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鸣：媒体缺位的遗憾

FRANKSTON

上海小学门前的砍人事件，给我的困惑，跟此前西安事件，榆林事件一样，是信息的贫乏，尽管事情过去了许久，我们能得到的消息，除了官方几条干巴巴的通报，剩下的，就是一些零碎、片段而且不辨真假的信息。像这样涉及公共安全的大事，媒体事实上是缺位的，有的事情过去了许久，连一个像样的调查报道都不见踪影。自媒体倒是比较活跃，但众说纷纭，夹七夹八，一点靠谱的分析都没有。因为他们跟我一样，没有像样的消息来源，也没有相应的素质。

这样的事件，将之定义为反社会人格的暴露，当然没有错。事件跟美国频发的枪击事件一样，如果不是恐怖袭击的话，大都是由一些刻意报复社会的人干出来的。但是泛泛地这样定义，定义完了之后，就哀悼一阵搁开手，有用吗？在这个世界上，有哪个人脑门上刻着‌‌“反社会人格‌‌”几个字呢，我们怎么防范，怎么防止自家的孩子遭毒手呢？

当然，干出这样的事情，也有少数人没有什么理由，纯属无厘头的发泄。碰上这样的人，我们即使探究反思，意义也不大。但是，多数具有反社会人格人干出的杀戮破坏事件，还是能找到背后的原由的。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肯深入发掘，还是有可能发现其中的规律，探寻出一种防范的办法来的。比如像上海的这个事，如果真像警方说的那样，凶手是因为生活无着，进而报复社会的。那么，他为何会生活无着？好多事儿都需要进一步探究。探究到位，说不定就会有对策。

再可怕的社会事件，对于后来的人而言，真正需要的，都是对事件发生的反思。不反思，死的人就白死了，眼前的事儿一头雾水，后来的事儿照样可怕。然而，已经有些时日了，我们的媒体已经没有了调查记者，新闻调查这个曾经很热的媒体人的事业，已经悄然淡出了媒体圈。难怪有媒体人感慨说，正规的媒体，已经退入了史前时代，而自媒体，则进入了后现代。真相，却已经死了。

其实，人类社会即使进入了网络自媒体的时代，正规媒体，依旧是不可或缺的，中国也是一样。在理论上，自媒体也是可以做新闻调查的，但是，现在中国的自媒体，漫说没有这个本事，就算有这个本事，他们敢做吗？有人允许他们做吗？如果像小学门前砍人这样震惊国人的大事，没有一个正经媒体出来做一点起码的调查，那么，国人也包括众多的自媒体，由何而得知真相？自媒体的众说纷纭，从何入手去反思？结果，只能是由众说纷纭，变成流长飞短，说什么的都有，什么奇谈怪论，什么小道消息都冒出来了。令人真假难辨，人心浮动，人心惶惶。

我曾经说过，新闻自由是百姓的柴米油盐，必不可少的。同样，新闻自由也是政府的柴米油盐，同样不可或缺。如果所有的媒体，对于所有的事件，只能重复新华社的通稿，那么，这些媒体，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干脆撤裁，还能省点银子。

然而，事实告诉我们，媒体的缺位，造成的后果，不仅仅是遗憾，还是震撼，对社会秩序和稳定的震撼。这样下去，弄不好会出大事。