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发现睡午觉这个词火起来了。这得感谢互联网和郭老师,至少从创造流行语的角度而言,郭老师是大大丰富了汉语的内涵,如同他的名言“一切才刚刚开始”那样,汉语生态的丰富之路似乎也刚刚开始。
记得第一次对睡午觉有特别的印象还是读高中那会,我们文学社的指导老师开会的时候说:你们怎么都不写作品啊,老师我最近为了出社刊,连午觉都不睡了!你们可知道:我睡午觉的习惯可保持了二十年!老师一边批评我们,一边撸着他长长的头发,提醒我们由于他没有睡午觉,头发都变得像诗人一样蓬乱了。纯洁的我们不由自主的低下头,感觉很对不起老师,于是开始加油写诗歌散文,终于把社刊给出了。正当我们陶醉于社刊散发出的油墨香味的时候,传来我们尊敬的指导老师被学校处分的消息。原来,老师在办社刊修改稿子的某个中午,把我们文学社里的那个最漂亮的社花美女给睡了,据说是老师的老婆回来取东西抓了现行,直接给告发到校长那里去了。
喜欢睡午觉的指导老师后来被调到其他学校去了,我们从此再也没有见过他。我们的文学社也歇菜了,那些男社友从此恨极了老师,他们恨他夺走了他们集体迷恋的社花,要不是美女社花,谁会热爱文学加入文学社呢?为了发泄他们的仇恨,每天中午,当很多同学在睡午觉的时候,他们都去篮球场拼命的打篮球,在汗流浃背中发泄对老师和睡午觉的厌恶与鄙视。我也恨这个老师,但我的恨无疑境界高一点。我不去打篮球,我也不睡午觉,我只是把那些曾迷恋的文学书全烧了,把保存的社刊也给剪了,每天在打游戏中混日子。现在想来,我之所以后来没有成为一个著名作家,得全怪我那个老师,就是他爱睡午觉的臭毛病,把我纯洁而伟大的文学梦给毁了,否则,拿诺贝尔奖的一定是我,而不是莫言那小子。
大学毕业后,我决心“到异地去寻找异样的人们”,投奔我在浙江大学教书的哥哥,开始住在地下室复习考研。某天中午在教室里看英语看得头发昏,实在撑不下去,我决定去我哥哥家睡个午觉。没想到我哥哥听说我要睡午觉,一顿劈头盖脸的批评:现在还有几个人睡午觉?你一个考研的人,怎么配睡午觉呢?赶紧打起精神回去复习!说得我头冒金星无地自容。我只得强打精神,赶到教室去看书。自此,无论我多么头昏脑胀,再也没有动过睡午觉的念头。睡午觉,你也配?励志的人生绝不睡午觉。就是在这种精神的支配下,我终于范进中举,考上了研。
后来在机关工作后,发现很多领导、同事都爱睡午觉。同事们直接买个躺椅,就在狭窄的办公桌下合衣躺下了,有的人居然还能打起呼噜来,让我真是很佩服他们的睡功。领导们日理万机,自然更爱睡午觉,至于他们是怎么睡的,我只是普通群众一枚,并未深入考察过,只知道领导们的办公室一般都很大,他们的睡姿应该是比同事们更舒展些。
很早前就看到过关于西方人不睡午觉中国人为什么爱睡午觉的讨论,各种观点都有。原先我认为,睡午觉就如同那要死不活的太极拳一样,不过是咱们死气沉沉的国家的一种表征,不过是咱们中年化社会的一种了无生气的表现。爱睡不睡,只要你有空,睡到天荒地老都行,可现如今,我发现,如果一个吃瓜群众说他在睡午觉,马上会被众人嘲笑:尼玛,你还在为房子、妻子和孩子打拼呢,你居然也敢睡午觉。睡午觉,你也配?靠,睡午觉居然已经成为一种特权,一种身份象征,一种社会阶层的识别符号。睡午觉,原本不过是咱这个老大民族源远流长的个人生活习惯,就这样无辜的躺枪了。异化的权力系统如此扭曲社会生态,真是荒诞无极限。
这让当年给予我文学启蒙那个可怜的老师情何以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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