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经济脱钩”论为何变了味儿？

FRANKSTON

未普





在过去的几个月中，美中两国在贸易战的边缘，你拉我扯，一直没有定论。有趣的是，一个十年前很流行的时髦说法“中美经济脱钩”（decoupling），借这场贸易冲突又被广泛提起，不过味道似乎变了。

2007年底和2008年初，当美国的次贷风暴愈演愈烈时，一些经济学家和国际投行对中国经济抱有一股乐观情绪。他们认为，中国经济正在和美国经济“脱钩”，根据是，中美两国在经济增长速度方面，一个持续上升，一个持续下降；在利率走向上，一个频繁升息，一个频繁降息；在汇率走势上，一个不断升值，一个不断贬值。

对一些中国经济学家来说，美中经济在过去的几年中，已经脱钩了。特朗普当选为美国总统的第二天，即2016年11月9日，清华大学举行高端金融讲坛，谈“美国大选后的世界格局”。会上，李稻葵教授就如此表示，中美经济原则上已脱钩，特朗普即使制裁中国，中国经济也无需担心。但是当特朗普在今年3月23日真的宣布计划对中国征收500亿美元惩罚性关税时，李教授显然担心了。他于4月在清华大学主持的中西方思想对话会上，就想为剑拔弩张的中美经贸关系找到出路。

李教授的担心并非孤家寡人。事实上，中国的智囊们普遍感到担心。根据今年5月召开的钓鱼台闭门会议，与会者承认，过去四十年中国的改革开放是不断融入美国主导的全球经济贸易秩序的过程，未来中国有可能面临中美纽带从经济到科技及教育等一定程度的脱钩。这些智囊们也谈“脱钩”，只是这种议论，既不像十年前“脱钩”论的发明者那样踌躇满志，也不像李教授2016年的议论那样乐观。

那么为什么他们从“无需担心”变为担心？

他们担心的是，第一，同美国经济脱钩，中国的问题将会很大。他们说，如果中国每年260亿美元的芯片进口、200多亿美元的石油进口等等被美国“脱钩”的话，中国经济会出现很多问题。中国进出口银行原行长李若谷在中信年会上承认，中国目前并不具备另立一个市场和美国相抗衡的能力；如果同美国经济脱钩，中国改革开放40年所取得的成就，包括第一大贸易国、第一大制造业国、第一大货物贸易出口国、170多个国家的第一大贸易伙伴等等，有可能会大幅回落。

第二，美中经济脱钩，将会导致军事方面的对立。美中双方最近在南海彼此虎视眈眈，擦枪走火的可能性，将会因为美中双方的经贸联系减弱而增加。新加坡学者郑永年认为，美中经济依存度减少进而脱钩，是政治军事冷战的前提。他表示，他近年来一直担心的中美新冷战正在变成事实。

第三，美中经济脱钩，最终会导致美中关系全面摊牌。中国智囊们都承认，如果经济脱钩的最坏情况出现，最后竞争的就是政治制度。他们已经看到美国的朝野共识——中国的发展方向不符合美国的期望值，中国的政治经济制度在倒退，中国现在做的一切就是试图取代美国的位置。他们认为，中美贸易问题政治化已经不可避免。

中共高层又是怎样思考的呢？据俄罗斯卫星通讯社报导，国家副主席王岐山最近在出席圣彼得堡国际经济论坛时谈中美贸易战。他说，中美两国频密磋商，希望纾缓令两国变得紧张的贸易问题，中方在美国那里学了很多，两国需要合作。不过，他又说，中国已为最坏情况作好准备。

什么是最坏情况？中国做了什么准备？最坏情况应当就是中美经济真的脱钩了，至于准备，智囊们不约而同地提到了自力更生的问题。李若谷在这方面的调子最高。他说，即使中美经济脱钩了，也不必过分担忧；美国不是曾经封锁了中国22年吗？1927年红军上井冈山，后来长征到了延安建立根据地，搞了大生产和自力更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中国不会被它整垮，也不会被封锁死、我觉得中国人民、中国共产党是不怕这些困难的”。

十年前，中国大陆弥漫的关于“中美经济脱钩”的乐观情绪，如今已变了味道。从乐观到悲观，“中美经济脱钩”论的演变，反映了美中关系的重大转折。中国发展亦面临重大转折。如果中国回到自力更生、丰衣足食的延安道路，那无疑是整个中华民族的大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