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乓奇人庄则栋：我这一生是完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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乒乓奇人庄则栋：我这一生是完美的

  来源：南方日报

    中国四十岁以上的人几乎没有不知道庄则栋的。他是那个时代的传奇人物，影响力远远超出了体育范畴——至今无人能破其国际、国内、队内大赛“三连冠”的纪录，小小的乒乓球在他手里成为“国球”；那场著名的打破“中美坚冰”的“乒乓外交”，最初也是因他而起。庄则栋又是个争议人物，一生大起大落，赞誉与非议同时环绕——“文革”期间，才30多岁即执掌国家体委，“文革”后却因这段经历而被隔离审查。

    这几年，庄则栋的身影又频频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虽说身材早已走形，但狂傲生猛的劲头依旧映射出当年“东方猛虎”的影子。11月2日，他在中山参加广东省第二届“政协杯”乒乓球比赛开幕式，期间接受了本报专访。
   
    赫赫战绩

    我拿过的冠军比国家队其他队员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多，当然了不起！

    记者(下文简称记):提到您就想到“三连冠”，这也是您一辈子的骄傲吧？

     庄则栋(下文简称庄):我1959年入选国家队，到1971年离开国家队，前后13年。我拿的世界冠军、全国冠军和国家队内部公开赛的男子单打冠军的数目，比国家队50多位队员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多得多。就是现在那些冠军听到这个成绩都要吐舌头，当然了不起啦！我有这个资本骄傲。

    记:您好像一直都是这么自信，以前是这样，经历过很多波折后现在还是这样？

     庄:那当然！没有自信还打什么球？还赢什么？我现在是这样，将来也会这样。我一辈子不管什么时候，这个自信是不会丢的。当年创造中近台两面攻打法，开始也有人说不好看，说是左一拍，右一拍，发球乱弹，但是我相信这种打法适合我，我能打出来。现在我还可以骄傲地说，这种打法是我独创的。

    记:但是后来有报道披露说当年您的“三连冠”跟李富荣他们几个队员按组织上的指示“让球”有关，是这样吗？

     庄(有些激动地拍拍记者的手背):我问你，打乒乓球是国外的比赛难打，还是国内的比赛难打？当然是国内的！乒乓球高手都在中国。而我既是世界乒乓球锦标赛 “三连冠”，还是全国乒乓球锦标赛男单“三连冠”。不光如此，国内比赛中又属国家队内部比赛最难打，我怎么样？照旧“三连冠”！

    国内的比赛哪儿存在“让球”啊？大家有多大劲儿使多大劲儿。他们还不是每次都输给我！这么说，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记:就是说即使没有“让球”这码事，您也是当时的世界第一？

    庄:让不让球我们管不着，当时是计划经济，那都是组织上决定的事。我只管打球，技术在那儿摆着，我庄则栋就是靠实力打球！

    记:现在的中国乒坛您怎么看？最喜欢那位国手？

    庄:还是不错的，很多有前途的新手，继承创新了我们以前的打法。我最喜欢的当然是王励勤，他发扬了我的中近台两面攻打法嘛！(笑)

    “乒乓外交”

    我当时就想着都是在运动场上比赛的运动员，跟他友好友好。

    众所周知，乒乓球在中美建交史上扮演了“破冰者”的角色。庄则栋则是“乒乓外交”中的关键人物。

    1971年，第31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在日本名古屋举行。美国运动员科恩误上了中国队班车，庄则栋主动上前向科恩打招呼，并且赠送了礼物。在中美关系尚未恢复的年代，这样的举动很快成为世界瞩目的焦点。各国记者纷纷拍照，进行图文并茂的报道。

    中美关系“解冻”当时正需要一个契机。毛泽东和周恩来得知庄则栋和美国队员交往的事后十分重视，当即拍板，邀请美国乒乓球队访华，由此开始了“小球推动大球”的“乒乓外交”，庄则栋更受到毛泽东表扬，“不但球打得好，还会办外交，此人有点政治头脑”。

    记:“乒乓外交”时期是您人生的一个巅峰，当时您跟科恩在车上偶遇，然后送他礼物，真的像当时纪录片和报纸上讲的考虑到了中美关系那么深远吗？

    庄(大笑):那都是他们后来胡说八道，我当时就想着都是在运动场上比赛的两国运动员，跟他友好友好。我只管在台上打球，真正把它办成外交，把小球从地球这一端“打”到那一端，那是毛主席和周总理高瞻远瞩的策略。

    记:那您自己怎么看待当初所做的那些事和在“乒乓外交”中所起的作用？

     庄(沉默数秒，随即声调有些激昂):那些事我不提，大家也明白它的意义，起码当时没有别的人做到那些事！我这么跟你说吧，“乒乓外交”是周恩来一手搞起来的，他的机要秘书曾经传达过这样的意思——庄则栋在“乒乓外交”上所起的作用，要说多大就有多大。你明白吧？“要说多大就有多大”！
   
    人生起落

人生有高有低，两种境界都经历过才完美。我的人生是完美的。

    记:也是因为“乒乓外交”，您才走上政坛，成为最年轻的国家体委主任，“文革”后又因为这段经历被隔离审查，进入了人生的低谷，您怎么看待这段经历？

    庄:为什么老要跟我谈政治呢？我其实就是一个打球的，一个普通的运动员。那些事不在我能掌控的范围。

    记:但这种大起大落在当时也没有让您感到绝望？

    庄:对啊，即使后来结束审查被派到山西体委工作，我也一样创造了辉煌，把山西队这样一个在全国排不上名次的乒乓球队带出来了，还战胜过国家队。

    每个人的一辈子都有高有低，高处有高处的风景，低处也是人生。我觉得一个人的一生，两种境界都经历过，才是完美的人生。我都经历过，我觉得我这一生是完美的。

    记:这次到中山，我发现公众依然对您很热情，拉着您合影签字，那时候处于低谷的时候能想到自己几十年后还这么受欢迎吗？

    庄:当初我在山西的时候，群众一样对我很热情啊。我告诉你，中国的老百姓不会管你那么多，他们不受很多外在的东西影响，只要是好的一样会喜欢。前段时间我到一所大学演讲，反响很热烈。你猜中间鼓掌多少次？他们旁边有人数着，后来告诉我，69次！

    我相信时间自然会还历史一个本来面目，会给我庄则栋一个真实的定论。
   
    生活现状

    冠军对于我来说已经很淡漠了，我现在不教人打球夺冠。

    记:当年您打球夺冠给困难时期的中国人增强了民族自豪感，激励大家建设祖国，因此乒乓球蕴含着巨大的政治社会意义，但现在环境发生变化了，您对打球、夺冠这些东西的理解有变化吗？

     庄:我已经60多岁了。争冠军那是年轻时候的事，现在我就搞搞群众体育运动。我觉得利用体育运动培养孩子们的道德品质比较重要。现在学校提倡“德智体美劳”，依我看“体”应该放在前面，我认为体育锻炼里面也蕴含着德育。毛主席当年的提法就是:身体好，学习好，工作好，把“身体好”作为三好之首。

    记:听说您在很多地方开了乒乓球俱乐部？

    庄:现在北京、山东、山西都开了庄则栋乒乓球俱乐部，商业化运作，主要是指导孩子们锻炼锻炼身体。我不搞那种专业化训练，不是教他们怎么夺冠。那种专业化的训练淘汰率太高。

    记:您现在日常生活都是怎么安排的？

    庄:教孩子们打球，主要是为了好玩。然后参加些社会活动，演讲、看书。

    记:喜欢看些什么书呢？

    庄:什么都看，人生的、历史的、数学的……

    记:您的精力还是这么充沛！看不出来您已经60多岁了。

    庄:我觉得一个人没有活力是不幸的。今后还是有什么事做什么事。我现在的生活目的就是让自己快快乐乐。
   
    庄则栋浮沉录

    1940年出生于江苏省扬州市。十岁开始练习乒乓球，十四岁加入北京市少年宫业余体校乒乓球小组，十五岁在北京市少年乒乓球比赛上获男子单打冠军。

    十七岁被选入北京乒乓球队，同年参加全国乒乓球锦标赛，获混合双打冠军，年末入选国家青年乒乓球队。

    1958年末，参加斯堪的纳维亚国际乒乓球赛，获男子单打冠军，并和同伴一道夺得男子团体和男子双打冠军。1961年，庄则栋成为中国乒乓球队的主力队员之一。

     庄则栋逐渐形成了典型的亚洲直拍快打快攻打法，正反手均能起板，既快又狠，横扫世界乒坛，在当时被誉为”东方猛虎”。1961年，在第26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上，获男子单打冠军和男子双打第三名(与李富荣合作)。这是其”三连冠”辉煌战绩的开始。在随后1963年的第27届世乒赛和1965年的第28届世乒赛上，庄则栋继续蝉联男单冠军，他也是第26、27、28、31届世乒赛男子团体冠军国家队主力队员之一。庄则栋连夺世界冠军对于当时处于内外交困的中国是一剂十分有效的强心针，以致毛泽东对他都极其关注。广为传颂的一段轶事就是:1961年第26届世乒赛，毛泽东亲自观看男子团体决赛电视转播。场上出现二比二时，庄则栋准备上场。毛泽东亲自给当时正在现场的贺龙元帅打来电话，告诉庄则栋说:”我的'小祖宗'呀，你可一定要把这一分争回来！”乒乓球因其特殊的地位从那时候起被称作”国球”。

    1973年，为了奖励庄则栋”三连冠”的成绩，国际乒乓球联合会将复制的圣·勃莱德杯永远授予了他。

    1974年，庄则栋在日本名古屋参加第31届世乒赛时的意外举动又将他推上了一个更高的事业巅峰。他与美国队员科恩在车上偶遇并互送礼物，此事得到了毛主席和周总理的表扬，并打开了中美两国友好的大门，推动了震惊中外的”乒乓外交”。

    访美归来之后，庄则栋开始在政坛上平步青云。1974年至1976年间，他任国家体委主任。1975年当选第五届全国人大代表。

    但在”文革”结束后，庄则栋的人生一下子跌入低谷。他被隔离审查四年，接着被派到山西体委工作，1984年回到北京在市少年宫做乒乓球教练。

     因为”文革”期间的经历，庄则栋的婚姻也走向了破裂。1985年，他与第一位妻子钢琴家鲍蕙荞离婚。好在随后温柔贤惠的日本姑娘，也是他的球迷佐佐木墩子走进了他的生活。但由于当时的时代背景和庄则栋曾经的特殊身份，两人的结婚遇到了重重阻力。庄则栋给当时的各级领导人写信，最后在邓小平的亲自关怀下，被批准结婚。

    近几年，庄则栋又重新活跃起来。2002年，庄则栋－邱钟惠国际乒乓球俱乐部成立，李富荣和徐寅生受邀前来，曾因”文革”而被隔断友情的老战友终于冰释前嫌、握手言欢。随后，山西、山东相继成立庄则栋乒乓球俱乐部。中国乒乓球队建队50周年之际，庄则栋终于”回家”了，并获得”中国乒乓球运动杰出贡献奖”。(孙晓素 刘茜 高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