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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61年,父亲要回农村老家,母亲不同意
武汉whabc 于 2017/6/17
61年,我6岁多点,弟弟2岁。父亲工资约有50元。
由于饥饿,我看见别人有藕吃,就哭闹要母亲去买。那时候,拿钱也很难买到的。让母亲心烦意乱,把我的腿给打断了(后治好)。
父亲见我的腿断了,怕饿死人,向领导打报告要求下放回老家,免得被饿死了。
领导看我父亲年轻,不知道全国的形式,于是给3天假让我父亲回农村考察,觉得农村好再要求回老家不迟。记得1961年的4月中下旬,父亲带我回黄石老家。父亲常年在全国各地出差,他每月有45斤左右的口粮票,也是省吃俭用。但是他没有吃过太多的苦。他总是住在各城市政府招待所或者饭店,有全国粮票通用。
那天下着大雨,从黄石港船上上岸,冒着大雨走了一个半小时回到奶奶家。奶奶听说我父亲要回老家当农民,于是哭着说,农民更没有吃的。父亲不服气说,我有的是力气,可以开荒种地,不至于饿死人。奶奶说,粮食都被强行收走了,不交不行……;父亲问为什么?奶奶说要保证城里的供应啊。父亲这才明白,虽说城里吃不饱,但是还有点吃的,农民没有吃的。晚饭时,奶奶用米糠合着野菜煮了一大锅野菜汤,十几口人抢着吃。奶奶用细米糠做了三个糠粑粑给父亲和我,父亲吃不下。就给大伯二伯。大伯二伯分了一个,其余让我父亲带着,怕饿了再吃。我吃了1/4块也吃不下。
父亲拿出出差购买的红糖,每包(牛皮纸包的)约有3两多重,一共是6小包。给奶奶,大伯,二伯各一小包,还有10几颗糖。那是非常珍贵的。父亲不怎么知道这是很珍贵的物品(父亲出差主要在各地省城和有铁资源的地方,为武钢采购原料。),第2天父亲和我步行3小时到鄂州外祖母家去。结果更惨。大舅是小队长,小舅是大队会计,家里没有吃的,比奶奶家还惨,连糠粑粑都没有。就是野菜汤。十几口人抢着吃,据说有的地方还饿死病死人。父亲给外祖母一个(奶奶做的)糠粑粑。给外祖母、大舅、小舅家各一小包红糖和10几粒糖果。大舅说,你在武钢,没有吃过苦,农村饿死人了,千万不要回来,你们好歹还有三合粉,干红薯丝吃,农民没有都收走了。实际上,舅舅家主要出产红薯和玉米。但是都收购了。回老家2天,就是吃了一个糠粑粑和几碗野菜汤。
人老了,回忆起过去的往事,充满着心酸和无奈。幸亏母亲坚决反对回农村。父亲回武钢后,再也没有提出要回老家农村去的事了。
我下放农村做知青时,父亲拿出一件新的志愿军军官上衣给我,并说,这是他在江西省南昌市出差时,一位退伍的志愿军连长用这件衣服换我父亲的全国粮票。
他说:从招待所吃完早饭,总觉得有人在跟踪。父亲走进一条小巷立即捡起一块石头,问后面紧跟之人干什么?那时候,听说有吃……。
那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下说:大哥大哥行行好吧,我已经饿了3天,感觉不行了,我想用这件衣服换1斤你的(全国)粮票,父亲见堂堂男子汉,竟饿成这样,很同情他,想了一下,给了那人2.7斤粮票。那人感谢再三,连忙往招待所去买吃的。
61年的冬天,父亲利用休假带我到武钢旁边的北湖去挖野藕。父亲从小生活在湖边,很会挖藕和抓鱼。我的任务是放哨——监视父亲头顶上的稀泥巴会不会垮下来埋人,武钢有10多位工人因为饥饿去挖藕,被稀泥巴掩埋死了。冬天的北湖,菱角刺很多,但是顾不上这些,活命要紧,吃饭第一。再就是用稻草清洗野藕上的稀泥巴。我把父亲舀水后抓的鱼(一般有2-3斤)装在鱼篓里。
中午,父亲吃母亲积攒的米饭和杂粮窝窝头,挖藕很要力气,这米饭顶饿。下午3点,父亲挑着80多斤野藕(野藕很细小)走3公里到武钢火车站上火车,下火车走2公里回家。
晚上,母亲用缝衣针帮我和父亲挑脚上的菱角刺,10多根,满是血泡和鲜血。但是,有了吃的,家里有了笑声。野藕现在难觅,野藕很容易熟烂,淀粉很足。每年,父亲在冬季总要挖400斤野藕,自己吃,也送给邻居同事。直到1972年以后,北湖污染严重才没有再去。
北湖的野藕,在那个艰难的岁月,救活了成千上万的人。现在,北湖依旧在,但是污染严重,面积只有原来的五分之一了。现在想起来都害怕,因为那时候不懂破伤风杆菌能够夺命的。感谢上帝!
1970年,班上转来一个河南同学,投靠他的叔叔的。他叔叔在武钢工作。我们喊他河南老乡,吃馍喝汤。问他为什么投靠叔叔?他说,父母亲和弟弟都饿死病死死了。投靠奶奶,奶奶也死了,只有投靠武钢的叔叔。他那时,就是因为说农村饿死了人,所以不批准加入共青团。他哭着说,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们那儿饿死病死了很多人。我们不敢相信。
从初中到高中,他的脸色都是黑黄黑黄的,有时候煞白。他总是用手摁着肚子,说肚子痛。招工回武钢后,大约10年多时间,他34岁的时候,查出是胃癌晚期,死了。现在想起来,就是那时候饥饿导致的胃病,最后发展成胃癌。
往事历历在目。记下来,留在网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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