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谦：中美交往还是交恶？

FRANKSTON

中美关系当前到了一个转折点，正处在历史的十字路口。反省中美两国40多年的交往，其中最大的启示或教训就是：企图通过经济交往来改变中国的专制独裁体制完全是一厢情愿。新的共识开始形成，最近，美国国防部长马蒂斯在谈到新的国防战略时宣称：“美国现在的国家安全优先考虑的是大国（中国和俄罗斯）竞争，不是恐怖主义。”尽管这一认识姗姗来迟，但仍具有重大的意义，影响着今后中美关系乃至世界格局的走向。

长期以来，中国在其大外宣战略中，一直是“软实力”和“锐实力”两手交相使用，后者只是近两年才被国际社会所警觉。究其原因，一方面国际社会过于天真，被中国表面上“笑面虎”的假象所蒙骗，对输出“中国特色”的外宣战略缺少警惕，听之任之；另一方面，则是作为“软实力”的中国模式，其核心价值完全违反人性和世界文明，除了靠大撒币拉拢朋友外，无法真正赢得人心。所以当中国崛起后，自恃财大气粗，开始撕下遮羞布，更多地使用“锐实力”，通过收买、操纵、胁迫等手段，打进去拉出来，向民主国家渗透扩张。这种情况在习近平上台后，显得更加咄咄逼人。

目前，中国大外宣的重点是塑造习近平的强人形象。这既是官方出口转内销的老手法，用亲中外媒炒作包装，然后欺骗国内民众，也是刻意引导国际媒体渲染习的强人形象，是当今世界领袖，正在领导中国主导国际舞台。遗憾的是，许多外媒不明就里，被利用而不自知。一时间，这成为外媒争相炒作的话题，误导海内外舆论。实际上，习真正的权力并不像表面上那样显赫，他所缺少的是人心。这是习的致命伤。

不错，习近平现在中共党内已经大权在握，在内政外交上展现强人作风，大搞个人崇拜，整肃军队高级将领，要求各级官员“绝对忠诚”；在外交上抛弃多年来“韬光养晦”的政策，四面树敌，挑战国际规则秩序，利用美国川普政府的孤立主义，争夺国际社会的领导权。最近，习在世界政党大会上宣称：“我们不输入外国模式，也不输出中国模式”。事实上，习的前半句是为了维护一党之私而发自内心的真话，后半句则是不折不扣的谎言。

但是，在习近平表面权势熏天的背后，实际上是坐在火山口上，与麻烦缠身的美国总统川普相比，日子恐怕更不好过。习在十九大加冕后，本应新官上任三把火，广为收揽人心，结果却让他一手提拔的蔡奇搞砸了——不管老百姓死活，在京城驱逐低端人口，一刀切地煤改气，为了“市容”不问青红皂白地拆楼宇招牌，搞得整个社会鸡飞狗跳。三把火非但没有烧起来，反而烧了自己的屁股。更让他不安的是军队的忠诚，成为他最大的心病。习在军中并没有多少根基，却多疑寡恩，大开杀戒，上台五年已经拿下八个上将，其中包括两个军委副主席和两个总部负责人，还有一个军委副主席下台的传闻不断，岌岌可危。习这样做，比毛在文革中整军中老帅还有过之，只能让军队寒心，离心离德。

习近平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已经得罪了中国社会各个阶层，一旦下台势必遭到清算，必须设法找到自保之道。这就是他急于在十九届二中全会上修改宪法，把自己的思想写入宪法的原因所在，以便在政治上增加一层保护。但是，会前大加炒作的取消宪法中国家主席任期的限制却胎死腹中，表明习远不像外界渲染的那样强势，在一些重大问题上无法一个人说了算，受到党内各种势力明里暗里的抵制。

对习近平来说，2018年是内政外交的多事之年。在他头上悬着两颗“核弹”：一个是经济崩盘的核弹，另一个是朝核危机。长期以来，中国经济一直靠超量发行货币维持，深陷庞大的债务泥潭不能自拔，已经迫近明斯基时刻，连中国央行行长周小川都坦承这一点。各种迹象显示，山雨欲来风满楼，只是黑天鹅什么时候飞出来，没有人能够知道。一旦天量的债务泡沫破裂，将引发金融危机乃至经济崩盘，从而导致社会动荡和政治危机。

在外交上，朝核危机虽然因冬奥会而暂时缓解，不过是金正恩的缓兵之计。国际社会领教了金正恩残暴的同时却低估了他的精明算计，把几个大国玩得团团转。他深知核武是其护身符，绝不会放弃，否则将会落得和萨达姆、卡扎菲一样的下场。金的如意算盘是抛开中国，直接与美国对话交易。而美国总统川普则用经贸牌压中国说服朝鲜，化解朝核危机。这着实将了中国一军。朝鲜根本不买中国的账，而且不断煽动民间反华情绪，说中国是“千年宿敌”。中国为了避免与美国打贸易战，只好表面应承，但朝鲜软硬不吃。既然中国无力兑现承诺，川普对中国进行贸易制裁就师出有名了。

对中国来说，这不啻屋漏偏遭连夜雨，正好打中软肋。习近平现在有两怕：一怕打仗，二怕经济崩盘。中美之间存在着巨额贸易逆差，而美国新的国家安全战略把经济安全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声称“经济安全就是国家安全”。在这个问题上，中国本来理亏，如果美国用贸易制裁来解决中美贸易逆差，对中国来说是一剂苦药，无论是否与美国打贸易战，都将对中国的经济雪上加霜，激化社会矛盾。这将是中国不可承受之重。

应该说，美国政府新的国家安全战略是对付中国的王牌，但由于没有提及人权问题，使得这一策略本身存在内在矛盾。只要深究一下就很清楚：美国经济之所以出问题就在于中国在加入WTO后不遵守国际规则，采取践踏人权、牺牲环境等不正当的竞争手段，扰乱了国际经贸秩序，把美国的工作机会给掏空了，造成美国对中国每年3000多亿美元的贸易赤字——这是中国外汇储备最重要的来源。不解决这个根本问题，美国的经济怎么能安全？

美国强调自身的国家利益无可厚非，但是美国在世界上的领导地位是历史形成的，一直是自由、民主、人权理念的捍卫者和坚强后盾，岂能轻言放弃？这不仅是出于美国的立国理念，而且也与美国自身的利益息息相关。中国侵犯人权的问题早已超越国界，成为世界公害，首当其冲的便是美国失去工作机会的蓝领工人，而他们正是促成川普当选的中坚选民。因此，如果不从根本上釜底抽薪，解决中国的人权问题，谈论美国的经济安全只能是一句空话。不仅如此，如果美国将世界领导权拱手相让，对别的国家发生的严重践踏人权的问题不闻不问，中国、俄罗斯这样的专制独裁国家就会乘虚而入，取而代之。这不是世界之福，到头来美国本身也会深受其害。

最后，回到“中美交往还是交恶？”这个话题，交往自然比交恶好，中美两国毕竟已经交往了40多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已经“和则两利，分则两伤”。但是，交往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双方必须信守承诺，遵守各种国际规则，不能言而无信，做损人利己的事情。这是双方互信的基础。如果中国在世界上称王称霸，拒不遵守乃至攻击国际人权标准，推销自己那套“特色”价值观，扰乱国际经贸秩序，中美交恶只是迟早的事。谓予不信，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