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towns 于 2017-1-5 13:58 编辑
《成都商报》天津老太会见律师 关切上诉得花多少钱
1月3日,刚刚跨入2017年的天津已经下了雪,这座被雾气和雪后寒气包裹的城市冷得连人的脚趾头很快僵硬。
距离51岁的大妈赵春华因为摆气球射击摊,被认定为涉嫌非法持枪罪一审被判有期徒刑三年半刚好过了一周。在知道判决结果后的几天,赵春华一度很犹豫要不要上诉。这个初中文化的大妈在身陷囹圄两个多月以来,对自己摆气球射击摊却触犯非法持枪罪这件事并不够清楚。但是,她却担心上诉会花很多钱,会拖累唯一的女儿。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早点从看守所去监狱服刑,能争取减刑还能早点出来。
北京理工大学法学院教授、北京圣运律师事务所律师徐昕作为赵春华的二审辩护律师,3日赶赴天津在看守所见到了这个已经成为社会热点人物的大妈。赵春华通过徐昕正式向法院递交了上诉状。而这位大妈最盼望的,是能够早点出来,和亲人团聚。
会见律师第一个问题是问上诉得花多少钱
伴着萧瑟的北风,3日一早,成都商报记者随同徐昕从北京赶赴天津。2017年新年第一天才刚刚接受赵春华女儿王艳玲委托的徐昕,并不确定赵春华是否已经正式提交了上诉状。而赵春华身体不好,胳膊长了骨刺,徐昕为她拟好了取保候审的申请,想要在会见赵春华时让她签字。
赵春华对于女儿已经替她找了新律师的事情并不知晓,当徐昕在看守所见到赵春华时,她狐疑地看着徐昕,第一个问题忍不住问:“上诉得花多少钱啊?北京来的律师是不是特别贵啊,要多少钱啊?”一边问,赵春华还忍不住嘀咕:“不能花太多钱啊,小孩赚钱难。”
这个问题让徐昕听来有点心酸。他看着眼前的赵春华,瘦小的身材,面容苍老,穿着宽大的棉服,神色有些疲惫。
“我是来帮你的,免费为你打这个官司,是法律援助,不收钱,你放心。”听到徐昕告诉自己的这个答案,赵春华脸上的紧张消散了。这个老太太呆在看守所里为要不要上诉的事犹豫着。这几天她想得最多的,竟然是刑事案件上诉会不会有上诉费,会不会让女儿花更多的钱,让女儿受到自己的拖累。她也担心,也许上诉并不会改变一审判决的结果。如果早一点去队里(监狱)服刑,早一点争取减刑,还能早点出来。
一个大妈的账本:两个半月总共花了800元
但是,在徐昕来到看守所之前,赵春华其实已经下定决心自己要上诉了。而原因却让人意料之外。这个一直老实巴交的大妈即使到了看守所也没有改变自己省吃俭用害怕花钱的习惯。在赵春华进看守所之后,女儿给她存了3800元的生活费。过去了两个多月了,赵春华总共只花了800元。她甚至拒绝女儿再給自己寄钱,反复和徐昕叮嘱自己现在的生活费已经足够了。在看守所,咸菜和蔬菜都需要提前预定。赵春华的心里一直有一个担心,她担心如果不上诉会去监狱服刑,那么之前预定的咸菜和蔬菜就要浪费了。赵春华有点舍不得,她觉得已经订了菜,万一自己离开看守所去了监狱就吃不上了。
这大概是徐昕会见当事人听到要不要上诉时最出乎意料的理由。
“您帮忙給我女儿说一声,我眼睛有点看不清,配一副老花眼镜。”赵春华让徐昕帮忙給女儿带话。可是她依然不忘提醒律师,眼镜十几块钱就行了,千万不要买贵了。
在进看守所之前,赵春华就从来不舍得給自己买东西。进了看守所之后,女儿担心她冬天受冻,“强迫”买了两身新的保暖内衣给她,大概是她为数不多的新衣服。而让赵春华寝食难安的,就是担心因为自己的事让女儿多花钱,拖累女儿。而赵春华远在内蒙的老父亲并不知道她这段时间一直呆在看守所里,只是有时会念叨,女儿好像好久没有电话来了。
一审开庭时,赵春华看着旁听席上一直哭泣的王艳玲,心都碎了。她很担心因为自己会影响到刚刚结婚的女儿。赵春华进入看守所之后的10月底,正是王艳玲早就定下的结婚的日子。为了母亲,王艳玲曾想推迟自己的婚期。但赵春华坚决不允许。在赵春华心里,她害怕女儿为了她会影响到自己刚刚开始的新生活。
如果知道是有杀伤力的枪我不会摆摊
“如果真的知道这个摊上的枪是真有杀伤力的枪,我肯定不会摆这个摊。”在徐昕问起赵春华那个她摆了两个多月的气球射击摊时,她依然觉得突如其来的一切就像一场不可思议的梦。在她看来,她赖以谋生的射击摊上的枪,和真正的枪并没有联系,只是塑料的“玩具枪”而已。她告诉徐昕,她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构成犯罪,如果早知道肯定不会摆摊。之所以天天蹬着三轮去摆摊,也是想要赚点钱,有个谋生的法子。“如果之前有人来给我说一声,哪怕时处罚一下,之后也就肯定不摆这个摊了。”
除了赵春华之外,2016年10月12日晚上,同在“天津之眼”摩天轮附近摆气球射击摊的还有9个摊点的12人被警方带走。赵春华是第一个一审被判刑的,其余12人,有8人被取保候审,4人依然被羁押,案子尚未开庭审理。27岁的小赵同样因为射击摊上有3把枪被鉴定出枪口比动能超过1.8焦耳/平方厘米被认为涉嫌非法持有枪支罪。小赵的父亲很关心赵春华案件未来的动向,他告诉成都商报记者,和赵春华一同被带走的儿子摆摊也就一个月左右。之前,因为没有工作,两个人每月靠1000多元的低保生活。原本儿子定于明年结婚,家里亲戚朋友正在为儿子结婚准备。但因为摆摊被认定为非法持枪后,这门婚事自然就黄了。
赵春华被羁押之后,她那曾带给她谋生希望却又让她失去自由的射击摊自然再不能摆了。“天津之眼”摩天轮附近的那个流动摊位,已经变得空荡了。在去年8月到10月之间,赵春华曾经每天晚上骑着一辆简陋的扎满小气球的三轮车,往返于她在天津的临时居所和摊位。而如今,那辆三轮车停在她那没有门锁的房门外,车上积起厚厚一堆尚未化的积雪。三轮车上那块折叠起来的用来固定气球的板子,如今没有气球,只剩下“一枪一镖,打破几个都算一个”的手写黑字。
这是两间在最寒冷的日子里没有暖气的简陋平房。要去到房间,需要穿过一段满是碎砖残砾垃圾遍地的窄路。地上不时会有细碎的蜂窝煤渣子,空气中除了雾气还有一股浓烈呛鼻的蜂窝煤味道。
冬天,临时栖居于此的人们就靠着蜂窝煤炉子,来打发走难捱的寒冷。平房间狭窄的过道已经结冰,稍不留神就会打滑。过道上,摆放着做饭用的天然气炉子,堆放着各种横七竖八的杂物。
赵春华曾在这里住了半年。一间只有八平方米的小屋,曾是她和女儿栖身的家。房间里一张大床,占据了将近一半的空间。一个柜子,一张板凳,是除了床以外的唯一家具。冰冷的房间,靠着一个小小的蜂窝煤炉子取暖。一台不大的海尔旧电视,也许是这个房间里唯一值钱的东西。没有卫生间也没有浴室,要洗澡需要去附近的公共澡堂。要上厕所,就要去附近的公厕。但赵春华曾经住得很满意,一间房间300元房租,两间600元,是她在这个城市里能够承担的。
而另一个房间,则堆满了赵春华摆摊时要用到的家当。“20元18发”“20元15镖”的简陋海报还贴在一个简易的小钢架上,几个塑料小凳子随意地丢在地上。几个大麻袋里,装的都是赵春华之前进的給来光顾摊位顾客的各种礼品。
2日,徐昕替赵春华通过天津市河北区法院向天津市一中院递交了上诉状后,取保候审申请书也将在随后正式提交法院。“赵春华摆摊就是谋生,没有任何主观犯罪的故意,她这个年龄了,没有任何社会危险性,身体也不好,而且二审当中我们将为她做无罪辩护,对其取保候审没有社会危害性。”
赵春华并不确定自己能否得以取保候审,她的内心一直忐忑。女儿和她一样,盼望着能在原本是阖家团圆的春节,分离数月的母亲能够回家过年。
而不管能不能在春节团聚,2017年的春节,也许都将是这家人度过的最艰难的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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