭得震天动地不可，否则就是不孝顺。嗯，能上天堂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情呀，干吗哭得这么悲惨？难道，死者在生前作孽太多，要下地狱了吗？
我安静地坐在教堂里，观看着韦恩的葬礼。然后，我开始思考，我未来的葬礼会是怎样的。首先，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将来我死了，会有葬礼吗？
2015年我逃离中国时，所设计的偷渡路线图，就是没有葬礼的。我会先从陆路偷渡进入越南，再偷渡进入泰国，然后买一艘船，驾船到澳大利亚。那时，我猜想，由于我的航海技术欠奉，我相信我会死于印度洋的风暴之中。那么，我是海葬，会被鱼吃掉。不会有任何亲友能出席我的葬礼。
那么，目前呢？目前我到达了美国。如果我将来死了，没有葬礼，没有任何亲友会出席教堂的追悼会，那么，我是不是应该羡慕眼前的这个死者呢？至少，在眼前的这个圣方济各教堂里，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会为他的辞世感到难过。
而我，恐怕不会有人为我的辞世感到难过的。我在地球上似乎也没有什么亲人了。爱过我的外婆、母亲，都在天堂里等候着我。我日后的岁月就是为着要往她们的怀抱飞奔而去。但在这个星球上，却真的没有我留恋的事物。没有人会为我的辞世而难过的。
然后，我思考的第二个问题是，目前，我已经到达美国了，不会死在印度洋的万顷波涛里了。那么，我若死在美国，会不会也能被一个爱我的女人钉入棺材里，静静地摆放在这个教堂里，供人凭吊呢？
会不会有一个女人，以未亡人的身份，静静在坐在我的棺材身边，一如我生前时，她曾这样地坐在我的身边，为我洒滴滴眼泪？为我忧虑？为我日夜挂念？——嗯，爱情，我应该要怎样盼望，才能获得呢？
好难呀！
是啊，好难呀！好难找到一个终生相依、生死相随的人啊！
前一段时间，我曾做过维珍尼亚州的护工。在我的护理之下，一个个老人家就在我的怀里辞世了。有时候，闲暇之余，我也曾向朋友们讲述这些生老病死的故事。然而，无论是谁，一听到死亡，就联想到爱情。所有的朋友都认为，只要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伴侣，就这样死去，已经值得。无论迟死早死，都值得。
对于死亡，所有的朋友都不在乎。他们在乎的，只有爱情。只要能够找到生死相依的伴侣，就不在乎生与死了。然而，所有的朋友都是这样一句慨叹：“好难啊！”
为什么好难呢？因为，冲击家庭结构的稳定性和爱情关系的和谐性的，是社会上贫富不均现象。我们是无法实现共产主义理想的；等贵贱，均贫富，只是痴人说梦。要维持家庭的稳定性和爱情的和谐性，就只能依靠宗教了。
穷人更容易上天堂。如果我们失去了这种盼望，这个星球，就是地狱！我们活着，会生不如死。
穷人更容易上天堂。如果我们有了这种盼望，这个星球，就是天堂！我们活着，会很幸福。
陈士胜。
06/10/2017.
Washington,DC.
图为参加葬礼的亲友，离开教堂时的情景。
图为参加葬礼的亲友，离开教堂时的情景。
图为圣方济各教堂的正门。
图为在教堂里参加葬礼的亲友。
图为亲友们参加完葬礼活动的情景。
图为参加完葬礼的亲友在教堂大门外合影留念。
这是死者韦恩。
图为聚集在教堂门外参加葬礼的亲友们。
图为在教堂内起立默哀的亲友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