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玲：两会曲终人散，崔永元被定格

FRANKSTON

【编者注】作者原文已被和谐。来自微信公号：灵子策 （ID: lingzice）

今年的两会，虽然CCTV等主流媒体报道的气氛和情态热烈，但直接参与采访的不少记者认为，此次会议比以前安静甚或沉闷，刚开始还有些个性声音出现，随着日程的递进，数千与会者的嗓音也几乎变成了单声道合唱。

这种严肃会风，自有其原因。一方面，相传参加两会的人员被事先打招呼，不得擅自接受记者采访谈一些敏感话题；另一方面，中宣部约束新闻媒体对两会报导的禁令亦网上曝光，除了要求媒体不报导特定的敏感问题外，还表明出了问题要追究相关责任。

王岐山有关党政关系的讲话消失了

两会从一开始就确立了大方向，“紧密团结在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中共中央周围”，总理李克强所作的政府工作报告和政协主席俞正声所作的政协工作报告都开宗明义提到这点。此提法，起于2016年10月召开的中共六中全会，经过近半年时间，“习核心”已经从全党牢固走向全国。

这期间，中纪委书记王岐山5日下午参加北京代表团审议时的一番话，也从另一个角度散发了诸多信息。王岐山谈到党政关系时表述：只有党政分工，没有党政分开。

上

世纪 80 年代，“党政分开”曾经是个热词，邓小平在讲政治体制改革的时候，多次用过这个词。

有内地媒体公众号翻出《邓选》第三卷里的这段话：“效率不高同机构臃肿、人浮于事、作风拖拉有关，但更主要的是涉及党政不分，在很多事情上党代替了政府工作，党和政府很多机构重复。我们要坚持党的领导，不能放弃这一条，但是党要善于领导。”侠客岛解说道，邓小平的“原问题”，就是首先是要坚持党的领导，其次才是各有分工。

但吊诡的是，新华社发出的通稿，原标题“王岐山：只有党政分工，没有党政分开”，但正文里却找不到王岐山说的“在党的领导下，只有党政分工，没有党政分开”这段话了。

无论如何，党的领导日益加强，面向十九大的氛围日趋浓厚。

民法总则添加新内容有指涉嫌不平等

今次两会，历经63年波折，民法总则（草案）终于纳入第十二届全国人大的审议。中国曾于1954年、1962年、1979年三次启动民法典的制定，但最后都无果，其原因种种，当然都脱不开政治考量。

民法总则（草案）在3月15日的十二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闭幕会上进行了表决，2782票赞同，30票反对，21票弃权，5人未按表决器。反对和弃权的人数，跟其它通过的事项比较而言算是多的。

事实上，民法典非常重要，在国家法律体系中的地位仅次于宪法。民法典也是市场经济的基本法，是市民生活的基本行为准则，法官裁判民商事案件的基本依据。

国际上，最有名的民法典，应该首推“法国民法典”，这部产生于1804年3月21日，由拿破仑主导的《法国民法典》，也称为《拿破仑法典》，此法典除总则外，分为三编。

第一编是人法，包含关于个人和亲属法的规定，实际上是关于民事权利主体的规定。第二编是物法，包含关于各种财产和所有权及其他物权的规定，实际上是关于在静态中的民事权利客体的规定。第三编称为“取得所有权的各种方法”编。内容颇为庞杂：首先规定了继承、赠与、遗嘱和夫妻财产制；其次规定了债法，附以质权和抵押权法；最后还规定了取得时效和消灭时效。

强人拿破仑主导的《法国民法典》（拿破仑法典）是人类历史上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民法典，体现了“个人最大限度的自由、法律最小限度的干预”的立法精神，代表着法国大革命后的资产阶级自然法领域中的“天赋人权”。

由于该法典的系统性、完整性和规范性，对其他资本主义国家的后来立法产生了巨大影响，起到了立法规范的作用，从而具有了广泛的世界意义。

迄今为止，《法国民法典》的光辉依然夺目。所以，中国的民法总则（草案）势必要参鉴《法国民法典》，虽然中国强调不照搬西方法律和政治制度，但民法典的诞生无疑是中国法制进步的里程碑。

不过，两会期间，由于有代表提出应该在民法典里对“抹黑英雄”的行为追究民事责任，于是在民法典总则里加进了第185条：“侵害英雄烈士的姓名、肖像、名誉、荣誉，损害社会公共利益的，应当承担民事责任”，结果引起法律界的哗然。法律界人士认为，如果仅强调对英烈的死者人格利益保护，对自然人而言有人格不平等嫌疑。另外英烈的民事权延续到死后，跟民法典草案中的第13条中自然人从出生起到死亡止的民事权利有冲突。

而民法典的基本原则就是，全体公民民事权利平等，不知今后在实际操作中怎样处理这种“法条冲突”。

民间抵制乐天喧宾夺主盖过了两会的风头

两会期间的另一个大热点是抵制韩国企业乐天，甚至在民间喧宾夺主简直盖过了两会的风头。在两会召开前夕的2月28日，乐天集团与韩国国防部正式签署将乐天旗下的星州高尔夫球场转让给国防部用于部署萨德反导系统的协议。

3月1日，新华社发文：“这样的乐天，中国人不欢迎！”其后，全国各地掀起了抵制乐天超市的行动，其中有示威，有谩骂，有砸抢，还有“网红”直播毁坏偷吃乐天超市食品的镜头。据韩国《朝鲜日报》日前报导，韩国企业界遭受的损失正在不断扩大。在华的乐天超市已有40%以上停业。韩国的航空业、旅游业、娱乐业都遭到正面打击。

前两天，有3400名搭乘国际邮轮的中国游客拒绝在韩国济州岛下船，让码头上做好接应准备的出入境、海关、检验检疫人员，以及80余台观光大巴、济州免税店、等购物场所和数十名导游白忙了一场。

对此，那些键盘侠和爱国者兴奋不已，不过后来马上有文章揭发，这家组织3400名成员奖励观光海上游的公司是一家传销公司，其高尚感马上跌了下来。

近日，网上传出河北省“沧州市涉韩维稳任务职责分工”的影印件，当地政府下发，要求防控涉韩聚集游行示威，对挑头人员进行严查。另有多个视频显示，一些城市的警察已开始驱散反乐天的游行示威者，警察已在乐天超市附近执勤守卫。

发生如此变化，一方面是支持萨德部署的朴槿惠已遭弹劾下台，南韩将在60天内举行总统大选，目前呼声最高的是共同民主党前党魁文在寅。中青网报道称，“有望角逐下届韩国总统的5名热门候选人，只有1人积极支持萨德系统的部署”。

另一方面，示威人群渐有失控倾向，有必要管控。此外，传说韩国方面向世界贸易组织投诉，按世贸组织规则，投资方在投资国的正常经营遭到干扰，应当由所在国承担赔偿一切责任与损失。

于是，反乐天降温了。但是，东北亚的局势却在升温。美国把执行斩首行动的海军海豹突击队亦调往韩国进行大规模军演，从中国网民拍下的视频看到，中国军队也在成规模地往中朝鲜边境运送军备物资。

两会参加者里只有崔永元是另类

身为全国政协委员的崔永元，曾因在央视主持“实话实说”节目而出名，他在两会召开之际发微博，“好好开会，履行职责，不说假话，远离套话”。随后，他披露了自己提交给政协的 “关于追究农业部在转基因监管上失职的提案”，但是，他的提案却被删了，微博也一时被禁。

微博再开后，崔永元在3月7日的微博上写到：“是的，你暂时开禁了我的微博，你以为我会跪下来感谢你，不会的。我的自由言论权利是与生俱来的文字也是受宪法保护的，不是你恩准的。我坚信有一天你也会尝到别样的你曾拥护的滋味。”他的这些话，不仅被大量转发，而且被29万多人点赞。

他强调，删除他的提案是给中国人民制度抹黑，“希望更多的朋友知晓，知晓我在积极行使人民赋予我的权力，同时也知晓有人阻挠我把群众的健康问题提出来。我不愤怒，只会越挫越勇。”

其后，他再次贴出提案。提案摘要是：“转基因滥种形势依旧严峻，农业部作为农作物转基因技术研发和使用监管的第一责任人，难脱其咎。只有严肃追究监管失责者的责任，才能从根本上解决转基因滥种这个安全问题。”

他在提案里列举了五个例子说明农业部的过失，针对农业部“堵不住了，不如放开”的言论，他直斥是“流氓思维泛滥”。

为此，他建议，“对滥种监管失责的主管负责人、对转基因造假当事人和上级主管负责人必须严厉追责，该处分的处分，该开除的开除，该抓捕的抓捕。”

3月9日，他在微博里透露，“有关部门和我谈话时说，你随意批评人家高官，人家很不高兴……我哪会在乎他高兴不高兴，不干正事满嘴谎言脸皮超厚的高官，就是一堆渣子而已。”结果，又是15万多人的点赞。

两会新闻中心举办农业部的新闻发布会后，他再现犀利，“又在滥调重弹、谎话连篇，等我腾出手来批判一下，部长、副部长的问题已经不仅仅是知识结构的问题了。”

崔永元以执拗甚至偏执的态度“不屈不挠”针对农业部的“转基因”死磕，在两会上着实是一大另类“风景”，主流媒体虽然不能报道，但微信微博里转发的他在人民大会堂面对层层包围的记者侃侃而谈、斥责农业部撒谎的视频却流传甚广。另外，崔永元的微博粉丝有980多万，他的自媒体也具有相当的传播力。

这次会开完后，人大和政协都要换届，人们普遍预测，就凭崔永元这“德行”，下届政协委员肯定与他无缘了，有人开玩笑说“感觉他已经疯了”。

即将告别两会的崔永元，面对境外记者有关“两会是否有必要改革”的提问题表示：两会要讨论什么问题，要解决什么问题，我觉得都可以提前公布出来，这是能做到的。这样我们就能提前听到方方面面的声音，让老百姓把最关心的问题提出来，最好优先讨论。这样会更有效，更有的放矢。

崔永元在微博的自我介绍上有一段，“父亲是部队军人，做政治工作的，父母对他的教育，印象最深的就是诚实”。然而他却发微博慨叹，“实话好难说”。

尽管如此，当记者问他：你履职这五年，觉得哪方面国家变化比较大？崔永元的回答是：我觉得其实还是在媒体方面。因为有了自媒体，消息忽然变得海量，非常丰富，即便它没有什么用，可能也给决策者提供了更多的信息来源，这个很棒！

两会中凸显出来的“崔永元现象”，也从另一个角度反映出两会的场外生态。尽管政协大会已经结束，但崔永元死磕的余波还在荡漾：自媒体继续炒他和农业部的斗嘴，他的微博粉丝数还在不断攀升。

崔永元在今天全国人大会议结束前夕又发了一条微博。他针对性地写道：“少说真话，做个听话顺从董事儿的好人，吃香的喝辣的公费旅游的既得好处又受提拔……这点破道理三十年前就懂。年轻时没动心是因为年轻，现在不动心是因为已经不年轻了。珍惜生命，远离奴性。”

有一些跟帖网民把他视为良心和勇士，称他是中华民族的脊梁。也有网民跟帖说明，转基因首先要解决的是吃饭问题，中国在共产党的领导下正排除各种困难和问题走向强盛。

从全国人大3月5日开幕到15日闭幕，北京的天空几乎一直湛蓝，即使是人为的“两会蓝”，也说明中国政府如果想干什么就没有干不成的。如果这股强大的力量让美好的概念都能落地实现，那便是中国之福。

不过，从相传的本届全国政协最后一次小组讨论上张泓铭委员的发言看，确实任重道远。他说，我是经济学家，因而作政协委员十年讨论两高报告时从未发言，今天我要把十年未说的话补上。去年我们国家出现了三个案件，第一雷洋案，举世关注，人都打死了，检查院作不起诉决定。我不懂法，只知道打死人是犯罪，但检察院就是不起诉；第二，炎黄春秋案，两个法人之间为产权打官司，法院如何都不立案，上告无门；第三，山东的邓教授，受到了一些人的围攻骚扰和人身辱骂，公安却视而不见。这些案件在两高的报告只字不谈，我不知道什么叫依法治国，我只知道我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期待，期待中国真正走出一条健康蓬勃之路！

（马玲 2017年3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