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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祚来
“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大会”上,习近平致辞后返回座位,2018年5月4日(路透社)
一、习近平思想成了当代马克思主义新版本
2017年10月25日,十九大闭幕后次日,全国首家“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中心”,在中国人民大学成立。清华大学随之跟进,全国更多的著名高校与研究机构跟风仿效,一是为了政治正确,二是为了获得相关的课题经费。
近期中国共产党新闻网则报导说,十家著名机构的“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中心(院)”经中共中央批准,成为正式机构。没有人知道,这是中央在满足专家学者们的需要,还是专家学者或高校与研究机构在谄媚最高当局。
体制内的大秘与高官、研究机构与学者们,合谋了这一曲大闹剧,以满足习近平的政治雄心斗志,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习帝有思想,光芒万丈高。最近中共中央批准,这些国家级智库,以研究习思想为已任,而在此之前,已有上百个国家社会科学课题以研究习近平理论、思想为主题,并得到国家与省部级课题经费。
习当政之前,许多研究机构以研究马克思主义为神圣,由此获得了其它机构无法得到的课题经费与社会地位,而现在,时风立转,大量的经费开始转移研究当代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代表:习近平新时代思想,这在国际共运史与共产党历史上,都是罕见的现象。
马克思并不认为自己是马克思主义者,也许,他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学者,对一些社会现实与历史问题加以归纳分析,试图总结出人类发展的某些规律性,但他并不将自己的观点当成信仰,也即,马克思本人,不是原教旨马克思主义者。
而那些真诚的马克思主义者,因为相信资本论提出的剩余价值理论,并进而认为劳动创造了一切,劳动人民神圣,而私有制特别是资本主义是人剥削人压迫人造成阶级不平等之源,所以,劳动者要夺回劳动果实,要实现人间的天国:共产主义社会。而统治者是不会放弃自己的权益,所以无产阶级要联合起来,用暴力方式推翻全世界资本主义制度。
这一理论在恩格斯晚年,已遭到放弃,恩格斯晚年相信议会方式更能和平地争取劳动者权益,但原教旨马克思主义却并不因为恩格斯的“修正”而放弃暴力方式,原教旨马克思主义者信奉的是《共产党宣言》。
习近平主政的中共,今年高调纪念共产党宣言发表一百七十周年,并隆重纪念马克思诞辰二百周年。习近平已被中共视为新时代马克思主义思想者,显然,他已超越了毛思想、比肩马克思,并要指导人类命运共同体,他的思想要在全世界放光芒。
二、习近平需要马克思主义?
习近平为什么需要马克思?实用性的需要马克思与马克思主义原教旨不是一回事。
马克思的底层关怀,对穷苦劳动者命运的关注,这使共产党获得了多数底层百姓的拥戴追随,无数无产者参与革命就是因为这一点,当然还有远大的共产主义天国的诱惑,天国也许不能对每一个人有用,但可以使人得到正义感与灵魂慰籍。还有对强大的西方资本主义世界的敌视,中共对西方的仇恨,甚至时不时地将镜头被拉回到1840年代鸦片战争,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它是凝聚民族爱心国家意识的强心剂。
邓小平发展资本主义市场经济,要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先富带动后富,实现全民富裕,如果经济改革导致贫富悬殊巨大,邓小平认为改革开放就失败了。
习近平没有公开承认改革开放失败,但将邓小平的孙女婿吴小晖抓起来,并判了十八年徒刑,因为他不法集资数以百亿财富,这是先富的极致,达到了世界奇迹的高度,这是权贵资本主义达到财阀的境界了,开始危机当政者的经济主权,涉嫌从事经济政变,所以习近平要终结权贵资本主义模式,并动用专政手法对财阀以重创。
这是原教旨无产阶级先锋队对权贵资本主义的打击吗?不是,这是红色专权者对新生的权贵资本主义的清除,红色极权者的天下,容不得军阀当然也容不得财阀势力做大。
习对内高调宣誓马克思主义,是强化自己体制内的合法性,同时强调的是对底层的关怀,因为习与马克思的经历不同,马克思完全是书斋学者,根本不懂得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籽的意味,毛泽东也只是呼悠穷苦百姓造反,当政后连延安都没有回过,访贫问苦的事情似乎从来没有过,习近平因为有农村劳动的长期经历,所以底层关怀相当真切,他关于精准扶贫更多出于情感上的意愿。只是,他不懂得底层关注需要制度,而不可能用行政力量号令式完成,因为精准扶贫的行政官员,就是庞大的食利利益集团,党国的剥削者压迫者去给被剥削被压迫者扶贫,只能满足最高领导人的情怀,并一时获得表像上或数字上的政治效果,不可能根本性的解决贫困问题。
相较于邓小平,习近平又发明了新的政治逻辑:只有国家好,大家才会好。只有国家强大了,大学才会办成世界一流。
习近平在编织新的中共逻辑,邓小平的逻辑失败了,必须有新的党国逻辑来说服普众,这个逻辑别人相信不相信是一回事,他必须一遍遍地念,谎言千遍就成为真理,每一个党国的新时代,都需要新的逻辑、新的真理,要用中共的逻辑来掌控群众。
确立党国逻辑,一方面是要废止权贵资本主义,打击可能影响自己威权、极权的财阀与体制内的山头,另一方面是为个人极权切入国际影响力铺垫,毛泽东时代是通过在亚非拉输入革命,意图取代或并肩红色苏联在国际共运界的崇高地位,而习通过一带一路与中国特殊的市场资源,意欲比肩美国,让党国影响力成为国际影响力,进而影响“人类命运共同体”,复兴中华,实为复活传统中华帝国的“天下主义”。
毛泽东是原教旨马克思列宁主义者,因为他真的意图推翻世界资本主义(而且他已经推翻了中华民国政府),他的赶英超美,也是富国强兵,认为通过全球革命,最终要与西方资本主义决战,但习近平尽管放弃了邓小平韬光养晦的隐忍国策,但对外并不以红色帝国的面目出现,对内的红色遇到国际蓝绿色,党国立即显示出灰色调或银灰色调,一时显示出暗红,一时显示出泛蓝或泛绿色。中华巨龙,在国际政治生态中,以变色龙的面目出现,幽深莫测,神龙现首不现尾,现尾不现首。
所以习式马克思主义,是政治变色龙式的一种怪物。
三、习中央是马克思主义者还是社会达尔文主义者?
英国BBC中文发表了一篇文章《马克思是对的,他为你过做的五件事》。文章说,马克思认为孩子们应该上学,而不应该去打工;马克思认为工人要维护自己权益,工作时间应该受限制;马克思认为工作应该是幸福的,而不应该异化为不幸;马克思还深刻地意识到,国家、大资本势力与媒体的勾连,公众应该警惕。
中共在毛泽东时代制造了普遍贫困,未成年人不仅失去了上学权,连打工的机会都不可能有,只有城市工人才有工作权,而其工作权在很长时间内,由其一个子女继承,由于工作机会缺少,数以百万计的青少年只能上山下乡,中共将就业人员下放到农村,由农民们去承担。
邓小平开启的权贵资本主义,受伤害的仍然是底层民众,农民工不能得到城市里任何劳动保障,农民工子弟不仅不能在城市上学,还要忍受父母无法陪伴、无法供给上学的苦痛,这在人类和平时代是罕见的,或者不可能存在的现象,笔者参访过印度的贫民窟,基本都是整个家庭生活其中,并没有妻离子散的情形。
共产党在建政之前,制造的是阶级分裂,建政之后,继续对内迫害异已与知识精英,甚至迫害体制内权贵(文革时),结果是贫困或苦难层面上,实现了“平等”,但整个国家却无法得到温饱,连实现小康生活水准,都要成为党国的目标,直到现在还没有实现。
马克思并没有为人们做过上述的五件事情,他只是在资本主义初级阶段看到了工人的困境,看到了资本借助国家力量对底层劳动者的压迫,因此提出了自己的批判与观点,甚至呼喊着要通过暴力颠覆政权的革命方式,来改变社会不公。而中共的改革开放时代,实则是资本主义初级阶段,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与资本主义初级阶段本质上是完全一致,只是一个由共产党领导,一个由新兴的资本主义权贵领导。其剥削与压迫性质基本一样,只是资本主义初级阶段完成之后,随着财富积累、工业升级、市场开拓,工人阶级随之被改善了福利,逐步成为有产阶级,现在文明资本主义世界,无产者主要是无家速归者,而工农与蓝领阶级已成为中产阶级。中共作为统治阶级,完全不同于资产阶级,因为中共是纯然的食利阶级,整个党国资本主义创造的剩余价值都用于军备、维稳与党政体系的供给,它无力将剩余价值来来改善工农底层福利,所以医疗与养老保障党国无法供给。
政治层面上,中共由于党的组织性与红色暴力性,对工农劳动者的打击与剥削,更为严厉。资本主义初级阶段毕竟还有议会、工会,还有一定自由独立的媒体,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将这些都消灭了,对内的红色恐怖,达到了封建社会高级形态。为什么说中共党国是封建社会的高级形态呢?因为它的权力来源是打天下得到,得到天下之后,没有民选机制,国家行政权力完全靠自上而下的分封制,工农还有城乡人民,被户口限制在户籍地,没有迁徙自由。只是因为对外开放,并有一定的市场经济和流动性,所以它是封建社会的高级形态,在封建社会前面,加上定语:红色,党领导下的红色封建社会高级阶段。
行文至此,对中国当代的社会现状,我们不得不得出下述结论:
对外是国家资本主义,并具帝国主义形态(有一定的扩张性),对内是红色封建王朝,并具有某种政教合一的奴役形态。
中共的党国没有完成近代化,无法进入政治现代化新时代,而其政党的性质,完全从马克思主义异化为社会达尔文主义,只是从另一个角度在践行社会达尔文主义而已,因为中共的政治理论仍然滞留在社会达尔文主义语境中:国家落后,就会挨打,所以必然富国强兵,必然与列强抗衡,而人民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如果不付出代价不仅要挨打,国家还会失败、解体,最终受害的还是全体国民,落后就要挨打,语义背后是强大了就要扩张。习当政后的基本国策开始了积极的扩张。
所以,习的马克思主义宣导,不过是为了党国体制内的合法性,对底层的关怀,也只是象征性的表现一种情怀,整个党国体制,对内不顾百姓福祉,不管贫弱保障,对外的恃强凌弱(特别是对台湾的各种恫吓),都是社会达尔文主义的体征。习时代的中共,形而上沦陷于马克思主义怪圈,形而下则完全沦落于社会达尔文主义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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