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破空:中国领导世界？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

dandenong

川普上任美国新总统，第一个工作日（2017年1月23日，星期一）即签署行政命令：美国退出TPP（泛太平洋关系伙伴协定）。与此形成对照的是，1月20日，就在川普上任前夕，日本内阁会议却批准了这一协定。这一反差说明，包括日本在内的其他亚太国家期待这一协定，因为，TPP能给这些国家带来更多经济上的好处。

此时此刻，不少舆论响起：这是中国的机会。川普上任前夕，1月中旬，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取代总理李克强，首次出席了在瑞士召开的达沃斯经济论坛。有人说，习近平亮相达沃斯，展现“全球化的捍卫者”姿态，实际上，在贸易上不守规则和胡作非为的中共，恰恰是全球化的破坏者。

习近平在这次论坛上演讲：“搞保护主义如同把自己关入黑屋子，看似躲过了风吹雨打，但也隔绝了阳光和空气。”“打贸易战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有人解读，习近平的说法，是对美国的敲打。其实，习近平的这番话，更像是在描述中国自己，说给他和他的同僚自己听。因为，没有哪个国家比中国的孤立主义和贸易保护主义来得更极端和更根深蒂固了。

有人解读，习近平在达沃斯论坛上发出了“中国要担当世界领导者角色”的信号。日前，一位中国低级别官员、外交部国际经济司司长张军把话说得更直接，更明白：“中国无意寻求全球领导地位，如果有人说中国正扮演着世界领导者的角色，我要说，并不是中国要冲到前面，而是前方的领跑者退后，给中国留了位置。”“如果被要求发挥领导作用，那么中国将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习近平首次以国家主席身份出席达沃斯论坛，有国际和国内双重盘算。国际因素，乃是借机彰显“中国要成为世界经济领导者”的架势；国内因素，则是进一步排斥总理李克强，降低其曝光度，削弱其权力，至今年秋天的中共“十九大”之后，饱受排挤的团派人物李克强，有可能被迫离开总理职位，转任其他虚职。

中国究竟能不能担当世界的领导者角色？作为领导者，要素之一是能力。中国恢复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有相当的经济能力，也就是说，中国政府手上有钱，通过设立亚投行，铺设“一带一路”，能够在经济上支配周边一些国家，但这种经济支配力是有限的，并不足以左右地缘政治的总体倾向，更不可能上升到全球合作的高度。

而且，当下，中国经济下滑，产能过剩，中国自己所依赖的贸易出口都十分吃紧，要北京开放中国市场，大量接纳他国产品，与周边国家开展真正的自由贸易，中共本身经受不起。经济下滑的趋势，政权优先的意识，官场腐败的深重，都制约了中国领导世界的能力，哪怕仅仅是经济上的能力。

作为领导者，仅有能力还不够，还需要有德行和信用，让自己的道德形象，成为世界的示范。这种软实力，恰恰是中国最欠缺的。且不说在人权和民主等政治文明上的欠缺，就说经济领域的文明，中国也严重欠缺。诸如：不守规则，破坏规则，大规模盗窃知识产权，用权贵经济阻碍市场经济，等等，都是极不道德的示范。负面形象如此，连自己的人民都未必服气，更遑论充当世界的领导者？

有领导者，就必须有被领导者。如果没有被领导者，所谓领导者就是一个并不存在的空头概念。从今年的达沃斯论坛，就可管中窥豹。包括美国、德国、法国、日本、俄罗斯等多数大国领袖都缺席，中国领导人习近平却高调现身，不免给人“金鸡独立”、“唱独角戏”的印象。在大多数国家都不捧场的情况下，所谓“中国领导世界”的调子，岂非“自说自话”？习近平兴冲冲赶赴达沃斯，却脚下踩空。

作为领导者和被领导者，出自意愿，自然形成。纵观全球，究竟有几个国家愿意被中国领导？这是一个大问题。即便北朝鲜，也不情愿接受中国的领导；至于柬埔寨，也只是见风使舵，为了在北京讨些银子。中国在非洲和拉美地区，都倾注大量投资，但几十年过去了，还没有听说任何一个非洲或拉美国家愿意奉中国为世界领导者。

因为萨德反导系统的部署，中国与韩国闹得不可开交。中国对韩国展开“限韩令”，韩国则对中国商品征收反倾销税。这样的拳来脚往，究竟谁能领导谁？即便台湾，市场上，虽然被动地融合于中国经济，但要它承认中国是领导者，也是一百个的不情愿。至于发达国家，就更不用提，无论是欧盟、英国、还是日本，都断不可能接受中国领导。

仅去年一年，向世界贸易组织（WTO）投诉中国违规的国家，就多达27个，中国为此受到的反倾销调查，就多达119起。这不仅显示，中国违反世贸规则何其严重；也显示，有多少国家反感中国。此情此景，谈“中国领导世界”，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

凡为领导者，须具备气度、胸怀和格局，这又是北京最缺少的。近日，中国政府正式封锁VPN（虚拟网络，适用于翻墙和远程上网），升级其反文明的新阶段。中共历来封锁互联网，把中国部分的互联网，变成了与世隔绝的“中国网”，这是最明显的孤立主义。自由贸易的前提之一，就是信息上的自由。一个在信息上自我封锁的中国，怎能让各国指望与它开展自由贸易？

“中国担当世界领导者”的说法，其实，主要出自北京的自我炒作。中国官员和媒体一起上阵。就在川普上任前后，中国媒体先后炮制诸如此类的标题：“习近平首次出席达沃斯论坛 外媒评价：中国正成为世界领导者”“中国高官：北京或不得不当世界领袖”“TPP易主？美国盟友欢迎中国充当领导”，等等。

其实，迄今为止，并没有任何美国盟友呼吁或欢迎中国充当世界领袖。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等国的表态，也仅仅是希望中国和印度尼西亚等区域大国加入TPP，以维持TPP的存在。TPP起意之一，就是为对付不守规则的中国，又岂能让中国来领导？如今，美国已经离开，签约的亚太11国将自行考虑TPP的存废和去留。

中国政府和媒体何以大肆炒作“中国担当世界领导者”这个话题？探其心态，具有对内对外双重意图。对外，企图恐吓新上任的美国川普政府，诱惑那些因美国退出TPP而感到不安的亚太国家。对内，经由这个话题的热炒，给中国老百姓制造一个假象：美国已经不再是这个世界的领导者，而中国才是。应验所谓“美国衰落、中国崛起”的老调。

这样的炒作和宣传，可谓一箭三雕。其一，掩盖中国是世界贸易规则最大破坏者的事实；而这一事实，正是引发美国政治剧变的主因。其二，掩盖川普上任后，重写规则以求贸易公平，由此给中共带来的政权危机。其三，让中国民众误以为，只有中国政府才是最有能力、最受信任的政府，从而加固一党专政。反向操作，正是邓小平的灰色“智慧”，所谓“变坏事为好事”。

然而，当今世界，毕竟不是一党专政下的中国，由一人、一党说了算；更不是一个巨大无边的黑社会，由心狠手辣的黑老大说了算。

北京急欲变身为世界领导者？且慢，先通过三道门槛：其一，遵守法治和规则，实行公平贸易；其二，重塑道德形象，尊重人权，停止阻碍中国民主化进程；其三，做世界和平的维护者与促进者，而不是威胁者与破坏者。要做到这些，有多难？中国还有多远的路要走？

（2017年1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